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之舞:卡罗维瓦利(Karlovy Vary,KV)的初夜(4)
伊娃 (上,回忆篇,续2)
丹凤朝阳
就这样,食与色、“蝶梦庄周”和“庄周梦蝶”不断交替,不知不觉到了第三天的黄昏。晚饭前,我把伊娃拉起来,俩人对面正襟危坐,席地抽烟谈话。“我说,我们还有一周时间。从今晚开始正常作息了。机票不用急,明天请真田样帮忙,连升舱都有可能,毕竟我们是汉莎和全日空欧洲线的要紧客户。房子你可以委托给公司来处理。只是明天开始必须必须把屋子打扫起来,把行李打包托运,要算好TNT在路上和报关通关的时间,别等人到家了,又要眼巴巴地盼行李。”
我盯着她 “伊娃将,必须振作起来了,请问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在布拉格只有母亲。我父亲是哈维尔(注:瓦茨拉夫•哈维尔Václav Havel,1936年10月5日-2011年12月18日,捷克的作家、剧作家、著天鹅绒革命的思想家之一。于1993年到2003年间担任捷克共和国总统)的密友,也是记者,但去世得很早。他们年轻时候一起参加过布拉格之春运动。我们的大家庭在斯洛伐克。我外祖父和母亲都曾是布拉格木偶剧院的名演员,现在住的房子就是外祖父外祖母购置的。他们去世以后,母亲也离开了剧院,专门经营外婆留下的小产业,这次回去我想跟妈妈她一起打理。我会给你留下详细地址的,Y哥,你一定不能把我忘记。”
“真是世事无常,本来你正是女承父业,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人生。”“我对父亲已经没有很深的印象了,都是通过读他留下来的文字和作品来了解的。对了,您知道卡罗维瓦利吗?”
“当然,KV镇,米兰•昆德拉说托马斯和特丽莎相遇在那里(《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告别圆舞曲》里他写说现在这个季节KV镇好似裹在火焰里,因为特普拉河谷里的树叶变成了黄、红和褐色。”“我父亲留给我们一所带小花园的房子,就在爱情山上,离那小鹿铜像不远,正可以俯瞰特普拉河谷。因为离开布拉格有一段距离,家里又没有男人了,两个女人支撑家业多少有点吃力,本来这次回去,妈妈要跟我合计下把它卖掉的。这不,我俩好了嘛,我就改主意了,怎么也要把爸爸的馈赠留下来。”
“就为这个?”“是,就为这个。我总觉得我们会在那里重逢的。”
男人和女人同时熄灭了手中的烟,一段长久的空白与沉默。男人的眼睛微微湿润。
我再度揽她入怀,除了深吻,此时不知还可以做什么,还应该做什么。良久,我松开她,说“起来,一起准备晚饭吧。然后就在附近走走,回来后做个任务清单,把正经活干起来了。”
晚饭后,我们在寓所附近的小路上散步,几乎找不到一个成形的话题焦点,因此多数时候是走着沉默着。也许,身心语言交流的剧烈进步令俩人口语交谈能力暂时退化了。上苍总是公平的么。即便已经如此亲密的男女,无话可说时便保持沉默,而不是没话找话,的确是一种可贵的理性。
折返时候,伊娃特地选了一条绕路,转角忽见路边一片银杏林。我们就在那阶前略站了会。路灯下,秋光里,清风徐来,银杏叶一片片飞扬、凋落,就象一颗颗心坠地又起飞,不知道被流光带往何处。这时我听见伊娃轻叹着说“爱总是在不该来的时候到来!”
“两个涩柿子,相互摘一个,这是大伴大江丸的俳句。”
我们就象平日工作时那样条分缕析地讨论、拟定任务清单,各自在行事历上记录着,我用日语,她用英语。感觉我们到另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旅行后又重归坐标清晰的世俗生活,而工作的高效率会带给人另外一种充实感。我们十点就上床了,听话、守纪律,我搂着她同向侧卧,睡得很香。
早秋凌晨,漆黑的夜色只要裂开一道亮光,东京的乌鸦就成群结队地盘旋鸣叫。我就这样自然醒来,而胯间之鸟也在这凌晨勃起。
微光中我看清楚了伊娃那象牙白脸上细细的金色绒毛,睫毛的阴影画出两条优美弧线,呼吸匀停的鼻翼起伏着,胸脯起伏着。我情不自禁地吻着她,要吻醒她。她醒来时神色半是宽容半是慵懒。
“天还黑着呢!”“乖,伸个懒腰,慢慢起来,我去煮咖啡。”一夜好眠,鲲鹏于飞,我很乐于给听话的姑娘当一个“二十四孝”男人。咖啡端来时,我的伊娃,我的胡姬赤裸着坐起时还是不断地打着哈欠。咖啡一口一口地啜下,姑娘的眼神越来越明亮,鼻子都要伸进杯子里去了偷笑着“Y哥,你又要搞什么怪啊?”。“喝完就知道了。”我站在榻前,对她说“站起来,到我这边来,我抱你看日出。”高挑苗条的她与1米85、孔武有力的我做这个姿势再合适不过了。
我托住她的腰,让她两腿分开,开始舔食,她很快就有了润泽感,阴户正对着我的大鸟鱼跃上身插入,两条长长玉腿盘在我的腰间,玉足交叠,我们就铆合在一起,我就这样托举着她,把她放在窗前的书桌上。“拉开窗帘,没关系,只留了壁灯,外面看不见的,你看见什么了?”“伸手不见五指,远处天空有星星,另一侧天空开始变白了一点。”“那叫鱼肚白,就是东面,我们就这样等着太阳升起吧。”“那Y哥要把握好冲刺的节奏啊,来一次高能粒子撞击闪电战,希望太阳升起霎那我们都能进入仙境!”
我一次又一次地猛烈撞击提拉,感觉象一架歼击机机头在蜿蜒的时间隧道里不断地做着俯冲拉伸战术动作,她的配合真是神奇,就象有天鹅绒内衬的涂层紧紧包裹这这歼击机。这次我没有制止她任何欢愉的呼喊或呻吟,我认为迎接太阳的人应该是觉得身心生来自由者。我们旋即一起进入海面飞行科目阶段,潮湿的浪打来,再拉伸,俯冲、撞击。当我已经觉得非常敏感的时候,我停下来,开始转移注意力。
“伊娃将,请闭上眼睛!”我扶着她的腰,帮她摆了一个像“泰坦尼克号”电影里鲁斯在船舷上迎着海风展翅飞翔的姿势。“不许睁开眼睛,开始冲刺啦!”在冲刺的这一刻,我从暗流汹涌的海底开始升空,我在厚实紧密的时光隧道里加速升空,在近乎窒息的我瞬间,我撞击到了那一片孤单突起的礁石,她的子宫口,于是我坠毁了。火球变成了火花,火花寂灭成了男人与女人融为一体处温暖洁白的液体,那么粘滞,却开始缓慢地滴下。那么神奇,就在这时,第一缕熹微的光透过窗棂,斜照在伊娃30度角仰起的脸上,那些凌乱的卷发、茸毛、眉毛、睫毛都被打上了好看的侧光。我不顾疲惫唤醒她“可以睁开眼睛看窗外了。”我们看见,1秒、2秒、3秒、4秒…………..金色的太阳在东方的天空迅速腾空升起。
就在那一刻,性爱正大庄严,是宗教是艺术是信仰。
“伊娃将,你喜欢吗,这种晨爱方式在中文里可以叫作丹凤朝阳。两千多年前中国伟大的汉武帝命诗人司马相如写了一首情歌《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就是这位皇帝的子孙把你的匈奴祖先从亚洲赶到了欧洲,然后就有了你。”
“泪滴发烫声,埋火将消冷,松尾芭蕉的俳句写出了这般意犹未尽的情形。”
多年以后我想说动妻子琰重新演练这套“丹凤朝阳”,就隐去伊娃和我的姓名给她讲了这段韵事。她却拒绝了,说“看上去很美,可结局不好啊,你把精液撒在地上了,《圣经》中的奥南与守寡的嫂嫂欢爱后这样做被上帝惩罚了。我不喜欢凤凰。戚夫人为汉高祖跳赤凤凰舞,卓文君为司马相如唱凤求凰,结局都不好啊。我愿意是青鸟、青雀,不爱你了我就飞得很远很远,爱你就变成莲花,开在你的根蒂上,我喜欢那样的雅雍姿势,无论在朝阳、夕阳还是月光里,方生方死,生生世世。你就把那唯一的丹凤朝阳藏在你心底,别拿出来怄我。”
琰曾经写过一首“金缕曲”,似乎预示着她和伊娃两人在我生命中最终的位置,尽管她那时并不知道伊娃的存在:极道飞青雀。正挥师、 单于庭北, 又思京洛。 卫后门楣天下霸,武帝英雄气魄!且踏月、 听镝朔漠。 公主及笄年华好, 况嫖姚校尉衣冠弱。屠狗气, 饮浆酢。
长安回望的卢跃。 利中国、 五星东照, 自成一锷。仗剑为犁匈奴泣, 再下祁连关壑。
便请寄、 家乡杜若。
悲怆胡姬无颜色, 叹汉军又把燕支掠。
天可汗, 赤城郭!
半生谍海苦作舟。在我眼里,琰这首荡气回肠,令人拜服的咏史诗,也可解读为一首爱情长歌。在男人仗剑为犁的一生里,难免曾经沧海的悲怆胡姬,蓦然又是除却巫山的家乡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