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娃 （上，回忆篇，续3） 接下来几天，我们再没有做过。男人把她的事情做好，让她少些牵挂和劳心劳力，也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我们把行李托运走，把屋子打扫干净，然后把公寓交出去。她的车也交公司其实就是交给我处理。 伊娃非常仔细地在我的行事历上以英、日、捷克语、俄语写下了所有她可能的联系方式。真是细心的女人，她一定在想，有那么一天，我照着捷克语的地址按图索骥，突然就出现在她家门口吧。 最后一夜在我的公寓里我们是合衣靠在榻榻米上度过的。伊娃留给我一大箱东西“爱物与小物 留赠Y君 伊芙内莫科娃”，包括我们共用过的那几套漆器餐具、食盒、那几天她居家穿过的衣物等。 女人的意思是，既然我现在无法把我的肉体本尊留给你，我就把与肉体相关的吉光片羽留给你。最神奇的是一支录音笔，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想到的，藏在哪里了（事后我检讨，其实是我自己急于挽救那时几乎堕入人生万丈深渊同事兼爱侣，却忽略了基本的职业纪律，让伊娃小小地得逞了。这种事后来再没有发生过，哪怕我和琰初次在旅馆幽会时她也惊讶于我严格繁琐的职业习惯），里面基本上把我们几天来的每次欢爱都录下了。“伊娃样，一定还有另外一只吧，我想应该是成对的。”“想你的时候可以放出来听听。”“想我的时候可以打电话。” “不一样，Y桑，你知道我们的电话必会被监听。国际新闻媒体从业者是全世界重点监听对象，尤其越洋电话。”“好吧，你想留着就留着。”“我说，Y桑你就不想送我点什么吗？要最日常的、最好是贴身的东西。”“我那恶心兮兮的内衣、内裤？说笑了。你等等。”我寻出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盒子的按钮及装饰都是多米尼加蓝珀，里面是手工雪茄、镶嵌天然蓝珀的雪茄刀等。“看见啦，这可不是大卫杜夫店里那种。这是古巴军队配给的，朋友给弄来的。一直节省着抽，所以富余不少，全部留给你了。” 往后几年，我们保持着通信。所有的纪念日（包括她的命名日）、节日彼此交换礼物。那时朝鲜半岛核危机一触即发、台海、马六甲海峡、霍尔木茨海峡周边海域及地区均开始变得复杂化，疆独、藏独在海外的活动开始活跃起来，而日本本来就是台独活跃的大本营之一。雪上加霜的是，我们在黄海上那个半岛北部国家的民间资讯机构几乎全军覆没，当地重要的客户或线人被大规模地清洗，被公开处决或悄然失踪。这一定是内外勾结的鼹鼠所为，但挖出这些败类不是我们层面的事，我们要做的是亡羊补牢。（注：后来曝光的是，这些鼹鼠中既有被北朝鲜特工收买的中下层中方特工和政府官员，包括延边朝鮮族自治州國家安全局的一名处長、科長和一名科員，也包括中国外交部前驻韩国大使李滨、前驻日本使馆武官、中国国际友好联络会理事王庆前大校等上层败类。這些中方特工向北朝鮮方面透露了中國在北朝鮮情報人員的名單，从而导致北京苦心經營多年的情報网北朝鮮方面一網打尽） 这样，无论资讯还是新闻任务都双重加倍，我的外勤活动繁重起来。再没有象伊娃这样内外勤都可以依赖的女助手。我每天要见各种人，福建、东北、上海和浙江的商人以及他们在日本各地的社团头面人物、与日本当地社团台湾政客旅日的外室、歌舞伎町案内人、能够自由穿行几大海峡的欧洲中立国船级社大佬、香港和台湾的江湖帮派人士等。忙依然是忙。从这时候开始，我决定要在大乘佛教各派学说研读上再下一番功夫。我还找到了一笔资助，可以和社里一起做一个“从台湾到日本：追踪圣严法师的足迹”长期纪录专题，预备水到渠成时去采访大师本人。同时我开始收集他老人家那些尚未发表的文稿，准备译成日语，结集出版。 这样，我除了采编、分析政治、产经、文化资讯与新闻并撰写专栏外，时间基本上都花在大乘佛教各流派经典以及圣严法师著作的研读上，时常流连在日本及台湾各地的寺庙及附近采风、访谈、写作。这样凭籍较好的佛学修养我也认识了不少旅居海外的藏传佛教学者、堪布、上人与活佛，向他们学习到了难得的蒙藏边疆事务知识。开始修习密宗外三部后，风俗场所于我只是事务性的所在，为稳妥起见，每次都去有线人照应的那种地方与朋友、客户见面，或者就改在寺庙等处。 出于职业习惯和纪律，我只使用电子和纸面的行事历，却从来没有记日记的习惯。某次因故重访奈良的唐昭提寺，出来后依然在寺外清幽古道边伫立良久。想起在胡耀邦、赵紫阳时代，改开后中日关系最为“春江水暖”的蜜月期，身为土木工程系古建筑专业文革后首批毕业生的我不过二十出头。第一份工作就是作为工程经理率队当“东洋包工头”，修缮这所中国扬州高僧鉴真和尚亲手兴建的盛唐建筑风格寺院，当时被称为中日友谊的寺院。数年后携手颖 艳绝伦的发妻在扶桑开始了长居生活。从关西到关东，职业岗位也不断变化着。自从与她和孩子分别后，短暂的艳遇与恋情间断有之，刻骨铭心的只有伊娃了。 想到这里，我摊开随身那大开本的记事本，凭借记忆开始勾画唐昭提寺内外的一草一木，画出金堂、礼堂、禅房、莲房、宝藏院、经藏院等各处草图。在回想寺内十一面观音菩萨和吉祥天女模样时候，眼前竟然交替出现的是发妻凤哥和伊娃的面容姿态。我毫不犹豫地捕捉着，在本子上速写下她们或喜或嗔的面容，曼妙冶艳的千姿百态，尤其她们那极具女性魅力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性征。当年杜甫挥笔写下秋兴诗句“波漂菰米沉云黑， 露冷莲房坠粉红”，是否如我此时一样陡然想起爱侣们或妻妾们的性征，用笔来爱抚那远在天边的肉身？ 一图抵万言，我发现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记录日常生活与抒发思绪、安抚胯间与脑海躁动的好方法。而且身为政经记者外出谈业务，也不能带太沉重的摄影器材，如此记录所见所得倒是十分便当。从此，我的速写本上记录过银座几处酒吧的内部场景及躁动的男女们、佳能公司职工寮与组装所、上野的“风俗秀街”和“吉原洗浴”风光、浅草与晴空塔一代东京老城区的游女们、Pachinko赌场发牌女郎、东京郊外春夏两季的郁金香和紫阳花、池袋欢乐街上的Coser女们、东京东北郊老城住宅区、顶级豪华酒店里千奇百怪的电子设备及其布线走位乃至洗手台下、衣柜壁橱背后的精彩小世界等，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