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千雄之主沉难 万乘佛子归天

正文 25回1章魂当归去

李将藏身林中，闻灰雕天上鸣叫，如同惊兽，屏息不动。他两腿隐约生痛，暗运易阳神功渡血，略减肿痛。因灰雕锐目，时常往返盘察。他隐伏至夜，方敢挪身，摸黑遁走。日升那时，料已远离二十余里，却不知身到何处。看左右林疏，慌忙寻深山里跑。他一藏三日，无人来助，吃风吃雪，苦不堪言。到第四日，他爬上树梢，望灰雕远远无踪，狂喜难制，一蹦十丈远。他窜出密林，寻向回万年寺，边走边想:木清河留身万年寺，各派可有加害?他急跑飞奔，寻到石梁。灰雕躲云外，不声不息，朝他啄下。李将吓大跳，急忙跳开，大骂狡猾畜生。且骂且闪，又见千尺王，自云间飞出，背坐妖妇，俯冲啄下。李将暗恼:白养这畜生，三日便作反。撒开两条快腿，发力狂逃，只跑百十步远，眼前黑影一闪，六公主从天降下，截住前方。

李将无处甚匿藏，又急又慌，翻白眼就骂:我与你无仇无恨，为何处处紧逼。不肯饶恕?黑煞天笑吟吟走近，望他一会。道:你曾射箭伤我，怎的无仇?我百般宠爱，你却不从，怎么无恨?你随我回岛，省得再吃苦头。李将恨极，骂道:李直甘为无头鬼，不做膝下奴。你休欺人太甚。他吹起角螺，欲唤千尺王搭救，白雕突失灵聪，闻号不至。黑煞天高笑一声，道:它已作我奴，你便倔强，能逃出我掌心?李将那肚里气，心胆欲裂。此正是守则无地，逃则无力，逼之已极。他怒哼数下，道:妖妇休夸口，我顶天立地，决意与你一拼，绝不再逃。真谓怒火攻心，不发不爽。他大吼数声，拳劲暴起，猛向她面门打上。此一拳急，一拳狠，筋骨埋金，力刚威烈。黑煞天乌颜乱闪，脚下滑几十步，气恼道:好个强奴，能有几分本事。避开拳路，欺上打来。口里犹说:你肯从七公主，极力拒我。可是嫌我不够美?两条铁臂，分式拆招，还击五招，李将却中三拳，劲道好不了得。

她不提七公主犹可，闻此言语，李将怒火更重。大骂:泼妇必死。心怒招狠，余威似火，打出五雷龙火拳，拳劲重重击出。六公主全无顾忌，轻笑不休，神功护体，任他拳打。李将猛击三千六百拳，只累得如牛气喘。黑煞天分毫未损，看他出手稍缓，暴然打到，李将又中数掌。李将心头渐悟，自身技浅功弱，再难硬斗。急施逍遥无极，脚踏八方步，险中闪存。他的轻功，略得精妙，黑煞天连施数十掌，俱未得手。低叱一声，发狠猛打。但见拳锋掌景，倾江难渡，巨劲压绝。李将心惊且恨，尽力退闪。然来掌如鸿，不容一尘。他胸口中掌，倒地一滚，背后再受数脚，撞跌十几步。两眼满金星，喉里腥腻将喷。黑煞天飞般跳到，伸手揪住他。未防一口污血，喷她面上。李将腾身弹起，疾比急燕，两指贯阳气，向她双目戮来。黑煞天冷不及防，突然巨吼，口生雷动。李将立气脉逆止，心血倒张，惊煞地下。黑煞天拈袖卷起，往后猛甩，自擦血污。李将胆已吓破，气息难喘，心急要逃。怎想那荡妇，怒奔又来，一手提举。骂道:大胆狗奴，如此羞辱于我。

她发起狠来，烟烤火腿长，涂墨铁臂强。乌拳似炮打，黑掌如扇风。尽往身上打落。李将奋力相抗，手忙脚乱，怎抵得住?任他英雄了得，神功绝勇，俱已往昔。六公主如训小儿，一丝不客气。不消三刻，李将纵有神功护体，金刚铁打，人已伤肿遍体，骨头散架，剧痛难忍，哇哇惨叫。骂一声泼妇必亡，羞愤且恨，竟自晕死，打之不醒。六公主小尽威风，方肯收手，独在旁喘息。夜深那时，李将渐醒，睁望满天星斗，清清闪闪，只道被劫海外。他摸到冰雪，略安心怀。吃力爬起，看妖妇在烤火，立时骂道:荡妇，何不杀我干脆?他费劲爬去，身上伤肿，净已麻木。拿手伸火里，全无痛觉，好不可怜。黑煞天望他一眼，攸攸说道:不说我下不得狠，七公主情面，我总得留情。李将瞪怪眼，忽仰首冷笑不止。黑煞天复望他，道:七妹妹说你天君下凡，我暗度天意，果然不假。你快求我饶命，赔个不是，我便不为难于你。然李将天赐傲骨，怎肯求饶。愤慨道:你辱打不止一次，可曾见我求饶?痴心妄想。

黑煞天气一回，恨道:你当我怕你?七妹痴想成仙，一意忍而随你。我却不在乎。你一日在我手，一日是我肉奴。立要发作打人，看他可怜，扬手打不下，恐遭天谴。李将没有吱声，看她坐处有大桃，腹中正饿，抢来便吃。黑煞天叱之无礼，乌拳轮起，又不敢打落。大桃清甜，李将吃十几只，身体渐生气力，经脉充盈亢奋。他趁通泰舒畅，卧在火旁，独自入睡。次日，他自梦中醒，发现妖妇无踪，千尺王在天上，不禁欢喜。呼道:老天有眼。急吹金角螺，招唤白雕，那呆畜生，不理不降，很是可恼。他急得直骂，因知妖妇多异能，毒痴千尺王灵性，忘却故主。顿足叹气，道:我自顾逃命，理它甚么!两腿生风，拼命飞奔。然那千尺王，总盘顶空，似是监察。李将怒生，弹石去打，它高高处飞，依然不去。且啸啸鸣号，欲招灰雕及黑煞天。李将明白其意，急急奔逃藏起。不消一会，便见黑煞天骑灰雕，乘风追来，其踪立败。李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自隐身处跳出，指天狂骂，极尽污语。

黑煞天无翼生风，飘落他百前，笑恼道:你这奴才，我给你仙桃吃，方有力气，便思负情逃走。出手如电，捏住他发结，提起便打。李将心知还手无望，因道:你内功强我许多，正是胜之不武，并非真本领。他深知无极洲武学，专修内功，疏于招式套路。或窃学中原，俱不得精妙。若比技艺，不使内力，自许能胜。黑煞天又非蠢妇，猜透其心迹，冷冷笑起。就说:我若答应了你，他日便送性命，向何处诉苦诉冤?休想算计我，我打你便打，由不得你不服。李将万分气恼，然也无奈。忽见她伸手接雪，疾射天上灰雕。虽远避云外，不能逃开，中雪立毙，飞坠而下。

黑煞天顺手接一羽，长约五尺，形如大剑。对他道:你自号天下第一剑，我以此亦可胜你。敢是不敢?李将如受天大侮辱，恨得颤颤身抖。思道:我以天下第一剑，若败她九天一羽，虽为奴仆，心知惭愧，自当一死。大吼道:妖妇休狂。他一摸腰间，利剑尚在，急拔紧握，抖寒光闪射，猛刺她脖子。黑煞天看破剑式，黑羽往来剑一拔，铮铮如百炼金铁。荡开那时，回削更快，羽风生锐，一式快比一式，皆似刀刻剑划，凌厉万分。李将怎想她有此，连挡百余剑，竟为锐气所逼，慌张往后跃。大骂:妖妇很是了得。挺剑复刺来，利刃触好羽剑，缠斗甚烈。黑煞天的无上内力，半施羽剑，触之亦可杀人，比真剑更霸道。二人拼百招，羽剑未损，李将身上，却已认裂七八，入肉三五。李将又羞又怒，狂吼数声，即把天剑二十八式，重数施展。剑影如网，森森重重。那风起雪溅，竟难及地，给剑气尽化尘烟。他仗此技名震江湖，万雄俱服。然天地之间，六公主正是克他之人。她施神功真气护体，似万剑不惧金刚盾，黑影如戏，穿走无忌，羽剑只管往他刺。

二人狂斗一日，入黑不休。六公主依然未损一发，何况手中物?李将身上，气衰力竭，伤创百数十，血溅之处，雪地皆赤。黑煞天看他无力再比，笑而跃开。道:你仅此伎俩，服了不曾?李将俯望全身，九尺残躯，颤抖自怜，竟至泪落。如此时节，独有悲愤痛号，仰天喷血，再支不住，倒伏地间。黑煞天望黑羽润血，忽自叹息，许久难忍。至天亮，看他埋雪不起，移步上来察看，竟已气绝。她不禁大惊，恼道:不中用奴才，这般不经打。又想:他若死了，七妹妹怎肯干休?急唤下千尺王，一手提人，踏雕速去。(今日本无心情，写至此文字，今晚定难成眠，不忍多写

正文 25回2章千雄之主沉难

黑煞天防他身死，无奈自损真气，输他续命，至心脉重振，推脉过血。千尺王飞到一处大山，山峰披雪，千翠夹腰。独那山谷间，幽深数百丈，生一热泉，浅潭三尺。此天台第一泉，下通黄泉极阴，汤似甘乳，水质若火。水烟生成混沌气，飞升之处，崖生三树桃。花果常茂，艳桃不落。黑煞天抛李将入泉，汤水有药效，神异似火，创口凝血，不治自止。泡此一夜，次日扶起，百创愈合。黑煞天喂吹少许，复传真气疗养。又一日，李钭即睁眼自醒，目中含怒。骂道:我但求一死，并不须你救。何至生生折磨。黑煞天怪笑几声，拖他坐起。嘲讽笑道:你口上倔强，心头并不想死。李将闭眼无话。黑煞天吃吃大笑，又说:天下男子，我看不上眼。天下女子，也配不上你。我想与你做夫妻，过快活日子，你竟装不知?命他睁开眼，李将瞪她一下，好一处黑山头，心头厌恶，忙把眼合上。

黑煞天恼一回，又笑道:你便不乐，由不得自已。她攀上崖间，摘下七只大桃，要他吃下。道:此天台灵桃，可大生力气。李将心想:此人间珍品，不吃白便宜妖妇。取来吃下无话。那肚里，如服万炼金丹，经络通泰。妖妇放荡逗笑，握势作弄，欲行其事。李将极力抑止，不令她如愿。黑煞天怨恨一回，道:狗奴败我兴致，回到岛上，不怕你不从。李将哼道:自有手段应付。黑煞天唤下白雕，把李将夹臂弯下，骑雕呼啸入云。李将明白，此去必是六千里海，自此山海两茫茫，亲人再难相见。千尺王丧失灵性，但知效力妖妇。李将越想越火，心铁一横，发掌猛击翅膀，力道震断翅骨，左翼立时无力，急坠而下。黑煞天阻止已迟，李将疾击她章门，期门及腋内，趁机争脱。对准山头树林，奋然跳去。黑煞天出手抓，仅得残衣一片。李将两足及地，即往林里飞奔。

黑煞天弃雕跃下，赶忙追赶。山低林密，易于逃藏，怎追得到。李将用声东击法，弹打石子，击另处积雪，令她觅声去寻，实已走偏。李将往北逃百里，稍缓脚步。思道:她无座雕，断然追不到。在深山藏一夜，次日又奔几十里，看到驿道上，商队赶百十骡马的货，在四明山下走。李将急跑追上，索求酒食充饥。众商客看他，衣裙破烂，面上许多伤疤，疑是山贼，都不施舍。李将捏谎道:我本临安府李氏，征到湖广屯边。上年剿匪受伤，今日放回乡籍。防山贼劫道，扮做如此。随手摸一片金牌，让客人们辨认。客人里有他本家，是桐乡人，拿一壶酒，十个大饼，请他吃着。问道:将军是我本家，路上多要照应。李将道谢，边吃边走。那天眼看要沉。李将又问:诸位可是赶夜?客人道:我三车子是舶品，值七千贯官钱，夜里怎敢上路。李将笑而称是，取出一方田黄印宝，刻着长弓射阳字，在车旗上打印。道:关上有我故交，见此印便可免课。客人认不得唐国公，羡他有好石，赞美不已。李将各处落印，遂告别众人，要赶夜路，借一只灯笼，大步跑去。到那驿站，哪敢露名要马，也不投宿，只管觅路飞奔。回到候潮门外时，正值四更鼓响。他攀墙入城，拍开家门，一头闯入。夜丁难辨主，抽刀来拒。那家犬却认主，绕步乞怜。

李将把家丁，怒骂一回，责道:你们瞎了眼。家人认得他语声，赶忙跪请罪罚。他要回房，花厅里拦，月门里截，都认不得，无处不骂，家里尽已惊醒。才入合欢堂，夫人们立吓坏十几个。辨认好几回，始认出丈夫，说不出的心痛。马夫人哭道:李郎送佛上京，何故受此毒刑，可怜沦落?李将心悸犹存，恨恨道:是那天杀妖妇。拣白玉王身边坐下，七公主肚里明白，急代姐姐赔罪。复叹道:好狠心强徒，害你受苦。李将又恨起她来，责道:妖妇在天台山，你将她杀了，我好记公主大恩。白玉王却不答应。李将记恨一回，吃过茶，厨里送来饭菜，大肆吃完。正是内力虚耗，人困体乏，渐自晕睡。夫人们给他宽衣，看满身伤疤，约是数百一般，人人眼里含泪，侍候擦洗身子，凄凄戚戚不成声。

忽儿真唤玉扇，吩咐道:仙姑有灵药，快请她来。玉扇跑去，把花娘请到。她道:我的方子，只可养颜，治不去疤。众夫人又哭做一处。李将沉睡许久，怎想六公主又欺入梦，生生吓半死。大呼:了不得。蹬脚惊醒，看身边侍妾，安下心神。尚衣和玉衣，代他擦那冷汗。李将幽幽叹息。道:我为妖妇侮辱，大公主偏不肯相助。倒是你们体贴。问天外是正午，吩咐她们坐守，复又睡下。白玉王怎不知他怨望，然黑煞天是她胞姐，最难决断。独在园里闲走，淡夏怜春，寒梅总不见谢。她自想:相残定然做不来，我可劝她一劝。想清如此，第二日，她匆匆就道，要上天台山。公主身边长侍，白华，云华，玉华，元华，四女相随。吴大顺率三十对骑卫，护送过江去。

李将睡二日，闻白玉王已去，略感宽慰。又记木清河安危，未知愿否相救。心道:她和花娘是仇敌，莫怪才好。他用过饭，自到花娘房里，要做劝解。凤鸣子肚里记恨，反责他来。道:你救她回府，教我寄于何处?李将请她休怒，道:木清河手脚残废，武功难使，绝非仙姑敌手。你可怜可怜她，勿记旧仇。凤鸣子听着，暗里欢喜，正是雪耻良机，姑且容忍。于是点头应允。道:看李郎佛面，不同她计较便是。李将盛赞仙姑一回。劝她搬太夫人院里住，此房留做木清河住。凤鸣子满口答应。说道:此九国春园，尽是番子，没人与我说话，住的厌烦了。即收拾东西，连日搬了过去。

过五日，天台传回鸽书，白玉王找到黑煞天，动武相逼。李将万分快慰，记起伏龙客那里，疏远半月多，定阳子现身不曾。又一日，李将辞别母亲，单骑离城。兼夜驰赶三日，在临清河道，追上护驾军后营船。统兵将是东方象。相告佛驾暂停城里，路途俱无枝节。李将问:丐帮耳目众多，可有发现踪迹?东方象回话无贼踪。李将猜疑起来，对他道:老贼狡滑，小心防备。因此计绝秘，众家将但知要挟法王，诱杀奸党，并不晓内情。李将添二兵作随，飞奔入城。到官衙正堂，参见法王佛驾。众人看他尊容大损，大吃一惊，因畏其威仪，不敢探问。伏龙客逐退地方官员，屏出左右侍从，只留香者黎，铜扇。李将坐下吃茶。就问:你们可有不小心之处?三人都说没有。杨雄却说:若是丐帮和彭蠡寨，在外漏了玄机，不曾可知。伏龙客忧心难安，道:果真发此，我们到京城，颈项便难保不失。李将骂他无用。道:此事万分紧密，岂会有失?料是老妖无胆，躲藏不出。罗道长和杨雄，艺高胆大，并不惧进京。杨雄道:老贼弑君都敢做，我们若是畏缩，岂不让他耻笑。

正文 25回3章 万乘佛子

李将把杨雄门主，着实称赞一回，回头勉励伏龙客效妨，不可埋志。他作揖暂退，走到门外。便见江凤仪和黑牡丹，在城里顽耍。李将派人拦下，责道:丫头见我为何失礼?二女痴半日，辨清明白，齐吓一回。心酸且痛，眼里挂泪。李将大笑，抚慰道:李将军天生能受刀剑，此伤痛算得甚么。又说:随我回船，定能吓坏夫人。牵住二姬，欢笑出城，跑到漕河上，不容通报，径直闯上船。纯狐几个姐妹，竟要拔剑来杀，乐得抚腹绝倒。天姬五夫人，却是非凡女子，慧眼慧心，看出是情郎，掩口偷偷笑。白羽娘道:世间之人，都无本事伤你，必是黑煞天无疑。李将无颜自许，惭愧道:正是妖妇。清河救不来，偏碰上她。五夫人迎他入舱，看许多疤痕，心痛那伤重。娇凤娘恫吓道:吃许多苦头，尚不知痛，拿我们惊吓。天上记仇，定教又碰一劫。李将大惊失色，急忙赔不是。众夫人开颜取笑，恼他相貌难复，欢乐不起。千凤娘道:我族上传下天仙玉屑膏，专治伤疤，三日便换新颜。李将一听欢喜，抱夫人同坐，求她赐药。

千凤娘便要应允，孔雀娘笑着劝阻。道:不可轻易给他。今日很中看。想京师岂无女子?免得他拈花惹草。姐妹几个，都拿他嘲笑，逼着发誓节守，方肯赐药。李将诸般顺从，指天点地许诺。千凤娘笑说不信。道:良药难配，正如善言难信。你须再等十来日，方可配成试药。李将无奈答应，传岸上送来酒肉佳肴，跟夫人宠姬，便桌用饭。茶后说起天台受辱，声声可怜，众女尽骂妖妇，哭做一团。李将苦叹半日，因道:千尺王叛变，大公主若不肯庇护，今后为妖妇逼迫，如果能逃。马马真说他赶路困乏，柔声劝睡，夫人几个，都和衣伴侧。江凤仪，黑牡丹，玉真，纯狐，不敢声张，到帘外煮茶，偷偷的索泪。

时是五月初，佛驾二千里北来，受尽八方朝贺，收得千万之财帛，积重三十船。次日起程，果然佛法借得南风到，鼓帆平安到通州，进驻城里皇寺。数日又无逆党现身，顺风安逸。反使各派英雄，生起无数疑心。明斋道长和杨雄，暗会李将，请求应策。罗道长说:我等只顾用计引诱，总不防对方反用此计，那京师之内，只怕是个牢笼?疑虑虽是合理，总难教李将畏怕。摇头笑问:二位是老江湖，我们行事周详，有遗漏否?明斋道长回说:怎的没有。当日萧山伏击，杀人二千，对方高手尽数漏网。我方虽百般遮掩，迁故敌方。然武林之人，都好夸耀扬名，功大难禁口。武林既传，朝迁岂能不知。杨雄又说:此等大案，朝廷虽追风捉影，足可诛连满门，不敢不防。李将听着，方生些顾虑，想:新皇数恶我不敬，纵奸合谋，未曾不实。残杀国教法王，是天大罪名，虽有万千功勋，绝难抵此。罗杨二人，看他犹豫不决，遂拱手自退。李将独回行馆，招入公孙役，客从容，把白兰王舍利金匣递过，派二人入京，好探虚实。叮嘱道:若京里置伏兵，不可惊动，从速回报。二将得令，带十骑卫兵，遂飞驰入京门。但见城外城里，未曾驻军，六百喇嘛，跪迎白兰王舍利。宫里传旨，特赐天街进御，呈至金殿。

公孙役和客从容，得旨相随入宫，察看四处，并无埋伏，安心下来。大凡那信佛之人，亦是欺佛欺世之辈。泰定帝那辨真伪，下旨:法王乃转世佛子，众卿当跪拜。那文武百官，惶惶恐恐，对舍利高呼跪倒。天子准以平身，还须再谢佛恩。泰定帝遣京师八百喇嘛，往通州迎金银法王，宣政院众官随行。蔡国公铁木哥，率千卫军护送，即日出京。公孙役和客从容，驱马引路，探问铁木哥其事。公孙役道:我家主公想念大人得很。还有一位燕帖木儿，怎的不来相会?铁木哥拱手笑道:燕大人拔师去上京，整顿夏宫。皇上数日便起驾。公孙二人，宽颜而笑。铁木儿道:本官跟燕大人，是李国公故交，种种情谊，只如兄弟一般。李国公不辞来京，理当照应。公孙二人，忙拱手称谢。奔到通州，众官众僧，俱晋见法王佛驾。公孙二人拜过主公，把京里所见，详实禀报。李将明白，心消疑虑。

铁木哥拜佛出来，急与他施礼。道:下官蒙国公点教，方做成一品公爵。怎敢忘恩。李将哈哈而笑，请他同坐吃茶。那宣政院众官员，都施礼共坐。当年逆党作反，李将统领讨伐，自持国政一月有余，众官很是敬畏。当下通州府做东，众官员避退下席，莫敢并位，敬酒但称国公。李将高高坐上，受之无愧。罗明斋和杨雄，装扮香者黎，铜扇，名浅无酒。又怕喇嘛识穿，托故辞出。明斋道长忧虑就说:番僧十分狡猾，伏龙兄弟只怕骗不住，如何是好?杨雄欲意放弃，对他道:若在京师露底，想逃难比登天。老妖是否中计，尚难预料。不若今日退走，依旧暗里追杀，省得入宫冒凶险。二人找到城隍，碰会丐帮和彭蠡二派英雄，道出顾忌，要另请二人代劳。丐帮陈长老很为难，道:二位做不成此事，我等更难插手。奈何?宋长老，孟寨主，袁毛二矮，自认不及，叹气不已。杨雄忽道:罢子。李大人神功无敌，官品又高，自是无所畏惧。我等何人?岂能与他一般。他明里设计，我等依江湖，暗后协助即可。宋孟众人，都从他提议，令二人恢复面目。他们一同离城，去寻昆仑派，华山派，巨鹿门，和群雄相会。

夜深那时，毛六斤独入行馆，禀报实情。李将叹惜数声，知他们胆怯已生，难于共事，并不谴责。对矮子道:你们隐藏京师内外，若有奸党踪迹，定要通报。毛六斤称是，拱手辞别，窜窗自去。李将去会伏龙客，安慰数语。又说:眼下成事在即，我保你性命无忧，必要入京一试。伏龙客默无良策。道:京师极多番僧，必然易败。此举如引颈舔刀，万分凶险。李将恼道:你但想凶险，怎不想其中好处。且不说能否算计定阳子，做成大元帝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尊贵。日后统治乌思藏，大权独掌，如国王一般。想番教祸国害民，正望你去教化。此关乎万民大事，敢可推辞，独善一身。伏龙客万分惭愧，羞红脸膛。作揖道:主公所教，小人从命便是。此等大义，小人虽死不拒。李将赞一回，又教他如何小心，持尊寡言，不与番僧论经。因是活佛，定无人敢为难。伏龙客细心细神记下，好依计而行。李将训完，安心离开，回船陪夫人姬妾去。

第二日，佛驾起行入都，达京郊时候。便见无数朝官，巨万僧侣，京民，出城迎驾。既入皇城，泰定帝赐居宫中大佛寺，。过三日，封大元国师，万乘佛子，大宝法王号，赐以玉印。在京诸王。公卿，百官，都要入宫朝拜。又三日，降旨封赏护驾有功者，在职者加官升迁，无位者赏官品银钞。李将自是居功甚伟，进爵一级。泰定帝记他镇国平乱之功，再晋一级。赐王宅一所，田百顷，俸禄，给赏，奴仆，俱如王族同。不想谗臣复来阻挠，说他汉人异族，宗人府亦有旧典。遂未与实职，令他暂居京师。住才二日，御驾共佛驾，同往上都避暑。中书省，御史台，枢密院，京师百枢官员，同迁而去。

正文 25回4章 漠北上都

御驾去二日，那丐帮，正一教，神烈门，巨鹿门，彭蠡水寨，昆仑派，华山派，，金鹿岳家，群雄几百人，暗暗随去上都。李将因有他情，未立马动身。新宅赐在太庙旁，立匾射阳府。此一日，宫之乔登门来磕头，李将请入厅里，置座礼茶。问:先生一向处落脚，今日方来相会?宫之乔回道:在平则门外刘三爷府上住。他是闽中同乡，在京开香药店，平日在国公船上捎货，因而如自家人相待。李将笑着，换三道茶下去。相问得官何处，是否合意。宫之乔直说悔气。道:尚在候缺。那中书御史台，枢密院，处处刁难，实缺是有的。下官送礼三回，只从四品用。我料知还有指望，所以不敢接凭。李将叹之屈才，道:不妨事。我而今来京，那三品的官，他们敢不给?张泰和，东方象，李道通，也是三品，若是副职，断不作罢。宫之乔起身作揖，称谢一回，复坐下吃茶。就说:国公威名，京师无人不敬。蒙古论及汉民，不复说张，但说李氏。各部大员听了去，夜里都睡不香。他极言盛赞，李将开怀欢笑，以为必然。

宫之乔道:记得八不罕否?又做一任行院，上月离京。李将叹之不公。道:他是不中用，净会占江浙胡闹捞钱。皇上失聪，竟作不知。因知他有王族作后，叹气而止。朱娘在内，唤新婢整治酒饭，送出厅里。李将命宫之乔，一同用饭。朱娘不能陪席，叫四婢侍候，带豆娘回后庭，陪夫人们用饭。白羽娘道:李郎要留京作官。千凤娘笑一笑，道:七公主远在江南，此间正是他逍遥无忧处。众夫人吐饭，一同笑不止。小衣说道:待妹妹写家信，教公孙役传回江南，多送几个姐妹来，添些热闹。玉真，巫月狐，元圆，都拿眼恼她，小衣垂着头无话。

第二日，宫之乔要往店里取利，来府上问缺，好做捎带。李将道:家里丰足，并不须买。他们上年舶货，托在京里卖，押票几十页。命黑牡丹回房取出，交他代收。一票本货值金几万，利钱各分几成，票上画明白。宫之乔接着，出院外时，招十架马车做随，十个家兵跟着，来到海子闹市。这里有三百行六百市，万间店号，金水河里，彻日彻夜商货不绝。先到珠子市，是卖珠子珍宝所在。店主请看他牌符，知是唐国公李府贵人，急忙奉承。宫之乔道:今岁行船将到，且算清上年本金利钱。他在天字号店里，各处派人去，招集店家来会，拼票验凭，以示无误。知晓唐国公在京，利钱之外，各家多添孝敬钱，不喧而欢。从店里出来，再到香料铺，十车金箱银箱已满。宫之乔派几个跑腿，往米市，缎子市，布市，生药行，各处去催，命店主自送本利入府。他带所得，欢喜先回。天黑时候，便有上百个店主，登门送财而来。李将陪一道茶，未能久坐，托宫之乔，张泰和众人，置酒席相待，吃一夜才散。此一宗大财，李府占四股，宫之乔占一股，水军。海运万户，河漕万户，各处将官都有一股。

京民纷传李府好客，都来府上磕头，一日或至几百家。各处豪贵，献礼来巴结。李将欲树盛名，连日举宴。或令部下代酬，并不辞客，十日耗酒银三万。夫人厅后收礼，堆压二十七间屋子，顶到房梁上。小衣万分欢喜，嘻笑道:此京中特产，捎带回家里，太夫人看了也乐。江凤仪跑厅里，拉住李将回去。道:这许多好东西，何处消遣?李将大笑，命她们挑出珍品。第二日，请张泰和，东方象，十几个府上将官，命随意取用，尽力挑一批。所剩约有万余，即令分派兵员。李将说道:随行二千将兵，护送很是辛苦，送一项好教他们回乡。张泰和等，代部下拜谢盛情。因远在通州，遂各处找船，就府后渠道转运。李将另赠五千贯钞，做回路酒资。众人坐船，顺河到达通州。寻着江浙兵营，分赏礼货钞钱，遍无遗漏。张泰和对副万户道:将军明日拔营南归，不可途中停留。此主公军令。万户拱手称诺。东方象笑道:今夜我等做东，为众将士饯行。李府众将，即集银二千两，派士兵入城，买足二三千人酒肉，在江边上同饮。自日落时候，吃至次日五更。剩余搬上船，留路上吃。二千浙兵，驾着舟船，往河下离去。

张泰和入运府借牛，拉着船回京。众兄弟多是醉酒，公孙役辞别他们，独入射阳府请安。过一日，众人共聚而来，李将命夫人备行资，一同骑马出城，遂北去上都。走二日方到，共往私宅西川堂歇脚。门里但得一老兵看房，不能治饭。他们到官楼里，买三桌现成。李将和夫人姬妾，在房里吃一桌，宫之乔和众将，在厅外吃二桌。各家长随护卫，随老兵到店里吃。天色暗下，忽见毛六斤飞跑进门，叫道:各派掌门来访。公孙役称好，溜入花厅子，往月门里传话。李将得讯，整衣出厅外，方才坐下。便见一队豪杰，叫嚷入门来。有:昆仑派天苍子，华山派元通子，巨鹿门通古道长，神烈门杨雄，丐帮宋七吊长老，陈七吊长老。正一教新任天师张与材，副教主明斋道长。鼓蠡孟寨主，金鹿岳当家。共有十客。客主寒暄一番，各自落座。吃着茶，李将急问老妖音信，可是查清。众人点头称是。

宋长老拱手回道:帮中千里传话，定阳子现身禹门外，给我帮黄长老，少林流云神僧，峨眉净水神尼，崆峒广成子掌门，联手恶斗，终将他打成重伤。老妖走头无路，正向京师潜来。李将拍手叫好，高笑道:李某盼他久矣。座上都称如此，罗道长就说:不止杀老妖，奸党更应除尽。张与材附首道:定阳害我慈父，此仇不共戴天。我教全部高手，誓必除他，以慰先人。那正一教一门，天师皆出张氏，此任与材，约是四十多些年纪。袭得天师一职，已是极大名望。明斋相敬有加，不能抗礼。李将请三道茶，复与他等细议。因南坡逆党，官员或杀或流，都已除去。定阳子在两京，再无靠山，必指望帝师。今外施杀着，内定牢笼，只待他来。眼下只一事疏漏，法王居于宫寺，难在左右设伏，甚是可恼。李将眼望众人，观之神色。然各派只愿暗里出手，不敢明里招罪。何况在京师宫墙，禁军数万中。天苍子做首，与各派定策。说:我各路豪杰，但可在城外围捕，宫中要紧，全仗大人照应。

李将情难推辞，肚里想:定阳子武功及狡诈，世间再无二人可比。即与他们约法联手，令潜伏城郊。各派聚到半夜，各处散去。李将唤入部下，告诫道:英雄豪杰处处可见，能为我用者，却无几人。你们要勤练武功，为我分忧。张泰和众人，很是惭愧，急抱拳称是。路遥辛苦，众人各回房歇下。第二日，李将入宫朝拜，出来那时，遇着太妃凤辇，急忙上去施礼。太妃对他道:你的官职，我三五日便可求得，你且回家静候佳音。李将看太妃仪仗，进宫门无影，他自拔马回府。到第五日，宫里却无传旨，李将空守三日。入夜那时，一架宫车入门，判定为八个女子，一万贯料钱。黄衣阉儿禀道:皇上降旨，令国公好生住下。匆匆回宫而去，李将肚里苦闷。思道:太妃见皇上，莫非忘记代我讨官?他把一股宫帑，取五千赏部下，女子分六个。只领二个回房里。
那二个宫娥，本是太妃身边长侍，曾是李将枕上人，一个叫香奴，一个叫金主。相问宫中事，俱能答辩。金主就说:而今宫里，也是荒唐君主。皇后妃子，是不必说。那太妃是他皇嫂，祥哥是他皇姐，暗里鬼混不清，我是都记肚里。李郎盼他向善，料是极难。若求一官半职，只好迎奉他。李将道:李直威名震主，因而皇上不敢亲近，又不能降罪疏远。我怎的不知。他是九五天子，万品皆精，我拿何物去敬重他?香奴掩口做笑，含羞附耳数语，道:李郎房中术，正是他所求，为何不送?李将摇头推拒，此最是为臣所不耻。君虽非贤，满朝不能因他变坏。未敢答应。

正文 25回5章 名妃巴巴罕

五月光景易过，渐至晦末，宫里并无封诰。李将和部下十三将，都没新授官职，惹动他怒火。对众将军道:我等好汉男儿，怎能望妇人举贤?且妇人预政，向来为我所恨，岂能再信。张泰和众人，素不敬朝廷，你一言我一语，大骂奸妃及狗皇帝，极力嘲辱。铁八百于是说:我们回江南罢了，何须在此受气?众将齐口应和，绝难屈膝求职，情愿回乡。冯大足复怂恿道:主公统领水军及漕海二司，好不快活。三部若被罢黜，还可占岛据海为王，胜过在此，受他奸臣小人气。那陈宝应千户，亦以此言相求。二将尚在水军供职，也不求晋升，但能行船在外，无拘无束便好。李将细虑一回，劝住部众。道:李某放荡日久，供几品实职，在朝在野，并无要紧。然受谗小排挤，以至有品无位，浪荡畏逃，却是李某生平耻辱。上年忍辱离京，今日岂可一再忍让?二京为世祖皇帝所造，他们敢占，我怎的不敢。即劝阻众人，断不离京，自贬威名。众将听着有理，盟誓旦旦，不清君侧，不灭余孽，绝不罢休。

东方象拱手问:朝廷不比江湖，群雄无法相助。主公可有全策?李将哈哈而笑，道:全策早已天成，今我极大名望，略施手段，即可位列朝堂。他返回后房，对那金主道:美人前时献策，我当遵从。请进宫传话。即教她如此这般，金主启颜欢笑，说好从命。即自后门里，乘车而出，进入皇城。此上京宫制，异于大都，多回回宝顶，且有喇嘛寺。先到长公主祥哥府，见到主子，附耳相求，说出实情。祥哥满心是笑，道:皇弟唯我之命是从，即无良术，也可引见。令她暂坐吃茶。祥哥是武宗仁宗行辈，跟泰定帝亦是同辈。借着宫墙幽深，百丑不传，最是荒淫放荡。她略修衣冠，即带金主出门登车，直驰宫禁。到内廷下车，奔皇后宫里走。时青天白日，泰定帝拥后行乐。皇嫂答里，得宠在帐，皇帝称降尊赐幸，要纳为已后。大皇后巴巴罕，恼皇上不济，取笑道:你些许能耐，此处且招呼不周，敢招惹皇嫂虎威，不怕死么。

正是闺深无忌，泰定帝笑而未责，问答里道:朕与先皇，同是天下第一男子，孰强孰弱?答里娇嗔几声，也不觉羞耻。道:你们三皇兄弟，合一处顶半法王使，略能解渴。若是吃饱不行，只有一个李将军，天上地下无人可比。泰定帝惊道:可是李国公不是?竟有此等本事?那巴巴罕气恼道:我也不信，世间有此好男子。正戏笑时，祥哥掀帘进来，道:不敢不信。此人真是有。直入龙床坐，泰定帝称好皇姐，戏道:皇姐口里说出，定无虚假。但不知是天生，是家传?祥哥道:是他家传秘术，无第二人会。答里凑趣便说:他的能耐，我曾领教过，皇上若学来自用，定胜似神仙。泰定帝值壮年气盛，怎的不想，肚里总存顾忌。道:此人倔强得很，怎肯传我?祥哥和答里，同来恼他取笑。祥哥就说:是皇上呼信谗言，不肯亲近他。李郎本要传你的，只怨你不曾赏他官做。大皇后动气埋怨，说皇上失礼贤臣，因何信奸臣谗言，劝之下旨诏请等语。且说:满朝是官，都由皇上定夺，与他三五个也无妨。

英雄并非不贤，皆因美人勾魂。泰定帝应诺，道:此事万勿张扬，免得群臣笑朕无能。遂托祥哥密旨，令她出宫速传。祥哥乐而不拒，回到宫外，唤来金主相告，二妇乘密幔宫车，阉奴做随，直驰李府西川堂。不消多少时候，竟载李国公入深宫来。泰定帝立招相会。君臣俱无礼节，兴奋异常。李将见太妃，皇后，大皇后，一妇美似一妇，触动色胆。肚里就想:他自愿损身，由他败坏便是。英宗年少损命，他竟纵贼不诛，很是可恼。教他折些寿元，最是公道。他悄悄对天子道:此术不可教妇人听去，来日放荡不休，便要红杏出墙。泰定帝称好，把皇后众妇，及宫娥女子，尽驱门外。那太监阉儿，早已远逐，不容左右窃香。泰定帝急道:你便说了，朕记在纸里，他日练成，怎敢负卿之功劳。李将哪敢再隐瞒，即把房术妙法，及累年风流所悟，从详禀告。泰定帝美得，心花怒放，抖着手，颤颤有声，妙语记于纸间。李将道尽，又令复二重三，字字校正，惟恐那遗漏之处。

李将告诫道:后四句总辞，必要时时默念:气急则降，情急则制。心刚则收，性刚则止。若妙用此术，便可有益无损，阴阳相调，大喜大乐。泰定帝字字朱笔，满怀感恩感德。这一页房中文字，李将虽得于先皇太后，或传自喇嘛教。总非它本源，实为喇嘛窃中原道教而得。善淫得法，复传入中原，在武宗朝时传入宫。经武宗，仁宗，英宗，三帝暴毙。喇嘛教诸法王，相继而亡。此技便算失传，仅李将一人精通而已。泰定帝得诀欢喜，对李将道:朕悔不当逐卿，听凭谗臣愚弄。卿早年留朝，此技当已传于我。可惜今日才知其妙。即开金口，封他中书左丞相，兼领翰林馆总裁。李将不敢尽受，道:先皇在时，常以臣年少事浅，授衔二品，予官三品，恩威圣明。臣不知经义文章，请去总裁一事。泰定帝赞他贤良，细观他相貌，嘻笑道:爱卿虽称少年，较朕倒老成些。李将扯谎道:在外连年杀贼，累受许多伤疤，皇上请勿取笑。泰定帝恐他发恼，口说莫怪，急把大司农司，授他兼领。李将谢恩，拜授不拒。复传他些许真气，及七句行气心法，令聚意会神，精血赐强之法。泰定帝万分感激，防着忘却，以笔记纸间。

那巴巴罕皇后，在外极不可耐，匆匆走入，急意要试。李将摇头说:皇上初练，须先用处子试法，到纯熟之日，方可恩及皇后。泰定帝自是深信，独回寝宫，召幸宫娥中处子，把六宫皇后及妃嫔，俱冷落不用。巴巴罕生性放荡，怎受得此煎熬。心思:皇姐和皇嫂，常赞唐国公神勇，若不亲尝，怎知得此滋味。她欲要私通，悄悄去会太妃。答里料知她心意，取笑道:李郎已出宫，他倒念住娘娘，想要奉承。忌讳娘娘昨晚沾龙气，心晦不愿亲近。巴巴罕张望去寻，没有皇姐祥哥。轻笑道:一件老东西，倒好生风流。问她许多李将之事，越加爱慕，是夜同眠，更不休不止的问。

泰定帝本色中魔头，得行乐妙法，一点即通，一试便勇，练二三日夜，越觉受用无穷。此日早朝，果然应前约，宣入唐国公李直，授中书左丞相职。时朝中有右丞相旭迈杰，左丞相倒剌沙，再封李将，三相共理国政。泰定帝格外施权，令李将兼宣政院使和大司农司正使，报内议行，专断其事。百官敬畏李国公，立得赞颂满朝，以是名望必然。退朝出来，李将回家里。便见宫车十架，送来天子赏赐。财帛之外，另有教坊女子三十个，充他府里使唤。李将拜谢皇恩，取赤金赏宫使，令他回复圣恩。他招来宫之乔等，各赠教坊使女，自家只留八个。金银钞币，名丝御器，各处分派，不许众人推辞。众人贺主公封相，再不怕谗小，震天欢笑。李将道:你们安心候着，复职必是不难。吩咐朱娘豆娘，入厨弄酒菜，和他们合桌吃着庆贺。他不急入省升堂，吃一日，详问他们所求官职，好去举荐择官。

入暮时候，各部同僚，省属，登门来拜访。有:蔡国公铁木哥，平章政事集贤学士承旨张圭，平章政事翰林学士阿普图，左卫都指挥太仆卿枢密院知院燕帖木儿，同知马合谋，中书参知政事阿忽台，治书侍御史李好文，侍御史李昌。及大司农司，宣政院，属员几十人。在西川堂置酒席，新旧故友，同饮同乐。吃到二更天，李丞相方许辞席，众官员大乐而归。

正文 25回6章 天子中枢

第二日，李丞相入省行公，唱名登座。中书平章，中丞，参知政事，兵部，刑部，工部，吏部，户部，礼部。尚书，侍郎，郎中，诸下僚纷至施礼。那案台间，便有五件公务，待李丞相议决。兵部奏二事:一是云南行省报，驿道多崩塌，请以征役另修，约百二十里。增置驿铺马匹。一是岭北行省报，军屯失收，兵粮短缺，请发京米。刑部奏一事，甘肃行省报，喇嘛僧强宿民宅，伤民犯奸，不从官诉。工部奏二事:一是江浙行省上海县，扩修青龙城，多耗钱粮若干。二是湖广行省报，议修贵州城亘，请征民夫一万五千。李将问众官道:诸位可有合议清楚?张圭回话道:今六月民困，农事为急，实不宜征役。李将点头，即在湖广奏表间，批:秋后准行一句。又在云南奏表上，批:迁囚徒代役，请兵府扩驿二句。他复问阿忽台:江浙修城，工部可曾预算核清?阿忽台禀道:此项确是虚耗浮开。

李将摇头，道:筑城修地之事，工程繁重巨大，诸项用钱皆难预定。如钱粮耗尽，工事尚缺一口，能任置不修?可见多耗之事，不足谴责地方。即批:耗项报户部调补。众官员看丞相行事，极力宽容下僚，暗加称颂，都说句句真切在理。阿普图平章禀:辽阳岭北二行省，往年多开田地，奈何所迁汉兵汉民极少。我蒙古各族上民，不通农耕，以至屯田多荒弃无收。累年所调京米，不止要养兵，也要养各王子民，因而京仓日虚。张圭道:足见调粮为次，调民屯耕方为上策。座上众官员，都说迁民为先。李将心头盘算:若迁三千五千，定不足用。如迁三五万人，须奏报皇上才可。于是说:此事易办。北境少粮而多牛马，南邦粮丰而牲口不足。牛马换南粮，各取所需。命兵部工部官员，同往户部合议。那喇嘛僧犯事，众官畏而不议。李将说:本相去会法王，料来不难处置。

众同僚敬他名高能大，敢来妄测?吃一道茶，各去公干。李将稍坐，自离开官署，登车入宫。因帝师梵宫，便要禁宫皇寺。铁木哥将他迎住，作揖道:丞相来的好。皇上在长风殿玩鹰。兄弟代你引路。李将说不急。道:岂敢打扰圣上。先会活佛。铁木哥道:佛爷陪皇上同乐，巧得很。二人同往长风殿，果然见二尊在里，忙下拜参见。泰定帝令他免礼，笑问:李卿能驾驭巨雕，其乐较玩鹰如何?李将回道:巨雕凶狠，不服驯化，已弃臣而去。泰定帝大笑，对他道:海东青捕猎神速，待主忠诚。朕送爱卿一对。李将谢恩，向法王禀明公事。法王自是不敢不惩。道:待本座严办宣政院，各处教民俱从国法，违者必杀。泰定帝劝住，道:帝师圣教弟子，俱应罪减三等，不施极刑。李将恼生怒愤，强制未发。道:惩小杜后，足可防拒大恶。因见泰定帝兴浓，赶忙奏报正事，请求迁河南兵五千，往岭北辽阳屯田。且徒河南，江浙，湖广，江西，四省五刑囚犯，乞丐流民。同至山外，筑惩恶城十处安置，令他们屯田放牧，供养诸王用兵丁。

泰定帝准奏，许他专办。道:卿即日可行，责枢密院协从。李将高呼领旨，不敢怠慢，匆匆出宫速喧。约是一日，中书省，枢密院，合议成榜，遣使急传出京，遍达四行省。复至诸道，诸路，诸州县。犹如圣旨，谁敢抗拒。只有那丐帮，向来狡猾，见榜即生对策。他们集丐老丐妇，合成民户，要入籍地方，不从北迁。丐户尤以浙东越州为多。江浙行省官，实奏来京。李将亦无可奈何，时定阳子及余恶，未能除尽，踪迹掌在丐帮之手。李将须用丐帮，自不便责难。此日，毛六斤往西川堂密报:定阳子潜至燕京。李将乐道:有你帮时时陈报，我便安心。问道:你也有些功劳，本相要赏你做官。能胜任何职?矮子乐嘻嘻笑着。道:但得有品，内外都能做。李将笑了，道:补九品令史，专候本相左右，莫要推辞。毛六斤万分情愿，恭恭敬敬受命，起身就问:我那铁呆子师侄，做了几品?李将露四指，道:他是正四品千户。矮子跳起来，叫嚷不公。道:你竟是戏弄我，偏教他高我许多。

李将抚膝大笑，道:他曾随我平定大都，兵伐上京，功劳甚巨。若非他出身不好，三品也能做。圣上只许授四品。又说:圣上若见你矮子，定然封做马凳。毛六斤虽恼，到底愿意做令史，收口不闹。李将命江凤仪入后，领出一个女子，五锭银子，都赏给他。道:铁八百住西舍，你可陪他住。毛矮子快活从命，拖住女子出门去。李将和江凤仪，相笑一回。是时，宫之乔，张泰和，东方象，李道通，公孙役，客从容，杜仁龙，黄宝常，吴六百，铁八百，海十八。品级都已晋升，官职却未赐予。李将心意，要留他们在京，职不逾品，也可将就。他量贤掂才，盘谋一夜。次日竟误早朝，挂冠出门时，天已大亮，匆匆往中书省。见那门狮后，停一顶轿子，轿里官人，朝他挤眼色。李将喝道:可是我故人，怎不来相会?那官人胆怯怯，上来跪拜。口上说；下官李元光，给丞相磕头。李将知是越州李府大公子，道:原是年世兄。你入京半年，因何今日才肯相会?罢了，你随我去见大丞相，自有法则。李元光称是，躬身随着，进了中书。牌楼外候着一二百人，都是待缺官员，望见左丞相，急忙拜倒。

李将得意而笑，对元光道:你此时如他们，见官便拜。待从堂里出来，便有拜你之人。李元光肚里，如喝蜜也似，美滋滋的甜。到中书正堂，李将拣位独坐，吏部尚书匆忙来施礼。禀道:大丞相尚未升堂。命堂使拿金碗敬茶，李将挥手，令他下去。问:世兄考了几等?李元光躬体回道:下官原职五品，今年考下等，当是没了指望。李将高笑起来，问他年庚，方四十又五。于是说:世兄乃赐进士出身，七品入职，指望高得很。复问他做几任，政绩优劣，来京拜几处门户。元光倒有些才学，只嫌口舌不利索，又是书呆子，语语真切，不晓变通。正说话时，门外高呼:大丞相升堂。只见右丞相旭迈杰，宽步走入。李将起身，拱手做半揖。旭迈杰回揖，急问:国公且坐，本相去些酷热便来。他径直入配房，脱认去冠，苦那炎热，单衣出堂坐案。李将指元光，道:此下官族亲，请大丞相抬举，赏一份差事。右丞相眯眼偷笑，道:太傅手中，管几十个缺，有礼不收，偏来成全我。

他拿眼去瞄李元光，作态发怒，道:这东西不识抬举，考核半年，无一丝孝敬本相。外头传话，他成千银子买翰林院字画，哪会是没钱的主。李元光吓得胆破，跪下叩头，口称该死。掏尽袖囊，仅得五十两银子。李将瞪他一眼，袖里摸出明珠，大似鸡卵，足值千两多些，塞右相手里。笑道:他是进士出身，但知书中有富贵，怎能想书在丞相之手，求书不若求丞相。旭迈杰亦爱此物，立改雨做晴，眉开眼笑。他回头叱元光，道:你若早日来求，四品都赏给你。门外多少送礼的?许千许万，本相不爱拿。定要太傅门下，才好照顾。唤上吏部尚书一员，命他择签选职。丞相二尊，自入配堂吃茶去。因得丞相金口，李元光在从四品择官，尚书索尽他五十两银子，方准选签。那签盖住字，李元光抽一片，是云南行省腾越路上州尹，满心欢喜。尚书知他是唐国公族人，极意成全，要他重抽好地方，伸二指头，要二百银子。李元光极不通透，重重摇头。道:已是极好，不必再改。尚书恼他吝啬。骂道:我管五万户的肥美地方，竟卖不成二百银子么?含气怀恨，取官凭给他，驱赶不表。

李将在右丞相手里，比价贾爵，换得几个美差，要赏给部下做。中书事完，他辞别右相，骑上御马，独自入宫。泰定帝和几个喇嘛，时在长寿宫，听信奸僧迷惑，炼制养身神药。因帝师活佛亲督，皇后和诸妃回避，巴巴罕看到唐国公神采，暗暗爱慕，眼里秋波直笑。李将拜过天子，平身来会法王。说道:烈阳甚毒，法王当小心防范。伏龙客明白，是定阳子将至。隐语回道:佛顶现灵光，能护周全。李将笑而称好，知道做好提防。泰定帝问道:李卿因何不事早朝?李将打躬回道:昨日得暑，一晚晕睡误时，有负圣念。泰定帝急取一金丹，道:朕有二粒，赐卿一半。李将推辞不受。说:神药是圣上能用，臣已请太医下药。长寿宫里陪半日，打躬自退。

正文 25回7章金丹长老

他怕宫里纠缠，为夫人告之公主，后患不绝。再难多情如旧，出宫那时，即起驾回府。李元光载着礼，入府谢恩，抵还珠价千两。李将教黑牡丹收下，笑道:世兄选何处?李元光回在云南，李将立恼起来，知他书呆子，轻叹一回。过一日，他自入宫陈情，为部属求官职，泰定帝处处准许，俱留任两京。宫之乔充大司农丞，补从三品职。吴六百任都漕运同知，从三品衔充正四品职。陈宝应任京畿都漕运副使，从四品衔充正五品职。张泰和补都漕运使，充正三品职。李道通任京畿都漕运使，职正三品。东方象任京畿都漕运使，职正三品。海十八任京畿都漕运副使，从四品衔补职正五品。冯大足迁升都漕运同知，正四品职。客从容补任武备寺少卿。公孙役补任大司农丞从三品。黄宝常补任武备寺同判从三品。杜仁龙补任宣政院同佥，正四品职。铁八百补任中卫亲军千户，正四品职。李将复做交情，把元光任所腾越，改迁河南行省。朝中几处谗臣，看他部属皆贵，未免忌恨，欲要上书弹劾。然他等动利舌虽快，李将军动刀子手段更狠。他暗派部下高手，夜窜奸宦家宅，杀伤其家小妻女，诸般威吓。复令毛六斤手下盗丐，入城行窃，总教他等家宅不宁，自难周全。李将部下众官，各赴任上，何处敢抗言。其诸部上官，亦须礼敬。

此一日，定阳子现身城西，竟窜入京来。丐帮探得踪迹，急忙在天师观里，发帖招集群雄。昆仑派，华山派，神烈门，巨鹿门，四派掌门合岳当家，孟寨主，同来赴会。孟寨主叫骂道:老妖好生狡猾，城外竟未拦下。天苍子众掌门，怎不知他夸口，但笑做罢。杨雄就问:可有传讯李国公否?丐帮宋长老抱拳，道:派了人去，不曾回复。张与材请众掌门且坐，唤道童置茶。约是二刻，袁长老带毛六斤到来，众人急问其事。毛六斤回道:国公在省里主政，未能请到。众掌门长老，闻国公失约，很是忧虑。岳飞虎嚷道:他做大官，越发看轻我等。结盟何用?不若早散。七派怎敢附和，齐劝他勿躁。毛六斤抱拳道:国公与宫里法王，早已暗置牢笼，诸位无须担心。众人称是有理。明斋道长遂问丐帮，道:可知定阳子藏身何处?宋长老道:在喇嘛寺里，我等明里可不敢招惹。

众道门犯难起来，约记数年前，道宗全真，因在京师与番僧争名，群殴死数人。宫里降罪，但责道门，至今未曾宽恕。全真一派，亦在江湖匿迹数年。又想老妖多疑，武功奇高，且狡猾擅逃。一计不足成擒，多设辅策，方可成事。幸好他们七派人众，皆当世一等二流好手，自觉非是难事。宫城之内，只李国公独力维持，更觉可敬。天苍子，元通子，杨雄，通古等，争口来颂，总未免有愧，欲助左右不得。张与材道:我等且静待入夜，方好去袭击。即入内后堂，命家童置斋饭，请众掌门吃着歇休养。袁仕人说起上京乐事，与众人逗乐。道；进京之人，难逃我帮眼底。前日来可疑人物，进宣政院，暗查半日，原是误会。那游僧鬼祟，是拿钱买官的。说罢，抚怀大笑起来。天苍子几人，也开口笑着。元通子道:今世官场败坏，尽给秃头乱搞。是我道教好，清心寡欲，无尘无为，但知三清仙道。座间无僧，群雄不免奉承几句。

正说得好，道童慌张张跑进，叫道:外头来大群喇嘛，凶恶咆哮，要见天师教主。张与材勃然恼怒，道:秃头可恶，欺我门上来。明斋道:必是受定阳子怂恿，先来发难。众掌门听着，不恼反乐，称是好事，正好借故出手。他们拍案起身，同奔出殿，到二门外。便见几十个喇嘛，闯入观来。张与材共师叔罗道长，怒责几声，拔剑拦截。数派高手，同护左右。张与材辨认大喇嘛，正是金银法王座下第三徒，名叫布敦，法号金丹长老，爵位晋国公。他怒责道:好贼秃，敢来我处耍威风。那众番僧，嚣然大作，俱反唇相骂，讥讽狗皮道精。把天苍子，元通子众道门，尽骂一处，立恨之如仇。罗明斋即道:金丹长老，今你自来生事，怪不得我等。你如有因由，且说出明白。那布敦怒笑数声，连声说好。道:本座查清白，我教二位法王，及我师门二人，实为你等袭杀。今师尊伤重，为你教威胁，不能吐真语。诸般奸诈，是好汉便该认罪。群雄闻声色变，惊悸动怀，料是定阳子相告，老妖或在暗处观望。

罗明斋撒谎道:绝无此事。你莫含血喷人。贵教二法王，本是无疾而终，二僧却是剿匪而亡。帝师为我先教主打伤，确是不假。然并无威迫之事。且当日比武，我教天师同受重伪，三日仙逝。我教上下，都没记恨令师。今事过境迁，你背师寻仇，是卑鄙无耻。各派听他自圆高明，暗暗的笑，安心下来。金丹长老身长八尺，头若斗大，怎肯轻信。忽哈哈长笑。道:雌黄狡辩，打赢我才信。拔开身势，向罗道长打来。明斋看他身形壮巨，拳劲刚猛，难以硬接，抱挡来拳。扭身闪一步，进肘击腹。金丹长老挪形避寸，反手又打，相缠咫尺，进招拆御，互不相让。对打十几招，越见凶狠。金丹长老虽是法王小徒，然经年幽居，苦练内功外功，深得精髓，实得法王七成真传。较之铜铁二徒，武功远胜无数。明斋道长武功，是正一教一等高手，此番一试，只强不弱。算计胜对方，须在打五百招外，因而招招狠逼。

那些喇嘛教众，本是骄横托大。相忍都已不耐烦，叫骂几声，拥入殴打。张与材自难礼让，率百十教众，奋力还手。那天苍子众同道，立来出手相助，痛打恶僧，府里一时大乱。毛六斤看此形势，悄悄攀上梁，自想:我若招来禁军官兵，必坦护番僧。铁蛋也做不得主，理他们甚么。他矮子功夫浅，帮不上多少，爬横梁遂不下来。

他们打得正欢，忽见门外灰影弹入，一老尼飞掠进内，两袖生旋风，若卷残秋。众僧道众，俱东倒西歪，，脚下不稳。功力浅微者，翻地打滚。天苍子等明白，是峨眉派净水神尼驾到，正是神水流云九尺袖，卷动江湖三千潮。神尼奇功，是武林上乘武学，天下皆知。众掌门相随跃开。只有明斋道长，因对手是金丹长老，还在恶斗难分。净水两袖真气旋动，柔劲袭出，二人怎禁得住?脚下如踩绵，倒地滚跌。罗明斋滚四步，金丹长老却滚十余步远，撞到墙根下。群雄乱声高呼，明白神尼格外留情，急扶起明斋，自是未受伤。金丹长老爬起时，怎忍如此屈辱，立时暴怒如雷。狂骂:何处野僧，偏护本教对头。令她自报名号。神尼锐目似电，叱道:我教法号，令师知晓，你且不配来问。责他快滚去，休惹恼性子。金丹长老又气又恨，到底畏怕，知非敌手。他大哼一声，拂袖乃去。众番僧一伙寒鸦，亦各顾夺门逃窜。正一教众及各派同道，幸无损少。众掌门扬落恶尘，齐来给神尼施礼。小矮子梁上跃下，也给神尼作揖。净水笑称免礼，道:尚有高人未到，就见大门外，诸老并入。无是丐帮名宿黄老，后是少林流云神僧，次之是崆峒派广成子，泰山唐老，嵩山商老，华山宋老，恒山夏老，衡山周老，五位神岳宗主。八派长老高手，约有四五十人，从后奔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