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秦記全本第十五卷 7-13章
第七章 深山惡狼
秦嶺上高澗流泉,草木繁茂,最奇特是高山上的湖,使人馳想著不知在若干年前,當冰川消退後在冰鬥槽谷內集水而成的奇妙過程。愈往上走,氣候愈冷,風疾雲湧,青松宛如飄浮在雲海之內。由於偏離了原本路線不知多少裡,這時其實早迷了路。不過在重創敵人之後,心情興奮,更怕敵人後援追來,才倉卒入山,抱著只要越過秦嶺,便可抵達楚境的心情,到時再作打算。
黃昏前左攀右轉,才在一個霧氣濃重的低谷紮營。人人都換上禦寒皮裘,努力工作,眾鐵衛有些劈樹生火,一些取出草料餵飼馬兒。紀嫣然兩女則負責為烏達換葯。烏達醒轉過來,知已脫離險境,高興和感動得掉下淚來,心情大有好轉。
此時荊善和烏舒兩人打了一頭山鹿回來,興奮報告在穀外發現一個溫泉,更添歡騰熱烈的氣氛。紀嫣然和趙致連等一刻的耐性都欠奉,命令荊善、烏光兩人抬起烏達,扯著項少龍往最大的溫泉進發。
出了谷口,眼前豁然開朗。無數山峰聳峙對立,植物依地勢垂直分帶,一道泉水由穀口流過,熱氣騰升,他們逆流而上,不到二百步便在老松環抱間發現一個闊約半丈的大溫池,深十餘尺,有如山中仙界,瑰麗迷人。溫泉由紫黑色的花崗岩孔中涓涓流出,看得眾人心懷大暢。
「噯喲!」趙致猛地縮回探入泉水裏的手,嬌嗔道:「這麼熱!怎能洗澡啊!」烏舒恭敬地道:「讓小人回去拿桶子來,只要取水上來,待一會水冷了,便可應用。」
紀嫣然一臉惋惜道:「若不能整個人浸在池內,會大失情趣哩!」項少龍笑道:「才女和致致請放心,我們只是走錯了方向,若往下走,泉水必另有結聚之處,由於暴露在空氣中久了,所以溫度該會適合多了。」兩女心情登時好了起來,帶頭往下流尋去,往低處走了五百多步,攀過幾堆分佈有致的大石,一個翠綠色的大潭仿似一面天然寶鏡地嵌在一個石臺上,四周林木深深,潭水清澈,熱氣大減。
兩女一聲歡呼,探手湖水,發覺項少龍所料不差,果然是人類能忍受的溫度時,差點便要跳進潭內去。烏光兩人立時放下烏達,兩女為他脫掉上衣,取溫潭之水為他洗濯傷口。項少龍見他傷口痊癒了七、八成,心懷大放道:「只要小達退了燒,該很快復原了。」烏達被熱水沖洗傷口,舒服得呻吟道:「兩位夫人,小人想整個浸到潭內去行嗎?」
紀嫣然俏臉微紅地站了起來,向荊善兩人道:「聽到你們兄弟的要求嗎?還不來侍候他。」兩個小子應命而至,為他脫衣服時,項少龍和兩女移到潭子另一邊的高崖處,悠然坐下,欣賞遙闊壯麗的山景。
泉水下流處,是個深達百丈的峽穀,懸崖峭壁對峙兩旁,松柏則矗立於峭壁之巔。在昏暗的夕照餘暉中,陣陣霧氣在峰巒間飄搖,景色之美,令人心迷神醉。兩女在左右緊挽著項少龍臂膀,一時說不出話來。看了一會後,項少龍道:「嫣然曾到過楚國,對她的歷史熟悉嗎?」
紀嫣然橫了他既嗔且媚的一眼,沒有說話,項少龍正摸不著頭腦,不知自己說錯了甚麼時,趙致解圍道:「夫君大人竟敢懷疑嫣然姐胸中之學,該被痛打一頓。」背後傳來烏達舒服得直沁心脾的呻吟聲,項少龍扭頭看去,赫然發覺包括荊善和烏光兩人在內,都赤條條浸浴潭內,還向他揮手表示箇中快慰的情況,啞然失笑道:「好娘子紀才女請原諒為夫口不擇言,請問楚國有何輝煌的歷史呢?現今的國勢又是如何了?」
紀嫣然這才回嗔作喜,以她清甜的聲音道:「楚國確曾強極一時,幾乎霸佔了南方所有富饒的土地。」接著眼中射出惘然之色,不知是否想起自己亡故了的國家,因為越國最後正是給強楚吞併了。項少龍俯頭過去吻了她臉蛋,愛憐地道:「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往者已矣!嫣然不要想那麼多了。」
紀嫣然和趙致同時動容。項少龍又知自己盜用了「後人」的創作,苦笑長嘆。紀嫣然讚嘆道:「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寓意深遠,使人低徊感慨,誰能比夫君大人說得更深切呢?」趙致意亂情迷道:「夫君坐對夕陽,出口成文,致致愛煞你了。」
項少龍心叫慚愧,岔開話題道:「嫣然還未說出目下楚國的形勢哩!」
紀嫣然美目淒迷,遙觀夕照,像夢遊般囈語道:「當楚懷王末年,秦用商鞅變法致強,其連橫兼並政策節節勝利,楚的合縱抗秦卻是著著失敗。丹陽、藍田二役,均為秦大敗,最沉重的打擊是失掉了漢中和商於六百里之地,而魏則乘機攻打楚鄰的鄭國,至此楚國把整個國策改變過來,此後有得有失,夫君大人要知道其中細節嗎?」她的描述精簡扼要,項少龍雖不知丹陽、藍田,又或漢中和商於在甚麼地方,但亦可猜出個大概。
點頭道:「橫豎那三個小子怎也不肯這麼快爬上來,我們便當閒聊一下好了。」趙致不知道烏光和荊善都進了潭水,忍不住扭頭望去,一看下俏臉飛紅別回頭來。項少龍暗忖若窺看的是趙雅或善柔,定不會像她般害羞,說不定還會調笑兩句,不由念起她們,心中火熱。
紀嫣然道:「楚懷王受騙來秦,困苦而死,楚國更是一蹶不振。頃襄王登位後,再無力往東北擴張。像以前般不斷蠶食土地,轉而開拓西南,派大將莊蹻循沅江入滇,出且蘭,克夜郎,建立了一群受楚統治的諸侯國。就是靠滇地的支援,楚人續向西南擴展,佔領了巴、蜀兩國大片土地,勢力直達大江兩岸。」項少龍這時才有點明白為何楚人屢次在諸國抗秦一事上臨陣退縮,皆因無暇北顧。
趙致奇道:「這對楚人該是好事,為何嫣然姐姐卻說他們有得亦有失呢?」
紀嫣然道:「國土大增,固是好事,卻須有強大的軍力作支持,楚人為秦人所迫,先後三次遷都。像秦人佔領了巫、黔兩郡後,莊蹻等楚貴族便各自稱王,滇、夜郎、岷山,且蘭、笮等候國都互不統屬,頃襄王雖曾向秦反攻,奪回江旁十五邑以為郡,但仍處於挨打的局面。所以現今孝烈王被迫納州于秦以求和,這已失了一半國土,還須向東南遷都於?陽。此後雖再滅魯國,但對著秦兵時仍是頻頻失利,地方勢力又大盛,只得再往東南移都於壽春;青陽以西之地盡入大秦之手。現在只能苟延殘喘,所以每當李園向我說及他振興楚國的計劃,我半句都聽不入耳。」
趙致道:「李園真糊塗,茫不知嫣然姐最不喜楚人。」紀嫣然道:「也不可以這麼說,雖說有亡國之恨,但這數百年來一直就是強國吞併小國的歷史,若以滅國多少論,楚人大可稱冠,統一了東南半壁江山,在中原文化上影響最為廣闊深遠,亡我越國後,影響力更沿大江擴展到下游以至淮、泗、南海等地。」
頓了頓續道:「中原沒有任何一國的文化比楚人更多姿多采,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楚人吞併了幾十個國家和部族,透過通婚把各種文化融合在一起。但在政治上卻成為了負擔,現今各國之中,以楚國的地方勢力最是強大,很多時孝烈王也不能說做就做,楚國在抗秦一事上反覆搖擺,背後實有說不出來的苦衷。」
這叫與嬌一夕話,勝讀十年書。項少龍的思域立時擴大至整個這時仍不存在的「中國」去。想到將來小盤的秦始皇就是要把這麼多不同的國家、文化、民族和人才統一在他旗幟之下,頓感天遙地闊,頗有因自己一手造就秦始皇出來那睥睨天下的壯闊感。
獵獵聲中,烏達等三人浴罷為他們點起火把,以紅光代替了昏黑的天色。兩女歡叫著跳了起來。烏達像脫胎換骨般容光煥發,已能在攙扶下離去,看得項少龍嘖嘖稱奇。現在這溫泉潭是他們的天下了。看著兩女寬衣解帶,項少龍立時燃起愛火,隨她們投進火熱的潭水內去。
攀高折低,上坡下坡。在秦嶺走了五天後,眾人才真的知道迷了路。秦嶺雖仍是峰峰成景,景景稱奇,但他們已失去欣賞的心情,尤其晚上野狼嗥叫聲忽近忽遠,就像無時無刻不在旁窺伺,更使他們睡不安寧。唯一的好事是烏達逐漸康復過來,已能自己走路,大大減輕了實質和心理上的負擔。
項少龍本身有豐富的行軍經驗,曉得認準了日月星辰,朝著東南方而去,才心頭稍定。知道橫越秦嶺之日,就是抵達楚境某處之時了。再經過了兩日行程,跌死了兩匹戰馬後,地勢始往下伸去,氣候溫暖起來,再見不到使人心寒體冷的原始冰川了。松樹亦再不積雪,使他們心情轉佳。
這晚他們找了個靠山的臺地紮營,吃過晚膳後,除了值夜的人外,其他人都躲進營裏去。山中無事,項少龍放開懷抱,和兩女更是如魚得水,毫不寂寞。紀嫣然與項少龍獨處時雖是浪漫多情,但在項少龍與其他妻婢前卻非常矜持,更不要說同室歡好。但在眼前這種特殊的情況下,更由於與趙致再無隔閡,亦把自己開放了來接受帳幕裏的現實,教項少龍享盡艷福。
當他們相擁而眠時,趙致道:「今晚的狼群為何叫得特別厲害呢?」項少龍側耳細聽,發覺狼嗥的聲音集中在東南方的低坡處,雖感奇怪,但若要他離開溫暖的被窩、動人的嬌妻和帳幕,卻是絕不會幹的事。遂笑道:「可能知道有長著最嫩滑嬌肉的兩位可口佳人,快要離開牠們,所以特別舉行一個歡送會吧!」兩女乘機撒嬌,在被窩裏扭作一團,箇中情景,實不可與外人道。
就在不可開交時,狼嗥聲中,忽傳來有人喝叫的聲音,混亂之極。項少龍跳了起來,囑兩女留在營中,匆匆趕了出去。兩女非是不想跟去,只恨仍是疲軟無力,惟有乖乖留下。
項少龍撲出帳外時,全體人均到了帳外去,項少龍吩咐其他人留下看守營地,點著火把,與荊善、荊奇、烏光、烏言和烏舒這五名最得力的手下,朝人聲來處趕去。攀過了一處山頭後,眾人手持弩箭,走下一道長坡,狼嗥狽號的聲音清楚起來,使他們知道狼群正在對某一目標物展開圍攻。
尚未抵達長達三十丈的坡底,十多條狼嗅到他們的氣味,掉頭往他們撲來。牠們全速飛撲,像十多道電火般朝他們衝至,白森森的牙齒,反映著火光的瑩綠色眼睛,看得他們毛骨悚然。六枝弩箭射出。六頭野狼於慘嘶聲中倒跌回坡底的幽谷去。仍有近十頭狼蠻不畏死往他們衝來。
時間再不容許他們裝上弩箭,人人抽出配劍,向狼群照頭照面劈去。鮮血激濺,野狼慘號。那些野狼靈動之極,幸好這六人個個身手高強,重要部位更有護甲保護,但仍是難於應付。項少龍剛劈飛了一頭野狼,另一頭狼已由側離地竄起,往他咽喉噬去。項少龍大喝一聲,右腳撐出,正中惡狼胸口,豈知惡狼竟低頭咬在他靴子上,幸好迴劍毒中惡狼雙目,惡狼才慘嘶跌退,但靴上已多了兩個齒印,可知狼牙如何鋒利。
荊善和荊奇兩人狩獵慣了,最是了得,不但絲毫不懼,還大喝衝前。劍揮腳踢,借著斜坡居高壓下之勢,加上霍霍揮舞的火把,把其他新加入搶上來的惡狼硬趕回去。烏光一聲悶哼,給一頭由側撲來的惡狼衝倒地上,這小子一向自恃力大,使出狠性,硬把整隻惡狼拋飛往斜坡旁,撞在一堆亂石處,但手臂衣衫盡裂,鮮血流下。
項少龍一腳踢翻了另一頭想撲噬烏光的惡狼時,十多頭狼已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了。環目一看,除了荊善外,無一人不或多或少被咬傷抓傷,禁不住心中駭然,想不到這些野狼如此悍狠厲害。
狼嗥聲明顯減少了,坡底隱隱傳來呼叫聲。眾人都想不到會在這種深山窮穀遇到別的人,好奇心和同情心大起下,忘了惡狼的兇悍,結成陣勢,搭上弩箭,趕下坡去。坡下地勢平坦,四面環山,近百條餓狼聚在東端,不斷要往石坡上衝去。坡頂隱見火光,但卻接近熄滅的地步。由於藏在暗影裏,只聽到人聲,卻不見人影。
餓狼見有人趕至,戒備地散了開去,幾頭衝來的都給弩箭射倒。今次眾人學乖了,一邊以火把驅趕狼群,一邊裝上新弩箭,連珠發射。惡狼一隻接一隻倒下,當荊善和荊奇兩人帶頭來到矮石坡底時,狼群散往遠處,不敢靠近。荊善等卻殺起了癮頭,不住追逐射殺,大大出了先前那口惡氣。
項少龍知狼群怯了,放下心來,往上大叫道:「上面是何方朋友,有人受了傷嗎?」一個人影現身坡頂,抱拳道:「多謝各位壯士援手之恩,我們有三人被狼咬傷,但均沒有生命之險,只要再取枯枝,生起火頭,當可捱至天明。」
項少龍聽他措詞得體,但卻似是有難言之隱,又或對他們生出提防之心,所以沒有邀他們上去見面,亦不見怪,大聲道:「既是如此,我們負責把狼群趕走,兄台下來取樹生火好了。」向眾人打個招呼,繼續殺狼群去了。
第八章 結伴同行
次晨醒來,兩女早起身離帳。項少龍因昨晚殺狼驅狼,辛勞了半晚,到太陽昇上半天才爬起身來。仍在梳洗當兒,有客人來了。那人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一身武士服,顯是身手高明之輩,左臂包紮著。該是昨晚抗狼的遺痕。
知道項少龍是頭領後,那人趨前道:「鄙人莊孔,不知壯士高姓大名,昨晚未曾請教恩公大名,後受夫人重責,今早特來請罪。」項少龍見他依然沒有表露身分,又知對方竟有女眷隨行,有點不悅道:「兄台既不肯表露身分行藏,為何又要上來探聽我們的來歷,不如大家各若萍水相逢,就此分手好了。」
莊孔想不到項少龍如此直接了當,又點出自己故意隱起來歷,大感尷尬,不過他也是非常之人,汗顏道:「恩公責怪得好,只恨奉了夫人嚴命,不得隨意表露身分。不過我一見恩公,便心中歡喜,可否讓鄙人先向夫人請示,回頭再見恩公。」
這時紀嫣然和趙致拉著手由林木處回到營地來,看得莊孔兩眼發呆,顯是想不到能在此等地方,見到如此絕代佳人。項少龍這時笑道:「此事大可免了,我們亦有急事在身,須立即起程,就這麼算了吧!祝莊兄和貴夫人一路順風。」莊孔嚇得收回目光,懇切地道:「恩公是否要進入楚境呢?」
紀嫣然兩女見頂少龍和人說話,已知事情大概,站在一旁靜心聽著。項少龍一呆道:「這處下去不是漢中郡嗎?應仍屬秦國的土地才對。」莊孔愕然道:「恩公怕是迷路了,此處乃秦嶺支脈,橫過漢中、南陽兩郡,直抵楚境,若方向正確,還有五天路程,鄙人曾走過兩趟,定錯不了。」
項少龍不禁心中大罵杜璧,若非給他的人迫離了路線,早在十天前便該趕上滕翼,現在卻到了這鬼地方來。想起來時的艱辛,再沒有回頭的勇氣了。現在惟有先進楚境,再設法去與滕翼會合好了。嘆了一口氣道:「你們也是要到楚國去嗎?」莊孔道:「正是如此,若壯士不嫌棄的話,可結伴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項少龍暗忖對方定是給昨夜的狼群嚇伯了,沉吟片晌後道:「你們共有多少人呢?」莊孔道:「除夫人外,還有五名女眷,一個小孩和包括鄙人在內的十五名侍從。」
項少龍心想若沒有這莊孔帶路,尚不知要走上多少冤枉路。只要一出秦嶺,立道再見珍重,該不會有甚麼問題吧。遂點頭答應了。莊孔大喜,連項少龍姓甚名誰都忘了詢問,約定一會後在坡底會合,匆匆去了。紀嫣然含笑而來道:「看這人衣著款式,說話口音,就知此人乃楚國貴族,夫君大人小心點才好。」
項少龍笑道:「暫時我就叫項然,妳是大夫人,致致是二夫人,今次到楚國是為了做生意,他們不相信也沒法子了。」項少龍等拔營牽馬下坡時,莊孔等十五男五女和一個小孩早在恭候。這十五名口中的「侍從」有小半人都負了傷,其中兩人頸面均見狼抓之痕,令人看得觸目驚心。若只憑觀察,稱得上好手的,除莊孔外,就只有兩個人可勉強入圍。
眾女大半穿上斗篷大帽,以紗遮臉,雖隱約見到輪廓,卻不真切。沒遮臉紗的兩婦粗壯如牛,容貌不算醜,卻毫不起眼。另三女均姿態娉婷,一眼望去便知是出身高貴的仕女,在半遮半掩的臉紗裏,有種朦朦朧朧的神秘美艷。其中一婦身材特高,年紀亦以她最大,該已三十出頭,看來就是莊孔口中的夫人了。
那小孩生得眉清目秀,雙目精靈,約在十一至十二歲之間,見到項少龍等人,張大了好奇的眼睛打量他們。五女見他們到來,都躬身施禮,眼晴卻落在紀嫣然二女身上。那夫人先發言道:「妾身夫君姓莊,壯士昨夜援手之恩,妾身沒齒不忘,未知先生高姓大名,好教妾身能銘記心頭。」
項少龍來到她身前,依足禮數還禮後,才笑道:「在下項然,這兩位都是我的夫人,今趟是要到楚國去碰碰運氣,看看可否購得高質的黃金,想不到竟迷了路,不過若非迷路,亦遇不上夫人和貴屬,這位小哥兒是否令郎呢?」莊夫人在輕紗後的眼睛盯著項少龍道:「正是小兒莊保義,她兩人是妾身的三妹和四妹尤翠之和尤凝之,其他都是來自我府的僕從。」
兩女害羞地微一福身。莊夫人目光落在紀嫣然臉上,似是若有所思,但卻沒說出來,只道:「想不到山裏的野狼如此悍不畏人,我們已有防備,仍差點便遭狼吻,幸有壯士解困。現在有壯士們同行,心裏踏實多了。」項少龍看看天色,微笑道:「今天起身遲了,不若立即起程吧!」
莊夫人點頭後,莊孔忙命人牽馬來,讓莊夫人三姊妹和小孩登上馬背,這莊保義年紀雖小,卻在馬上坐得穩若泰山,毫無懼意。眾人於是開始落山。莊孔確沒有吹牛,果是識途老馬,省了項少龍等不少工夫力氣。但因三女一孩均要人牽馬而行,故速度甚緩,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一路上兩隊人間再沒有交談,只那莊孔不時指點路途上的風光,使項少龍有參加旅行團的優悠感覺。到了晚上宿營時,莊夫人等均躲在帳裏進食。更沒有說話的機會了。就這樣走了五天路,楚境終在望了。
這晚又如常紮營休息,項少龍則和紀嫣然二女和一眾鐵衛,圍著篝火,一邊燒烤打來的野味,隨口談笑。莊孔等則在營地另一端吃他們的乾糧,婉拒了項少龍禮貌的邀請。滿月高掛中天,照得附近山野一片金黃,遠方的雪峰,更是閃爍著神秘詭異的異芒。間有狼嗥傳來,又使人感到這寧靜平和的山野,仍是危機四伏。
趙致如釋重負地道:「再過兩個山頭,我們便可踏足平地,真是好極了,恨不得現在就立即天明。」紀嫣然挨近項少龍輕輕道:「他們都很緊張呢。」
項少龍望向莊孔等,果然發覺他們沉默得可以,又有點坐立不安,點頭表示同意後,卻找不到可說的話。人家既不肯告訴你,問來也沒有用。況且到了楚境後,自顧尚且不暇,那還有本領去理別人的閒事。這時附近傳來一陣狼嗥,烏光向荊善笑道:「你的老朋友又來了,叫你動手時不要留情,否則就要用牙齒來和你親熱了。」荊奇神色凝重道:「我看狼群是來報仇。」
荊善亦皺眉不語。烏言著奇道:「你當狼是人嗎,竟懂得記仇。」荊奇道:「此事一點不假,馬有馬性,所以認得誰是主人;狼亦有狼性,故知道誰是仇人有啥稀奇。」
趙致膽子最小。心寒起來道:「那你們還不快想些應付的辦法出來。」項少龍亦是心驚肉跳,因為所處雖是靠崖臺地,但三面都是斜坡,樹木繁茂,若竄幾十頭或幾百頭狼出來,確非是鬧著玩的一回事,有一挺重機槍就好了。烏舒在眾鐵衛中最是冷靜多智,微笑道:「二夫人吩咐,敢不從命,不過可否待我們填飽肚子後,有了力氣,才去工作。」
趙致嬌嗔地向項少龍投訴道:「烏舒這小子在耍人家,致致又沒說不讓他吃東西。」項少龍哈哈笑道:「那羊腿快給烤焦了,還不取下來上盤,我的二夫人有東西吃,甚麼都可忘了。」
紀嫣然嬌嗔道:「致致是饞嘴鬼嗎?說得她這麼不堪,我要為她討回公道。」時間就這樣過去了。膳後荊善等興高采烈去佈置陷阱,一副惟恐惡狼不來的樣子,教人又好氣又好笑。紀嫣然兩女亦去了湊熱鬧,反是項少龍偷得空閒,一個人坐在篝火前發呆,思前想後,喜怒哀樂一一掠過心頭。
就在此時,莊夫人揭帳而出,向項少龍盈盈而來,身穿素白的長襦衣,加上件白色的長披風,戴著一頂綴上明珠的帽子,垂下面紗,活像由幽冥來的美麗精靈。項少龍有點愕然地望著她,直至她來到身旁施禮坐下時,才道:「莊夫人睡不著嗎?」
在氣息可聞的近距離裏,借著火光,那謗再無遮蔽的作用。只見她面上線條輪廓有種古典的優雅美態,雖及不上琴清的驚心動魄,但已是難得的美人兒了。她水汪汪的眼睛反映著篝火的光芒,爍動變化,專注地凝視項少龍,忽地幽幽一嘆道:「心中有事,怎睡得好呢?」
這麼多天來,項少龍尚是首趟和她如此接近地對話,不由湧起異樣的感覺。點頭道:「夫人的事,實不必告訴在下。」莊夫人見他盯著自己的臉龐,低聲道:「壯士是否可看到妾身的模樣。」
項少龍有點尷尬道:「在這角度和火光的映照下,確多少看到了一點。」心中卻在嘀咕,這些話頗帶有點男女挑情的味道,難道她要色誘自己,好使他去為她辦某一件事?這莊夫人使他聯想到平原夫人和晶王后,像她們這種成熟和年紀較大的美麗女性,再不像少女時代的純潔,想法便實際多了,最懂利用本身的條件,以美色去達到某一目的。莊夫人垂下螓首,幽幽道:「壯士今次往楚,真的是去收購黃金嗎?」
項少龍想不到她這麼直接了當,不敢遲疑答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是為了黃金,誰願長途跋涉,僕僕風塵呢?」莊夫人默然不語,似在咀嚼他「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兩句精警句子,好一會才抬起頭來道:「項壯士出口成文,言之有物,當是非常之人,況且兩位夫人均為人間絕色,氣質高雅,貴屬更無一不是高手,若說會為區區財貨四處奔波,妾身應該相信嗎?」
項少龍矢口不認道:「黃金豈是區區財貨,夫人消遣了。」莊夫人輕紗後的美目一瞬不瞬盯著他,緩緩道:「既是如此,只要項壯士把我們護送往滇國,我便以千兩黃金酬謝壯士,妾身可立下毒誓,絕不食言。」
項少龍心中一震,想起紀嫣然說過由於楚人東侵受挫,故轉向西南開發,而主事者的大將莊蹻,正與莊夫人的夫君同姓。後來楚勢轉弱,莊蹻便與其他諸侯坐地稱王,莊蹻不正就是滇王嗎?愕然半晌後,淡淡道:「不知夫人和滇王莊蹻有何關係呢?」莊夫人低聲道:「先王乃妾身家翁。」
項少龍暗忖看來又是一宗爭奪王位的王室悲劇,那還有心情去聽,嘆道:「夫人的提議,確令人心動,不過這千兩黃金太不易賺了。我更不願兩位本是隨在下來遊山玩水的嬌妻冒上生命之險,恕在下有心無力了。」莊夫人也嘆了一口氣,柔聲道:「我只是試試你吧!項少龍有烏家作後盾,那會把千兩黃金放在眼內呢?」
項少龍苦笑道:「原來你早知我是誰,卻故意來耍我。」莊夫人「噗哧」笑道:「像你那種相貌體型的人,固是萬中無一,紀才女更是瞞不過人,你們又都那麼名遍遐邇,妾身真奇怪項先生竟以為可以騙過我們。」又微笑道:「若換了是一般男人,妾身或會以身體來換取你的幫助,但卻知這一著對你毫不管用。故而不若明賣明買,大家作個對雙方均有利的交易好嗎?」
項少龍忽然湧起古怪的感覺,這莊夫人不但有平原夫人和晶王后的特質,還是包含了趙雅在內的混合體。一副不怕你不合作的俏樣兒,使人既刺激又充滿了挑逗性。深吸一口氣,收攝心神後道:「坦白說,我倒看不出你可以用甚麼柬西來和我交易。」莊夫人胸有成竹道:「項先生今次來楚,目標究竟是李園還是田單呢?若是後者的話,妾身便不愁你不答應這交易了。」
項少龍立時瞪目結舌,須知自己要對付田單一事,雖是很多人知道的秘密,亦只限於咸陽軍方與王族的一撮小圈子裏,這莊夫人怎能知道這秘密呢?莊夫人輕輕道:「項先生若知華陽夫人乃我的親嬸母,就不會如此吃驚了。」項少龍深吸一口氣道:「夫人是否由咸陽來的呢?」
莊夫人避而不答道:「先生請先告訴我今趟是否為田單而來,若答案是『否』的話,妾身再無可與先生交易的條件,此事就作罷好了。」項少龍心念電傳,聽她語氣,似乎在田單一事的背後上大有文章,不由有點心動,嘆道:「夫人真厲害,何礙說來聽聽。」
莊夫人欣然道:「妾身信任先生是正直君子,縱使知道妾身的秘密,即管不作交易,亦不會洩漏出去,會是這樣嗎?」項少龍苦笑道:「難道我項少龍會害你這些婦人和孺子嗎?」
莊夫人精神一振道:「我之所以知道這麼多秘密,皆因李園的心腹裏,有我的人在,先生現在明白了吧!」項少龍恍然大悟,莊夫人本身是楚人,又是莊蹻的媳婦,更是華陽夫人的近親,李園的心腹裏有來自她那系統的人,絕非不合理的事,難怪她會知道自己是要對付田單了。莊夫人微微笑道:「項先生可否拉起妾身的遮面紗,妾身要面對面告訴你一個夢想不到的秘密。」
項少龍皺眉道:「夫人乃身有所屬的人,我這麼做,恐怕於禮不合吧?」莊夫人黯然道:「先夫已於五年前被叛軍在鬧市中斬首,妾身現在不屬於任何人了。否則何須離鄉別井,避到秦國來呢?若不是有華陽夫人護著我,妾身早給楚人擒回去了。」
項少龍嘆了一口氣,揭起了她的面紗,一張宜喜宜嗔,充滿成熟美女風韻的俏臉,呈現眼前。她的玉臉稍嫌長了點,可是由於粉頸像天鵝般優美修長,卻配合得恰到好處,形成一種特具魅力的吸引力。再加上下頷一顆有如點漆的小小美人痣,把一切都平衡得完美無缺。她的眼睛果然是水汪汪的,可令任何男人見而心跳。古典的美態雖遜於琴清,卻多了琴清所沒有的大膽和野性,使人生出一見便想和她上床的衝動。難怪她要以面紗遮臉了。
莊夫人見他目不轉睛打量自己,大感滿意,含羞道:「先生覺得妾身的容色尚可入眼吧!」項少龍暗自警惕,她雖開宗明義表示不會色誘自己,其實一直都在這麼做著,不過也難怪她,以她如此一個弱質女流,為了復國和讓兒子重登王位,除了天賦的本錢外,還可倚靠甚麼呢?可想像由亡國到現今這一刻,她必然曾多次利用美麗的身體,來換取男人的幫助。不由嘆一口氣道:「夫人何須妄自菲薄,你還未說那天大的秘密哩!」
莊夫人眼中掠過驚異之色,輕輕道:「到這刻我才明白為何連寡婦清都對先生情難自禁,說話正代表一個人的胸懷修養,只聽先生談吐別出樞機,就知先生非常人也。」項少龍暗叫慚愧,苦笑道:「復國為重,夫人千萬別看上在下,致自招煩惱。」
莊夫人掩嘴媚笑道:「你對自己頗有信心,但人家欣賞你也要心驚膽跳嗎?且還出言警告,唉!世間竟有你這類怕令女子傾心的男人,說出去絕不會有人相信呢。」
項少龍愈接觸這莊夫人,愈覺得她的誘惑力,此時才忽然覺察到莊孔等都到了斜坡處幫手,營外的空地只賸下了他們這對孤男寡女,暗暗心驚,正容道:「在下在洗耳恭聽哩。」莊大人斂起笑容,輕輕道:「田單現在應已抵達楚都壽春了。」
項少龍劇震道:「甚麼?」莊夫人好整以暇地道:「田單由於國內國外均仇家遍地,所以身邊常帶著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替身,知道你不肯放過他後,當日便混在李園的隊伍裏一起上路,後來你見到的只是他的替身吧了!」
項少龍登時出了一身冷汗,難怪田獵時田單這麼低調,又儘量不出席公開場合,原來其中竟有這樣的原因。自己終是棋差一著,鬥不過這老狐狸。還須立即通知滕翼和徐夷亂,免得被楚人反撲下會全軍覆沒。想到這裏,甚麼心情都沒有了。以後自己的名字還要倒轉來寫,今回確是一敗塗地了。
忽地感到莊夫人的臉龐在眼前擴大,他仍是神智迷糊時,莊夫人豐潤的香脣在他嘴上輕吻了一下,才坐回去道:「只要你助我復國,我便幫你刺殺田單。」項少龍一呆道:「你自身難保,怎樣助我。」心中卻不禁暗暗壓抑剛剛那一吻所挑起的熊熊慾火。
莊夫人肅容道:「李令這奸人之所以能弒主賣國,皆因有孝烈王在後支持,現在孝烈王已死,壽春和滇國支持我們的大有人在,整個形勢都不同了,否則我怎敢回楚去。」項少龍愕然道:「孝烈王過世的消息,你不是也由李園處聽回來的吧?」
莊夫人道:「當然不是,我們莊家在楚蒂固根深,莊孔便是由楚遠道來通知我們,並接我們回去的。」項少龍失聲道:「甚麼?孝烈王真的死了?」
莊夫人不解地看著他。項少龍的震盪仍未過去,想不到誤打誤撞下,竟真的造就了李園及時趕回去奪權,否則李園恐怕仍在鹹陽。世事之奇,確是出人意表。深吸一口氣後,斷然道:「好吧,若我能殺死田單。就全力助你的兒子重掌王位好了。」
第九章 破浪長淮
原本的如意算盤,忽然全被打亂了。當晚並沒有狼來,經過了討論後,紀嫣然亦相信莊夫人該不是在說謊,因為田獵時田單的表現確是太失常了,而且以田單的深謀遠慮,絕不會處於那種一面倒的被動局面裏,要靠呂不韋來保護他。在很大的程度上,田單根本不會相信呂不韋可以弄死項少龍。雖然呂不韋差點就辦到了。
所以旦楚返楚的軍隊必安排好了妥善的接應,甚至反布下陷阱來應付尾隨的敵人,不過他們理該不知道徐夷亂這著奇兵的存在。最後項少龍決定了派剛痊癒了的烏達和另一來自蒲布、劉巢系統的鐵衛丹泉兩人,乘快馬全速往截滕翼,教他們改變整個作戰計劃,只設法拖住田單的軍隊,而非是殲滅對方。這樣可延誤田單返齊的行程,使他們多點刺殺他的機會。
由於劉氏兄弟和旦楚均不在田單之旁,田單這時的保護網可說是最脆弱的了。次日清晨拔營起程前,莊夫人領著她那兩個「妹子」過來商量到壽春的細節。她們都脫去了面紗,尤翠之和尤凝之果是貌似姊妹,姿色出眾,但比之莊夫人獨特的迷人風姿,卻遜了半籌。
莊夫人笑道:「她們確是我的妹子,只不過非是親妹,而同是莊家的人吧!」又與紀嫣然兩女親熱地打招呼,說了一番仰慕的話後,才轉入正題道:「李園的手下裏,不乏認識項先生的人,紀才女更是壽春街知巷聞的著名人物,所以要靠一些掩眼法,才可瞞過楚人。」
項少龍摸著臉頰和下頷道:「我可以長滿鬍鬚,到晚上才出動,那樣就可避人耳目了。」莊夫人道:「避人耳目絕非難事,問題卻在於若行動不便,將更難找到行刺田單的機會,幸好我這兩位好妹子最懂易容之道,可在項先生臉上弄點手腳,那除非面對面碰上熟人,否則該可蒙混過去。」
紀嫣然道:「那他以甚麼身分去見人呢?」莊夫人道:「就充作我的親兄弟萬瑞光好了,他由於當年兵變時受了重傷,雖逃出楚境,卻一直沒有好過來,三個月前才過世,壽春該沒有認識他的人。」她說來雖語調平淡,但眾人都聽得出其中洗不清的深仇血恨。
趙致惻然道:「今趟夫人回滇對付仇人,究竟有多少分把握呢?」莊夫人若無其事道:「本來是半分把握也沒有,只是抱著必死之心,趁楚國自顧不暇時我母子們回去與賊子拚個死活;但現在有了項少龍,卻有十分把握了。」
項少龍苦笑道:「夫人太看得起在下了。」莊夫人微笑道:「你最好由現在開始改稱我作大姊,我則喚你作瑞光,由這裏到壽春還有整個月的行程,我再詳細把瑞光的身世遭遇告訴你好了。幸好瑞光乃西北方著名悍將,一向有威武之名,最適合你冒充。由於我們本是滇人,並沒有楚音,只要你努力點學習,該可瞞過楚人了。」
項少龍暗忖上次扮的是董馬癡,今趟扮的是悍將萬瑞光,若都能把田單騙倒,就真是精采了。紀嫣然最是細心,道:「莊夫人今次以甚麼名義回楚京呢?」
莊夫人道:「春申君乃家翁好友,當年孝烈王因怕我們滇國坐大,成為西南之霸,故策動李令聯結夜郎人推翻我們莊家,一夜間我們莊族被殺者近萬人,春申君曾力阻此事,只不過爭不過孝烈王,而若非得他派人接應,我們亦休想逃離楚境,所以我們今趟理該先到春申君府去。」
項少龍和紀嫣然對望一眼,放下心事。現在孝烈王已死,楚國變成春申君和李園爭霸的場所,對傾向春申君的莊夫人來說,殺了與李園勾結的田單自然不算甚麼一回事。項少龍精神大振道:「好了!起程吧!」趙致嗔道:「夫人仍未說我和嫣然姐該扮甚麼哩!」
項少龍笑道:「當然是我萬瑞光的嬌妻,只要遮上塊厚點的面紗,便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一向以來,直至強秦興起前,諸國之中,楚國以地處南方,附近又無勁敵,所以無論軍事上和經濟上,都有者別國所欠缺的安全和穩定。加上南方土地肥沃,洞庭湖外是無窮盡的沃野,只等著楚人去開發,故富足無憂。在最盛之時,楚人屬地南捲沅、湘;北繞穎、泗;西包巴、蜀;東裹郯、淮。穎、汝以為洫,江、漢以為池;坦之以鄭林,綿之以方城。幾乎統一了南方,戰國開始時,乃首屈一指的大國。
除了吞併了眾多的小國外,還大量開拓了東夷、南蠻和西南夷的疆土,把她們均置於楚邦文化的影響下。不過正如紀嫣然的分析,要管治這麼多的民族和如斯廣闊的疆土,必須一個強大有為的政府。可惜楚人自悼王、宣王之後,再無有為君主,懷王更困死于秦。中央既失去了制衡的力量,地方勢力是乘時興起。
孝烈王策動滇國的兵變,正是對地方勢力的一個反撲。不過事實並無任何改變,只不過由莊姓之王改為李姓之王吧了。現在孝烈駕崩,紛亂又再出現了。項少龍等陰差陽錯,被迫趕上了這個「盛會」。
驟聽楚國似是亂成一團,但事實卻非如此,秦人由於國內連喪兩王,小盤又年幼,軍方和呂不韋的鬥爭成了拉鋸戰,更須集中全力去防衛東三郡,楚國遂得偏安南方之局。一直以來,由於經濟的蓬勃,楚人的生活充滿了優遊閒適的味兒,和北人的嚴肅緊張,成為強烈的對比。對此紀嫣然便說得很傳神。
當離開了秦嶺,再翻了兩天起伏不平的山路後,終抵達了漢中平原。丹泉和烏光兩人在莊夫人一名家將帶路下去會滕翼後,眾人朝壽春進發。紀嫣然與項少龍並騎而行,談起楚國文化時道:「楚人雖是我的亡國仇人,但我對楚人的文化卻一向傾慕,像他們的始租,並非胼手胝足的農神,而是飛揚縹緲的火神;河神更是位妙目流盼的美女。其他的神祗,或是彩衣姣服的巫女,又或桂酒椒漿的芳烈。楚辭更是音節委婉,詞藻繽紛,充滿哀艷纏綿的情緒。」
項少龍有少許妒忌地道:「不過我在李園身上卻完全看不到這些聽落蠻美麗的東西。」
紀嫣然「噗哧」嬌笑,橫他一眼後,再忍俊不住道:「他又不是追求你,那有時間大拋文采。」籲出一口仙氣,得意洋洋地道:「真好!很少聽到夫君大人以這麼酸溜溜的口氣說話。」
這時莊夫人使人來喚,要他們墮往後方,好趁旅途無事時,教他們學習滇地的鄉音。項少龍等只好苦著臉去學習了。當時戰國最流行的是周語,各國王族和有點身分的人都以此作為交流的言語。因地域的不同,周語自然夾雜了各地的方言和用語。所以只聽口音,便可知大概是那個地方的人。差異最少的是趙、魏、韓三國,這是由於她們都是從晉國分裂出來。秦人則因本身文化淺薄,又與三晉為鄰,所以口音用語非常接近三晉。
差別最大的卻是楚國了。直至此時,楚人仍被譏為「南蠻」,用詞上分別更大,所以項少龍等要學習帶著滇音的楚語,自是吃盡了苦頭。
楚人的根據地,以長江兩岸的廣闊地域和碧波萬頃的洞庭湖為中心,再朝南開發。壽春位於長江之北,淮水西岸處。比之最初位於洞庭湖西北角的舊都「郢」,足足東移了過千里,雖遠離秦人,但亦明擺出沒有臥薪嘗膽,以身犯險的勇氣,難怪楚國雖大,卻是三晉人最看不起的一國。
走了五天後,過了桐柏山,到達淮水西端的大城「城陽」眾人找了一處旅館住下,再出莊孔出外奔走買船,以減旅途跋涉之苦。由於他們入城時須報上身分名字,到旅館剛安頓好行囊馬匹,府令屈申便率人來拜會。項少龍自是由得莊夫人去應付,在房內與兩位嬌妻調笑取樂,好享受「回到人間」之樂。
不一會莊夫人過來,席地坐下後,欣悅地道:「解決了船的問題了,這裏的府令屈大人知我是誰後,非常幫忙。」換上了常服的莊夫人,又具另一番風姿。她穿的是這時代最流行的「深衣」,上衣下裳連成一體,衣襟右掩,接長了一段,作成斜角。由前繞至背後,美女穿起來更是別有一種韻味。
她梳的是墮馬髻,把挽束的秀髮盤結顱後,垂得很低,有點真像剛由馬上墮下來的姿態,加上她嫵媚的神釆,折腰亨的步姿,確是我見猶憐。項少龍暗中警告自己,少對這美女動心,否則將會添加了很多煩惱。而且他終是二十一世紀的人,能擁有多位嬌妻,早心滿意足,理該對紀嫣然等「忠誠」。紀嫣然也在打量這風韻迷人的美女,似乎感到了少許威脅,淡淡道:「我曾在壽春住了一段短時間,不知現在是否仍是鬥、成、遠、屈四族的人勢力最大呢?」
項少龍立時想起屈原,原來此君竟是楚國四大族中的人,難怪可以當大官了。莊夫人美目先掃過項少龍,才通:「四大族的勢力已大不如前了,現在興起的是李園的一族,那是四大族外最有勢力的一族,且由於李嫣嫣生了太子,李族更如水漲船高。現在李嫣嫣當了掌實權的太后,誰不在巴結李族的人呢。」
項少龍見莊夫人對壽春的事如此清楚,忍不住問道:「李園是否娶了郭開的女兒郭秀兒回來呢?」莊夫人點頭道:「正是!聽說她還有了身孕。頗得李園愛寵。」
項少龍的注意力不由來到掛在胸膛的鳳形玉墜處,這是當年郭秀兒奉父命下嫁李園前,送與自己之物。往者巳矣。心中不由有點神傷魂斷的感覺!莊夫人深望他一眼後,垂下頭去,似乎窺破了他和郭秀兒問的私隱。
紀趙二女知道他和郭秀兒的關係,反不在意,前者道:「郭縱有沒有把他的生意移過來呢?」莊夫人皴眉道:「這我就不大清楚了。」
項少龍感到氣氛有些異樣,岔開話題道:「王族裏是否有位秀夫人呢?華陽夫人曾囑我把一件禮物交給她,後來我卻沒有到楚國去。」莊夫人點頭道:「本還想不起是誰,但若與嬸母有閱係,那定是清秀夫人了。她的美貌在楚國非常有名,嫁了給大將鬥介,本極受愛寵,後來鬥介迷上了大夫成素寧的小妾燕菲,清秀夫人一怒下搬到了城郊淮水旁的別院隱居,不准鬥介踏進大門半步,否則立即自盡,她的剛烈,贏得了國人的尊敬。鬥介從此失寵於孝烈王,不過現在他依附李族,宧途又大有起色了。」
趙致奇道:「那燕菲既是大夫成素寧的愛妾,為何又會和鬥介弄到一起呢?」莊夫人鄙夷地道:「成素寧這人最沒骨頭,鬥介乃軍方重臣,使個眼色他使要把燕菲乖乖奉上。今趟我們莊家復國,最大障礙就是以李園為首的道一群人,因為李令正是李園的堂兄族人。」
項少龍不由大感刺激,正要說話時,烏言著敲門求見,進來後神色凝重道:「有點不妥,剛才發現有形跡可疑的人在附近偵查我們,後來府令屈申離開時,在兩條街外和其中一名疑人躲在車上說了一番話。然後那些可疑的人全撤走了。」
莊夫人聽得玉容微變。項少龍從容笑道:「看來他們準備在船上對付我們了,只要鑿沉船隻,他們的人便可在水裏刺殺小公子,我們的復國大計也要完蛋了,真想得周到。」
莊夫人道:「那怎辦才好?船上的船伕和舵手都是他們的人。」紀嫣然俏皮地道:「只要離開城陽,我們便可要船不要人,看屈申能奈何得我們甚麼?」
翌晨府令屈申親來送行,大船揚起三桅風帆,順水開出。船上共有船伕三十人,人人粗壯慓悍,雖是神色恭敬,卻一看便知非是善類,不過當然不會被項少龍放在心上,派了眾鐵衛十二個時辰輪番監聽他們的動靜後,一邊學習滇音楚語,同時儘情休息,好能在抵達壽春後,以最快時間幹掉田單,再立即溜走。
他並不太擔心會給人識穿身分,因為熟識他的田單、李園等人均身分尊貴,縱是自己這「亡國之將」蓄意求見,都恐難有機會,所以碰面的機會賈在微乎其微。唯一的困難,就是如何去把握田單的行蹤了。
南方的景色,比之西北方又大是不同,秀麗如畫,迷人之極。際此春夏之交,人船放流而下,平山遠林,分綴左右,一片恬靜中惟粼粼江水,滔滔而流。沿江而下,不時見到漁舟在江中打魚,使人很難聯想到戰國諸雄那永無休止的鬥爭。江水蜿曲,每拐一個彎兒,眼前都會出現一個不同的畫面,使人永無重覆沉悶的感覺。由於有外人在,紀趙兩女都戴上小帽面巾。多添了使人心癢的神秘美感。
那些不懷好意的船伕,灼灼的目光不時掃挸她們的酥胸隆臀,顯然除了存心殺人外,對船上的女人都起了不軌之心。不知是否因偏安的關係,楚人在風俗上人異於三晉和秦國,最明顯就是已婚的婦人出門時都戴上各式各樣的面紗,一點不怕累贅和不通爽。
除了戴冠垂紗外,亦有以頭巾紮髻,再延長下來遮著臉龐,這種頭巾均是孔眼稀疏,以紗羅製成,但由於質地輕薄,覆在臉上時,內中玄虛若現若隱。更添引人入勝的誘惑力。給紀嫣然和趙致這等美女戴上後,更是不得了,累得項少龍也希望夜色快點降臨。
項少龍經過這些日子,臉上長出了寸許長的鬍鬚來,不但改燮了他的臉形,也使他更添陽剛威霸之氣。留鬚在那時代乃非常普遍的事,特別是文官,多蓄長鬚;武將則較多留短髯,所以臉白無鬚,反是異常。
當項少龍偕二女在船頭欣賞美景時,莊孔來到他身旁低聲道:「在到達上游期思縣前,有一段水流特別水深湍急,險灘相接,危崖對峙,賊子若要動手,那處該是最佳地點了。」
項少龍沉聲道:「甚麼時候到得那裏去?」莊孔答道:「入黑後該可到達了。」
莊孔去後,項少龍望江而嘆。趙致訝道:「夫君大人不是為這些小毛賊而煩惱吧?」項少龍苦笑道:「他們雖是小毛賊,卻破壞了今晚我和兩位嬌妻的榻上狂歡大計,怎能不憤然怨嘆。」兩女吃吃笑了起來,說不出的媚惑誘人。
第十章 搖身再變
黃昏忽來驟雨,下了小半個時辰後,雨勢漸歇,但仍是毛絲絲地下個不絕,天空蓋滿厚雲,一片淒迷沉重的感覺。項少龍和兩位嬌妻,與莊夫人、尤翠之、尤凝之及小孩莊保義都眾在主艙共膳。自相遇後,眾人還是第一趟共進膳食,顯示雙方的關係又再密切了一點。莊保義不時以既崇慕又渴望的眼光瞧著項少龍,紀嫣然最疼愛孩子,忍不住問道:「小公子想到甚麼事兒哩?」
莊保義小臉立時脹紅,垂頭道:「保義想拜項先生為師,學習劍術。」莊夫人和尤翠之兩女均含笑不語,靜待項少龍的反應。項少龍那忍傷一個小孩子的心,何況他的境遇如此悽慘,微笑道:「你能吃苦頭嗎?」
莊保義挺起小胸膛昂然道:「保義是最吃得苦的了,不信可問娘親。」莊夫人大喜道:「能得西秦第一劍手,秦王之師指點保義,小女子感激零涕,保義還不立即行拜師大禮。」
當下一番揖讓,行過拜師之禮後,再坐好時,氣氛更見融洽,但項少龍則知道自己對莊家又再多了三分道義和心理上的照顧責任。想起莊保義將來即使成為滇王,也逃不了再被自己另一個徒弟小盤減國之禍,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莊夫人固是不時把美目往他掃來,其他尤翠之、尤凝之兩女亦不時偶送秋波,幸好她們都是出身高貴,否則就更是媚眼亂飛,言挑語逗的局面了。
項少龍絕不介意逢場作興,但更重要是須尊重紀趙兩位嬌妻,故無論神態言語上都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逾越,所以這一頓飯吃得既刺激但又是有苦自己知。烏光這時闖了進來,到項少龍後側耳語道:「我們在底艙處發現了鑿船的工具和幾大罐火油。看來這批龜孫子是要沉船放火,雙管齊下了。」
莊夫人等細聆烏光和項少龍的對話。項少龍道:「有沒有偷聽到他們的說話?」在項少龍的設計下,他們有各式各樣的原始竊聽工具,例如被名為「隔壁耳」、狀若喇叭的銅筒,便可按貼壁上,把壁內的聲音擴大,易於偷聽。
烏光口不擇言道:「當然聽到,連他們的方便撒尿聲都瞞不過我們。」眾女都聽得俏臉飛紅,趙致嗔道:「小光你檢點一下好嗎?」
項少龍笑道:「快說出來!」烏光先向趙致謝罪,才道:「他們的頭兒叫成祈,似乎是大夫成素寧的親戚。聽口氣他們早知道夫人們會在這幾天經此到壽春去,故已在這裏等了整個月,奉命一個不留。嘿!我也很想對他們說同樣的話呢。」
莊夫人聽得臉色微變,低頭不語。項少龍道:「還有甚麼?他們有否說何時下手。」烏光得意洋洋道:「當然還有,並且瞞不過我們這些大行家。他們準備了迷藥,放進水裏去,把我們迷倒後,便將所有女的污辱,再沉船放火,手段毒辣之極。」
莊夫人等三女聽到「污辱」這種敏感的字眼,俏瞼都紅了起來。今次連紀嫣然都啐罵道:「烏光你真是滿口汙言,失禮之至。」趙致擔心的卻是另一回事,問道:「現在我們喝的水有問題嗎?」
烏光道:「當然沒有問題,下了藥的水都有一陣異味,須以茶味掩飾,待會若他們拏壺茶來招待夫人時,就千萬不要喝了。」馬光的低級風趣令項少龍想起烏果的高級風趣,這趟旅程如果有這開心果再就更愜意了。
笑罵聲中,烏光給趙致逐了出去,紀嫣然則為烏光的粗言俗語向莊夫人等致歉。莊夫人毫不介懷。反道:「光小哥這種人方是真性真情的人。道貌岸然、滿口仁義的人妾身見得多了,給他們在暗中害了都不知是甚麼一回事呢。」
紀嫣然道:「夫人回楚京一事應是秘密,為何成素寧卻得到風聲,還派人到這裏謀害你們呢?」莊夫人淒然道:「現在我已弄不清楚誰是敵人了。」
這時果然有人叩門而入,跪地稟道:「小人特來奉上城陽特產『安神茶』,味道雖有點古怪,但喝了後卻不畏風浪,是府令屈大人特別孝敬夫人和小公子的。」莊夫人裝作欣然的答應了。此人去後,項少龍溱到趙致的小耳旁道:「他們真合作,我們今晚仍有無限的春光哩!」
趙致那想到項少龍會在「大庭廣眾」前與她說這種頑皮話兒,登時俏瞼飛紅。莊夫人看到他們的情景,那對本已水汪汪的美目更似要滴出汁液來。
戰鬥幾乎尚未開始,就已結束了。當項少龍他們詐作喝了藥茶暈倒時,眾賊子露出猙獰臉目,眾鐵衛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他們全體擊倒制服,綑縛了起來。大船落入他們的掌握裏去。項少龍陪著莊夫人到甲板上,著鐵衛把這批凶徒一字排開,進行審問。
江水兩岸一片黑沉,雨雖停了。但仍不見半點星光。項少龍冷冷道:「誰是成祈!」三十名被五花大綁的敵人想不到他們竟知道成祈之名,齊感愕然。但仍人人緊抿著嘴,沒有說話,一副難道你敢殺我嗎的神氣。項少龍喑嘆一聲,低聲向莊夫人道:「夫人請別轉頭不要看!」
莊夫人堅強地道:「我不怕!」項少龍打出手勢,守在俘虜後的烏舒一腳撐在其中一人的背脊,那人由於手足均被縛連在一起,立即蹌踉前跌,滾倒地上。項少龍身旁搶出荊善,用腳挑得他仰躺在甲板上,「鏘!」的一聲拔出長劍,在他眼前比劃著道:「最後機會,誰是成祈!」
那人仍不肯屈服,「呸!」的一聲,露出不屑神色。荊善冷笑一聲,長劍猛揮,那人立即咽喉血濺,立斃劍下。「咚咚!」雨聲,俘虜中有兩人嚇得軟跌地上,數人則雙腿抖震,無一人不血色盡退,想不到對方狠辣無情至此。莊夫人亦看得俏臉煞白。估不到真會殺人,下意識地把嬌軀靠向項少龍。荊善若無其事地在被殺者身上抹拭劍刃血漬,才讓人把屍身拖往一旁。
莊孔等莊夫人的侍從,均瞪大了眼睛,呆在當場。雖說在這時代,對武士來說殺人絕非甚麼大事,可是荊善那種在殺人前後都漫不經意的態度,卻對敵我均帶來很大的震撼。項少龍當年揀選十八人當隨身鐵衛時,其中一項要求就是堅毅的心志,只有不怕殺人和不怕被人殺,才有資格入選。在這弱肉強食的戰爭年代,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若今次被擒的乃是他們,想這樣痛快的死掉也沒有可能,特別是紀趙這些美女們。
項少龍指著另一人,淡淡道:「誰是成祈?」那人雙腿一軟,學早先兩個同夥般坐跌地上,眼光卻望往其中一個特別粗壯陰沉的漢子。那漢子知露了底,移前少許大聲道:「不用間了,我就是成祈,若你們敢……」
「砰!」馬光一腳踢出,正中他下陰。痛得他立時蝦公般彎倒地上,痛不成聲。項少龍笑道:「帶他到艙底大刑侍候,看他口硬到何時。」當下烏舒、荊善等興高釆烈地押著他去了。其他俘虜人人臉如土包,揮身發抖。
項少龍道:「把這些人分開審問,然後再夾口供,誰人有半句謊言,又或故意隱瞞,立殺無赦。」莊孔等人一擁而上,和其他鐵衛把俘虜帶到不同角落審問去了。莊夫人的嬌軀軟弱無力地靠貼項少龍,輕輕道:「到今天我才見識到這種雷霆萬鈞的手段,先夫以前對人實在太易心軟了。」
項少龍輕擁了她香肩一下,柔聲道:「先回艙歇息吧!明天早膳時,會有審訊得來的消息了。」莊夫人像是很留戀挨著項少龍的感覺,低聲道:「怎麼處置這些人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很想把他們全數釋放掉,但這卻是最愚蠢的行為,尤其他們見到了我們的手段,會生出疑心,莊夫人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天明時,船上再無半個俘虜,血跡均被洗刷乾淨。在主艙進早膳時,項少龍對莊夫人道:「這事背後的主使者不但有成素寧,還有鬥介和一個叫方卓的人,夫人有甚麼印象嗎?據說正是方卓把夫人會到壽春的消息通知鬥介和成素寧的。」莊夫人俏臉轉白道:「我當然認識,方卓是春申君府中食客之一,一向負責與我們通消息,想不到竟出賣了我們。」
尤翠之顫聲道:「會不會春申君也是背後的主謀呢?」莊夫人堅決搖頭道:「春申君絕不會這樣做,何況若保義能夠復位,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他更非這種卑鄙小人。看來方卓該是給成素寧收買了。」
紀嫣然道:「成素寧和鬥介為何要置小公子於死地呢?」
莊夫人道:「現在楚境之內,共有十多個諸侯國,其中以滇、夜郎、岷山,且蘭四國最是強大,兵員均達上萬之眾,故深遭楚王顧忌。不過他雖有廢侯之意,卻不敢輕舉妄動,怕激得眾侯國聯手抗楚。而眾國中又以我們莊家聲望最高,隱有眾侯之長的威望。所以孝烈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們;但郤不敢明目張膽,只敢策動奸賊李令作反,可是滇國的子民仍是心同我們莊家,其他侯國亦對莊家復辟一事大力支持,故此李園所代表的李族怎肯讓我們回國呢?」
趙致道:「既是如此,夫人這番往壽春去,豈非送羊入虎口。」莊夫人道:「現在壽春話事的人,仍非李園,而是春申君。兼且四大家族裏除了像鬥介和成素寧這等投靠李族的無恥之徒外,大多數人均不滿李令做滇王。即管李園亦不敢公然說支援李令。今次妾身一行人要先往壽春,就是要正式向楚廷投訴李令背主叛變的不合法行為。因為先家翁是正式受朝廷王命策封的。」
項少龍心中叫妙,道:「這就最好了,我看李園必會設法把事情拖著,因為他若明示李令背叛有理,勢將使諸侯國人人自危,更增離心之意。假若我們有甚麼三長兩短,那就人人都知是誰幹的了。所以事情通了天,我們反最具安全。」尤凝之「噗哧」嬌笑道:「項先生的用詞真怪,甚麼『三長兩短』『通了天』,但聽落又覺非常貼切精釆。」
項少龍當然知道自己這問題,含糊的胡混過去道:「這幾天我們該可輕鬆一下了。」莊夫人笑道:「不:該說為你裝扮的時間到了。」
項少龍坐在艙房內的梳妝幾前,看著銅鏡的反映。鼻端嗅著尤翠之和尤凝之的體香衣香,如入眾香之國。尤翠之親熱地按著他兩邊寬肩,跪在他背後由左肩膀探出頭來,陪他看著銅鏡的反映道:「娥姊並沒有誇大,我們兩姊妹曾從楚國第一化妝巧手蘇六娘習藝,任何臉孔到了我們手上,都可變妍為媸或變媸為妍。」
項少龍感到她的酥胸慷慨地壓在背上,大吃不消,又不好意思著她挪後一點,同時老實說亦很覺享受,惟有道:「可是我是男人哪!」坐在另一側正翻弄幾個化妝箱的尤凝之嬌笑道:「楚國的男人最愛妝扮,我們以前每天都給大王妝扮哩!」說罷神色微黯,顯是念起先夫。
尤翠之道:「敷臉的粉,大致可分兩類,一種是以米粒研碎後加入香料而成;另一穜是糊狀的臉脂,叫鉛粉。後者較能持久,所以只要我們每天給你敷面一次,包保沒有人可把你認出來。」項少龍暗忖難怪「粉」字從「米」從「分」,原來這時代的粉是由米做的,口上應道:「難道沒有人見過萬瑞光嗎?」
尤翠之對項少龍愈看愈愛,差點把臉蛋貼在他左頰處,媚眼如絲地道:「萬瑞光是滇人,屬最大的滇南族。娥姊便是滇南第一美人,娥姊還曾隨先君到壽春見過楚王,萬瑞光於逃秦前則從未試過踏出滇南半步,連李令都未見過他,壽春想找個認識他的人就難了。」項少龍心想難怪莊家這麼得滇人支持,原來是用了和親的政策,莊夫人不用說都是族長之女那類有身分的人,難怪楚人這麼怕莊保義回滇了。
尤凝之來到項少龍前面。用神端詳他的臉孔。項少龍道:「還有三天才到壽春,兩位夫人不用立即就動手吧?」尤凝之媚眼一拋,嗔道:「我們要試試那種方法最能改變你的樣貌嘛!還可能要特別配方,幾天的時間怕都不夠用呢。」
背後的尤翠之吹了一口氣進他耳內。呢聲道:「不歡喜我們姊妹侍候大爺嗎?我們學過推拿之術,最懂侍候男人的了。」話完就在他肩肌處搓揉起來。
無可否認,那是非常高的享受,而且她肯定是此中高手,項少龍不由自主地嘻哼作聲。尤凝之橫了他嬌媚的一眼後,取起一個小盅,不一會弄了小盃漿糊狀的白色東西,以小玉杵攪拌著道:「你的皮膚比較黝黑,待奴家為你弄成好像很久沒見過太陽的樣子,那別人更不會起疑心了。」接著小心翼翼把鉛粉抹到他臉上去,涼浸浸的,加上她纖柔的玉指輕輕撫揉,項少龍一時不知人間何世。
背後的尤翠之與乃妹商量道:「我看最好用胭脂把他的脣色改淡一點,眉毛則加粗一些,再染了他的鬚髮就更妥當了。」項少龍大吃一驚道:「若日後改不回原先的樣子,豈非糟糕之極。」
尤翠之笑得整個人伏在他背上喘著氣道:「愛美的男人啊!你只要用特製的葯水一洗,保證甚麼都沒有了。」項少龍仍不放心,看著銅鏡裏逐漸化出的「另一個人」,說道:「若我變成個濃妝艷抹的男人,休想我白天出街了。」兩女笑得彎下腰去,尤凝之乘機埋首入他懷裏。
尤翠之道:「最高的妝扮之術,就是使人不覺得上了妝,不信便看看我們和娥姊吧!」項少龍看了兩女幾眼,果如她所言,並不覺上了濃妝,放下心來。專心享受兩女香噴噴的服務。尤凝之給他弄好了面妝後,開始為他畫眉。情深款款地道:「項先生是我姊妹見過的男人中最守禮的君子,不過知否奴家姊妹都心甘情願侍候項爺呢。」
後面的尤翠之開始為他解下頭上的英雄巾,聞言道:「想起到滇後,我們便要和項爺分開,奴家便有神傷魂斷的感覺。但念到先君對我們情深義重,奴家的得失又算甚麼哩!」項少龍想不到她們會公然示愛,同時也有點感動,若沒有遇上他項少龍,莊夫人一行是必死無疑,而且二女更會受盡淩辱,但三女為替先夫復國,仍義無反顧的回楚,只是這種忘我的勇氣,已教人肅然起敬,不禁將尤翠之、尤凝之兩女擁入懷中,朗聲道:「為了你們姊妹這般捨己為君的忠貞節操,項某誓保你們莊家安全,再助保義復國!?兩女聽得項少龍如此仗義相助,俱都感動莫名,熱淚盈眶,緊抱著項少龍的身軀,無法言語。
項少龍被兩女火熱的嬌軀抱住,兩對豐滿的豪乳貼在身上,雖然隔著衣衫仍是觸感驚人,忍不住激起最原始的慾望。尤凝之清楚感覺到項少龍的反應,驚喜交集,喜的是項少龍終對她們有反應,驚的是他粗壯堅挺的本錢,姊妹倆不知是否承受得了?
項少龍感覺兩女在身上扭動相迎,慾火愈燒愈旺,心中雖然覺得對不起嬌妻們,但龍莖卻老實地越挺越高。翠之與凝之兩姊妹水汪汪的媚眼對視一下後,不約而同地寬衣解帶,轉眼兩具晶瑩剔透的豐滿胴體呈現眼前,同時姊妹倆上下其手,把項少龍的衣衫盡皆脫除。
尤翠之由後抱住項少龍,香唇點點落在寬廣的肩膊,一對豐乳貼在背脊上揉弄著,明顯感覺到堅挺的乳頭竄動,陰毛濃密的丘阜在項少龍臀部磨蹭,隱隱帶著些許蜜液沾黏。尤凝之則是跪在項少龍身前,櫻桃小嘴含著滿漲怒挺的龍莖,一雙玉手分別握著龍根與龍丸,有節奏地套弄揉搓,讓項少龍深深領略到滇女的萬種風情。
項少龍被兩女這番前後夾攻,仍是氣定神閒,右手按住尤凝之的秀髮,帶著她不斷地將龍莖吞入吐出,左手則後探抓住尤翠之的翹臀揉捏不已,更不時趁隙插入緊窄密縮的後庭及淫汁淋漓的蜜穴,一時間兩女嬌聲浪吟,接連不斷,只想趕快與項少龍合體交歡,雲雨巫山。
項少龍自來戰國時代後,嬌妻美妾不斷,俏婢們更是無時不引頸期盼他的愛寵,幾乎大多時候都是與多位美女共枕,田貞田鳳這對孿生尤物更是每次聯袂上陣。故項少龍已是駕輕就熟,只是煩惱這趟該用哪種招數而已。尤氏姐妹卻不待他動作,尤翠之已很有默契地轉到身前,粉臂抱住項少龍肩頭,雙腿盤腰而上,尤凝之立即吐出龍莖,一手扶住尤翠之的豐臀,一手引著龍頭對正蜜穴陰唇摩擦數下,隨即緩緩套入,尤翠之不禁呻吟一聲,咬牙承受這首次遇到的粗壯硬挺。
項少龍順勢兩手捧住尤翠之豐潤的俏臀,健腰一挺,龍莖直頂入花心,尤翠之「啊!?的一聲痛呼,香吻卻立即封上項少龍的嘴唇,柔舌絞纏而入,喉嚨隨著每次抽插傳出淫浪的咿唔聲,酥胸豪乳在項少龍胸前晃蕩不已,乳頭不時劃過胸肌,令人騷癢銷魂。
尤凝之在一旁見兩人盤腸大戰,如火如荼,小腹慾火熊熊,偏又無隙可入。靈機一動,引著兩人來到床沿,自己趴上床去,玉臀高翹,讓尤翠之坐在自己股縫之上,龍莖進出之際,汁液濺流。項少龍見尤凝之雙穴微開,候君光臨,雙手改握尤凝之纖纖細腰,龍莖自尤翠之蜜穴方纔抽出,立即挺入尤凝之苦候的牝戶,尤凝之發出滿足快慰的呻吟,隨著抽送不住迎合,淫潮氾濫,尤翠之仍擁著項少龍痛吻,嫩乳壓擠四溢,蜜穴在尤凝之臀瓣上不停磨蹭,淫水汨汨,流淌而下,令尤凝之臀縫間一片黏潤,滑不留手。
項少龍在尤凝之蜜穴中疾抽狂送,每次插入,小腹頂到後庭洞口及尤翠之的蜜穴,快感遽增。忍不住抽出龍莖,微一對準即插入尤凝之後庭內膣,霎時尤凝之嘶聲痛呼,緊抓被褥,承受著前所未有的狂暴,卻也是前所未有的快感。
尤翠之聽著尤凝之的浪叫,淫水狂湧,急切渴望項少龍的愛寵,忍不住將蜜穴與後庭高高挺起,兩手後撐,嬌軀疊在尤凝之粉背上,豪乳挺俏如堆玉白瓷,美不勝收。項少龍見兩女交疊,酥乳粉腿,四穴並列,珠圓玉潤,實是人間絕景!龍莖順著淫水滿溢泛潮的臀縫跨間,先由翠之的蜜穴一路插送而下,再挺入翠之的後庭,隨即頂入凝之的後庭,最後插入凝之的蜜穴,上下翻飛,周而復始。兩手更是不得稍閒,一會揉捏翠之軟嫩的豪乳,一會抓握凝之垂晃的豐乳,滿室皆是兩女狂放的浪叫與穴間抽插的淫響。
項少龍沉溺在兩女交纏的肉林中,快感漸漸襲上,兩手抱住翠之與凝之交疊的腰肢,龍莖先插入翠之蜜穴花心,放出電流一陣鑽磨,弄得翠之哀叫連連,淫潮狂噴,項少龍心神一鬆,精液與電流射入子宮,令翠之全神狂顫,高潮迭至,大叫一聲,癱軟在凝之身旁。項少龍順勢抽出仍在噴灑精液的龍莖,猛送入凝之的蜜穴深處,凝之瞬間被頂送至絕頂高潮,兩眼翻白,淫水如大壩潰堤般湧出,流滿床第,整個人臥倒床上,無法動彈。
良久之後,兩女回過神來,全身如被拆散似的無法起身。反而是項少龍仍像個沒事人似的服侍她們穿衣,還把被他們弄得狼藉不堪的床褥整理乾淨,讓兩女既羞又窘,卻心中甜絲絲的。待她們恢復精神後,這才繼續未完的化妝工作。
化妝完後未久,莊夫人偕趙致進來看他。趙致差點就認不出自己的夫君來。大訝道:「翠姊和凝姊確是神乎其技,看來我和嫣然姊也好該改變一下樣子了。」莊夫人道:「你們只要把頭發染得花白一些,看來年紀大上十年左右,加上面巾,保證無人可認得出你們來。」,說罷卻暗暗地盯了項少龍一眼,顯然已看出他剛剛跟尤氏姊妹發生的事,眼中既是幽怨又是嫉妒,項少龍只有裝傻不知。
項少龍看著銅鏡裏的自己,信心不斷增長著,暗忖就算面對面撞上李園或田單,若再換上滇人的裝束,保證對方認不出自己來。
第十一章 楚都壽春
楚自秦將白起攻入郢都後,楚襄王往東敗走,兩次遷都,離秦愈遠。淮東之地本屬陳,為楚征服,於是襄王收陳地兵,得十餘萬,回過氣來後,再由秦人手上奪回准北十五郡,聲勢復振。到昨年聯同其他四國攻秦,大敗蒙驁之軍,秦人閉關不敢應戰,楚國似乎一夜間回復了春秋時的霸主姿態。說到底,楚國雖失了大片國土,但由於幅員廣闊,秦人要來攻楚確是不便所以才能成其偏安中興之局。
壽春位於淮水之南,與另一軍事重鎮下蔡成夾江對峙之局,由於交通方便,楚人在這區域又有深厚的根基,人力物力不虞缺乏,故亦有一番盛況,在當時的聲勢實在其他東北方諸國之上。壽春都城特大,城作箕形,周圍約三十多裡,外郭則達五十餘裡,可說是當時最偉大的城市之一,規模僅次於鹹陽,還建有四個附城,以作屏護。人口多達二萬戶,繁盛非常。
加上河谷土壤肥沃,糧食充足,使壽春成為繼郢都之後楚國最繁華的都市,所有重要的建築,集中在位於中央的內城,宮殿、台榭、倉廩,府庫、祖廟、祀土神的社、祀穀神的稷,官卿大夫的邸第和給外國使臣居住的客館,均位於此處。外城是縱橫交錯的街道,井然有序地分佈著民居、墟市、旅館、店鋪。
壽春城防極嚴,城郭入口處有可以升降的懸門,城外有護城河,日夜有楚軍把守,凡通過城門者,均要納稅。項少龍等抵達城外的碼頭時,在江上給楚戰船截著,到莊夫人亮出証件,才准他們泊到碼頭去,卻不准他們登岸,另外派人入城飛報。眾人惟有悶在船上耐心等待。
這時的項少龍換上了一身寬鬆的袍服,避蔽了他健美的體型,髮鬚有點末老先衰的花斑灰色,容色蒼白,眉濃掩目,比以前的董馬癡更不像項少龍了。
等了整個時辰,才見一隊車隊離城而至。帶頭的是個大胖子,身穿官服,年在五十許間,眼細長而鼻大,有點像上承祖廕,被酒色侵蝕了靈魂和肉體的二世祖。正在船上恭候的莊夫人低聲向身旁的項少龍道:「那胖子就是春申君黃歇了。」項少龍心中打了個突兀,起先還以為是黃歇的家將食客那類人物。怎知卻是黃歇本人。
戰國四公子中項少龍雖只見過信陵君,但看來應以此人外型最差了,難怪在四公子裏,以他的聲譽最低。想起曾幹掉他一點也不像他的兒子趙穆,心中禁不住生起古怪的感覺。另一邊的紀嫣然低聲道:「比我上次見他時。又胖了一點。」
項少龍這才懂得心中一寒,記起紀嫣然曾來過這裏,假若她給春申君一眼看出,由於自己乃他的殺子仇人,一切立時完蛋大吉。幸好化了妝和換了楚服的紀嫣然和趙致一點也不像原來的樣子。楚國的女服和別國相比,顯得特別寬敞和華麗,曳地的連身長裙,腰繫白色寬帶,衣領斜交,延結褶疊於背後,袖和下擺均有寬沿。帽子圓頂結纓,給帶於頷下,加上重粉覆面,確另有異國的情調。
至於兩女的髮型,都與莊夫人等看齊,額髮梳得平齊,並由兩鬢束成長辮垂於腦後,直至頸部,髮辮復結成雙鬟。只是這髮型的改變,若項少龍在不知情下,亦會一時認不出她們來,更何況花白的髮腳,使她們看來年紀至少老了二十年。
五女的楚服分別以朱紝、絳紅、金螢、素綠、青藍為主色,加上龍、鳳、鳥等刺繡,輔以枝蔓、草葉、花卉和幾何紋,構圖奇特生動。充分顯示了楚人遼閹的想像力和充澈話色彩的文化。男服就較為樸素,衣長但露腳,右衽交領寬袖,袖口處略為收束,衣沿和袖口處飾以紋邊,以棕、黑、褐、白等色為主,最奪目就是束腰寬帶,以不同的對比顏色相間雜。
眾鐵衛則全換了楚國的武士服,上衣過腰,下穿束腳褲,腳蹬長靴,於重要部位綴上輕甲,髮型全改變了,戴上楚帽,模樣相當有趣。此時春申君來至岸旁,打手勢著人請他們上岸。莊夫人在那兩個粗壯女僕扶持下,婷婷的帶頭步上岸去。不知是否項少龍多心,他感到春申君的細眼亮了起來,狠狠盯著蠻腰楚楚,似欲經不住輕風吹拂隨時會斷折的莊夫人萬青娥。
黃歇等紛紛下馬,施禮迎接。莊夫人剛施過禮,立時失聲痛哭道:「君上要為妾身犬子作主啊!」黃歇登時慌了手腳,道:「萬王妃請勿悲傷,一切回府後再從長計議。」
望向項少龍,雙眼瞇緊了點,眼晴掠過懾人精芒。道:「久仰萬先生之名,果是一表人才,本君好生歡喜。」項少龍體會到盛名之下無虛士的道理,這春申君雖是耽於酒色,但只看他的眼神,便知他胸有城府,非像他外型和面貌所予人的感覺。連忙壓沉聲線,以剛學來帶有滇音楚語的流行語應對道:「君上威名震天下,該是瑞光感到榮幸才對。」
黃歇眼光掠過紀嫣然等諸女時,莊夫人收止啼聲,一一替他介紹。黃歇見紀、趙兩女已達「入暮之年」,並沒有多加注意,只用神打量了尤翠之和尤凝之二女,目光最後落到莊夫人身上,聲音轉柔道:「王妃不若先到敝府歇息,其他一切再慢慢商議好了。」
項少龍忽地想到今次若不是遇上自己,那莊夫人和尤氏姊妹唯一可用上的就是美人計,以美色達到目的。因為春申君現在的神態,顯然對助她們復國一事,並非熱心。只看他對莊保義毫不在意,卻對莊夫人及尤氏姊妹大有興趣,即可見一斑。
黃歇身後有幾個食客模樣的人,其他便全是慓悍的武士。食客的其中一人身量高碩,留著一把美鬚,長及於胸,臉長鼻曲,脣葉極薄,雙目閃善驚異不定的柙色,留心打量著己方諸人,特別是滇國流亡小儲君莊保義。身後的莊孔見項少龍注意此君,低聲道:「那就是方卓了!」項少龍微一點頭時,莊夫人鷲聲嚦嚦道:「不用打擾君上了,妾身只想返回滇王府去。」
項少龍等均微感愕然,這才知道壽春竟有莊家的府第。春申君臉露古怪神色,乾咳一聲道:「這事也待回到敝府後再說好嗎?」莊夫人嬌軀微顫,面紗後的秀目盯著春申君道:「請問君上,這事有甚麼問題呢?」
春申君嘆了一口氣道:「自滇國亂起後,王妃和小公子避往秦地,滇王府的婢僕便四散潛逃,丟空了幾年,最近左令尹李闖文見了頗為心喜,強行搬進了滇王府去,本君雖曾多次與他交涉,可是他仗著先王的默許,一概不理睬,本君也極為不滿。」莊夫人嬌軀劇顫,怒道:「天理何在,君上須為妾身討回公道。」
春申君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低聲道:「早晚本君會使這小子受到教訓,不過現在形勢微妙,不宜輕舉妄動。王妃舟車勞頓。不若先回敝府休息吧!」項少龍卻是心中叫妙,現在壽春要置莊保義於死地的固是大有人在,可是由於牽涉到十多個諸侯國,卻是沒有人敢動手。所以只要佔在有道理的一方,自可大鬧一場,以營造聲勢,哈哈一笑道:「君上好意心領了,今趟我們來壽春,正是要討回公道,若膽怯怕事。何能完成復國大業。君上請先回府,我們自有主意。」
春申君愕然望向項少龍。萬瑞光乃滇南名將,更是滇南族的著名領袖,文武兼資,在楚國有一定地位,但仍想不到他如此敢作敢為,擺明要把滇王府重奪回手上。莊夫人也嬌軀一頓,差點出言阻止,幸好想起項少龍乃非常人,自有非常手段,臨時把到口的話吞回肚子裏。
春申君不愧戰國四大公子之一,沉吟頃刻後道:「李闖文這一妄撞行為。很多人都看不順眼,就是李族中人亦有微言,諸侯國派駐此處的使臣更曾聯名上書抗議,只是給先王一直拖著。萬將軍若要把王府奪回,無人敢說半句話,只不過李闖文府內家將中高手如雲,起了衝突時後果難料,萬將軍還請三思。而本君卻不便真接參與。」
項少龍心中大喜,若情勢如此,更不可放過這為莊家揚威的機會,當所有人均認為他們有復國的能力時,由於滇國乃楚國諸侯之首,就算掌權的是李園,在衡量形勢下,仍不得不賣他們賬。冷喝道:「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君上可否先遣人通知李闖文,說我們要立即收回滇王府。來個先禮後兵。」這孟子的名句,是他中學時唸回來的東西,恰好能在此時此景派上用場,學以致用。
春申君雙目亮起奇光,點首道:「萬先生果是真豪傑,我黃歇服了,人來!」方卓自動請纓,踏前施禮道:「這事由小人去辦吧!」項少龍心中暗笑,當然知道方卓是去教李闖文選齊高手,與他們打個硬仗了。但由於他們中有莊夫人和莊保義這兩個政治上非常敏感的人在,任李闖文有多少家將,也絕不敢以眾淩寡,一個對一個時,就要教他好看了。
滇王府位於內城中心處,與王宮比鄰,整列街道不是外國使節的賓館,就是諸侯國的行府,所以滇王府被李闖文強佔,確是非常礙眼的事,亦是過世了的孝烈王以之削減侯國聲威的手段。現今孝烈王已死,李闖文這一行為,立時失去了憑依,間接造成了莊家奪回己府的聲勢。
一直以來,楚王廷都推說李令謀反乃滇國內部之事,與楚廷沒有半點關係。當然表面上亦不承認李令的地位,以免惹起其他諸侯國的反感甚至叛離。若諸侯國歸附強秦,那楚國就頓失西南屏障,國勢危矣。因著這種種形勢,項少龍決意放手大幹,第一個要開刀的就是李闖文。
由於不能真的動手殺人,所以項少龍從春申君處取了一批重木棍,藏在莊夫人車底,才往滇王府開去。到了滇王府外,只見府門大開。二百多名武士排列府前廣場處。擺開陣勢來迎接他們這區區一行四十多人。其中還包括了婦孺和小孩。
此乃午後時分,街上行人眾多。更不乏住在附近的公卿大臣,又或來弔祭孝烈王的東北方諸國和諸侯國的有關人等,見到滇王府前這種陣仗,無不圍在府外觀看,不片刻已是人山人海,氣氛熱烈。項少龍一馬當先,領著眾人便要進入滇王府。
有人在主府長階上平臺處,大喝道:「來人止步,何故亂闖我府?」項少龍等好整以暇地跳下馬來,只見對方二百多名武士布成鉗形之勢,封擋了他們所有進路,主力集中在府門處。抬頭望往,府門已換了「李令尹府」的大橫匾。冷笑道:「何人劫佔了我滇王的府第,給我萬瑞光報上名來。」
那顯然就是李闖文的人一身武服,生得頗有威勢,只可惜一面俗氣,眼睛不合比例的細小,手握劍柄哈哈大笑道:「真是好笑,滇王因不懂治國,早於五年前被當地民眾殺死,還那裏找個滇王出來?」項少龍更是放下心事,即使李族之人,也不敢明目張膽承認李令繼位,以免造成眾諸侯國一起作反那一發不可收拾的惡果。
這時莊夫人等仍留在車內,由紀趙兩女貼身保護,莊孔等負責守護馬車,使他們動起手來再無後顧之憂。項少龍兩眼寒芒一閃,大喝道:「好膽,我家儲君在此,誰敢說滇王不在,你這強佔滇王府的狂徒,可敢和我到大王座前理論,查看有關國璽文書令符,以證我儲君可是滇國之主。」
李闖文獰笑道:「你才是狂妄之徒,誰知你是否亂臣賊子,弄些假證物來招搖撞騙,快給我滾出大門去,否則我就把你們的狗腿子全敲斷了。」街上登時一陣譁然,旁觀者都對李闖文橫蠻的行徑表示不滿,方可見此人平時必是橫行霸道,得罪人多,稱呼人少了。
項少龍如是時候了,故意露出膽怯之態,道:「你既不相信,我這就去面謁太后大王講求評個公道。」李闖文得勢豈肯饒人,大笑道:「走得這麼容易嗎?待我把你們綁往見太后吧!」
府外又是一陣起哄。李闖文實在太過分了。項少龍早知李闖文不會如此容易罷休,更知他覬覦剛才自己所說國璽令符等物,冷笑中打出手勢。此時兩旁的李府武士已開始往他們迫近過來。烏舒等立由馬車底抽出長棍,迅速拋送到各人手上。李闖文這時才感到有點不妥,大喝道:「動手!」
項少龍早大棍在握,甩掉外袍,露出一身武士勁裝,撲前揮棍左挑右打。敵人手中長劍立被磕飛了幾柄。慘哼聲中,圍上來的武士在諸鐵衛反擊下,紛紛變作滾地葫蘆,腿骨手骨斷折的聲音連珠響起。數千圍觀者人人都有鋤強扶弱的心理,又一向憎惡李闖文,一時歡聲雷動,更添項少龍一方的聲勢。
這批武士一向養尊處優,本身的實力又與項少龍和眾鐵衛有段遠不可及的距離,加上重木棍佔盡長兵器的優勢,縱是人數在對方十倍以上在措手不及下立時潰不成軍。項少龍和諸鐵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放倒了廣場上七十多名兵士後,結成陣勢,向高踞階上的李闖文和百多名武士攻去。
李闖文那想得到來人如此厲害,狂亂揮舞長劍,拚命驅使手下衝前攔敵。項少龍如出柙之虎,踏著倒地呻吟的敵人身體,長棍一記橫掃千軍,便將兩人掃飛尋丈外時,巳登上最上的一級台階。烏舒等都大呼過癮,見人就打,衝前來者若非腿骨折斷,就是血流披面的倒往四方。其中十多人更被當場打得半死。
項少龍擋者披靡的直迫李闖文而去,其他武士見勢色不對,紛紛散開。李闖文見狀大驚,在十多名家將護其下,退進府門內。項少龍伸腳撐跌了一人後,人棍合一的旋風般闖入主府大堂裏。府外則倒下了最少過百名李府武士。李闖文回過身來時,項少龍與烏舒,烏光、烏言著、荊奇等人已附影而至。氣勢如虹下,在李闖文身前倉皇布陣的武士再被斬瓜切菜的擊倒地上。
李闖文呆立當場,手中雖仍握著長劍,卻不知應動手還是放棄反抗。項少龍收棍而立,微笑逋:「原來你不但是狂徒,還是膽怯之徒!」李闖文臉色數變,終是還劍入鞘,還口硬道:「我乃大楚令尹,你若敢動我半根毫毛……」
話尚未完,項少龍打個手勢,兩支木棍已重重敲在他小腿骨處,骨裂聲中,李闖文慘嘶倒地。項少龍下令道:「將所有霸佔我滇王府的狂賊,全給我扔出街外。」眾鐵衛轟然答應了。
第十二章 重振聲威
收復了滇王府後,接著發生的事,連項少龍都感到出乎意外。首先來賀的是春申君,接著是被逐離滇王府不久的一眾婢僕武士,再就是各諸侯國來弔祭孝烈王的代表甚或侯王,與及東方各國的使節和一向崇敬莊家的名將大臣,弄得莊夫人和項少龍為應酬接見忙個不停。黃昏時太后李嫣嫣發旨下來,召見莊夫人和莊保義,卻不包括項少龍在內。
項少龍知道造勢成功,放心讓莊夫人母子在春申君陪同下,入宮見李嫣嫣和那只有兩歲多的小儲君。幸好尤氏姊妹仍在,遂陪他接見客人,以免露出馬腳。忙得暈頭轉向時,下人報上道:「魏國龍陽君求見!」項少龍大喜,囑咐了尤氏姊妹繼續應付其他來人後,使人把龍陽君引進內堂。
龍陽君正為這安排感到茫然,至抵達內堂,見到項少龍,呆了一呆時,項少龍離席起迎道:「今趟又瞞倒你了!」龍陽君不能相信地瞪大「秀眸」,失聲道:「項少龍!」
項少龍拉著他到一角坐下,笑道:「不是我是誰?」龍陽君大喜道:「你可知道田單到這褢來了!」項少龍含笑點頭。
龍陽君嘆道:「你真有通天徹地之能,先是董馬癡。現在則是萬瑞光,累我還為你擔透心事,三天前我到此時赫然發覺田單神氣的在這裏擺風光,還以為你給他殺了呢。」項少龍當下把事情和盤托出,不知為何,他全心全意地信任這個「男朋友」。
龍陽君聽得田單藉替身遁走一事。恍然道:「怪不得劉氏昆仲和旦楚等人一個不見,不過你能嚇得他如此不風光的溜掉,亦足可以自豪了。」項少龍道:「君上是否來參加孝烈王的喪禮?」
龍陽君道:「名義上當然是這樣,實際上卻希望能由田單手上把楚人爭取過來,現在我們都知道田單、李園和呂不韋定下密議。要瓜分天下。」項少龍道:「只要君上助我殺死田單,不就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嗎?」
龍陽君一想也是道理,點頭道:「若你真能使滇國小儲君復位,那便可牽制楚國,教楚人不敢有異心。不過事情是挺複雜哩!最後我們仍是要對付你們秦國,不是非常矛盾嗎?」項少龍道:「那是日後的事了,若不解決呂不韋的陰謀,立即便要大禍臨頭,所以殺田單乃對你對我均有利的事。」
龍陽君苦笑道:「天下間,怕只有一個項少龍是我拒絕不了的。遲些你還會見到很多老朋友呢。」項少龍道:「那是韓闖了,對嗎?」
龍陽君道:「韓闖這人不大靠得住,你最好不要讓他知悉身分,否則說不定他在某些情況下會出賣你。」項少龍問道:「各國還有些甚麼人來?」龍陽君數著手指道:「趙國來的是郭開。這傢夥現在很得寵,有他弄鬼,我看廉頗很快會相位不保了。」
項少龍知他這麼說,背後必發生了一些事,才這麼肯定,不由心中暗嘆,卻是愛莫能助。龍陽君續道:「燕國來的應是太子丹。但到現在仍未有資訊,確是奇怪。」項少龍亦大惑不解,假設太子丹的人以快馬經魏境到壽春報信,至少該比自己快七十天,沒有理由到現在仍沒有消息。
一般使節往來,均必先遞上正式文書,假設現在太子丹仍未有資訊到來,可能趕不及半月後楚王的大殮了。項少龍道:「秦國有人來嗎?」龍陽君道:「秦國一向和楚國關係較密切,現在又是罕有的和平時期,當然會派人來,不過奇怪是派來者不是呂不韋,而是左丞相徐先。」
項少龍心中劇震,隱隱間大感不妥。龍陽君訝道:「有甚麼問題嗎?為何少龍臉色變得這麼難看?」項少龍道:「現在還不知有甚麼事,君上可否幫我一個忙,查察徐先取甚麼路線到壽春來,此事至關緊要。」
龍陽君立時明白過來,色變而起道:「此事我立即遣人去辦,若是經過我大魏。我會派軍保護他。哼!這一著可能是嫁禍我大魏的陰謀。」項少龍倒沒有想過此點,徐先到壽春。不出取韓或取魏兩條路線,若呂不韋使人在任何一國刺殺徐先,均可牽起軒然大波,而呂不韋更可乘機對韓或魏用兵了。想不到莫傲死了,呂不韋仍如此厲害。
至此兩人均無心說話,龍陽君匆匆離去。送走了所有賓客後,天已入黑。項少龍肚子餓得咕咕發叫,忙返入內宅他的院落去,紀趙二女剛洗過澡,候他進來吃晚鱔。
滇王府規模中等,是由一座主府加上六個四合院落組成,四周圈以高牆。每個四合院均以庭院為中心,四周圍以房屋而成,佈局內向,幾乎所有門窗均開向庭院,府內遍植大樹,故即使際此炎夏時節,仍是非常陰涼。入口均設於南方,左右對稱,有明顯的中軸線。對著正門的房子是正房,左右則是東西廂房。項少龍和眾鐵衛佔了兩個四合院落,地方寬敞舒適,有若回到了家中。
項少龍吃飽了肚子,嘆了一口氣,把見過龍陽君和對徐先的擔心說了出紀嫣然聽後色變無話。趙致道:「徐相乃西秦二大虎將之一,該有辦法保護自己吧!」
紀嫣然道:「最怕他手下裏有呂不韋的奸細,徐相又想不到出手的是李園潛往韓魏境的人,那就非常危險了。」旋又皺眉道:「雖輒楚關係密切,但只要派個王族的人來,比徐先要更加適合,可知其中必有原因。」
項少龍道:「只要隨便找個政治藉口,例如要與楚人另簽和約,就可迫得徐先非來不可,太后雖對呂不韋的不滿與日俱增,但暫時仍很難不倚賴他這臭仲父辦事,因為秦國軍方一向都看不起她這個太后。」紀嫣然對徐先極有好感,憂慼慼地嘆了一口氣道:「現在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此時莊孔過來相請項少龍,說莊夫人回來了,想見他面談。項少龍只有收拾情懷。隨莊孔去了。莊夫人身穿燕尾長褂衣,衣裾處被裁成數片三角,疊疊相交,形同燕尾,故以此名。她斜倚在靠中央庭院的一扇窗漏旁的臥幾上,神釆飛揚地看著項少龍進門,秀髮挽成墜髻,以一枝金釵把髮型固定,在燈火裏金釵閃閃生光,使她更顯高貴優雅,亦非常誘人。腰上掛著一串形狀不同的玉佩,倍添瑰麗富貴的貴婦身分。
莊孔離去後,莊夫人盈盈起立,移到項少龍身前,甜甜一笑道:「妾身早回來了,但要待沐浴更衣後才見你,嗅到人家身上的浴香嗎?」言罷傲然挺起了酥胸。項少龍暗忖滇南土族的女人必是特別開放,誘惑起男人來既直接又大膽,同時知她因感激自己,故更添愛意。微微一笑道:「看夫人的樣兒,便知今趟楚宮之行大有所獲,在下有說錯嗎?」
莊夫人舉起一對玉掌,按在他胸口上,媚笑道:「少龍:你的心跳加速了。」項少龍大感尷尬時,莊夫人放開了雙手,以動人優雅,似是弱不禁風的步姿娜到了窗旁,背著他看著月夜下的庭院,柔聲道:「項少龍果真是名不虛傳,只虛晃一招,立時使整個壽春都震盪了,現在再無人敢小覷我們這些亡國婦孺,眾諸侯國都表明立場,支持我們復國,唯一的障礙便是楚廷。」
項少龍來到她身後五步許處立定,問道:「李嫣嫣對你態度如何呢?」莊夫人道:「我本以為李嫣嫣是個非常厲害的女人,但出乎意料之外她只給人溫柔多情的感覺,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哀傷淒艷,人當然是絕色尤物,甚至可與你的紀才女相媲美。而更便我奇怪的是她在春申君和李園之間,她似乎更傾向於春申君,這確是令人費解。」
項少龍聽得呆了起來,李嫣嫣竟會是這樣我見猶憐的女子嗎?莊夫人轉過身來,倚窗而立,嘴角帶著個迷人的笑容,眉梢眼角則是無盡的風情,雙肩輕聳道:「李園和春申君對妾身的身體都很有意思,妾身該怎麼辦呢?」項少龍苦笑道:「夫人要我給些甚麼意見呢?」
莊夫人淒然一笑道:「這種男人的嘴臉我早見慣了,若非遇上了你,妾身定不會吝嗇身體,以爭取他們的支持,但現在卻感到要先徵求你的意見。天下之間,除了你外,再沒有任何人可以得到妾身所有的信任了。」
項少龍正思忖她是否在誘惑自己時,莊夫人移步過來,貼入了他懷裏,用盡氣力摟緊了他的熊腰,俏臉埋入他寬肩裏。呻吟道:「擁抱我好嗎?我須要一個強大的男人支持我。」
要說在這種情況下,對這樣一位身分高貴、千嬌百媚的尤物投懷送抱不動心,就定是騙人了。項少龍不由把她摟個結實,愛撫著她豐盈和充滿彈性的背肌,柔聲道:「夫人不必如此,就算我們沒有肉體的關係,我項少龍也決不會食言,定會助小王儲登上王位。」
莊夫人仰起俏臉,甜甜一笑道:「你以為妾身當你是其他的男人嗎?不!你錯了,人家昨晚便在夢中見到你,只可惜我們的一段情,到王兒登基後就要一刀兩斷,想起來便感到人生沒有甚麼味道了。唉!真希望能像尤家姊妹那般無牽無掛地將身子交給你!」
忽然離開了他的懷抱,拉著他到一旁席地坐下,肅容道:「現在李嫣嫣已確認了我和王兒的合法地位,但李園卻以強秦壓境為藉口,拒不出兵助我母子,春申君不知是否怕開罪李族,亦搖擺不定,神態曖昧。別人所說的支持,只是口上說說,不會有實質的行動,所以我們母子的命運,仍是操在少龍手上呢。」
項少龍為安她的心,低聲道:「我在秦楚邊界有支實力強大的部隊,到時可扮作滇人,攻入滇京。但若我殺死田單,便得立即秘密溜走,否則恐怕難以離開壽春。現在李園唯一對付你的方法,就是把你們母子軟禁楚京,又可玩弄你的身體,一舉兩得。」莊夫人色變道:「我倒沒有想過這問題。」
項少龍忍不住摟著她的香肩,低聲道:「你現在最緊要是裝出須人援手的姿態,不妨跟李園和春申君虛與委蛇,擺出一副若果楚廷不肯出兵,就全無辦法的樣子,定可以騙倒所有人。」莊夫人咬著脣皮道:「你是否暗示我要犧牲自己的色相呢?本來我早打定了這主意。但有了你後,我又不想那麼做了。」
項少龍見她對自己確似動了真情,自己又風流慣了,忍不住親吻了她的臉蛋,柔聲道:「凡是容易上手的東西都不覺珍貴,所以你要對所有對你有野心的人欲迎還拒,若即若離,弄得他們心癢雖熬時,我們早離開楚京了。假若我在楚王大殮前殺不死田單,便惟有放棄。全心為你復國好了。」
莊夫人現出迷醉的神情,呢聲道:「愈和你接觸,便愈覺你本領厲害,偏偏你卻是個情深義重的豪傑,這感覺真教人矛盾。少龍啊!人家這麼易上你的手,你會不會看不起人家呢?」項少龍心道尚未入室登榻,那算上了手,口上當然不可這麼說,柔聲道:「在小儲君復國之前,我們切不可發生肉體上的關係,那會使我們沉迷慾海之中,很易會曝露我的身分而誤了正事,我們必要抱上臥薪嘗膽的態度,只有刻苦砥勵,才可成其大業。」
莊夫人差點是呻吟出來道:「你身畔有美女,怎算是臥薪嘗膽,用這來形容人家倒差不多,少龍啊!唔……」項少龍封上她的香脣,雙舌交纏繾綣,一雙手伸入萬青娥衣衫內,粉乳盈盈一握,嬌嫩柔膩,滑如凝脂,潤如軟玉,令人銷魂。一番纏綿後,才放開她道:「女人若在男女之事上得到滿足,會在神態上給李園和春申君這些花叢老手看出來的,那時夫人便難以玩弄手段,此事微妙至極,夫人定要聽我忠告。」
莊夫人驚醒過來,坐直嬌軀道:「妾身明白了,但不要忘記你的諾言,復國事成後。人家絕不肯放過你的。」項少龍又與她纏綿一番,才回自己的院落去,心中強烈想著紀嫣然二女,只有她們才可醫治他給這狐媚過人的艷婦所挑起的慾火。在這生死懸於一髮的險境裏,他不想有任何因素影饗他的大計,那包括男女的關係在內。十五天內若殺不了田單,他立即溜走,絕不會猶豫。
殺死田單雖重要,郤遠及不上紀趙兩女和眾鐵衛的生命,何況家中還有烏廷芳、項寶兒,更有在塞外等他前去共用逍遙時光的諸位美女。這時他才明白甚麼是英雄氣短了。
第十三章 歷史重演
「鏗鏘」之聲。響個不絕。項少龍、紀嫣然、趙致和一眾鐵衛,加上尤氏姊妺,看著滇國小王子莊保義和荊善劍來劍往,打得倒也似模似樣。眾女當然頻頻為這小孩子打氣,荊善則憑其靈活的身手,只守不攻。
「噹!」莊保義終是人小力弱,一下握不住劍柄,掉在地上。可是他毫不氣餒,滾身地上,拾劍再打。項少龍心中暗讚,喝停了練習,傳了他幾個基本功。讓他自行練習,便到尤氏姊妹處讓她們為他化妝,紀嫣然等亦避返內堂,以免給人見到她們的絕世姿容。尤氏姊妹本已對他迷戀不已,昨天目睹他大展神威,更是傾慕,熱情如火,但項少龍昨晚已與紀趙兩女連場大戰,現在有力無心,否則又將重現兩女交疊的人間絕景。
項少龍始終是個受嚴格軍事訓練的人,知道在行動之際,若荒淫過度,對精神身體均有害無益。而兩女因由莊夫人處明白了現下的處境,因為她們與莊夫人本都有以美色爭取援助的覺悟,如今為了避免露出破綻,只好強忍慾念,只止於一般的親熱和言語上的示意。化好妝後,兩女仍不肯放他離開,硬迫他躺在臥幾上,為他按摩推拿。只推了幾下,項少龍舒服鬆弛得睡了過去。
醒來時,兩女正在一左一右的為他推拿腳板,使他如在雲端。好不自在。尤翠之笑道:「睡得好嗎?」尤凝之道:「龍陽君來找你,在外面等了整刻鐘哩。」
項少龍嚇了一跳,坐起來道:「為甚麼不喚醒我?」尤翠之過來服侍他穿上外裳,柔情似水地道:「不捨得嘛!今晚項爺沐浴時,由我們再給你推拿吧!」
項少龍現在已習慣了她們無微不至的悉心侍候,點點頭便要起來。尤凝之扯著他衣袖幽怨道:「項爺真的都不能再碰我們姊妹嗎?」項少龍摟著兩人痛吻一番後,答應等滇國復國大業完成後一定再續前緣,這才一步高一步低的出去見龍陽君。
不知是否因重會項少龍,今天這美麗的男人特別容光煥發,坐好後接過手下奉上的香茗,呷了幾口後,龍陽君道:「田單的事非常棘手,因為田單現在住進楚宮裏,與李園為鄰,所以守衛森嚴,我看除非把握到他離開王宮的時間,否則休想行刺他。」項少龍大感頭痛,道:「有沒有方法弄張王宮的地形圖來呢?」
龍陽君為難地道:「假若多點時間,說不定可以做到,但依我看於孝烈王大殮後,田單會立即起程返齊……唉!」項少龍道:「楚宮有甚麼防衛呢?」
龍陽君道:「這個真的不大清楚,不過只是環繞王宮的護河、高牆和哨樓,就是不易解決的難題了。何況現在連田單真正住在宮內甚麼地方都未曉得。」項少龍道:「凡是王侯巨宅府第,必有逃生秘道……」
龍陽君打斷道:「不用想這方面的可行性了,像我們的魏宮,便有人十二個時辰輪番監聽地底的動靜,否則掘條地道進宮,不是要宰誰誰就沒命嗎?」項少龍道:「田單總要參加宴會吧?只要知道他何時會到何地赴會,不是可在中途截殺他嗎?」
龍陽君頹然道:「楚人雖被稱為南蠻。但比之我們北方諸國更是守禮,楚王大殮前,理該禁止一切宴會喜慶之事,所以你這一著仍是行不通。」項少龍苦惱地道:「那誰可以把田單由王宮引出來呢?唉!只要知道田單住在王宮何處,說不定我便有辦法了。」
這時他腦內想的,自是通往趙穆宅中的下水道,不過由於楚宮大多了,又沒有內應,楚宮的下水道又不知是否那麼方便,所以此法仍是行不通的居多。龍陽君忽壓低聲音道:「那滇王妃是否非常美麗?」項少龍奇道:「確是非常動人,君上難道……」
龍陽君「俏臉」微紅,「嬌嗔」道:「不要誤會,只是昨晚我到春申君府上時。李園和春申君都大讚滇王妃,說這樣狐媚的女人確是萬中無一,當時田單、韓闖和郭開都在座,人人動容,所以找才想到滇王妃說不定可以美色引誘田單上當呢!不過想具體些又很難行得通。」項少龍道:「他們有說起我嗎?」
龍陽君「橫」他一眼道:「怎會漏了你,他們對你的身手和果斷的行為均大感驚異。不過任他們想破腦袋,也不會聯想到項少龍來,連奴家都認不出你,其他人更休想了。」項少龍最少把龍陽君當了半個女人。又因著相互間「深厚」的交情,無論他作甚麼女兒嬌態,都只覺親切,而不會生出反感。笑道:「李園說起萬瑞光時。有否咬牙切齒呢?」
龍陽君道:「這倒沒有,照我看李族內爭權奪勢亦非常厲害。李園昨晚便大罵李闖文不知進退,活該給人打斷腿骨。」項少龍糊塗起來,問道:「春申君和李園又是甚麼關係?」
龍陽君道:「好到不得了,李園見到春申君時像老鼠見到貓,逢迎恭敬得過了分。我看李園暗中必有對付春申君的陰謀,否則不須如此卑躬屈膝。」龍陽君又道:「你可見過李嫣嫣?我看除了紀才女,沒有人比她更清秀明麗了,不過她眉眼間總有股化不開的哀愁,教人心痛。」
項少龍苦笑道:「可惜她全無見我的意思,否則我可和君上分享這觀感了。」龍陽君沉吟片晌,道:「我派了人去偵查徐先的行蹤,不過我恐怕已遲了一步,急死奴家了。」
項少龍輕拍他肩頭道:「放心吧:只要有我項少龍在,定不教秦軍入侵魏境。」龍陽君大喜道:「那這事就拜託你了。」兩人又商量了一會,發覺一時間很難找到行刺田單的方法,龍陽君惟有先行告退了。
龍陽君前腳剛走,李園便和春申君相偕而至。項少龍當然由得莊夫人去應付,不過還未回到紀趙二女的院落,莊孔來請他出主府見客,他惟有硬著頭皮去了。由後進舉步走入主廳時,他故意妀變了一向行路的姿勢,迎面走向正和莊夫人分賓主坐下的春申君和李園,廳的四週均守立著兩人的親衛。
果如龍陽君所料,李園沒半點懷疑地站起來迎接他這個萬瑞光,春申君則自重身分,安坐如故。李園施禮道:「萬將軍果是非常人,難怪一到壽春,立時成為家傳戶曉的人物。」項少龍還禮後,以改變了聲調和帶著濃重滇音的周語道:「比起君上和太國舅,我萬瑞光只配作提鞋抹蓆的小廝吧!太國舅客氣了。」
莊夫人見李園毫不懷疑,放下心來,欣然道:「太國舅今天登門造訪,就是要來見瑞光你哩!」項少龍暗忖這兩人是找藉口來與你這萬中無一的女人親近才真,含笑坐在居左的李園下首處。
李園深深望了莊夫人一眼後,別過頭來對項少龍道:「萬將軍乃滇南名將,不知對復國一事有何大計?」項少龍正在注意莊夫人的動靜,見到李園望她時,有點慌亂和下意識地垂下目光,心中叫槽,知道李園憑著俊朗的外型,充滿魅力的談吐和風度,巳攪亂了莊夫人的芳心,所以她才有這種失常的舉止。口中應道:「這正是我們到壽春來的目的。若王上能撥一批軍馬讓小臣指揮,可望一舉破賊,收復滇地。」
春申君乾咳一聲道:「此事還須從長計議,由於先王新喪,儲君年紀尚幼,一切也該待大殮後再作決定,希望王妃和萬先生能體諒箇中情況。」項少龍暗忖這樣就最好了時,又見李園以眼神去挑逗莊夫人,但春申君卻沒有見到。
李園向莊夫人展露一個連項少龍亦不得不承認非常好看的笑容,柔聲道:「太后對滇王妃一見如故,加上先王大殮前心情困苦,著我來邀請王妃和小儲君到宮內小住,也好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項少龍大吃一鸄,大叫不妙。若讓莊夫人和莊保義住到王宮去,再要出來便不是自己可以作主了。況且憑李園的手段,莊夫人又被自己挑起情慾之心,要得到她真是易如反掌,那時會有甚麼後果,確是難以逆料。忙向莊夫人打了個眼色。
莊夫人會意,垂首黯然道:「太后心意,青娥心領了,青娥乃亡國之人。一天滇國未復,都難消愁慮,青娥怎敢以愁容侍奉太后,希望國舅爺能向太后陳說青娥的苦衷。」李園登時語塞,惟有點頭表示同意。春申君顯然亦在大打莊夫人主意,柔聲道:「王妃不若到我府小住兩天,免得在這裏觸景傷情,只要先王入土為安,一切復常後,本君定會全力支持小儲君復位。」
莊夫人當然明白春申君說話背後的含意,想起項少龍所說的欲拒還迎,先幽幽地橫了春申君嬌媚的一眼,才垂下螓首。輕輕道:「過了大殮之期後好嗎?奴家在來京途中小病了一場,到今天仍未康服,希望能休息數天,養好身體再說。」看著她我見猶憐的神態,想起昨晚的熱吻,連項少龍都腦袋發熱,春申君和李園自是露出色授魂與的表情。美女的魅力確是沒有男人能抵擋的。特別是尚未到手的美女。
李園關切地道:「待會我找宮內最好的禦醫來給夫人看病吧!」莊夫人推辭不得,只好道謝。春申君和李園都找不到再留下的藉口,惟有站起來告辭。項少龍正鬆了一口氣時,李園親熱地拉著他衣袖道:「還未曾好好與萬將軍說話,不若到敝府吃一餐便飯吧!」
項少龍一則以喜,一則以驚。喜的當然是有機會到宮內去,驚的卻是怕沒有了莊夫人照應,會露出馬腳來。但無論如何,都知道是難以脫身了。只是不明白李園為何要籠絡他吧了。
項少龍和李園坐在馬車內,春申君則自行回府去了。李園微微一笑道:「萬兄對復國一事。心中成數如何呢?」項少龍苦笑道:「滇地叛亂時,我們莊家和萬家能逃出來的就那麼多人,雖說滇地各族都希望我們回去,但由於李令得到夜郎人撐腰,假若沒有外援,我們成功的機會仍然不大。」
李園狠狠道:「李令此人我早看著不順眼,雖說同族,我卻和他沒有半點親情。此人自得國後,便舉兵四處佔地,顯然狼子野心,不過若要太后點頭派出大軍,卻絕不容易,何況滇地實在太遠了,若不能一下子攻克滇京,戰事蔓延,形成亂局,恐秦人會乘機來侵,那於我大楚就非常不利了。」項少龍恍然大梧,明白到即管李族裏也分成至少兩個派系。那麼鬥介和成素寧,就該是支持李令的一派了。
由於李園也沒有把握說服乃妹李嫣嫣,可知李嫣嫣正秉承孝烈王的遺旨,希望通過李令把諸侯國收服,重新納入楚國版圖。但李園卻看穿了李令的野心,知道李令只是想另樹勢力,這對李園自是構成威脅。其中情況可能更複雜,不過那可是項少龍想像力之外的事了。
項少龍愈來愈深切體會到表面看去的外象和真正的事實,可以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李園見頂少龍呆若木雞,還以為他正為復國希望愈來愈少而神傷,抓著他肩頭,裝出懇切的神色道:「說出來或者萬兄不會相信,反對出兵滇國最主力的人物。就是春申君黃歇。」項少龍失聲道:「甚麼?」
李園道:「所以我說萬兄很難相信吧:現在的形勢大大不同了,諸侯國擁兵自重,王令難行,朝廷又鞭長莫及。難以討伐。所以春申君才會反對貴國的復辟。」項少龍苦笑道:「太國舅真是坦白。」
李園道:「我卻有完全不同的看法,諸侯國已是既成事實,若要去之只是徒增亂事,最後不但勞而無功,還會培殖出更多像李令這種新勢力,所以找對滇國復國一事,是完全支持的。」
項少龍反相信了他的話。因為正是春申君的食客方卓把莊夫人母子到壽春的消息通知成素寧,若說沒有春申君在背後首肯,方卓這麼做對他有何好處。春申君表面做足好人,暗裏卻在扯莊家的後腿。政治本就是這麼卑鄙的一回事。
李園也非心腸特好,只是因著某種原因,李嫣嫣現在似乎較傾向於春申君。甚至李族裏也有人站在春申君的一方,使李園大感威脅,又因見到他英雄了得,所以才想拉攏,加入他的陣營,背後當然還有更厲害的陰謀。項少龍把心一橫道:「其實我對太國舅的話深信不疑。因為我們在來此途中,差點為奸人所害。」遂把成素寧使人假扮船伕,意圖毀船殺人的事說了出來。
李園大喜道:「如此我就不必多費脣舌了,萬兄如肯與我合作,包保你可以復國。只不知萬兄有否那種膽量?」項少龍那還不心知肚明是甚麼一回事,故作昂然道:「只要能還我滇土,我萬端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園沉聲道:「那就必須先殺死春申君。」項少龍立時聯想起信陵君曾哄他去行刺魏君的舊事,想不到歷史又在重演了。
《尋秦記》卷十五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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