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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传奇第五十章 通天教主

fu44.pw2014-11-07 13:56:15绝品邪少

  第五十章 通天教主

  析城山主裴通并没坐下,他精神抖擞,又高声说道:「大家既然同意,就请
公决,如何惩处这两个门派?」

  「阿弥陀佛。」一声苍劲的佛号,从远处传来。大家方自一怔,只听得一个
苍老的声音接着说道:「诸位檀樾,不用再议处了,武当派和敝寺的人已经来了。」

  这是老和尚的口气,是说少林、武当两派的人已经来了,他这两句话,显然
是以「千里传音」说的,声音不响,但全场的人都清晰可闻,光是这份内力,就
非同小可。所有的人目光不期而然朝南首入口投去。

  只见由两名大会迎宾陪同七人从南首缓步走入,走在前面的一僧一道,正是
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和武当掌教青云子,两人身后则是少林监寺至慧大师、长老至
能、至济,武当派凌云子和归存仁。他们两派只来了七个人,未免太轻敌了。

  总接待祝纤纤急忙交代迎宾,在横案左右添设了七张锦披椅子,一面急步迎
了上去,连连拱手道:「大师、道长贲临,祝纤纤忝掌大会接待,未能远迎,实
在失礼之至,还请二位掌教多多原谅,大会刚开始不久,二位掌教和诸位道长请
上坐。」

  至善大师合十一礼,徐徐说道:「女施主不用客气。」

  青云子微笑道:「少林、武当两派,并未接获大会邀请,女施主不嫌咱们来
得冒昧就好。」

  祝纤纤听得一怔,说道:「少林、武当,领袖武林,今日这一大会是武林联
谊大会,绝不会不邀请贵派的,二位掌教快请上座。」

  青云子含笑道:「方丈大师和贪道既非来宾,也用不着上座了,咱们只是找
尊师来的,就烦女施主请尊师出来一晤。」

  束无忌手持摺扇,飘然走出,含笑朝祝纤纤道:「五师妹是大会总接待,青
云道长既然说出并非来宾,就用不着师妹接待了,你只管退下去。」祝纤纤似是
对这位大师兄十分恭敬,口中应了声「是」,果然躬身退下。

  束无忌才朝至善大师、青云子二人抱抱拳道:「在下束无忌,忝为大会总提
调,家师并不在此,二位掌教有何见教,和在下说也是一样的。」

  至慧大师道:「束施主做得了主吗?」

  束无忌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扇了两扇,微微一笑道:「家师指派在下
担任大会总提调,在下若是做不了主,还能担任总提调吗?」

  「如此就好。」至慧大师沉哼一声道:「武当掌教道长和敝寺主丈连袂前来
,就是为了奉劝尊师,江湖武林已经平静了一段日子,各门各派也都能相安无事
,尊师数十年修练,应该早已悟澈天人,不可再造杀孽,如妄想统治武林,也只
是徒增滋扰而已……」

  束无忌没待他说完,真目怒声道:「住口,在下尊重你至慧是少林寺监寺,
才以礼相待,这里是武林联谊大会,不是少林寺,容你狂妄自大,满口胡言,家
师久已不问尘事,所以并没有到大会上来,刚才全体武林同道一致已举家师出任
武林盟主,也是武林同道为天下武林着想,如何是妄想统治武林?是不是武林同
道没有推举你们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就心有不甘,才存心到大会来扰乱的,真
要如此,就是自弃于天下武林同道,天下武林同道也决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哈哈。」归存仁大笑一声道:「束无忌,你们通天教在耍什么花样,你心
里有数,天下武林,也不容你们双手遮天,自欺欺人……」

  束无忌脸色一寒,目射金芒,沉喝道:「姓归的老匹夫,你说什么?你再敢
侮蔑天下武林大会一句,就教你横尸当场,你信是不信?」

  归存仁怒笑道:「姓束的,当着天下英雄,你敢如此发横?」

  束无忌大笑一声道:「束某就当着天下英雄教训教训你这老匹夫。」口中说
着,举手一掌遥向归存仁劈来。他立身之处,和归存仁相距少说也有六七丈距离
,这一掌又发的无声无息,好像只是虚应故事一般,毫不用力。

  站在归存仁身边的青云子、凌云子眼看对方只是虚晃了一掌,心中暗暗觉得
奇怪,只是听束无忌的口气,这一掌决非虚招,何以他举手遥劈会不着丝毫力量
,莫非他练的是什么旁门阴功不成?一念及此,待要。向归存仁示警,已经迟了
半步。

  归存仁听束无忌说出要当着天下英雄教训自己,心头大怒,口中沉嘿声道:
「好……」他刚说出一个「好」字,第二个字都还没出口,就已感到不对,一团
无声无息,毫无半点惩兆的内劲,一下撞上胸前,宛如被千斤巨石砸上了一般,
口中闷哼一声,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勉强站住,但胸口血气翻腾,几乎要张口喷
了出来,急忙闭上眼睛,缓缓纳气,暗自运功调息。

  凌云子眼看束无忌出手伤人,不觉大怒,喝道:「束施主如何出手伤人?」

  束无忌手摇摺扇,大笑道:「凌云子,你方才不是也听到了,归存仁出言无
状,在下说过要当着天下英雄教训他的,这一掌束某堂堂正正的发掌,并不是偷
袭,归存仁武当名宿,自应早作准备,既可还击,也可以躲闪,他接不下束某一
掌,只能说他学艺不精,怪得谁来?」他说归存仁是武当名宿,又说接不下束某
一掌,当真把武当派挖苦透了。

  凌云子那里经得起他这般损法,心头怒极,锵的一声从肩头撤下长剑,喝道
:「束施主这般高明,贫道倒想讨教几招……」

  青云子没待他说完,刚叫出:「师弟……」

  束无忌看了凌云子一眼,不屑的道:「武当三子,能接得下束某一招,已经
很不错了。」

  凌云子被他气疯了,连掌门师兄这声「师弟」都恍如不闻,沉喝道:「好,
那么束施主就接贫道一剑试试。」喝声出去,刷的一声,一道剑光激射而出,直
向束无忌面门奔去。

  他身为武当三子的老二,一身所学自极精纯,何况这一剑含愤出手,使的是
「两仪剑法」的一招「太极初动」,剑光乍发,点的虽是束无忌面门,但就在剑
光刺到离束无忌身前还有二尺来远,突然剑划弧形,一点寒芒刺到束无忌胸下,
这一剑当真快速如电,能够看得清他剑势的人,为数也已不多。

  束无忌摺扇轻摇,冷峻的脸上微露笑意,丝毫没把对方这一剑放在眼里,是
以凌云子的剑尖刺到他身前二尺光景,他还是一动不动,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
只见他在胸前轻摇的摺扇忽然一收,朝下轻轻一压,这一动作,看去极为从容,
但听「嗒」的一声,正好把凌云子刺到他胸前的剑尖压住。凌云子心头一惊,要
待撤剑,但觉剑尖似被束无忌的扇头胶住了一般,再也收不回来。

  束无忌却在此时朝他微微一笑,低喝一声:「撤剑。」压着剑尖的扇头忽然
一放。一下敲在凌云子执剑手腕的关节上。凌云子几乎连换招式都来不及,但觉
右臂骤然一麻,五指一松,长剑郎当坠地,急急往后跃退,一张白皙的脸上,登
时羞得色若猪肝。

  束无忌也不追击,又是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扇了两扇,才含笑道:「
如何,束某说过,你能接得下束某一招,已经不错了。」这一刹那,但听一片掌
声,如雷般鼓励,拍掌的当然是以两边大红席上的人居多。

  武当三子的老二,连束无忌的一招也接不下,这当真把凌云子羞得无地自容
,倏地跨上一步,用脚尖挑起长剑,愤然道:「好,贫道再领教领教束施主的高
招。」

  青云子看出束无忌的武功高出二师弟甚多,乃急忙喝道:「二师弟还不退下?」
凌云子不敢不遵,立即躬身应「是」,返剑入鞘,往后退。

  青云子目光湛然,注视着束无忌,徐徐的说道:「尊师既然不在此地,大会
由束施主负责的,那就和束施主说也好。」

  束无忌含笑道:「武当掌教有何教言,但请直说。」

  青云子颔首道:「善哉。善哉,那贫道就直说了,贵教召集天下武林,在这
里开武林联谊大会,原也无可厚非,但贵教却不择手段,竟以迷失散迷失参与大
会的武林同道……」

  束无忌没待他说下去,脸色一沉,喝道:「青云子,束某尊重你是武当派一
派掌门,你却如此诬蔑通天教,诬蔑大会,你如果自认为是领袖武林的名门正派
,可以不把任何门派放在眼里,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青云子身为武当掌教,被他当面斥责,丝毫不见怒容,只是神情严肃的道:
「不论贫道说的是否诬蔑贵教,束施主总该让贫道把话说完吧?」

  束无忌冷冷的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青云子肃然道:「贫道和少林方丈大师同来,就是希望贵教及时收手,解散
四路总令,给他们迷失散解药,这场大会到此为止,只要贵教不再和武林各门派
为敌,大家仍可不伤和气。」

  「哈哈。」束无忌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目中金芒暴射,沉
声道:「青云子,你这般说话,不怕武当派遭灭门之祸吗?」

  青云子看他目中金芒逼人生寒,心头暗暗惊异,忖道:「束无忌只不过是通
天教门下大弟子,但从他目中隐射的金芒看来,此人年事不大,一身内功已不在
自己之下了。」一面平静的道:「贫道看不出武当派会遭灭门之祸,但贵教如不
听劝告,一意孤行,那就很难说了。」

  束无忌大笑道:「就凭你们少林、武当两个门派?哈哈,今天大会上早就大
家一致通过要惩处你们一向自高自大,不把武林其他门派放在眼里的少林、武当
两派了,你们既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正好在大会上,当着天下武林,处以应得的
惩罚,二位掌门还是自动受缚,听候大会发落,还是要执法人员动手呢?」

  少林监寺至慧大师真目喝道:「束无忌,你能代表天下武林吗?」

  「哈哈。」束无忌手中摺扇朝四面一指,说道:「东南西北,四路总令,不
就代表了东南西北四路各个门派,难道他们还不能代表天下武林?」

  至慧大师凛然道:「他们当然可以代表天下武林;但代表天下武林的并不是
通天教,更不是你束无忌。」

  坐在右首大红席上的江北大侠沈昌年站起身道:「大师此言错矣,天下武林
大会,是通天教召开的,通天教主荣膺大会推选为武林盟主,如今盟主不在大会
上,束大侠以大会总提调身份,自可代表大会,大会既是天下武林大会所代表的
自然也是天下武林了。」他此言一出,会场上就有许多人鼓起掌来。

  「阿弥陀佛。」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合掌当胸,口诵佛号,向前跨了两步,徐
徐说道:「这位施主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人?」老和尚从未在江湖上走动,所以
不认识江北大侠。

  沈昌年冷冷的道:「在下沈昌年,是淮扬派出身,这样够了吧?」

  至济长老急忙低声道:「他是淮扬一带颇负盛名的江北大侠。」

  至善大师微微颔首道:「沈施主似乎并未被迷失神志,老衲深为沈施主庆幸
,但沈施主可知通天教以召开天下武林大会为名,把天下武林同道分为东南西北
四路,均被暗下迷药,迷失神志……」

  「哈哈。」沈昌年大笑一声道:「大师身为少林方丈,竟然昧于事实,把道
听途说之言,信以为真,就向武林大会兴问罪之师,岂不可笑?」

  羊角道人大声喝道:「少林、武当一向自诩名门正派,其实都是些不明事理
的糊涂蛋,这里有谁被迷失神志了?」

  「有。」坐在横案左首的东海龙王敖九洲突在此时洪声应了一个「有」字,
他声音洪亮,全场的人自然全听到了,所有的目光也不期而然都朝他投去。

  东海龙王目光如炬,环顾四周,然后不疾不徐洪声说道:「兄弟是东路总令
主,也是大会公举的大会主持人,因此兄弟应该说句公道话,兄弟有个义女叫云
芸娘,后来才知道她竟是通天教古教主门下的八弟子,她曾在兄弟饮食之中暗下
迷失散,企图迷失兄弟神志,好受她控制,哈哈,兄弟在江湖上打滚了六十几年
,什么花样没有见识过,区区迷药,又岂能迷失得了敖某?

  但兄弟还是担任了东路总令主,就是要看看通天教在天下武林联谊大会上,
究竟玩弄些什么花样?兄弟挺身作证,是希望束总提调转告尊师,千百年来,武
林中人以信义为先,凭仗药物,纵能迷得一时,也不足久恃,其他南西北三路总
令,如有被迷失神志的人,也希望立即给解药,方能真正和平相处,兄弟话说完
了,这大会主持人也就此鞠躬下台了。」说完,果然鞠躬一礼,大步走下。

  束无忌看在心里,看他走下,立即迎了上去,一面拱手道:「敖大侠请留步。」

  东海龙王道:「总提调还有什么见教?」

  束无忌大笑道:「敖大侠神声清爽,并未被迷失,那就是说没有人向你下迷
失散了,因为真要在你饮食中下了迷失散,敖大侠的神志就未必会有这般清爽了
,敖大侠既未被迷,却诬蔑本教使用迷药,迷失天下武林同道,在大会上大放厥
词,危言耸听,显然和少林、武当早有勾结,担任东路总令主,不过是前来卧底
,企图破坏团结。通天教主办武林大会,绝不容许有人破坏大会……」

  他话声还未说完,就有人大声叫道:「敖九洲是大会的奸细,绝不能放过他。」

  也有人喝道:「把他拿下了。」

  束无忌摇了摇双手,要大家不可鼓噪,一面摇着摺扇,含笑朝东海龙王说道
:「敖大侠卧底而来,在下忝任大会总提调,不揣愚鲁,倒要向敖大侠讨教几招
高招。」

  东海龙王目中精芒闪动,洪笑道:「总提调是要和老夫动手了?」

  束无忌微哂道:「难道在下不配和敖大侠动手吗?」

  大洪山主吕长素站起身道:「总提调且慢,还是在下先来会会敖大侠。」急
步走到东海龙王面前,拱手道:「在下请敖大侠赐教。」

  东海龙王双目一瞪,射出两道慑人精光,沉喝道:「姓吕的,你还不配向老
夫叫阵。」吕长素听到他这声长喝,如同焦雷贯耳,心头猛然一惊。不自觉的后
退了一步,一时之间连话也答不上去。

  羊角道人飘然走出,含笑道:「敖大侠不愿和吕山主动手,不知贫道还能承
教吗?」

  东海龙王嘿然道:「向老夫挑战的是束无忌,道兄是代表他和老夫动手?还
是单独向老夫挑战?如果是代表束无忌出手,老夫也可指派一人作代表,如果是
道兄单独向老夫挑战,那么会场上属于通天教的高手不少,难道要老夫一一应战
不成?」「属于通天教的高手」,这句话听得羊角道人老脸不禁为之一红,尤其
东海龙王这番话,一时也叫羊角道人难以回答。

  束无忌朗声一笑道:「敖大侠既然有意要考量在下,道兄和吕山主且请回座
,就让在下领教他的高招。」一面朝东海龙王拱拱手道:「敖大侠一支龙头杖会
过不少天下豪杰,在下就以手中这柄摺扇讨教了。」

  东海龙王怒笑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龙头杖从不轻使……」从不轻使
者?不愿和后生小子使龙头杖也。话声一落,右手把龙头杖一拄,就毫无声息的
插入数寸厚的青石板上,双掌一拍,洪笑道:「老夫就用这双肉掌,你只管使扇
好了。」

  束无忌摺扇一领,微笑道:「那就请敖大侠赐招了。」

  东海龙王沉笑一声道:「好,你接着了。」喝声出口,右手抬处,一拳凌空
拍去。他积数十年修为,功力深厚,这掌又志在克敌,差不多用上了七成力道,
掌风出手,轰然有声,一道汹涌的劲风,直向束无忌身前撞去。光是这份声势,
就看得会场上的群雄莫不暗暗点头,这位威震长江的东海龙王,果然名不虚传,
非同小可。

  束无忌似是不敢硬接,身形一侧,从旁闪出,他身法轻灵无比,就在闪出之
际,右手疾扬,摺扇快若流星,一下朝东海龙王左肩点到。他右手直伸,再加上
二尺长的摺扇,正好够上东海龙王的肩头。东海龙王没想到他闪出之际,乘机出
手,来势快速如电,心头也不由暗吃一惊,哼道:「好小子,这一手确实够快。」

  心念转动,右手一招,突然把直劈出去的掌力向左带转,由直劈一下变成横
击,掌力在这一收一放之间,自然又增强了一二成力道,转瞬间,一团强猛掌力
宛如迅雷并发,凌厉无匹。束无忌一怔,此时要待退身,也已不及,只听他口中
发出一声清朗的大笑,递出去的摺扇并未放回,却忽然打了开来,扇面直竖,朝
前推出。

  他居然竖立着一面白纸扇,去硬挡东海龙王差不多有九成力道的一记掌风,
这岂不是螳臂当车,凭你通天教主门下首徒,就是用双掌推出,也挡不住东海龙
王这一掌。会场上尤其两旁大红席上的来宾,都不禁替束无忌担起心来。

  但事实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糟,束无忌竖立推出的一柄白纸扇面,居然一下
把东海龙王带转的一团掌风给挡住了。掌风迅若风雷,涌若怒涛,只是在束无忌
竖立的摺扇扇面前面,汹涌作势,吹得沙飞石走,扇面就像一道防波堤,迫使凌
厉掌风难越雷池一步。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只是瞬息间事,东海龙王带转的一团掌风,被束
无忌扇面挡住的一刹那,陡觉一缕极阴极寒之气,无形之中,不仅渗入脉腕,迅
速缘臂而上,心头不禁大骇,急切之间,口中大喝一声,振腕挥出。

  这一挥虽然内力并发,但一缕阴寒之气却并未挥去,整条右臂竟然缓缓垂下
,使不出一点力道来,心头不禁又惊又怒,左手迅速抓起龙头杖,目视束无忌,
洪喝一声:「你……」

  束无忌没待他说下去,摇着手含笑道:「敖大侠歇怒,你只要稍事休息,即
可无碍。」

  大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听束无忌口气,东海龙王好像在这一招上吃了
大亏。再看东海龙王果然双目微阖,凝立不动。这下看得会场上的人莫不心头蓦
然一凛,以东海龙王的一身修为,居然在通天教首徒束无忌的手下,没走出两招。

  跟随东海龙王来的二十六名护卫,在这一瞬间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落花岛
祁中奇是东海龙王数十年至交,这时急忙朝二名领队,以目示意,制止他们不可
妄动,一面闪身而出,走到东海龙王身边,低声问道:「道兄不碍事吧?」

  东海龙王双目乍睁,含笑道:「还好,兄弟不碍事。」

  祁中奇道:「道兄不妨卞去休息一下,由贫道去会会他。」

  东海龙王正待拦阻,刚叫出:「祁道兄……」底下的话还没出口。

  祁中奇已走到束无忌面前,中指挂着玉拂,稽首道:「贵教也曾在贫道身上
下过迷失散,因此贫道也想跟总提调讨教一招半式,不知总提调肯赐教吗?」

  束无忌久闻落花岛主祁中奇之名,武林中把他称为东海一奇,却没有人能说
出他的来历,也没有人看他出过手,落花岛是一个神秘的岛屿,祁中奇也一向被
江湖上人目为神秘人物。

  束无忌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当然是在估量落花岛主的内功修为,大概有多少
程度?一面含笑道:「在下和敖大侠也只是随便比划而已,今天是大会的第一天
,盛会难得,道兄是大会的贵宾,切莫因误会而伤了和气,少林、武当指责敝教
施下迷失散,只是志在挑拨大会团结,道兄不可误中奸计……」

  祁中奇大笑一声道:「贫道活了六十多岁,岂是是非不分之人,若非通天教
派人在贫道饮食之中暗下迷失散,贪道还不会参加今天的大会,更不会向大会总
提调请教了。」

  束无忌目中隐含怒意,点头道:「这样也好,束某就领教了。」当胸摺着摺
扇朝前一招,说道:「道兄请。」口中说的还算客气,但用这扇面向人招着,分
明含有轻视落花岛主之意。

  祁中奇肩负长剑,却并未拔剑,只把手中玉拂朝前一摆,说道:「那贫道就
有请了。」

  他玉拂这一摆,就有千百缕银丝飞散开来,又倏然而合,化作一道白光,朝
前点来。在他银拂飞散之际,发出一阵嘶嘶轻啸,盈耳不绝,但等到银丝倏合,
轻啸也倏然而止。他出手就露了这一手,看得场中的人莫不暗暗点头,大家都由
衷的赞叹,落花岛主一身功力果然精纯无匹。

  站在他对面的束无忌依然摇着摺扇,站立如故,就在此时,银丝乍合,啸声
甫歇,一道强劲如矢的暗劲,当胸直贯而来,劲力之强,大有贯穿山石之势。束
无忌脸上挂着冷峻的笑容,直到这道劲力撞到身前之际,当胸摺扇忽然一翻,往
下压落,不!他压落的扇面顺势向右带出。

  这一着看去轻松从容,实则使上了极大力道,才能把对方这道强大的暗劲向
右首接引出去。这一下因势利导,当真如一江春水向东流,把对方力道完全引出
,落花岛主这一拂本来只是一记无声无息暗劲,但经他这一引,等到向他身右带
出之时,却呼然生风,发如波涛,大有沛然莫之能御之势,一下冲出去三丈多远
,尘沙飞卷,简直像一道龙卷风。

  束无忌右手扇面朝下翻压之际,左手却悄无声息由下翻起,抬手朝前拍出。
这时正好摺扇引发内劲,发出如涛风声,谁也没有去注意他的左手。祁中奇看他
用扇面引出自己的暗劲,左手一抬翻掌拍来,他立即左手一抬,迎拍出去,就在
此时,突听耳边有人低喝一声:「他使的是「翻天印」,祁道友接不得。」话声
入耳,掌已发出,自然迟了。

  但即使不迟,落花岛主也不会听的,他虽然不是刚愎自用的人,但数十年潜
修,自恃功深,和通天教主一个门人弟子交手,岂肯无故收手后退?他听到有人
以「传音入密」说出对方使的是「翻天印」立即催动真气,也使出他从不轻使的
「青气神功」来。

  落花岛主祁中奇一生很少踏入江湖,没有人知道他武功来历,这「青气神功」
当然也没有人见过,此时但见他推出的手掌色呈淡青,他脸上也同时呈现出一片
淡淡的青气,连他一袭道袍,也似乎在隐隐冒着青气。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一个手掌翻起,一个手掌推出,原是十分快速的举动,
能够在电光石火的时间内,看出一个使的是「翻天印」,一个手掌呈现青气,也
只有功力精深,目光锐利的人才能看得出来,一般高手所能看到的只是两人手掌
迅速递出而已,武功较差的人,只怕连两人递出的手掌都看不清呢。

  就在此时,场中发的「啪」的一声轻响,两只手掌乍接即分,束无忌依然站
立如故,口角间微噙着一丝冷峻的笑容。祁中奇却被震退了两步,本来青气氤氲
的脸上,此时一片煞白,双目微阖,凝立不动,显然被震得血气浮动,正在运气
行功。这下直看得在场的人莫不暗暗震惊,凭落花岛主祁中奇竟然连通天教门下
一个大弟子的一掌都接不下来。

  突然一道青影快逾飞鸟,一下落到祁中奇身边,大家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那
人已把一颗药丸迅疾纳入祁中奇口中,祁中奇耳边同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道友被翻天印震散青气,快把药丸吞了。」

  「哈哈。」束无忌突然朗声一笑道:「在下还当是谁,原来醉道长此时才来。」

  现在大家看清楚了,来人是个长眉修目,黑须飘胸的青袍道人,腰间悬一个
大红酒葫芦,正是名动江湖的醉道人。他一手扶着祁中奇,缓缓退下,一面洪笑
一声道:「天下武林联谊大会,天下武林同道都到了,贫道岂可不来?」

  束无忌傲然道:「如此正好,今日之会,双方歧见颇深,醉道友名动武林,
不知有何高见?」

  「哈哈。」醉道人打了个哈哈说道:「天底下公理只有一条,是就是是,非
就是非,贫道此来,乃是奉家师之命,希望今天这一场武林大会,不论歧见多深
,大家能够心平气和的解决,不可各走极端。」

  束无忌含笑点头道:「在下也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南山老人出面,又有醉道
友赶来调解,自是最好不过之事,但少林、武当两派,率众而来,似乎对敝教成
见颇深,接着又引起东海龙王敖大侠、落花岛主祁道友的交相责难,不知醉道友
要如何调解?」

  醉道人迷着醉眼,回头望望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和武当掌教青云子二人,打了
个稽首道:「方丈大师、掌教道长,二位的意见如何?」

  至善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醉道长衔有南山老人之命,赶来调解,老衲
自然唯命是从,老衲和青云道兄连袂前来,实因通天教处心积虑,志在颠覆武当
、少林两派,当初暗施迷失散,迷失两派门人弟子在先,继而又劫持老衲,企图
引起两派自相仇杀于后,幸而狡计未能得逞,如今又以武林大会之名,通过讨伐
武当、少林,要胁天下武林同道,一致对付武当、少林,大有一举歼灭之意,老
衲和青云道兄此来,就是要正告天下武林同道,不可受通天教蛊惑,意即在此,
武林同道唯有幡然醒悟,摆脱通天教,方能自保……」

  束无忌怒嘿一声道:「至善,你这些话,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武当掌教青云子接口道:「至善大师说的一点也不过份,贫道要请教束施主
,方才方丈大师说的话,是否确有其事?今天既然已由南山老人派醉道友出面调
解,以前的事可以一笔勾销,但眼前的事,贫逼和方丈大师意见一致的,那就是
请贵教把四路总令中被迷天心志的人,一律给予解药,贵教从此退出江湖……」

  束无忌目中金芒大盛,没待青云子说完,厉笑道:「够了,你们果然是向大
会寻衅来的,在下只是尊重南山老人专程派醉道友赶来调停,并非怕了你们少林
、武当,通天教并没有战败,无须接受你们的条件,江湖上本来无所谓公理,强
者为胜,你们有什么阵仗,只管划下道来,通天教接着就是了。」

  醉道人迷着醉眼,斜睨着他,为难的道:「束施主,兹事体大,你不向尊师
请示,就作得了主了?」

  束无忌大笑道:「家师久已不问尘事,指派在下担任大会总提调,自可全权
作主,醉道友请覆上南山老人,他谋求武林各门派和平相处的善意已经到了,少
林、武当一再挑衅,这场杀劫并非我启,醉道友应该看清楚了?」

  醉道人脸上微现犹豫,徐徐说道:「束施主幸勿见怪,贫道说句公道话,东
南西北四路总令,确实有不少人被贵教下了迷失散,迷人神志,给予解药,让他
们恢复清明,才是天下武林同道真正的联谊。」

  束无忌目视醉道人,点着头道:「醉道友明是衔命调停,实则也是冲着本教
来的了,这也并不足怪,年前少林、武当两处事件中,也都是你醉道友插手的,
但不管如何,今天你醉道友总是奉南山老人之命来的,本教也不好为难你,这样
吧,是友是敌,醉道友最好当着大家,先表明立场。」

  醉道人大笑道:「这倒教贫道好生为难,贫道是奉命来调停的,当然不会有
什么敌意,但贫道又和这里许多人相识,和少林、武当也有相当的交情,这个如
何选择的好?哦,束施主不妨先说说是友如何?是敌又如何呢?」

  束无忌微哂道:「醉道友是调人身份,那么你这一调处工作,已经彻底失败
,你可以回去覆命了。」

  醉道人耸耸肩一笑道:「你们都不肯听贫道的劝告,调停纵然失败,但贫道
总要看到一个结果,才能回去覆命。」

  「好。」束无忌道:「醉道友要留下来看结果,坐山观虎斗,自然可以,甚
至还可以替双方作个公证,但绝不能左右偏袒,或暗中相助等事情出现,否则就
莫怪敝教以敌人视之,有伤和气了。」他这番话,口气极为硬,显然没把醉道人
放在眼里。

  醉道人连连点头道:「好,好,贫道就坐山观虎斗,不伤和气就好。」

  束无忌冷然道:「至善方丈,青云掌教,不知两位商量好了没有?」

  至善大师还没开口,坐在上首的副总护法金鸾圣母突然开口了:「总提调且
慢。」

  束无忌听得一怔,连忙拱手道:「不知副总护法有何见教?」

  金鸾圣母沉笑一声道:「方才东路总令主敖大侠和落花岛祁岛主都对大会表
示不满,此次大会,齐集了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同道,人数较众,总提调应该问
问大家,还有什么对大会不满的,不妨当着大家都说出来,也好在这里作个总结。」

  束无忌听得暗暗点头,口中朗笑一声,目光徐徐掠过四路总令,才道:「副
总护法说的极是,大家都听到了,今天这一大会,齐集了天下武林各门各派,诸
位道长中如有不满大会的,不妨直说,在这里作个总结,正是最好也没有了。」
他虽在朗声大笑,但笑声中却已充满了杀机,这可从他冷厉的眼神中看得出来。

  但见坐在左首,东路总令下首的南路总令主衡山派掌门人南云子当先站了起
来说道:「通天教召开武林大会,延揽各门各派,原也无可厚非,但你们在各派
掌门人身上暗施迷失散,总是有失光明,贫道和罗掌门人、冉教主等人,幸蒙高
人在途中解去迷药,恢复清明,不然,岂不糊里糊涂的让通天教牵着鼻子走了?
因此贫道等人认为方才武当掌教青云道长提出解散四路总令,贵教从此退出江湖
,不失为中庸之道,请束总提调多加考虑。」在他站起的同时,离火门罗尚祖、
排教冉勿赞也一同站起,表示他们一致的立场。

  束无忌最顾忌的是西路总令,因为有谷云飞假冒了四师弟孟时贤,这一路人
马难免不稳,所以连住处都安排在淮渎庙,俾可就近监视,却不料东、南二路却
被人在途中解去迷失散,这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事,心头这份气怒,当真无可言
宣,口中沉哼一声,目中金芒流动,大声道:「很好,还有那一个门派,要和本
教为敌的?」

  坐在西路,总令第一排的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缓缓站了起来,右掌当胸,打
了稽首,说道:「贫道平半山,忝掌终南派,一向约束门人,很少在江湖走动,
不知什么地方开罪了贵教,不但向贫道暗施迷失散,企图控制住贫道心志,还在
敝观一百八十名道友及门下弟子身上,下了归心丹,以这样的手段用在武林同道
身上,使武林同道听你们的号令,进而谋取武林盟主宝座,以达控制天下武林的
目的,说来令人为之切齿,方才南云道兄已经声明,支持武当掌教的提议,贵教
解散四路总令,从此退出江湖,可以不究既往,贫道代表终南派支持此一提议。」

  束无忌还没说话,接着站起来的是华山派掌门人元真子,发出清朗的声音,
说道:「四个月前,通天教主门下四弟子孟时贤匿身敝派祖师堂,暗中策划,五
弟子祝纤纤假冒七师弟,企图颠覆敝派,幸被昆仑门下的谷飞云谷少侠路过贵派
,识破阴谋,不料贵教并不因此死心,上个月又利用崆峒金母和终南平道兄等人
,前来敝观,胁迫贫道,如不参加西路总令,就要把敝教歼灭,居心如此毒辣,
贫道代表华山派,支持武当青云道兄提议,贵教如此怙恶不悛,将是天下武林的
公敌。」

  束无忌这一瞬间,居然显得十分平静,手摇摺扇,点着头道:「很好。」接
着目光一抬朝金母含笑道:「在下想听听总令主的意见。」

  金母沉笑道:「老身当着天下武林同道,先要整理一件家务……」说到这里
,右手一伸,朝侍立在她右首的席素仪身上拍去,口喝道:「孽徒,还不跪下?」
席素仪身子机伶一颤,果然依言屈膝跪下。

  金母又道:「素仪,你洗去脸上易容药物,也把孽徒脸上的易容药物一并洗
去。」

  站在她左首的陆碧梧躬身领命,双手迅快在脸上一阵拭抹,原来这陆碧梧竟
然和跪在地上的席素仪长得一模一样,接着走到跪在地上的席素仪面前,双手在
她脸上拭抹了一阵,那跪在地上的席素仪却变了陆碧梧。这一点,大家已可从金
母口中听出来了,她两个徒弟,互易了对方面貌,不知内情如何?

  这时金母口中冷哼一声,说道:「孽徒陆碧梧,丧心病狂,勾结通天教,竟
以迷失散企图迷失老身心志,迫使担任通天教西路总令主,欺师灭祖,莫此为甚
,老身要你应昔日入门时的誓言,自碎天灵,你自己了断吧。」

  陆碧梧给师父一掌解开被闭的「脑户穴」,张目四顾,心头一阵战栗,忽然
双足一顿,跪着的人朝前窜了出去;但她不知道金母方才一掌已经震散了全身真
气,这一下朝前窜出,只不过窜出五尺光景,突然间,头猛向地面撞去,同时只
听「卟」的一声,立即脑袋并裂脑浆四溅。

  她当然不是自碎天灵而死。她窜出之时,离地不过两尺,撞上地面也不致于
撞碎脑袋,大家虽没有见到金母出手,但想也可以想得到这是金母出手的了。崆
峒金母,果然是个令人莫测高深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