我们五人分为两队,三女一队,我和张炬一队。前进时一队在前清理丧尸,
另一队在后牵着小渴警戒四周,前面的一队人累了就退下,后面的人向前。这样,
有人战斗,有人观察,避免有什么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我们措手不及,每个人也都
能得到休息。
街面上丧尸的密度不大,为了节省体力和弹药,我们尽量不和丧尸发生战斗,
以速度超过它们,然后再朝身后发射催泪弹阻断它们。
之前我也在街头血战过,不过当时都命悬一线之间,眼里只看到远近的丧尸,
心里只想着如何去杀丧尸脱困,现在同行的人多了,火力也还勉强算是强大了,
街面上丧尸也不算多,我在前进时就有闲心去观察街上的情景了。
这个我走过上百次的街道,如今如同鬼域一般。破败,荒凉,萧索,艳阳高
照着,却阴气森重,死气沉沉。两边不少楼都失火烧掉了,幸好两天的雨水浇灭
了大火,留下一堆堆废墟,仿佛被轰炸机轰炸过一样。路过是东倒西歪的废弃车
辆形成的钢铁长龙,一眼望不到头,如果「壮观」是贬义词,就能用壮观这个词
来形容这样的车龙了。
柏油路上血迹不多,都被雨水冲刷掉了,尸体也不多,有倒在地上的尸体大
多也是被朱欢他们路过时杀的丧尸。没有人类的尸体,因为……早都被丧尸吃干
净了。
但是,丧尸不吃骨头,街上有白骨,很多的白骨,大量的白骨,不计其数的
白骨。白骨散落的到处都是,每走不到十步,就能踩到一根人类的骨头,小的指
骨,到大的脊椎骨,以及最醒目的骷髅头……
白骨多到无法去闪避,不时就有人踩一根骨头上,发出「咯吱」或「咔嚓」
的碜人声音,开始不习惯,走了一会,就听熟悉了。
小渴正叼着一根人类的尺骨边走边啃。
不是我不教训它,已经踹过它十几脚了,但狗就是爱啃骨头,它哪里去管骨
头是人骨头还是猪骨头,大概有狗骨头吃,它也不会介意吧。狗连吃屎都改不了,
满街都是人类的白骨,又怎么去阻止它去啃骨头呢。
还有就是成群的苍蝇,幸好现在还不是很热,不然……
我和张炬一队在前面带队砍杀了一会,退到后面。天上一阵哨声响起,我抬
头看去,是一群信鸽,足有百十多只,这让我心情好了不少。在路上时我一直极
度警惕着周围树上的鸟儿,如果鸟类也会病变,我想今天我还是在吃饱喝足后一
枪崩了自己脑袋吧,再挣扎也是无用了。路上遇见的鸟儿虽然不多,但都没有病
变的迹象,现在一下子看到一群健康的信鸽,我想,鸟类大概不会发生病变吧。
路上也碰到过几只啃着人骨的狗,数只一闪而过的猫,远远看着,都还正常。
昨天的病变大象已经证明了动物也会病变,但今天一只病变的动物还没遇到,
我想,这说明能产生病变的动物种类不多,病变的概率也比人类低很多。
军靴踩断了一根人的大腿骨,我把骨头踢开,扭头对张炬道:「你说现在还
有多少人类幸存?」
张炬伸出一根手指,道:「不到百分之一。」
「照你这么说,我大汉全国就还有不到一千五百万人了?」
张炬道:「看情形,至少这个城市残存的人不到百分之一,其他城市的情况
应该差不多,农村会好一些,算起来,差不多就一千五百万左右。」
我叹了一声,道:「不少了,西汉初期也就这些人口,嘿嘿。」
张炬道:「还会持续减少,再一个月,还能有五百万人活着就不错了。」
吐了口痰,我道:「现在可不缺房子住了,妈那个逼的。」
张炬指着北面道:「有人,嘿,说幸存者,这不是就一个。」
我循着张炬指着的方向看去,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手持着棒球棍正朝我们
跑了过来,三女也看见了,在前面停了下来,张炬道:「不用管,持续前进。」
我们头也不回走着,那男人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道:「你们是军人吗?人
民军队?」
我们穿着作训服,有点迷彩的样子,这使他误会了吧,想起张炬冒出警察的
事情,我对男人道:「我们是人民警察。」
男人大喜,叫道:「警官你好,你们好,我叫吴友。」他走近了,我才看清
楚他拿的不是棒球棍,而是汽车上的棒球锁。
吴友看到我们显然十分兴奋,嘴不住地说:「见到你们太好了,几个小时以
前,有一队人也拿着枪过去了,但是都穿着囚服,我没敢跟上他们。」
张炬站住道:「他们过去多久了?」
吴友道:「大约两个小时吧。」
我和张炬对视一眼。
吴友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打开了话匣子,虽然我们都不接话,他还是机关枪
一样自言自语,说着他逃难的经历,说着说着,他哭了起来:「我女儿是我亲手
杀死的,呜啊啊啊……她才10岁呀,女儿啊,爸爸对不起你……」他放声嚎啕
起来,一会儿哭他女儿死的如何惨,一会儿骂老天爷如何无情。
我虽然很同情吴友的经历,但是他哭哭啼啼的让我十分心烦,我站住挥手阻
止住他,冷冷地道:「老兄,别再哭了,现在活着的人哪个没有心痛的事情。」
张炬道:「你再tmd哭哭啼啼惹我心烦,老子就崩了你,送你和女儿早日
团团圆圆。」
吴友被张炬吓了一跳,立刻不哭了,疑惑地看着我们,大概没见过这么凶的
警察吧从吴友跟上我们,三女在前面已经砍死了两只丧尸,张炬指着三女道:
「你跟着我们很安全,我们给你提供安全,你给我们做什么?」
吴友惊诧地问道:「你想我做什么?」
张炬道:「也不指望你做什么,你帮我们拿包吧。」说着张炬把警用装备包
脱了下来扔给吴友,我虽然不好意思让吴友帮我拿包,但是在张炬催促下,我和
三女都把包扔给了吴友。
警用装备包里都装着鼓鼓囊囊的,一个少说也有15斤沉,5个就有70斤,
吴友背着一个,挎着两个,捧着三个,吃力地跟在我们后面,总算不再唧唧歪歪
了。
没走多远,又有一对十七八岁的男女青年从一处建筑物里跑出来跟上了我们,
男的叫胡强,女的叫郑姝,是一对恋人,难得这样百分之一成活率的末世,还有
一对恋人能双双幸存。
张炬立刻要求他们去帮几乎走不动的吴友去背包,胡强道:「凭什么让我们
拿东西?」
小青年还挺愣的,我来气了,道:「不拿滚蛋。」
不得已,这对男女小青年一人帮吴友拿下一个装备包,吴友再让他们多拿一
个,胡强不乐意了,张炬毫无征兆地就给胡强扇了个大嘴巴子,把胡强抽了一个
趔趄摔在地上,道:「要尊老爱幼。」硬是让他们一人背了两个包,吴友对张炬
的这个分配表示非常赞同。
前进了一里地,队伍又分别加入了两个人,都二十三四岁,一男一女,男的
叫孙涛,女的叫周静。他们也都是看到我们穿着做训服,以为是军队才跑来跟随。
哪知道碰到的不是一群好鸟,其中还有悍匪式的张炬,张炬看凑够五个人了,
干脆让他们一人背一个包,我们怕刀砍多了丧尸会缺口,每人都从物证室带了三
把刀,又把开山刀分给他们一人一个,让他们在前面开路。
五人自然不乐意,又不想离开荷枪实弹的我们,张炬又不和他们讲道理,只
好硬着头皮走到前面砍丧尸开路。
我心里十分赞同张炬的做法,但我不爱出头做恶人,乐得让他作威作福。新
来的五个人都以为张炬是这里的老大,对他十分畏惧。
这样我们五个人就舒服了,只端着枪跟在后面警戒着四周。
能活到现在的,多少都有点本事,别的不说,这五个人的体力都在普通人水
准之上。那对小青年,据他们说学过跆拳道,我虽然不信那种东西,但他俩确实
蛮灵活的,孙涛很壮实,小牛犊般,周静名字虽然文静,其实人长的腚大腰圆,
属于生孩子不难的那种女人,吴友说话罗罗嗦嗦,砍起丧尸来却异常凶猛,大概
是因为女儿因为丧尸而死的缘故吧。走了半里多路,他们砍死了十几只丧尸,渐
渐学也会了配合,不再各自为战。
背后忽然传来「哞」的一声吼叫,惊的我打了个寒颤,小渴背上的毛像刺猬
一样竖立起来,呜呜地叫,我回头去看,远处正跑来一只斑斓的老虎,应该也是
北关动物园里逃出来的。老虎在车丛中奔跑的很快,不一会就赶上了我们,它止
住脚步隔着街道中间的车辆看着我们。
小渴吐掉了嘴里的人骨头,冲着老虎一通狂吠,老虎「哞」地叫了一声,把
小渴吓的连退两步。曲澈对小渴的表现很不爽,一脚踢在小渴的屁股上,道:
「你怕什么!」
老虎和我们对峙了几十秒,扭头又向前跑去了,前面道路有几只丧尸挡着,
它扑倒了一只,一溜烟跑了。果然是百兽之王,威风凛凛啊,以它的速度和力量,
在丧尸群里自保应该没有问题的。
继续前进,在一家药店门前我停了下来,现在我们最缺乏的就是药物。
药店的卷帘门半启着,门口有三只丧尸推搡着想要进去。如果是人,一弯腰
就钻进去了,它们没有智慧,只会用蛮力去推。里面一定有人,不然丧尸不会这
么急切地想要进入。
在药店的墙外,堆着六具尸体,都是病变后的女性丧尸的尸体,尸体都穿着
同样款式的白色外衣,很明显是药店的店员。我推测药店里还有幸存者,他们杀
死了病变的人类,把它们的尸体扔在了外面。
只是奇怪如果里面还有活人,怎么会任由卷帘门半开着。转念一想,如果朱
欢他们进过药店,大概里面的人都被杀死了吧。
张炬指挥着五个新人冲上去砍死了三只丧尸,吴友要去拉卷帘门,我阻止住
他,仔细看门锁的地方,像是被枪弹击穿的样子。
苏眉从一边地上找到了两个弹壳,捧在掌心给我们看了看。
张炬道:「他们进去过。」
五个人都问是谁,我和他们说是一群囚犯,他们都表示在躲藏处曾看到过他
们路过。这又证明了他们五个能幸存到现在也不是没有道理,最起码看到人多势
众的同类时还知道去分析对方是否危险,没有头脑一热就跑过去。
进入药店,先看到地上有一滩血迹,药架子歪倒了好几个,像是打斗过的痕
迹,在吧台的上面,一个女人吊死在半空中。
女尸吊在半空微微转动着,脸色酱紫,嘴张开着,舌头伸在外面一节,看起
来十分狰狞的样子。若在以前看到这样的女尸,我只怕也会吓得叫出声来,现在,
我们是一路踩着人的白骨过来的,见怪不怪,别说我,就是苏眉和许诺两女也没
有什么特别过激的反应。
张炬领着几个人上了二楼搜查,我走到吧台,见吧台里面还躺着两具尸体,
一具三十多岁的男性尸体,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尸体。
我仔细观察着三具尸体,张炬从二楼下来,摆摆手示意楼上没有问题。他走
过来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他翻动了尸体几下,道:「古怪,很明显没有病变,
死了也没多久,身上怎么没有伤口?」
我想了一会,拔出警用匕首,割开了男尸的上衣,男尸胸口赫然有五个刀捅
的伤口。伤口都很大,但被清洗过,只有一点淤血还在慢慢泛出。张炬也拔出匕
首,割开小女孩尸体的衣服,但没有发现伤口,张炬怔了一下,把裤子割开,将
小女孩的两条大腿劈开,下身有两个合不拢的洞,都还在渗出的血丝,张炬道:
「不出所料。」
我道:「吊着的那个不用看了,事情很明显,朱欢他们来过,他们强奸了吊
着的女人和这个小女孩,男人反抗被杀,小女孩被**大出血死掉,这个小女孩应
该是吊死的女人的女儿,男人或许是他丈夫,女人给两个死人清洗的身体,然后
上吊自杀了。」
曲澈恶狠狠地骂道:「这群人渣!混蛋!」
我道:「看来当时打冷枪干掉了他们几个人,是大对特对了。」
「好可怜的女孩子,死的这么惨,她妈妈给她穿好了的衣服又让你给割破了。」
许诺把小女孩的破衣服撕掉,在苏眉的帮助下,给小女孩穿上了她备用的一
身衣服,又去给男尸整理衣服。
我扭头对吴友道:「老兄,看到没,你女儿比她幸运多了。想开点。」
将吊着的女尸放下来,把三具尸体排好,我们开始去收集药品。主要是拿退
烧药、消炎药、止痛药,我多拿了一些避孕药和紧急避孕药,还装了一些避孕套。
如果如我推测,在娱乐城碰到的怪物是被感染的胎儿变异诞生的,那么在末
世避孕是一定要注意的,避孕套不止可以避孕,还有很多其他用途,比如防水、
储水,当作胶管、手套。
收集好药品,我们走出了药店,远远看到刚才跑过去的老虎又从东面路口处
奔跑了回来。老虎跑的简直慌不择路,马路上本来到处都是废弃的车辆,能走的
好路不多,它慌忙跑着,连蹦带跳,摔倒了好几次,翻滚几下爬起来继续没命奔
跑。
张炬叫道:「操,肯定有情况!」
我喃喃自语道:「什么东西可以把老虎吓成这样……」
像是回答我的疑问,从我们东面和我们所在药店一排的三楼上,跳下一只庞
然大物,半空中仿佛一片黑色的云彩,它落在老虎的不远处,踩碎了两辆汽车,
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大地在震动。
我的天爷爷,这是一个巨大的人形怪物,它恰好和它身边的楼房的一层楼一
样高,远远望着,就像一座黑色的小山。
巨型怪物追赶着老虎,碰到路上阻着的汽车像人踢石头一样轻易就踢开了,
它拱着肩膀甩着手臂横行直撞,势不可挡,那惊人的气势,仿佛前面有一辆坦克
阻着,它也能一脚踹开。
可恨的是,老虎正朝我们这里奔来……
我们连忙退回药房,躲到楼梯处,刚躲好,就看到老虎跑到了窗前,巨型怪
物从天而降落到老虎身后,震的屋子直晃,它一只手捉住老虎的后腿,像人抓猫
一样提溜起来,老虎狂叫一声咬在巨型怪物的大腿上,撕下了巨型怪物一大块肌
肉,怪物疼得嗷嗷叫着,另一只手也拽住老虎的后腿,它把老虎高举在半空,双
手猛力一拉扯,竟然将老虎生生撕成两半,一片鲜血和下货,从半空中跌落到地
面。
将一只老虎活活撕开,这是何等的力量!
巨型怪物提着半边老虎送到嘴边,像人吃烧鸡一样撕咬,大量的虎血从它的
嘴巴流到水桶粗的脖颈,又顺着它虬结的肌肉间流到脚下。
巨型怪物的身躯遮挡住了药房的整个窗户,屋子里的光线为之一暗,它站在
一堆老虎的下货中,浑身是血。它让我在一瞬间想到了克苏鲁神话中远古魔怪的
概念,只是这怪物除了体型巨大非常,和人的模样差不多,没有多少怪异之处。
众人惊呆了,都像被点了穴道一般,连张炬也脸色煞白,一副白日见鬼的表
情,我毕竟曾和另一种怪物对峙过,很快清醒过来,连忙小声招呼他们上楼去躲
避。
趁着怪物在大口吃着虎肉,众人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爬上楼梯,传说中龙有龙
威,百兽为之俯首,这怪物的威势简直不啻于龙威了,小渴直接被它吓瘫了,匍
匐在地上撒了一洼急尿,拽也拽不动它,我走在最后,抱着小渴上慢慢上了二楼。
众人上了楼,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张炬从口袋里捏出一小撮白粉,凑在鼻孔一嗅,使劲摆晃了一下脑袋,小声
道:「日!」
我打手势示意新来的五个人安静,对三女道:「冷静。」
苏眉对我点点头,许诺握着枪咬咬牙,曲澈大口呼吸着,道:「我冷静,我
冷静。」
巨型怪物的脑袋只比二楼的窗户低了一点,我猫着腰走到房间北边,露出一
点脑袋,靠着窗户向外看,此时怪物已经吃完了半边老虎,开始吃另一半。张炬
也靠了过来,他轻声道:「趁它不备,打它脑袋,如何?」
我又看了看巨型怪物的脑袋,足有一台电脑那么大,上面横肉纠结,看起来
能碰穿墙壁的样子,我还真没有信心霰弹枪能打爆它的脑袋:「不妥吧,打不死
的话我们就完了,静静的等它走。」
张炬道:「别看它壮,54手枪照样爆他脑袋,不然,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
踢。」他吸了白粉,说话有些亢奋。
我斟酌了一下,道:「好,我们五个瞄准一块打它。」我招手示意三女,三
女弯着腰悄悄走过来。
我们蹲在一块,正要商议一起开枪,小渴忽然汪汪叫起来,我一呆,心中叫
道,坏事了,巨型怪物猛地抬起脑袋,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恰好和我对视上了,
它吼叫一声,一拳朝窗户砸了过来。
眼看着那黑色的巨拳像炮弹一样轰来,我大叫一声「卧倒」,转身把苏眉和
许诺扑在地上,张炬拉着曲澈向东躲去,怪物一拳将玻璃连着铝合金窗框都砸飞
出去。
我搂着两女趴在地上,只听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过后,后面又传来一声惨叫,
歪头望去,吴友像喝醉了一样跌跌撞撞,在了他的喉咙边上,插着一片尖锐的玻
璃碎片,他双手捂着伤口,咕咕呜呜地喊着:「救我,救我。」其他四人像受惊
的鸟兽,都躲到了屋角处瑟缩着。
两声枪响,张炬和曲澈开枪了。
哪里有时间去管吴友,我们三个爬起来,都在第一时间朝巨型怪物开了枪。
怪物举着两臂遮住脑袋,它身躯那么巨大,不用瞄准也打不偏。
我和苏眉许诺三人在一个窗口,张炬和曲澈在另一个窗口,不停地射击。一
颗霰弹打出去就是22粒小弹丸,我们五人齐射,瞬间就是一百来发弹丸打在它
身上,算得上是枪雨了,弹丸砸进它的肌肉中,就像打入漆黑粘稠的原油中,一
枪打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它黑色的躯体上有十几点漩涡凹陷进去,然后又平复
了,只崩飞出一小蓬血花。
我吃惊于怪物的抗击打能力,但它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在我们的排枪之下,
显然也被打得很痛。它用双臂遮住脑袋,哇哇叫着,声音古怪至极,有点像小孩
子哭闹一般,忽然一个弹跳,远远落在街道中间,我喜道:「它要逃!」
怪物没有逃,落地后它呲着牙咧着嘴,浑身抖动着甩甩胳膊,又猛然跺了几
下脚,这怪异的动作让我一愣,这明明是小孩子生气时的动作嘛,只是一个如此
巨大如此丑陋的东西作出这样幼稚的动作,让我觉得莫名的诡异。
怪物跺了几下脚,弯腰冲我们表情古怪地一吼,双臂展开抱起一辆轿车,腰
一扭,手一送,竟将一辆汽车当石头扔砸过来。
我们惊叫着向旁边散开,汽车砸在了两处窗户中间的墙壁上,轰隆一声,砖
石四溅,尘沙飞扬。等土尘稍稍散去,我抬头吐了一口沙粒,见墙壁被汽车砸穿,
彻底变形的汽车卡在墙壁中间正摇摇晃晃着掉了下去。
我拽着身边的苏眉就跑,叫道:「大家下楼!」
紧接着又是一辆汽车砸来,将破败的墙壁彻底击穿,汽车跌落在地板上,几
个翻滚,把瑟缩在墙角处的四人砸在下面。
五人连滚带爬挣扎到楼梯处,屋子里的光线忽然一暗,我转头看去,巨型怪
物四肢张开像只大青蛙一样扒在了楼房外,正探头要进来。小渴从我们身边蹿下
去,我们也连忙下楼,慌乱中,也不知道谁摔到了,你挤我绊的一股脑都翻滚下
去,在楼梯拐角处众人堆叠在了一起,幸好没有枪走火,不然就惨了。
蹲坐在地上,屋顶又是一团尘土落下,迷进了我的眼睛,我揉着眼睛,道:
「大家给霰弹枪装催泪弹,熏他孙子的。」
我装着催泪弹,抬头见楼上孙涛一手提着开山刀,一手扶着墙,一蹦一蹦地
跳到了楼梯旁,他的一条大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大概是被汽车砸飞了吧,
鲜血正从断肢处喷涌着。
他一条腿独立着,又浑身尘土鲜血,身体面目都被淹没了,我在楼梯下仰视
着他,仿佛是看到了田地中惊吓鸟儿的稻草人。
食指放在扳机上,只等他下来,就打催泪弹,我冲他招招手,示意他翻滚下
来,孙涛膝盖一弯,向下翻滚了一个台阶,忽然一只粗大黝黑的胳膊伸了出来,
抓住他仅剩的一条大腿,将他拽了回去,然后传来一阵凄绝的惨叫。
「砰」,我们五人几乎同时开枪。躲在楼下看不到上面的情况,一会儿只见
烟雾顺着楼道向下灌,街上传来一声闷响,脚下微微一颤,肯定是怪物被熏得跳
出去了。
「打啊!」我叫着,跑到门口,也不看怪物在哪里,将催泪弹四散着打向外
面的街道,他们也跟着射击,片刻间我们就将16发催泪弹打了出去,每一颗催
泪弹落地都释放出大量白烟,不一会,外面像下了大雾一般,弥漫满了烟雾。
侧耳倾听,有「咚咚」的声音渐渐远去,巨型怪物被熏跑了。
楼上传来咳嗽的声音,看来还有人没死,我们几次试图上去,都被烟雾熏了
下来,直到过了十几分钟,烟雾散的差不多了,我们才上了楼。
在狼藉的房间一角,吴友双手捂着插入他脖子的玻璃,倚着墙正倒气,时不
时浑身痉挛一下。
我道:「他不行了。」
张炬道:「他能和女儿团圆了。」他过去掰开吴友死命捂着脖子的手,将嵌
入他脖子的玻璃片猛地拔出来,吴友伤口处鲜血猛然喷了一股,他一哆嗦,仿佛
打了个冷战,歪头死了。
「救命……」从骨架扭曲的汽车下传来一声呻吟。
我们五人合力,将扭曲的汽车推开,是郑姝在挣扎着求救,压在她旁边的是
胡强和周静,两人的身体都被砸的扭曲了,早死挺了,也许是郑姝的身体娇小才
没被砸到吧。
郑姝神色萎靡,满脸都是泪水,趴在一片血污中大口呕吐着。
曲澈道:「这是催泪弹中毒。」
我把饮水机上的水桶取来,浇在郑姝的头上,我们也都多少被催泪烟雾熏到
了,也各自冲洗了脸。片刻,郑姝缓缓醒转了,她看到我们,一脸惊喜,道:
「打死怪物了?」
苏眉道:「打跑了。」
郑姝看起来并无大碍,她笑道:「谢天谢地!」又一看边上躯体扭曲的胡强,
她愣了一下,哇哇哭了起来,在三女的劝慰下,郑姝渐渐止住了哭泣,她挪动着
身子倚着墙坐直了。
郑姝的动作让我一愣,她的上身在双手支撑下移动到墙壁边上,可是,她的
一对大腿却还在原地的血污中一动不动,和她的身躯拉开一段距离,仿佛她凭空
长高了十多厘米。
我心中暗叹,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个人类。
郑姝挪动着想要站起来,只剩下一点残根的大腿当然支撑不起她的身体,她
半截的身体摔倒了,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正好扑在她的大腿上,郑姝明白过来,
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我不忍再看,转身去拾起地上的一个装备包,那本来是孙涛
背着的,他死了,尸体无影无踪,万幸装备包留了下来。
不知所措的众人也有样学样,许诺在吴友的尸体上取下装备包,苏眉和曲澈
从胡强和周静身上去取装备包,张炬要取下郑姝背着的装备包,郑姝大叫道:
「干什么?你们想丢下我?」
「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我不想死。」她疯狂扭动着身体不让张炬拿,伏
在地上挨个给我们五个人磕头,磕得咚咚作响,额头鲜血长流。
苏眉和许诺扶起她,都啜泣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也一阵心酸,走过去,
对郑姝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丢下你的,你不会死。」
「真的。」我点点头,我想,她知道我说的是谎言,但她此时需要的就是谎
言。
我把郑姝抱在怀里,她本来身体就非常纤细,失去了双腿,更觉得像抱着小
孩子一般轻。她死死抱着我,仿佛是落水的人抓着稻草。我想,大概她已经有了
死亡的觉悟了吧,此刻,她已经算是个准死者了,而我是个有活力的生者,我们
现在几乎可以说是阴阳两隔了,她抓着我,就像想抓住生命一样,我能感受到她
对生命的深深眷恋,对命运的不甘。她的手抓的我很疼,我的心也很疼。
郑姝狠狠地哭泣着,上气不接下气,我尽量去安慰她,也许是我的安慰起来
作用,也是是她哭累了,郑姝慢慢安静下来,不再哭泣,只微微颤抖着。她没安
静多久,开始感觉到断肢的剧痛,惨叫起来,她疼的身子胡乱挣扎,这时,她的
娇躯因为疼痛爆发出很大的力量,我抱不住她,她翻滚在了地上。
不忍再看少女的惨样,我默默地拔出三棱刺,要帮她结束了生命,张炬对我
摇摇头,他找来两个很大的塑料袋,一根皮筋,我们四个人都莫名其妙看着他将
两个塑料袋套成一个,又取了足有一小碗白粉倒在塑料袋里。
张炬捉住翻滚着的郑姝,将装备包取下,把她双手用手铐铐在背后,将塑料
袋猛然套住她的脑袋,然后用橡皮筋死死地将塑料袋密封住她的脑袋。
脑袋被密封住,不能获得空气,手又被铐在背后,无法去撕开塑料袋,郑姝
的半截身体像被燎烤的虫子,挣扎扭曲成各种形状。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吸时,
整个塑料袋都紧紧贴在她的脸上,就像真空包装的食品,呼时,塑料袋被吹成气
球般大。一分钟后,郑姝呼吸越来越急促,塑料袋被她呼吸带动着一收一缩的频
率也越来越快,发出拉扯风箱一样的声音。
许诺冲张炬叫道:「混蛋,为什么不能让她死得痛快些?」
张炬道:「事实上,这可能是最幸福的死法了。窒息过程中,人会产生窒息
性性快感,塑料袋里又有白粉,她呼吸时,会将大量白粉吸入,缺氧会使白粉的
药效加快。她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但我保证,她现在其实很愉快,或许高潮了,
或许在幻想中上天堂了。」
曲澈对许诺道:「张炬这样是想让她死的更舒服,你不要冤枉他。」
数分钟后,郑姝的挣扎动作开始变得僵硬,仿佛机器人般,她的裤裆处忽然
湿润了,一股浑浊的液体沿着断腿处的裤缘淌了出来,她的呼吸频率到达了极速,
又渐渐缓了下来,她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最后,双手一摊,脑袋一歪,不动弹
了。
一个少女就这样死在一片污浊之中……
许诺钻进苏眉的怀抱里呜呜哭了起来,苏眉也落了一些泪,她将许诺安抚好
后,两人给郑姝脱了衣服,用水桶残存的饮用水清洗了郑姝的身体,又给其他三
人整理了衣服,将他们四个死者并排放在一起。
我们都默默看着四个人的尸体,诸人表情各不相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炬转身走着,道:「诸位,走吧,别感慨了。」
站在街上向东望去,东倒西歪的汽车长龙,每隔五六米,就有一辆汽车扁瘪
了,这些扁瘪的汽车清晰地显示出巨型怪物逃窜的轨迹。
我们走到一辆被怪物踩扁的汽车前,张炬道:「像不像电影上的绿巨人?」
我苦笑道:「是黑巨人吧,嘿嘿。」
张炬道:「这个是不是你们碰到的那个怪物长大的?」
苏眉道:「肯定不是,那个有长长的尾巴。」
张炬道:「哪个更厉害?」
我想了想道:「应该是我们在娱乐城碰到的那个更难对付。」苏眉和许诺也
都点了点头。
张炬沉默了一会,骂了声日。
在行进到离十字路口还有百多米时,忽然枪声大作,听声音至少有三把自动
步枪在连射,还有一些不知数目的手枪。
张炬喜道:「是不是朱欢他们和怪物遭遇上了?」
我道:「很可能。赶快,我们上去凑凑热闹。」
我们跑动起来,很快跑到路口处,这过程中枪声一直没有停歇,打的非常激
烈,我扒着路口处最边上的门头房向北望去,正好看到巨型怪物从北面「咚咚咚」
地跑来,我叫道:「大家快躲。」带头躲进门头房里,透过玻璃,看到巨型
怪物一手提着一个穿着囚服的人朝南方蹦跳过去了。
张炬道:「咱们真侥幸,哈,这群混蛋有好几杆81杠,这么强的火力,都
让怪物捉跑了两个。」
我道:「其实,我们也让它弄死了五个人。」
张炬笑道:「那些不算。」
等怪物跑远了,我们猫着出去向北面看去,朱欢那群人正从好几处建筑物里
出来,汇集到一块,我数了数,一共二十四个人。他们乱糟糟地说着话,隔着虽
然不远,但也不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一会儿他们整好了队伍,人群移动
起来。
怕被他们发现,我们不敢跟上去,直到他们在丁字路口处拐了弯,人都上了
东西方向的黄河路消失不见,让三女原地等待指示,我和张炬飞快地跑了过去。
在丁字路口躲藏着向黄河路望去,人群却不见了。
从我们刚才躲藏的地方到丁字路口,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我们快速跑动过
来,算起来,他们最多在黄河路上走了七八十米,怎么可能消失。
张炬轻轻道:「耐克。」
我朝路边的一家耐克专卖店望去,看到里面隐约有人影晃动,随即醒悟,他
们在耐克里面换衣服。
张炬看了我一眼,又朝耐克专卖店甩了个眼色,我知道他这是示意我跑过去 ,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这家伙猫着身子就跑了出去,在汽车的遮挡下,他跑到对面,
溜着墙角跑进了耐克旁边的安踏专卖店。
操,我骂了一声,也学着他的样子跑了过去,刚跑到安踏专卖店门口,就见
一个人从耐克专卖店走了出来,吓的我连忙闪进安踏,惊魂未定,我冲张炬轻声
骂道:「操你妈的。」
张炬嘿嘿笑着冲我「嘘」了一声。
屏住呼吸,侧耳听着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几句听不清晰的交谈声,,
等人都走远了,我道:「我好像听到他们说了『军分区』三个字。」
张炬道:「我也听到了,是说『军分区不远了』什么的」
我道:「操,怎么办?很明显他们也是要去军分区,他们领先一步,人多枪
多,妈的。」
「没办法,只能看着到嘴的肥肉让狗抢了。」张炬摇摇头,又道,「我要是
在派出所时不和朱欢交恶,现在我就跑过去跟他们混了,可惜,朱欢这个人最记
仇。」
张炬的话让我灵光一闪,我站起来,飞快地脱掉了一身作训服。
张炬讶道:「这是干什么?」
「我去跟他们混。」
张炬一愣,道:「无间道?」
我找了一身安踏的衣服穿上,道:「对!当时在派出所交火时,他们是二十
多个人,被我们打死了七个,刚才怪物至少弄死了他们两个人,只我们知道的,
他们就已经死了十来个了,可刚才我查他们的人数,还是二十多个,说明他们也
在吸纳新人。」
张炬没说话,对我伸了伸大拇指。
我苦笑道:「没办法,怪物那么厉害,没突击步枪根本无法生存,他们抢我
的枪,就是要我的命,谁想要我的命,我就和谁拼命。」
「朱欢喜怒无常,你可要小心点。」
「我不在时,你照顾好苏眉和许诺,若她们有任何意外,我饶不了你。」
「你放心。你打算怎么做?」
「先融入他们,找机会都干掉。不多说了,有事我会用对讲机联系你们。」
把大部分装备都扔下,只藏了一把匕首,一个对讲机,将两把左轮揣在腰上,
我提着霰弹枪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