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七章
「不行,大哥,我不能让你去做讼师。」宝亭虽然眼中满是感激,却断然拒绝道。
宝亭的反应和李之扬一样,我只好把对李之扬的那番说辞和宝亭又说了一遍,不外乎自己与宝大祥关係密切,不忍看到殷老爷子诺大的年纪还要面临牢狱之灾,而自己也想从刑名入手干出一番事业来,反正已经做了一回捕快,不在乎多做一回讼师等等等等。
其实李之扬当时还引用了大明律中「弟不证兄,妻不证夫,奴婢不证主」的条款说我并不适合做此案的讼师,我反驳说我与宝大祥并无姻亲关係,李之扬才不再多说了。其实,若不是为了宝亭,就算宝大祥被满门抄斩又干我何事呢?
「是呀,就算讼师的名声再差,也总比淫贼强吧。」
解雨小声嘟哝道,看我使劲瞪了她一眼,她忙转移了话题,笑着对宝亭道:「他虽然好色,可对姐姐却是一片真心,上午没找到讼师,他气得脸都绿了。那劳什子讼师姐姐就让他做吧。」
宝亭顿时羞不可抑,连脖子都红透了,可偷偷瞥向我的那一眼却是情感交集。解雨看在眼里,不知触动了她那根神经,眼中闪过一丝悸动,嘴唇轻咬,鼻中发出了极低的一声「哼!」。
「哥哥的恩情,贱妾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宝亭走到我近前飘然下拜:「若哥哥不嫌弃贱妾蒲柳之姿,贱妾愿给哥哥铺床叠被,侍奉哥哥一辈子。」
宝亭是个矜持的人,当着这幺多人的面她表露要于归于我的意思,显然是内心已经下定决心非我不嫁,可我知道,她心中感激之情多于爱慕,所以并没有太激动,搀起她小声在她耳边道:「宝亭,我知道你为了报恩,不过,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在我身下俯首称臣的。」
宝亭垂着头深思半晌,突然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那目光竟是风情万种。
在我的一再交涉下,我终于见到宝大祥的东主、殷家的家长、我未来的岳父大人殷老爷子殷乘黄。
李之扬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老爷子的牢房虽然没好到哪里去,可也没差到哪里,在省府两级重压下,老爷子还能得到这样的待遇,我真的对李之扬心存感激。
在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把最后一点青菜夹进嘴里。多年的病魔已经将他的身体摧垮,骨瘦如柴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当年叱咤商界的模样,似乎和旁边那些待斩的死囚并没有什幺两样,只是偶尔从眼角洩露的精光让人依稀感觉到他往日的风采。
在互相默默注视了半晌之后,老人突然点点头,道:「很好,你就是王动吧。」
我不知道什幺时候开始我在殷家变得这幺有名,不过老爷子的话还是让我开心了一阵子,至少宝亭在家里并不避讳我的存在。
「我听到很多有关你的传说。」老人慢条斯理地道,他的话让我蓦地想起宝亭易过容的那张脸,那易容术就连称得上是易容大家的我都没有见过,殷家虽是买卖人家,可和江湖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传说中的我该是个淫贼吧。」
我虽然有些无可奈何,可这些都是事实,我不想在我身上披上一层正人君子的伪装:「其实我就是个淫贼,我曾经有过无数女人,眼下身边就有两房姬妾,最近还要再迎娶一个,因为我爱她,而她也怀了我的孩子,我还有一大堆的女奴,在别人眼里,我不是个淫贼是什幺呢?!」
「你并不是我理想的女婿,」可能是我的直率让老人也变得直率起来,虽然我可能是他目前能从牢笼里解脱出来的唯一希望:「我一直希望宝亭能够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澹之那样的书生才是宝亭理想的对象。」
老人歎了口气:「可惜我的身子不行了,而宝瑞年龄又太小,宝亭才不得不挑起宝大祥的重担啊。」
老人话语里充满了对自己女儿的疼爱,就像我的父母一样,若非为了让我出人头地,他们何尝愿意背井离乡呢?
「宝亭的世面见多了,澹之那种书生恐怕很难如她的意了,这我知道。」女儿并没有沿着自己设计的道路前进,这多少让老人有些伤感:「不过她在家里开始频繁地提起你,我就知道终究有一天你会变成我的女婿的,可惜,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那一天了……」
我不清楚老人是在试探我,还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不管怎样,老人的生命都不会太长久了,因为即便能活着出去,宝大祥恐怕也玩完了,对于把毕生心血都献给宝大祥的老人来说,没有了宝大祥,他生命存在的意义似乎也不存在了,失去了生存的动力,病魔缠身的他究竟还能活多久呢?
「谢谢,我希望有那份荣幸喊您一声『爹』,而且,我想宝亭也会把一个完整的宝大祥交给宝瑞的。」
「怪不得宝亭总提起你。」在听完我的计画之后,老人眼睛倏地一亮,彷佛重新燃起了生存的欲望。
头一次过堂,不仅杭州知府亲审,连南京刑部十三清吏司浙江司的主事吕守恭也亲自来杭州坐镇,我知道丁聪一系人马要置宝大祥于死地而后快了。
「王动,念你是一介举人,免跪吧。」文公达面似和蔼却目露杀机:「带犯人殷乘黄。」
「慢!」我突然喝道,那声音清脆宏亮,竟把衙役「威武」的吆喝声都压了下去,就连两百多个正在唧唧喳喳看热闹的平民老百姓都一下子把嘴闭上了,目光齐刷刷的投在我身上。
「大人,殷乘黄所犯何罪?」我貌似恭顺的边施礼边问道。
文公达眉头一皱:「宝大祥买赃卖赃,走私贩私,殷乘黄身为宝大祥的东主,王动,你说他犯了什幺罪?」
我心中暗笑,这老小子还真配合我呀,双目在旁听的人群中扫过,易过容的无瑕和解雨给我投来的信赖的目光,可绝大多数人似乎都在看我的笑话。
「这位大爷,」我的目光落在一个精壮汉子身上,看他的穿戴打扮该是城里的地痞混混,「能不能上前一步说话?」
那汉子显然是个不怕事的人,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跨过栅栏走到我的近前,那些衙役见知府大人并没有发话,便没有阻拦。
「您贵姓?」
「我姓张,张忠臣。」
我突然拉着他走到审案桌前:「大人,在下检举张忠臣买赃卖赃、走私贩私,请大人将其收押!」
张忠臣吓了一跳,堂上也是一片譁然,文公达一拍惊堂木,喝了声:「胡闹!王动,你怎可当庭诬告本府守法良民,说他买赃卖赃、走私贩私,你有证据吗?」
「我没证据,我只是和张兄合演一齣戏而已。」
我把吓出一身冷汗的张忠臣送回原处,複躬身道:「大人说宝大祥买赃卖赃、走私贩私,可有证据?」
文公达刚想反驳我,吕守恭在他耳边私语一声,那声音虽然细小,我却听得清清楚楚:「大人,不要和他逞口舌之利,证据要用在最关键处。」
文公达果然深吸一口气,道:「带嫌犯殷乘黄。」
「嫌犯」和「犯人」虽只是一字之差,意义却相差万里,堂上的那些老百姓似乎也听出这其中的区别来,一时间议论纷起。
「这讼师好像很厉害呀!」、「没听文大人说人家是个举人吗?!」、「二子,你这消息就不灵通,这个王动不仅是个举人,还是一榜解元呢!」、「怪不得……」
我心里却暗自揣摩吕守恭话里的含义,官府又得到了什幺新的证据了吗?
等把殷老爷子架上公堂的时候,人群里一阵骚动,宝大祥的总舵名义上还在应天,殷老爷子身患奇疾,平日深居简出,在杭州极少有人认得他,而他那副瘦骨棱峋的模样显然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就连解雨眼中也露出惊讶的目光,只有无瑕似乎见过殷家老爷子,神色并无异样。
一番诸如姓甚名谁、家居何处之类的例行公事般的询问之后,文公达突然一拍惊堂木,道:「殷乘黄,本府问你,正德二年、三年,宝大祥岁入各几何呀?」
我心中一动,我曾把张金记录的那本宝大祥的走私记录详细翻看了一遍,据载,宝大祥开始走私勾当就是从正德三年开始的,文公达显然是细读过那个帐簿,而他如此问案,显然是想从宝大祥岁入的不合理性上查出疑点来。
「正德二年……」殷老爷子也回忆了片刻便报出了一个数目:「敝号岁入白银十七万三千八百两,而转年则岁入白银三十七万零三百两。」
「你记得很清楚嘛。」文公达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三十七万两。」文公达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的目光:「诺大的一个太仓盐场一年盐税不过六十万两,你区区宝大祥一年就有三十多万两白银的进项,可真是生财有道呀。」文公达讥讽道。
「敝号买卖公平,童叟无欺,加之各位乡亲捧场,赚钱倒也不是一件难事!」殷老爷子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
「哦?」文公达面露讥笑:「宝大祥买卖公平?我且问你,正德二年你购买珠宝材料的支出几何?正德三年又几何?」
「正德二年敝号各项採买支出白银十三万四千两有余,而正德三年则不足白银二十一万九千两。」
对殷老爷子极快的回答连文公达都有些意外:「你倒老实!」
他「啪」的把两本帐簿扔到殷老爷子的面前:「本府给你算过,正德二年,你宝大祥的毛利为二分九厘一,买卖公平四字倒也说得过去,可到了正德三年,宝大祥的毛利就骤升至六分八厘二,简直是吃人呀!而以后十年间至正德十二年,宝大祥的毛利就没低于六分,殷乘黄,你倒给本府解释解释!」他怒喝道。
咒?声顿时从人群中响起,那些曾经购买过宝大祥珠宝的人们此时听到宝大祥竟然有这幺高的毛利,想到还不知自己被宝大祥赚去了多少银子,都愤怒的叫嚷起来,甚至还有人把手里的食物愤恨地砸向殷老爷子。
我心中猛地一震,这文公达好高明的审案手段呀,一个开场白不仅让宝大祥陷入被动,连百姓也站到了他那一边,看他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而殷老爷子的辨白已经被湮没在群情激愤中,我知道不能再让文公达这般主导审案的进程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气得几乎捶胸顿足的市井妇人身上,这妇人三十出头,头上带着一只珠花簪子,式样很是老旧,可做工看着还算精緻。
「这位大嫂。」我深施一礼,口中的这声呼唤便用上了少林绝学佛门狮子吼,那是在苏州和少林戒律堂长老木蝉切磋时偷学到的。
这佛家神功果然有震慑人心的力量,大堂顿时静了下来,那妇人神情恍惚了片刻,才恢复了正常,或许是有张忠臣前车之鑒,她警惕地望着我,道:「什幺事?」
「大嫂可曾买过宝大祥的珠宝首饰?」
似乎一下子触到了她的痛处,她拔下那只珠花簪子激动道:「怎幺没买过,老娘这只簪子就是从宝大祥买的,大官人你评评理,这般杀千刀的,六分利,那该赚了老娘多少银子呀!」
「大嫂何时购得此簪,费银几何?」
那妇人回忆了一会儿,说是正德七年花了三两三钱银子在宝大祥杭州号购得的,我打量了一眼这只金簪,迅速的估算了一下它的价值,还好,果然不出我所料,宝大祥并没有想从这些廉价货色中赚取多少利润。
我掏出十两银票递给那妇人:「这位大嫂,在下欲以十两银子买下此簪,大嫂可愿出让?」
那妇人接过银票看是大通钱庄出具的,立刻喜翻心头,把簪子往我手里一塞,像是怕我反悔似的,飞一样地跑到了人群后面。
「大人,请看这只珠花簪子。」接过簪子我掂了掂它的份量,心中更加有数,把簪子放在案桌上:「若是学生没有看错的话,这簪子该是纯金打造。」
我将簪子镶嵌的那粒珍珠拧下,道:「大人可称量一下,这簪子总共用金几何?」
众人都莫名其妙地望着我,文公达和吕守恭也不明究理,文公达皱眉道:「王动,这簪子与本案何干,再这般搅乱公堂,本府要打你出去!」
「大人,此簪子确与本案相关!大人不是想知道宝大祥是怎幺赚钱的吗?学生就来给大人解惑!」
文公达看堂下的那帮百姓一个个都伸长着脖子,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知道我激起了他们的好奇之心,不便反驳,便吩咐人找来工匠鑒定称量了一番,那工匠道此簪确是纯金打造的,共用金子八钱。
这和我估量的相差无几:「本朝太祖定律,大明宝钞一贯准银一两,四贯准金一两,如此换算,金银兑换乃是以一兑四,」我好整以暇道:「八钱金子兑白银二两,而这粒珠子嘛,大人,可否将宝大祥正德七年的帐目借学生一看?」
我飞快地找到了宝大祥原料的进项,在珍珠一栏下,密密麻麻的写了三十余条支出款项,包括极品檀珠、上等湖珠乃至一品东海海珠一一在目。
「大人且看这一条目。」我指着一处对文公达道:「三月初八,进三等散珠一百粒,银一百十两。这该是当年宝大祥进过的最便宜的珍珠了,算一算,每粒珍珠要费银一两一钱六啊。」
殷老爷子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眼中露出欣慰与讚赏的目光。
无瑕和解雨也是聪明人,无瑕看我自然是温情脉脉,一副以我为荣的模样,而解雨则是若有所思。
而堂下有脑筋快的已经算出了那簪子的成本,嚷道:「怎幺可能,这簪子光本钱就要三两一钱六,宝大祥只赚一钱四,难道它是开慈善堂的吗?」
「当然不是!」我胸有成竹道:「宝大祥当然不是开慈善堂的,文大人说的那六分利也并不虚假。不过宝大祥并不是从咱们老百姓身上赚钱,各位街坊邻居攒点钱不容易,宝大祥岂能昧着良心赚大伙儿的钱呢?!」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马上就有人拿出一枚戒指让我估算一下本钱,结果算下来,宝大祥只赚了四厘利,那股对宝大祥的怨恨突然消失殆尽了,众人的脸上都换上了迷惑的表情,既然宝大祥没赚大家的钱,那知府大人说的那六分利是怎幺得来的呢?
看到我轻易地转移了民心,文公达和吕守恭脸上都有些阴沉:「王动,那本府问你,宝大祥如此暴利,究竟是如何得来的,是不是走私啊?」
我不得不佩服文公达,听说他在就任杭州知府之前做县令的时候,就审过不少大案巨寇,果然厉害,话锋一转便让人怀疑起宝大祥这幺丰厚的利润究竟是不是走私赚来的。
「大人,学生早听说大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特别是书画堪称一绝,并与吴中唐解元交厚,藏有唐解元的多幅真迹,令学生豔羡不已呀!」
虽然我再度转移了话题,可这话正挠在文公达的痒痒处,他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微笑。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唐伯虎这首着名的桃花曲显然是深得人心,我颂到后来,堂下那些百姓竟跟着颂起来,竟演变成了一曲大合唱。
「若是一朵桃花就能换得些许酒钱,那真是天上掉下了馅饼。」
等到那曲大合唱唱毕,我淡淡道:「唐解元也用不着辛辛苦苦作画两载,才得以攒足了银两,建起了那座世外桃源桃花庵了。据学生所知,当时唐解元一副半尺山水便索金十两,那副着名的《山静日长图》更是以百两黄金售出,请问大人,唐解元笔墨纸张所费几何呀?」
文公达做梦也没想到我会从这里取得突破,顿时张口结舌起来。倒是吕守恭还算镇定,道:「王动,宝大祥岂能与唐解元相提并论,唐解元在画中倾注的心血怎能用金钱衡量!」
「大人所言极是!」我飞快地道,并不给他喘息思考的时间:「要论赋诗作画,宝大祥差唐解元何止十万八千里!不过,若论起珠宝首饰的精雕细琢来,宝大祥何惧天下任何人?!」
我慷慨激昂道:「想当年宝大祥七大档手名震江南,他们在珠宝行业的地位决不亚于唐解元在文坛的地位,经过他们手创作出来的珠宝首饰每一件都是珍品,他们在这些珠宝上倾注的心血就像唐解元在画中倾注的心血一样,同样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我蓦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雕的小猴呈在文公达与吕守恭的面前:「大人且看,这只小猴用的虽是上好的和阗玉,可玉石的价值不会超过白银一百五十两,但经过当时宝大祥的首席大档手周老师傅精心雕琢后,在正德九年家舅作为送给学生的生日礼物而购得此物的时候,费银高达一千两,宝大祥的利润从何而来,大人想必是一清二楚了吧!」
望着那只栩栩如生的玉雕小猴文、吕一阵茫然,有个师爷迅速搬来宝大祥正德九年的帐簿仔细翻看了一遍,却无可奈何地朝两人使了个眼色,显然那帐簿上的记载和我说的完全相同。
说起来百姓是最容易被引导的,我有力的说辞加上殷老爷子那副半死不活的可怜模样,完全让那些百姓对宝大祥换了看法,此时更是起哄起来:「王小哥说得没错呀,人家手艺还值几个钱呢。」、「赚就赚有钱人的钱,宝大祥这就赚对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官府操的哪门子闲心?!」一时间堂下吵吵嚷嚷的乱成一团。
文公达和吕守恭对视了一眼,知道想从宝大祥岁入上寻找突破口看来是没有希望了,一时间似乎也没有什幺良策,文公达一拍惊堂木:「时近正午,今日庭审到此为止,退堂!」 【第五卷?第八章】
第五卷?第八章
「完胜!」
无瑕和解雨都欣喜异常,我租下的别院带着厨房,无瑕便亲自下厨素手调羹去了,解雨则围着我转了几圈,小声道:「你这淫贼倒是牙尖嘴利的,怪不得骗了那幺多女人!」
「可少爷我却没把你骗到手呀!」
望着解雨清秀的容颜,我的脑海里想起了乾娘说过的话,无论解雨到底是何方神圣,出于什幺目的接近我,只要得到了她的身子,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可解雨却最善于保护自己,又是一种敢说敢作的做派,让我始终得不到机会。
「我才不让你骗呢!」解雨口里说得明白,可眼中却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羞意,让我心中蓦地大动,刚想有所行动,就听院外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还有人喊着我的名字,我一走神,解雨眼中的那丝羞意便不在了。
我心情不由得大坏,唬着脸出了院门。出乎我的意料,院外竟聚集了百多号人,把个悦来挤得水泄不通,管家曾富贵一脸的苦相,见我出来,彷佛见到了救星:「好了好了,解元公出来了,大家有什幺冤情儘管诉说吧。」
他话音未落,喊冤叫屈的声音便此起彼伏起来。我没料到上午的一场庭审竟具有这幺大的广告效应,看来以后靠当讼师养家糊口绝对没有什幺问题,可因为这帮人搅了我的心情,我便不想理会他们,而且我一眼看出这帮人里还夹杂着官府的密探,便要转身而去,却猛地看到了一对如秋水般晶莹剔透的眸子。
宝亭!她竟易容成了另一副模样混杂在人群中,若不是我那对眸子,我当真认她不出。宝亭冰雪聪明,想必也发现了我在悦来的住所已经被人监视,才换了装扮混迹到人群中,看看有没有机会接近我。
我顿时改了主意,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在下不过是一介书生,又是外乡人,为了与宝大祥的两代情意才替宝大祥辩护,诸位若是有冤屈,可以直接向知府文大人鸣冤,文大人素来清明,定会为诸公做主。若是有哪位乡亲不会书写状纸,在下可以代劳,其余恕在下有心无力了。」
几番言语众人知道我绝不肯去替别人做讼师,便退而求其次,道能给我们写写状纸也成。
我看人数实在太多,用手指将人群划成几块,说这几日我都在悦来,想写状纸的大家都有份,只是要讲究个先后次序,一个一个来,说着指着宝亭所在的那一块道今日就写这些人的,明日请赶早。
宝亭在的那群人自是欢喜,而其余的人想到我已经下了保证,又是无偿劳动,也都心平气和的散了,只是有些机灵有钱的人就在悦来订下了房间,倒让悦来不费吹灰之力地赚了一笔。
宝亭有意落在了最后,我一连写了十七八张状纸,手腕都有些麻木了,才终于等到了她。
她显然已经听说了上午庭审的前前后后,看我的目光又比前日不同,那里面少了些感激,却多了许多敬仰和爱慕。
「累死我了。」
无瑕玲珑心思,藉口四处看看有没有人监视,便拉着解雨一道离开了,房间里只留下了我和宝亭,我摔了摔胳膊,叫起苦来。
宝亭抿嘴笑了一笑,这是自从宝大祥出事以来我第一次见到她露出笑容,显然她心里也明白,上午的庭审几乎完全断绝了从帐目上推断宝大祥走私的可能,而缺乏证据的情况下想要得从自己父亲那里得到口供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官府剩下的有力证据就只是那些从宝大祥搜到的所谓赃物了,而那些赃物实在是有很多的理由可以推搪过去,也难怪她心情变得轻鬆了。
看她没动身子,我假意不满道:「你夫君都快累死了,也不过来给我揉揉。」见旁边没人,我调笑道。
宝亭闻言嗔了我一句:「什幺夫君夫君的」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瞥向了房门,那房门被无瑕关得严严实实,将屋子隔成了私密的空间。
这似乎让宝亭的胆子大了许多,犹豫了一下便站起身来,轻咬贝齿,嫋嫋娜娜地走到我身后,探出一对纤纤素手搭在我的肩头,替我拿捏起来。
虽然她的手法远不如萧潇、无瑕,连玲珑姐妹她也比不上,可一阵惬意的舒爽还是从肩头涌向全身,宝亭身上那股淡淡的处子香气也适时的飘进我的鼻中,我不由得舒服的轻声「哼唧」起来。
或许这哼唧的声音像极了欢好的呻吟,我清晰地感觉到宝亭的呼吸渐渐的重了起来,偷眼看那双活动在我肩头的素手也渐渐红了起来,我心中暗忖,宝亭她倒不是个什幺都不知晓的雏儿,刚抬起手想握住宝亭的手,门猛地被撞开,解雨一个箭步沖进来,后面却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无瑕。
或许是和自己想像的场面有着巨大的反差,解雨见到我和宝亭衣冠整齐的一坐一立,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讪讪笑道:「嘿嘿,不好意思,没收住脚,没打扰你们吧。」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宝亭会窘成一副什幺模样,那一刻我真恨不得拔刀将解雨劈成两段:「喂,姓解的,好歹我曾经是你的救命恩人,严格讲起来今后这三年我说是你主子也并不为过,你能不能有点尊卑的观念呀!」
我忿忿地道:「我知道你六识敏锐,拜託你把你的耳力用在对付敌人上,不要拿来偷听你主子的好事。」
解雨没想到我说得这幺严厉,顿时涨红了脸,双眼瞬间便噙满了泪水,那望着我的目光竟是十分的奇特,说不出是失望、憎恨还是委屈。
她就这幺直愣愣的望着我,直到无瑕、宝亭转过劲儿来,一齐上前想去安慰她的时候,她猛地一跺脚,反身跑了出去。
无瑕给我使了个眼色便忙跟了出去,宝亭知道自己追不上解雨,转过头来央求我道:「哥哥,你去看看解家妹子吧。」
「她不会走远的。」就在解雨转身而去的那一霎那,我心中似乎隐约痛了一下,虽然她的容貌不比萧潇无瑕,脾气又大,可她还是让我心中产生了一丝牵挂,我不知道这牵挂是怎幺来的,或许和一只小猫一头小狗呆久了都会有感情,遑论一个活蹦乱跳的俏丽少女吧,我就这样解释我心中的那阵隐痛。
不过听她的去向只是隔壁,而隔壁除了她压抑的抽泣之外又多了无瑕的劝慰,我便放下心来,对宝亭道:「你不知道,江湖风波险恶,现在不管教她,日后她的大小姐脾气早晚会害死她,那时后悔都来不及了!」说着向隔壁努了努嘴。
我的声音颇大,隔壁的解雨自然听得清清楚楚,立刻嚷道:「谁用你管了?你又凭什幺管我!」
宝亭含笑望着我,似乎想听我如何做答,我没吱声,把她拉到墙角,示意她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宝亭大羞,摇头不肯,只是见我态度坚决,才勉强将脸凑了过去。
隔壁那边无瑕正在柔声劝慰解雨:「……姐姐不知道你出身何门何派,可江湖上有妹妹这等身手的女子不会超过五个,想想她们都在过着一种怎样的日子吧,隐湖的鹿仙子、辛仙子都注定了丫角终生,恒山派的练仙子也要一生陪伴青灯古佛,为什幺呀?还不是因为江湖实在难找到与她们匹敌的男人,或者即便有这样的男人自己也不肯放下身段,白白的放过好姻缘。其实哪个女子不想得到男人的怜爱啊……」
我也没想到无瑕竟说出了这幺惊世骇俗的话语,或许是我让她抛却了世俗顾虑,变得大胆起来。
宝亭听得耳朵都羞红了,却见我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她便一动不动。
「那……那姐姐你呢?」解雨似乎也被这个话题所吸引,边抽泣边问道。
「姐姐有他。」无瑕的声音充满了爱与自豪,我听了心中都是一阵激蕩。
「姐姐现在才知道,有个男人管着你是多幺幸福啊。」
就算隔着一道墙壁,我也能感到无瑕发自内心的那种幸福,宝亭想来也感到了,偷偷地瞥了我一眼,那眼光轻轻柔柔的煞是撩人。
「你愿意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做任何事情,甚至那些羞得说不出口的事情你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去做,这才是女人的归宿呀!」
「真的吗?」解雨的声音有些恍惚:「那淫贼真的这幺好吗?」
还不等无瑕搭话,她就自言自语道:「或许是真的吧,玉姐姐、殷姐姐都是什幺样的人物,都……」她的话音越来越小,渐不可闻。
宝亭不敢看我,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她娇羞的模样让我心中一阵大动,我伸手猛地一拉将她拉入怀里,低头向那红润的香唇吻去。
我曾有过无数的女人,也曾吻过无数张火热的唇,萧潇的沉静、玲珑的活泼、无瑕的温柔、苏瑾的冷豔都在我印上她们香唇的那一刻化为了动人的缠绵。
只是宝亭好像有些特别,一声「嘤咛」之后,宝亭的身子在霎那间变得异常的僵硬,就连她的唇彷佛也被石化了一般冰冷乾燥,可奇怪的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若隐若现的处子幽香却一下子浓烈起来,彷佛是世间最好的春药,刺激的我心火不仅未消,反而愈发高涨。
我炽热的唇轻轻在她的唇上啜着,把我的柔情蜜意一点一点的传递给她,一只细长有力的手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探上了她的私密之处,却只是轻抚着她的背。
渐渐地,僵硬变成了柔软,冰冷变成了炽热,不知不觉间一双柔若无骨的玉臂缠上了我的脖颈,在含含糊糊的一声「哥哥」之后,她的身子就像烈火燎原一般霎那间变得火热。
我的舌尖不费吹灰之力便顶开了她的齿,迎接我的是异常滑腻的同类,它的生涩在我熟练的教导下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接下来的缠绵让天下所有的美味失去了滋味。
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我的手探进了宝亭的衣服里,这一吻会不会就这样天长地久地吻下去,不过宝亭是个传统的女孩,当她终于发觉了我的企图,她羞得慌忙按住我的手,头一偏枕在我的肩头,小声哀求道:「哥哥,等奴……嫁了哥哥再、再遂了哥哥心意,好不好?」
「不好!」我长笑道,手却从她的衣服里抽出来。我虽然是个淫贼,可我不是强盗,何况宝亭心已归我,我也不必那幺急色,何况门外已经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我看看窗外,果然夜幕已经降临,是到了用膳的时间了。
再见到解雨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在看到宝亭的衣襟略微有些散乱,她嘴里依旧嘟嘟囔囔的骂我「淫贼」,可我已经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变化,当我淩厉的目光对上她目光的时候,她的眼中开始闪过不易察觉的羞意。
和不少找我写状纸的人一样,宝亭也住进了悦来,而且就在我别院的旁边。而那些监视我的人见我并没有什幺异样的举动,似乎都撤掉了。
可接下来的两天却没有了案审,等我费尽千辛万苦找到文公达的时候,他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我鼻子气歪了。
「七日后,本府再审此案。」
我咒?了一路,等回到悦来我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宝亭她们问明了情况,便说定是官府在重新收集证据,以利再审。
我当然明白,可李之扬明显淡出了这个案子,我便少了一个消息来源,而且随着李之扬的淡出,现在就连探望柳澹之都变得十分困难。
宝大祥所有帐目库存全部被官府查封了,即便我是讼师也无权查阅,而宝亭虽然记忆力惊人,可毕竟有些事情她没有经历过,对那些陈年旧帐她也不是十分清楚,一时间我真觉得无处使力。
眼看着在这儿白白浪费时间,我心中蓦地一动,七天,够我去余姚一个来回了,何不去探望一下座师,顺便请教他一番,或许他老人家对浙江官场还有影响力吧。 【第五卷?第九章】
第五卷?第九章
把无瑕留在了杭州,与宝亭也好互相照料,而我带着解雨一路狂奔只用了半天功夫便到了余姚。
地方上的人显然为家乡出了老师这幺一个大人物而感到自豪,所以我很容易就在城外龙泉山下中山阁见到了我的老师,大明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新建伯王守仁。
「动儿,你来晚了。」
或许是因为怀中那个白胖婴儿的缘故,半年多未见的老师阳明公不仅没有衰老,精神反而越发矍铄,态度也和蔼可亲了许多,就连一向对我的称呼也由「别情」换成了亲切的「动儿」。
「他、他就是阳明公?怎幺和传说里的不像呀?」解雨望着传说里的人物,一脸的迷惑。
自从老师一举平定了甯王宸濠叛乱以后,他就被世人神话了,那些说书的虽然版本不一,把老师形容的形象各异,可要幺是如同诸葛孔明一般「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或者是像岳爷爷一般「气吞万里如虎」,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位瘦小乾枯还有些驼背的五十老者,解雨心下自然奇怪。
「是你媳妇吗?」
「我才不嫁给这个淫贼呢。」还没等我说话,解雨抢先道,老师闻言不觉莞尔。
说话间,从屋里嫋嫋娜娜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素装妇人,容貌秀丽,态度从容,颇有大家气度,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身体尚未恢复,老师见她出来,便把怀中婴儿交给了她。
我看她褙子上云霞翟文,竟是一二品诰命夫人才准许用的服饰,立刻猜到了她便是老师新纳的妾室,听师兄方献夫说她有了身孕,想不到已经生产了,连忙施礼道:「弟子王动拜见师母。」
从怀里掏出一对宝石耳环并一只玉雕的小猴恭恭敬敬的递上去,道:「这是弟子的一点孝心。」
又伸手摸了摸那婴儿细嫩的脸颊,道:「说来也巧,弟子也是属猴的呢。」
我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现银了,而大通钱庄的资金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动用,这份礼物还是宝亭从她逃亡时随身携带的百宝箱里千挑万选选出来的。
小师母还有些犹豫,倒是老师把手一挥,说这小子是个土财主,让小师母把东西收下了。
解雨和小师母逗孩子去了,老师把我领进了书房,让我坐下,道:「动儿,你是不是遇到了什幺棘手的事情?」
我说倒不是什幺大事,还是老师安危要紧。其实老师见面的那句「你来晚了」已经让我知道,他老人家虽然退职在家,可中山阁并不是世外桃源,至少师兄定与他老人家有着密切的往来,否则怎会知道我要来余姚呢?
老师笑了我一句:「油嘴滑舌」,却很奇怪地没有问我到底遇到了什幺事情,转了话题道:「你能结交桂萼,殊出为师预料。桂萼性情刚愎,又锐意功名,乃是入世的政客,和动儿你的性格大相逕庭。」
他见我想说话,一摆手,笑道:「我知道,叔贤来函已经告诉我了,你与他结交的目的是为了朝中有人要弹劾我,想在朝中找一强援。你眼光远大,用心孝诚,为师实感欣慰。」
他停下脚步,转头望着我道:「可动儿,你真的以为杨廷和能撼动我吗?」
老师眼中乍露的精光让我心头一震,他瘦弱身躯陡然发出的强大气势竟与师父不遑多让。
我不知道这是他久经战阵积累起来的霸气或是别的,这一刻我清楚地知道任何人若是小看了他,恐怕都会尸骨无存的。
「其实今上心中最感激的两个人该是宸濠和我了吧。」老师语出惊人:「若是没有宸濠作乱,先帝就不会御驾亲征,也就不会在途中溺水从而一病不起,在京城里安安稳稳的或许先帝的那些嫔妃就会给他生下一半个龙子来,那皇位岂能轮到今上呢?而若是没有我击败宸濠,万一宸濠得手,这年号恐怕也不是嘉靖了。」
老师竟是如此看问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接着道:「虽然杨廷和眼下权势滔天,可那是因为今上年少,帝位不甚稳固之故。看皇上屡次挑起廷议大礼,又重用桂萼和叔贤,就知杨廷和死期不远,我又何必惧他?!」
「弟子也是这幺想,不过,临死反噬,必定兇险,弟子怕他孤注一掷,东咬西咬的再咬着您一口。师兄进京总要些时日才能真正站稳脚跟呀。」
「动儿你不必多虑,本朝文武向来不睦,为师虽是文臣,却行武事。今上正与杨廷和为首的一干文臣争得不可开交,断不会开闢第二战场再与武将为敌。杨廷和也不傻,弹劾我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他现在也不愿与武将为敌,前些日子还托人游说我,以安我心。倒是你究竟遇到了什幺难事,驻马杭州不前了呢?」
我这才明白为什幺老师他这般笃定,原来心中早有成算。把宝大祥的事情讲述了一番,心中却暗忖老师怎幺知道我在杭州呢?心中忽地一动,蓦地想起那天武承恩的话和他奇异的举动来,便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武承恩来过了。」
「你倒机灵。」老师赞了一句,解释道:「他虽不是杨廷和一党,却和杨是同乡,私交尚厚,与我也有些交情,便来此做说客。」
沉吟了一会儿,道:「丁聪、文公达乃是杨廷和一党,与我素无交情,不过武承恩那里我倒可以书信一封,他是现职的杭州卫指挥使,对杭州官场或许有些影响。」
顿了一下,笑道:「听说你和她女儿关係密切?」
「这倒不假。」我并没有隐瞒,把武舞的事情讲了一遍,就连那晚在悦来的事情也没有放过。
老师的神色意外地凝重起来,在屋内来回踱了好几趟,才道:「老武竟这般沉不住气。」
语气中竟隐隐有些责怪的味道。
我心中疑云顿起,涎着脸凑到他面前:「老师,您是不是有什幺事瞒着学生呀?那个武承恩生怀异术,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啊?」
老师却突然转了话题:「动儿,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吧。」
我点点头,他望着窗外悠悠白云,颇有些感慨地道:「真是日月如梭呀,一晃十七年过去了。」
「十七年?那不是我跟随师父的时间吗?难道他老人家认识师父不成?」我心中暗自揣摩。
老师没理我,自顾自道:「动儿,你知道我门下弟子三千,可叫我座师的只有三人。叔贤少年得志,弘治十八年就中了进士,仅比我晚了六年,说起来我与叔贤谈经论道,实是亦师亦友,彼此获益良多;惟乾乃至诚君子,有颜回之风,正德十一年中举后一直追随我左右,直到前些日子下狱。」
「弟子我也不差呀。」我讪讪道,我知道我的两位师兄都是一时之选,方献夫天纵其才却是方正之人,而冀元亨更是谦谦君子,我的性格显然和老师知行合一的思想背道而驰,他收我为弟子当时也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而为师我自从隐居龙泉山以来,几乎足不出余姚,中间仅仅去过应天府一趟而已。」
老师说的虽然平淡,却在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那老师您是为我专程去的应天府喽?这幺说来,您真的认识我师父?」
「岂止认识,李逍遥乃是我的同门师兄!」
「啊?」我实在压抑不住我心中的惊讶,忍不住惊叫起来,一个功在社稷、日后定然名垂青史的一代名臣儒将竟然和江湖最有名的淫贼是同门,这、这到底是怎幺一回事?又是哪个门派、哪个师父教出了这幺两个性格如此迥异的高徒来?!
「为师幼时多异事,五岁尚不能言……」老师缓缓道。
自从我拜了座师之后,我就留心起有关老师的事情来。听老师这幺说,我立刻联想起那些传说来,在那些传说里老师乃是太师母怀孕十四月才生出来的,在老师出生的那天,他的祖母王岑氏梦见金甲神人自云中将其送下,故而老师原来的名字就叫做王云(注1)。
「那是我五岁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师父,他是我父亲在京城做詹事府少詹事时认识的一位元异人。他收了我做记名弟子,并以一身精湛的内力加之绝世的医术将我闭塞的经脉打通,又授我内功心法来强身健体,十年之后,我在江湖历练,在居庸关见到了你师父,也就是我从未谋面的师兄李逍遥。」
提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就连老师这样的大英雄也难免感慨万千,而我也是心潮澎湃,跟随师父多年,他老人家从没提起过自己的出身来历,而今终于有了线索。
「师兄比我大七岁,那时他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声,他一生喜好女人,于是化身千万,像什幺『金燕子』、『俏潘安』、『花僧』之类的江湖名号在他名下能有七八个,当然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那个『鬼影子』。师兄他虽然风流却不下流,而且博学多才,为人豪爽,我与他一见如故,两人一同闯蕩江湖整整一年,我俩足迹遍及神州,可谓大江南北任我遨游,山川名胜俱在我脚下,真是何等快意的一年啊!」
老师的声音慷慨激昂起来,连我觉得有些热血沸腾。
「之后,在南昌师兄他参加完我的婚礼之后便飘然而去,我也回余姚潜心读书,这一别竟二十余年未曾相见。」
「那是正德三年,我被谪贵州龙场驿丞,师兄找到了我,说收下了一个弟子也就是动儿你,他要我将师父传下的内功心法、剑法和医术整理出来,好传给你,我那时已是无意江湖,自是应允,你师父拿去后将内功心法与洞玄子十三经合而为一,就是你现在所学的洞玄子秘注十三经。去年他感到自己大行在即,便托我照拂你,这才有我的应天之行。」
我闻言不禁热泪盈眶,师父待我真是恩重如山呀!心中百感交集,翻身在地叩首道:「老师,原来您早就是我的师父了,徒儿真是白活了这幺多年。」
「动儿,你现在该明白了吧。」
老师把我拉起来,道:「我师父弟子只有二人,而师兄和我就只有你这幺一个徒弟,就算师兄没有遗言,我也要好好照顾你。」
「弟子已经长大成人,照顾师父才是正理。」我诚恳的道,老师却哈哈一笑道:「我这把老骨头有你两位师母照顾也就足够了,还是说说你自己吧。」
「那……」我眼珠一转,把话题扯回来,问道:「师祖究竟是何门何派?那武承恩是不是也跟两位师父有关?」
老师没回答,却把脸一板教训起我来:「动儿,你行走江湖千万不要存有门户之见,一个门派的好与坏,需要自己去观察,要知道江湖传闻实在是有太多的不实之处了。」
这话我倒深有同感,不由自主地点头称是。
老师颜色一霁,才缓缓道:「你师祖和你师父就是魔门日宗前后两任宗主,而武承恩则是月宗的高手。」
虽然我隐约觉得师父定与魔门有着密切的关係,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魔门日宗的当代宗主,不过只有这样,许多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才得以迎刃而解,为什幺我的刀法与魔门的天魔刀法有很多相近的地方,为什幺无瑕会说萧潇练的是天魔销魂舞,为什幺师父会碰上鹿灵犀,为什幺我会在牡丹阁被魔门中人相救,甚至为什幺李六娘会对我青眼有加,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我其实是一个魔门弟子。
「可是……」当这些疑问消散之后,新的疑问却油然而生。
「我还是真是个笨瓜啊。」我心中暗忖,李六娘,李逍遥的六娘子,按照六娘的说法,她该是师父的第六位夫人了,可为什幺五位师娘都不知道她,我那些师娘并不是些醋?子呀?
还有,师父是日宗宗主,可日宗绝学大正十三剑和九天御神箭怎幺不见了蹤影,反倒教起我月宗的绝学天魔刀了呢?那刀法虽然被师父改的乱七八糟,可应该还是天魔刀吧?
老师说不要有门户之见,那他为什幺不按照魔门的习惯称呼自己的门派为神教?师父他真的淡泊名利,不以魔门为重,还是另有原因呢?
「你的太师祖就是五十年前被隐湖尹雨浓斩杀的魔门门主李道真,那时你师父已经入门了,拜在了李师祖的大弟子也就是我师父门下,李师祖是魔门百年不遇的奇才,独领日月二宗,他门下的几个弟子便对日月两宗的武功都有所涉猎。师祖死后,我师父便继承了日宗宗主之位,而他的三师弟则成为月宗宗主。」
「动儿,你师父自幼就不喜剑法,倒是喜欢月宗的天魔刀法,说起来好笑,他做日宗的宗主,刀法竟比月宗宗主还要高超,只是他不喜欢魔门的一些做法,自己又是武学天才,便把天魔刀法改头换面,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老师他似乎想起了什幺,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什幺杀鸡、杀猪的,也亏他想出这样的名字。」
我也不禁莞尔,老师接着道:「因为你师父不喜剑法,你师祖就把大正十三剑和九天御神箭法传授给我。」
他朝书房墙壁一指,在雪白墙壁上挂着一把短弓,样式古朴典雅,在落日的余辉中显得异常肃穆庄严。
「你看,那就是魔门四宝中的羿王弓!」
我蓦地想起了老师当年「三箭定京军」的壮举,在平定甯王宸濠后,安边伯许泰和提督军务太监张忠为与老师争功,纵手下京军袭扰南昌百姓,又到府衙昼夜漫?,一日校军,又欺老师是一介文臣,非要他在大军阵前表演箭法,不料老师他纵马如风,于三百步外一发三箭,俱中红心,京军再不敢欺。
「原来老师您身怀九天御神箭法绝迹,又有羿王弓在手,怪不得威震三军呀!」
我摘下羿王弓,一入手便感觉到它的份量:「此弓相传乃是春秋战国时晋平公所制,费时长达三载,弓背是黄梨木与本白牛角用鱼胶粘合而成,鹿筋为弦、寒铁为耳,别看它短小,却是张五百斤的强弓,为师自先帝正德十一年巡抚南赣以来,平寇巨万,其间仰仗它良多,现在把它送给你了。」
我心中一阵激动过后,想起况天就死于箭下,便又问道:「老师,你在军中可有弟子?」
老师摇摇头:「我当年平叛,手下不是文士,就是偏裨小校,加之相处时日甚短,便没在军中收徒。不过说起箭术,武承恩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江湖都绝对可以排进前五名,在为师知道的魔门弟子中,除了为师,只有他练成了九天御神箭。」
「这魔门日月二宗还真是来了个大反串呀!」我心中暗忖:「日宗的弟子刀法高,月宗的弟子箭法强,难道这日月两宗是白叫的不成?」
不过武承恩去暗杀况天未免匪夷所思,我便再度问道:「那魔门目前究竟有多少弟子呢?」
老师淡然一笑:「动儿,为师只是先师的记名弟子,并不是魔门中人,魔门有那些弟子我也不清楚。知道武承恩的身份是因为他在那场校射中看出了我的九天御神箭法之后找上了我,当时他是京军的一位都指挥同知,看到我的箭法还以为我是他的同门。」
「其实你也一样,你并不是魔门弟子,魔门行事毕竟邪恶,就连你师父师祖都看不顺眼,你师父并没有告诉你他的真正身份,就是不想让你和魔门发生什幺关係。可逃避就是办法吗?你师父师祖两代逃避了五十年,魔门不依旧存在,江湖不依旧血腥吗?!」
老师慷慨道:「何况魔门分裂已经五十年了,俗话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魔门一统必是不远的事情,只是那时还有没有日宗的发言权只有神仙才知道了。像魔门,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抓在手里一样可以造福江湖、造福武林,否则乾脆将它毁灭。日宗的缩头乌龟政策实在有必要变一变了。」
我这才明白老师为什幺把自己恩师所在的门派依旧叫做魔门,也明白了他为什幺不顾我师父的愿望而把魔门的真相告诉了我,他是想让我给魔门加上一付王道的枷锁,可我真的愿意为了那些所谓的正义投身到莽莽江湖吗? 【第五卷?第十章】
第五卷?第十章
四日后我才启程回杭州,老师自是不肯离开余姚,而经过他的一番分析,我也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老师应该是安全的。
老师原本要给武承恩写封书信,被我拦下了,老师他不喜魔门,而日月两宗又不和睦,我不想让老师欠武一个人情,只是央求老师替我和无瑕做媒,老师问了情况,竟说既然无瑕没有长辈,乾脆我做她的家长吧,我自是喜出望外。
心思一定,这四天便只是用心学习魔门日宗的两大绝学大正十三剑和九天御神箭,老师又把原汁原味的天魔刀和天魔变整理给我,只是月宗的绝学天魔搜魂大法老师说它太过阴毒,只是交给我一本小册子,却告诫我轻易不要使用它。
日宗的这两大绝学自然不是那幺轻易就能学上手的,我也只是大致了解了其中的剑招变化和箭法的一些要领,剩下的可就需要时日来体会了。
不过,饶是这样,老师他也少见地赞了我又赞,直夸我是天才。
「你嘿嘿地傻笑什幺?」解雨一路问个不停,她见我小师母体弱,那医学世家的血统便又开始发挥作用,于是老师顺理成章地把她打发到乡下替乡亲们看病去了,直到临走的时候,她才重新见到我。
「嘿嘿,你这几天怎幺没晒黑呀?我那幺多女人,还真少个黑里俏呢。」和她自然有吵不完的话题,一路之上倒也不寂寞。
到了杭州我才真正的笑了出来,和无瑕宝亭在一起玩着吊子牌的竟是玲珑!
姐妹俩并没有顾忌解雨的存在,也没有想到日后宝亭可能会是她们的大姐,在见到我的一?那,姐妹俩就像是见到了分别多年的亲人,忍不住飞奔进我的怀里,那满心的喜悦让两张俏眼在瞬间变成了两朵盛开的鲜花。
「想死奴家了!」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我低低的漫吟千转百回,一时间屋子里的众女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还是我在玲珑的脸颊留下炽热的吻之后,女孩们才嘻嘻笑了起来。
「萧潇回苏州了吧?苏瑾呢?」玲珑既然能够放心地离开苏州,显然那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接替,除了萧潇,还能有谁呢?
「爷总是惦记着萧潇姐姐。」玉玲抿嘴笑道,顺手把一封信递给我:「她回来了,我们也见到了苏瑾姐姐,乾娘说萧潇姐姐见多识广,便让她留下筹备秦楼的事情,我和妹妹也就脱了身。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瞥了解雨一眼,才道:「只是爷你听了别着急,苏姐姐她受了点轻伤,不过乾娘说不要紧,养几天就好了。」
我心中一紧,苏瑾那玉洁冰清的容颜在我脑中浮起,她孤身在外漂泊了多日,是不是引起了别人的窥觊?
不过想到乾娘总不会骗我,而拆开那封信一看,果然是萧潇写给我的,信中极尽思念之情,至于苏瑾受伤一事只是略略提及一笔,说她并无大碍,我便把心放回肚子里。
转眼看到无瑕眼中射出万道柔情,却不敢像玲珑一样放纵自己的情怀,便特意问候了无瑕一番,才转头问宝亭这几日案情的进展情况,官府有什幺动作没有?
宝亭说这几日官府那里并没有什幺动静,不过从其他的管道得知原来宝大祥首席大档手周老师傅的儿子、现为霁月斋首席大档手的周哲已经从扬州来杭了。
「官府恐怕要从那些赃物入手了。」宝亭最后道。
宝亭对官府没收的那些赃物一无所知,还是我在杭州府衙见到了那些首饰古玩之后,她才清楚了其中一部分首饰的来历,因为那些首饰本来就是由宝大祥製作并售出的,而且在它们失窃后,大多在官府备了案,并且通知了宝大祥。
周哲此番来杭,该是为官府鑒定这些珠宝首饰的真伪吧。
现在没有证据说明宝大祥的总舵并没有参与到这些赃物的买卖中去,一切都是下属分号自己的行为;而且按照宝亭的说法,扬州店那里虽然收了赃物,可杭州店她有十足的把握并没有人收购过此类的珠宝首饰,偏偏官府就在杭州店搜查到了赃物,显然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既然能把赃物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到杭州店,想来造出几份与总舵之间关于销赃的往来书信也绝非难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官府佔据着主动,我只能见招破着招了。等把宝亭送走,我拉着玲珑的手细问起萧潇和苏瑾的情况来。
「萧潇姐姐和苏姐姐在快到苏州的时候遇到了强人打劫,多亏遇到了福临镖局的人,才把那群强盗打退,只是……只是苏姐姐……流产了。」玉玲边说边怯生生地望着我。
「流……产?」我大脑一下子变成了一片空白,苏瑾她怀孕了?我离开扬州已经大半年了,她怎幺怀孕了呢?各种念头顿时纷踏而至,连我已经摸上玉玲新剥鸡头的手也僵直地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本来和玲珑在一起就有些局促的无瑕脸色也突然变得煞白。
「是……」我不知道我的脸色该有多差,玉珑鼓足勇气说话依然结结巴巴的:「乾娘说她、她已经有了……有了三、三个月的身子,只是受了惊吓,保、保不住了。」
「……三个月。」一阵揪心的痛让我忍不住攥紧了我手中的那只椒乳,直到玉玲痛得呻吟起来,我才恍然鬆开手。苦涩从心头上涌,竟一直苦到了舌尖。
「为什幺?!」从我嘴里发出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出来了,无瑕玲珑恐怕也是在这时候知道了苏瑾在我心中的地位。
「为什幺要骗我?!她不是说要爱我一生一世,侍奉我一生一世,绝不会让第二个男人玷污自己清白之躯的吗?那她怎幺会怀了孕?!难道那些信誓旦旦的誓言转眼都变成一堆屁话不成?!」
「相公……」就在我心中怒火足以燃烧一切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道清澈的声音,那声音清澈的彷佛是一道一眼见底的小溪,轻轻流过我的心,抬眼望去,无瑕一双俏目含情脉脉地望着我,目光里除了万般柔情外,竟泛着母爱的光辉。
「苏瑾,她骗我!」无瑕的目光只让我平静了片刻,像受伤野兽似的咆哮再度在我口中响起:「我王动人物家世,文采武功,哪点辱没了她!她为什幺偏偏怀了别人的孩子!」我真恨不得立刻飞回苏州当面质问她,她,为什幺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无瑕「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贱妾不了解苏瑾妹妹,可贱妾知道,贱妾和玲珑今生今世都是相公的女人,生是相公的人,死是相公的鬼!若是有来生,我们愿意生生世世侍奉相公。」
说着,她转向玲珑,望着姐妹俩的目光既坚定又温柔:「玲儿珑儿,我的乖女儿,你们骂娘吧,娘就是喜欢相公,没有相公娘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而且……娘已经怀上相公的骨肉了。」
玲珑只愣了一下,便扑进无瑕的怀里,母女三人抱头痛哭。
眼前的情景让我渐渐清醒下来,是呀,除了苏瑾,我还有无瑕、玲珑和萧潇这些爱我的女人,自古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怎能要求一个歌伎有情有义呢?
看看无瑕吧,她曾经那幺成功地让所有人相信她已经忘掉了玉夫人的身份而变成了玉无瑕,可母女连心,她岂能忘掉自己的女儿,忘不掉自己的女儿,又怎能忘记自己就是玉夫人?!她爱上我,内心该有多大的压力,经受到怎样的煎熬呀!这样的女人是不是该得到我更多的怜爱?!
「无瑕,我亏欠了你!」一句话让已是梨花带雨的无瑕更加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反身扑进我的怀里。
「让少爷我好好的补偿你吧。」
母女三人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玲珑鲜活无瑕成熟,三具丰腴肉体成了我忘却苏瑾的最好良药。
「爷~给……奴吧。」玉玲娇喘着央求我,双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缠住我的虎腰,蜜壶痉挛似地收缩着:「奴……也要给爷……生个孩子,啊~」
玉珑已经瘫软在一旁动弹不得了,无瑕看玉玲也是强弩之末,心疼女儿,强打着了精神,先是托起自己的一对玉乳,在我后背蹭来蹭去,之后一条香舌又将我的身子几乎扫了个遍,最后伏在我的股间,那温润的小嘴轻轻吸住了我的菊门。
一股异样的刺激倏地从我股间升起,我只觉得一阵快意涌上心头,一股热精直喷在了玉玲的花心上,烫得她娇呼一声,竟晕了过去。
无瑕小睡了一会儿,睁开眼便发现我依旧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旁边的玲珑姐妹毕竟年少贪睡,如并蒂莲花一般交织在一起睡得正香。她轻轻翻转过来身子,偎进我的怀里。
无瑕的身子青一块紫一块的,在月色里显得斑斑驳驳,我知道那是我狂怒之下的杰作,虽然无瑕在床上喜欢暴力的东西,可我还是爱怜地抚摸着那一块块的瘀紫。
「爷,你知道贱妾姓什幺吗?」无瑕将头抵在我的胸前,突然问道。
「自然是姓玉喽,你是玉无瑕嘛。」看到无瑕脸上露出担心的表情,我随口开了个玩笑,虽然我胸中郁闷,可不想让我的女人也成天生活在忧愁当中。
「其实贱妾叫做玉夫人的时候,也是姓玉的,因为……玉无瑕本就是贱妾真正的名字。」
玉无瑕竟是她的本名?我猛地一怔,无瑕虽然说得平淡,可我还是听出了那其中的苦涩。
母亲姓玉,那玲珑姐妹俩怎幺随了母姓了呢?我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不想让女儿跟他的姓!」
跟着斩钉截铁的话语是一阵压抑的抽泣,她紧紧抱着我,把嘴死命的抵在我的胸口,就是不让那呜咽的声音传到女儿的耳朵里去。
半晌,在我的爱抚下她才渐渐平静下来,恨声道:「那个禽兽……他强姦了我!」
「我杀了他!」苏瑾的背叛、无瑕的被辱让我再也无法压制我心中的怒火,一声撕肝裂肺的怒吼不仅把玲珑一下子惊醒,就连隔壁解雨也立刻敲了一下墙壁问道:「大呼小叫的,什幺事儿呀?」
「没事!」我恨恨地回道。
无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早死了。」
玲珑不解地望着我和无瑕,无瑕显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知道她们的父亲原来是个衣冠不如的禽兽,便温言哄着姐妹俩睡觉。
望着她充满母爱的脸,我一下子明白了她重提旧事的目的:「难道苏瑾也有难言之隐吗?」
第二天我便分别给乾娘、萧潇和苏瑾手书了一封信交给老马车行带回苏州,在给乾娘和萧潇的信中,我把关于秦楼的一些基本设想交待清楚,并叮嘱她们照顾好苏瑾,万勿因苏瑾怀孕而怠慢她;而给苏瑾的信中则告诉她要专心休养,若是她肯嫁给我的话,等我回去我就娶她。
放下这桩心事,我又去了趟大牢与梁思成两人将一些明细再度探讨了一番,等从大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王动!」
在杭州并没有几个女孩子敢这幺称呼我,我抬头望去,在适应了明媚的阳光之后,果然是那位娇蛮的武家小姐武舞,自从那晚她被她父亲武承恩抓回去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马上的她依旧光彩照人,只是脸上不复往日的娇纵,却浮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色,可说话还是辣气十足:「你真成了名人了,解元讼师大人!是你欠了宝大祥的钱,还是宝大祥是你亲爹呀,你这幺用心!」
我心中本就有口怨气,此时便脸色一沉,发作道:「武舞,这是我王动的私事,你管得着吗?!」
武舞脸色为之一变:「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呢,原来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武舞脸上竟露出了伤心神色。
「别把我和乐茂盛摆在一处,我受不起!」我冷冷道,心中却一怔,武舞的神色大异以往,莫非是有什幺事情发生?再看她马鞍上多了一个包裹,鼓鼓囊囊的似乎是要出远门的样子,我不由眉头一皱。
「看什幺看!」武舞似乎发现了我目光的去处,下意识地把包裹往身后藏了藏,瞪眼道,只是那虚张声势的样子却挡不住眼中的苦涩,与我对望了一会儿,见我眼中的疑色越来越重,她蓦地一拨马,转身就走。
看府衙大院里有好几个人目光闪烁地望着我,我便不敢惊世骇俗地使用我的武功,只好扯着嗓子喊了声:「武舞」
却见她闻声一勒马,回转身来,脸上现出一丝笑意:「你还算有点良心!」又道:「你为什幺不追我?」
一时间我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当武舞拨转马头回到我的身边,说她已经离家出走,问我能不能收留她的时候,我心中一动,蓦地想起那晚武承恩的话来,武承恩难道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淫行浪迹吗?他为何要阻挠我和武舞呢?我的身份并不辱没武舞呀,虽然我并不喜欢她。
看我沉吟不语,武舞再度犯起了小姐脾气:「不行就拉倒,算我没说!」她气鼓鼓地道,一扭头不再看我,却不肯离开,显然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
「你用不着激我,我不怕你爸爸,他是武官我是文官,我和他风马牛不相及。」我淡淡道:「我留下你,只是……」
还没等我说完,武舞脸上已经笑得如同阳光一般灿烂。
「我就知道你对我好。」她跳下马来,亲昵地挽着我的胳膊,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放心吧,不用这幺苦着脸吧,我吃不穷你的,最多每天给我弄点鱼翅燕窝什幺的也就成了。」
她的脸凑到我的近前:「听说,你可是个有名的大财主哟!」
看来真的只有美女才能压制美女,当武舞看到无瑕玲珑的绝代天香的时候,她的气焰才完全被压制下来。
倒是无瑕她们听了解雨描述武舞的来历之后都有些奇怪,偷偷问我,说为了宝大祥和宝亭,在杭州实在不宜再招惹是非了,为何还要收留武舞惹武承恩不高兴呢?
我没有回答,无瑕她们便不敢再问,只是对武舞却不像对解雨那样亲热。其实自从我得知自己是个魔门弟子以后,我就一直在回忆着和师父一起生活的那十七年中的点点滴滴,在悠长岁月中师父的那些异常举动渐渐被我串了起来,让我一点一点看清了他的心,师父虽然看不惯魔门的行事方式,可他毕竟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就在魔门势微之际,他依然找上了隐湖,只是其中的变化他老人家并没有预料到罢了。
而征服不了隐湖,魔门就永无出头之日,他才把千斤重担挑在了我的肩上。
以一己之力行走江湖是不是匹夫呢?座师阳明公劝我一统魔门,虽然是为了引魔门入正途,可一样可以用它来帮我征服隐湖吧。
当这念头在我心中越来越盛的时候,武舞来了,那好,就先让我来称量称量武承恩这个魔门月宗高手的份量吧。 【第五卷?第十一章】
第五卷?第十一章
再次庭审的早晨,老马车行把萧潇、苏瑾和乾娘的三封回信送到了。萧潇先告了罪,说怕信中提及苏瑾一事,万一信在途中有差池,给我惹事,又说苏瑾现在一切安好,让我放心。
而苏瑾则只回了一句话,道:「一切由君做主。」我心中便安定下来,知道萧潇谨慎,便不怪她,而苏瑾显然也不想用写信这种方式解释其中的缘故,那就一切等我回苏州做主吧。
再看乾娘的信倒是长长的两幅,说秦楼一切进展顺利,虽然尚未开业,庄青烟和冀小仙已经开始走红苏州,而因为有孙妙的加盟,秦楼声势更是直逼快雪堂。从扬州慕容那边过来的女孩子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十分好调教,梅娘只是稍加点拨,已然颇有气象了。
而天气日渐乾爽,更让修缮施工的进度骤然加快,估计再有几日就可完工:「若是杭州一切顺利的话,秦楼可否在本月二十八日开业?」
我心中苦笑,乾娘真把杭州这面的事看轻了,眼下离八月二十八日不足十日,想结束杭州宝大祥的事情谈何容易,却不敢让无瑕宝亭她们看出我的心事,吩咐一声,便迎着朝阳打马向府衙奔去。
由于前次庭审的缘故,此番来看热闹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不少是曾经求我代写状纸的老百姓。见我到了,那些人都欢呼起来,一面叫着一面给我打气。
文公达和吕守恭并没有因为群情鼓噪而稍失颜色,而李之扬的脸伤好得也差不多了,同时出现在了大堂上,见我进来,偷偷递给我一个眼色,似乎是想要告诉我要小心。
等到殷老爷子被带上来的时候,我吃了一惊,他的精神明显比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差了许多,人似乎有点傻了,目光呆滞,原来双眼不时流露出来的精光也不见了,只有衣着比前次整洁乾净。
我心中疑云顿生,究竟这几天他们对老爷子做了些什幺,怎幺变成了这幺一副模样。目光徐徐在堂下人群中扫过,宝亭果然瘫软在了解雨的怀里,想来是心痛老父了。
正寻思间,听文公达一拍惊堂木,道:「殷乘黄,今日本府问话,你要老实交待了。」
他一挥手,两个衙役抬进一张桌子来,接着一个人把一只锦盘放在了桌子上,盘子里摆着两样首饰,一样是支镶满珍珠的凤头簪,而另一样则是件镂空的玉佩,两样首饰製作得极其精美,称得上是传世之作。
「殷乘黄,你认得这两件首饰吧。」
老爷子半晌没说话,只是癡癡地望着桌子上的首饰。文公达走下堂来,拿起锦盘里的首饰仔细端量了一番,笑道:「『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殷乘黄,或许你忘了这凤舞九天珍珠簪和合和二仙蓝田佩,难道你连你的风尘知己罗白衣也忘了吗?」
我并不知道罗白衣是谁,可旁听的百姓群中却顿时想起了议论声,显然罗白衣在杭州甚是有名,看老爷子虽然面无表情,可手指却轻轻抽动了一下。
「那好,就让本府来提醒提醒你吧。」文公达慢条斯理地道:「二十年前,你认识了本府名妓罗白衣,你与罗白衣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为了她你还与你的兄长差点翻脸,在罗白衣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你送了她两件首饰,就是这对宝大祥精工细作的凤舞九天珍珠簪和合和二仙蓝田佩。正值杭州花会,罗白衣玉人珠宝交相辉映,竟夺了当年花魁,一时间传为本府的佳话,只是花会甫一结束,罗白衣就在西子湖畔被人轮奸了,她羞愤之极竟然自尽,身上的这两件珠宝也随之不见了。」
提起这桩公案,老杭州都耳熟能详了,堂下那些知道这段历史的便忙着给年轻人解说着,更有胆大之人便问:「那文大人,难道这两件珠宝是从宝大祥搜到的不成?」
文公达似乎很满意有人如此配合,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之后正色道:「不错!这两样珠宝正是从宝大祥搜得的!」
他一指殷老爷子, 「你不会不认得自己铺子製作出来的这些珠宝吧。」
他冷笑道:「可惜呀可惜,可惜了罗白衣这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她那幺个迎来送往的妓女尚且知道为自己的心上人守节,你殷乘黄好歹还进过学,得过一袭青襟,却为了蝇头小利竟然把自己发送的、已经变成了贼赃的珠宝又收了回来出售,你操守何在?良心何在啊!」
文公达愈说声色愈厉,而堂下曾被我成功逆转的民心再度偏向了官府:「负心汉!」、「没良心的东西!」这样的叫?顿时又响了起来。
我不禁暗歎文公达老练,一上来就拿出了有力的证据来证明那些赃物绝对是有来历的,宝大祥误收赃物的可能性被他转眼间降至最低。
不过,文公达不再在走私的帐目上做文章,也让我安心了许多。
转眼看殷老爷子脸上似乎有些激动,不禁又同情又有些恨他,老爷子实在是留下太多可以被人攻击的地方,我辩护起来还真有些吃力。
「请问知府大人,不知这两只首饰可是从宝大祥搜到的?」
「不错,正是从宝大祥扬州店搜到的赃物。」
我「哦」了一声,心中却是一怔,我还以为这两样首饰是从杭州店搜到的,不想竟是扬州店,难道他们不怕我说扬州店虽收了珠宝却没上报,殷老爷子并不知情吗?还是这其中有诈?
疑念一起,已经到了嘴边的反驳话语便被我咽了回去,拿起那只凤舞九天珍珠簪翻来覆去的观看了好半天,心中已有了腹案,问道:「知府大人,这簪子色泽鲜豔,看起来像是新做的一般,它真的就是二十年前的那支凤舞九天珍珠簪吗?」
文公达不悦道:「王动,你敢怀疑本府不成?」
「哪里,哪里。」我笑道:「学生只是觉得二十年,那真是一段漫长的岁月呀。二十年前,学生刚会呀呀学语,而知府大人您那时也才中举人吧。」
「是又如何?」文公达有些不耐,而吕守恭似乎也没想到我不着边际的东拉西扯,竟没一句与匿情不报有关,脸上也有了些急色。
「那,二十年前,杭州店的掌柜李大功在宝大祥是个什幺角色呢?」
文公达传上来宝大祥的一个老人,那老人回忆了半天,才道:「那时候我们宝大祥在扬州设立分号不长时间,小李子是扬州人,他那时该是在扬州分号那里吧。二十年前他不过二十郎当岁,照宝大祥的规矩,他应该在外面招呼客人。」
这和我平常了解的宝大祥相当一致:「这幺说,像他那个职位,是不是见不到珍贵的珠宝首饰呢?」
「当然见不到。宝大祥有规矩,外面的伙计是绝对不许接触价值白银五十两以上的那些珠宝首饰的,若是有了尊贵的客人,都是主事乃至掌柜的亲自接待。」
「哦,原来如此。」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向堂上拱手道:「列位大人,学生想大家都听清楚了,二十年前,扬州店的掌柜李大功不过是个跑外场的伙计而已。」
我拿起簪子和玉佩,道:「学生是个外行,不过这凤舞九天珍珠簪和合和二仙蓝田佩最少可值纹银五百两却决不会错,就算李大功当时在宝大祥杭州号当差,他也绝对见不到这两只珍贵的珠宝首饰。扬州号收下这两样首饰,实在是因为不知此物的来历,那殷老爷子又如何能得知他送给心上人的首饰又回到了宝大祥呢?」
堂下顿时交头接耳起来,文公达刚想说话,吕守恭一抬手拦住他的话头,小声笑道:「解元公好口才呀。不过……」他把声音放大,吩咐衙役道:「上珍珠衫!」
吕守恭话音甫落,堂下顿时静了下来,一个衙役手捧包裹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放在桌上,将外面的包袱皮一掀,堂上堂下顿时被一片珠光宝气所笼罩,一件几乎是用珍珠金线串成的珠衫显现在大家的眼前。
「喔……」堂下立刻响起了一片惊呼。这件珍珠衫实在是太有名了,从它诞生的那天起,就有无数的传说围绕着它,就连我也听说过关于它的种种美丽传说。
可我心中却是一震,我夜闯府衙的时候曾经看到过那些所谓的赃物,里面并没有珍珠衫,同样李之扬在告诉我官府掌握的证据的时候,也没有提起过它,我借着转身之际看了李之扬一眼,他也是一脸茫然,显然并不知道这件珍珠衫的存在。
「文公达这老小子竟然还会留后手。」我心中暗骂,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那件珠衫,果然用料考究,製作精良,不像是膺品。
不过我还是问了一句:「这真是蒋娘子的那件珍珠衫吗?」
「如假包换。」文公达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连说话都有些轻浮了。「这就是从宝大祥扬州店一併搜出的赃物之一,你看看,这是李大功的画押。」
说着,着衙役拿过来一本册子,翻开的那页上面画着珍珠衫的式样图案,旁边就是李大功的画押签名。
看他的模样,我知道我该下决心修改我原来的辩护目标了,该捨弃的我要壮士断腕地舍掉了,虽然李大功和我相熟,不过既然他敢收下贼赃,就该想到有今天,我能把殷老爷子救出来就算对宝亭有个交待了。
我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殷老爷子身边,倒让文公达一时不知所措起来:「王动,你怎幺不说话呀?」
「知府大人,我无话可说,扬州店掌柜李大功忘记宝大祥的祖宗规矩,背弃职业道德,私自收赃,罪该万死,即便大人不治他的罪,宝大祥也不会放过他!」
文公达一愣,半晌才道:「王动,你倒会舍车保帅呀。不过,」他拿起案头的一封书信扔给我,冷笑道:「这是本府从殷乘黄的宅子搜到的,你且看看。」
我展开那封书信一看,这封信是李大功写给殷老爷子的,里面竟详细彙报了他收购这些赃物的前前后后,和究竟收购了哪些赃物,里面不仅提起了这件珍珠衫,就连凤舞九天珍珠簪和合和二仙蓝田佩也霍然在列。
「哈哈,天下竟有这等滑稽之事!」虽然书信的笔迹和李大功的供词笔迹相差无几,可我还是一眼看出了毛病:「大人,珍珠衫名满天下,路人皆知,李大功在行中浸淫多年,自然晓得。不过,方才学生已经说过,李大功并不清楚凤舞九天珍珠簪和合和二仙蓝田佩的来历,他怎幺会在心中写出这两样首饰的名称?难道卖给他赃物的那个盗贼是个大行家,失蹤了二十年的首饰他都认得?而且还要炫耀自己的博学,把自己偷来的东西的来历一一告诉买家不成?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着,我一扬手中的书信,高声道:「大人,学生以为此信实是伪造,不可轻信!」
「混帐!」文公达的脸顿时涨成了紫色,厉声喝道:「本府已经鑒定过了,这封书信确实出自李大功之手,你敢怀疑本府?」
「学生岂敢!或许贵府的人看走了眼也未为可知呀。」我微微一笑:「大人,可否借笔墨纸张一用?」
文公达和吕守恭虽然心中狐疑,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得不给我準备好纸笔。我笔走龙蛇,模拟着那封书信上面的笔法一口气写了十余封,等墨蹟乾燥之后,就连我自己都有些分辨不出到底那一封才是原稿了。
文公达和吕守恭这才明白我的用意,脸色变得铁青,我不依不饶,让文公达喊出鑒定书信真伪的书吏,他着实忙了一阵子,也没能把原件找出来,我笑道:「模拟他人笔迹乃是雕虫小技,大人为人方正,品性高雅,自然不会想到这种龌龊伎俩,学生结交三教九流,这点鬼把戏便瞒不过我。」
在给文公达戴上一顶高帽后,我凑到他的近前低低道:「大人,你我心知肚明,这封信若是拿到刑部去真的好好验上一验,恐怕对大人前程不利吧。」
文公达狠狠瞪了我一眼,满心怒火无处发洩,看到那书吏猥猥琐琐的立在那里,竟喝令衙役将那书吏狠狠打了二十棍子,他脸色才好转过来,陪笑道:「多亏解元公机智,险些叫这奴才误了事,不过……」
他阴笑道:「就算这封信是有人陷害,就算殷乘黄不知道扬州店发生的一切,可从他家里搜出的那些赃物他总该清楚吧。」
「大人何出此言?」
此前无论是李之扬还是殷老爷子都未提起过从殷家别院搜出珠宝首饰的事情来,都此刻闻言我真觉得似乎被人打了一闷棍。
「难道是这几天又从殷家搜到了什幺证据不成?」我心中暗忖,想到如此应付总不是个办法,不免盘算桂萼、方献夫的邮件究竟什幺时候能送到杭州。
文公达此刻却转了话题:「听说宝大祥鼎盛的时候,属下有七大档手,个个技艺超群,乃是行业中的翘楚。殷乘黄,可有此事?」
宝大祥那段历史虽然辉煌,可这一切已经过去了,甚至成为了宝大祥人心中一个碰不得的伤口,文公达的话显然触痛了殷老爷子,而宝大祥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显然也远远重于那个罗白衣,他的眼睛渐渐活泛起来,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缓缓道:「不错!」
「七大档手的每一件作品都该是精品吧。」他拿起桌上的那支凤舞九天珍珠簪:「殷乘黄,这簪子是谁做的呢?」
殷老爷子随口道是周福临周师傅,文公达讥笑道:「不错,这支簪子正是周老师傅的大作。殷乘黄,你并没有老糊涂嘛,你看,你二十年前的事情都记得这幺清清楚楚。来来来,本府让你再看一样东西。」
随着文公达一挥手,一只金镶玉的同心结被放在了桌子上,那同心结并不是通常见到由彩缎做成的那种,却是用一块洁白无瑕的和阗玉顺着天然的纹理加以精雕细琢成的同心结模样,四周黄金包角,金片上饰着繁複的花纹,看着颇为富贵吉祥。
「这也是周老师傅的作品吧。」文公达微微一笑:「殷乘黄,我怕你想不起来,特意找来个人帮你回忆一下。」
我一眼就认出了从屏风后走出的那个三十五六的瘦弱汉子,正是前宝大祥首席大档手周福临的独子、现为霁月斋首席大档手的周哲,我曾经在宝大祥的扬州店见过他一回,虽然事隔几年,可他的模样并没有什幺变化,依旧是苦着一张脸,彷佛别人都欠他银子似的。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一见到殷乘黄便立刻跪倒在地:「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诚恳地道:「老东主,周家两代深受老东主的提携,尚无以为报,却接到知府大人的指令,要周哲鑒定这些珠宝首饰,周哲实在两难。不过,老东主向来教导我们要以诚待人,以德服人,公道就自在人心。今天,周哲就以公心论公事,请老东主体谅。」
堂下顿时一片譁然,有叫好的,也有说周哲沽名钓誉的。
周哲面不改色,起身站在桌前,拿起那只玉同心结仔细端详了半天,最后斩钉截铁地道:「这个同心结乃是我父周福临所制,名字就叫『燕双飞』,取『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之意。」
文公达得意地笑道:「殷乘黄,这你还有什幺话说,你总不能连自己的当家大档手周老师傅的作品都忘在脑后了吧。」
他冷笑道:「这件『燕双飞』本是前杭州将军厉大人的女儿在你宝大祥订做的,三年前被窃,前任杭州府曾专门下文给你宝大祥,让你留意这同心结的下落,怎幺就会出现在你殷家的宅子里呢?是不是七大档手走了六个,你宝大祥再无人能作出这样精美的饰品,看着这幺精美的东西就眼红了?」
他语气愈来愈严厉,最后一拍惊堂木,喝道:「殷乘黄,你宝大祥身为行中龙头,竟然买私贩私,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那,给我用刑,看你招还是不招!」
「且慢!」眼看着文公达就要把刑签扔下,我连忙高声喝道:「大人且慢,那封书信既然可以是伪造的,那这同心结也一样可能是别人栽赃的。何况宝大祥后继有人,殷老爷子何至于窥觊这些赃物,徒坏了自己名声?」
我不清楚是文公达拿不出『燕双飞』是从殷家所得的有力证据,还是他对那封信心存顾虑,竟没有跟我辩论关于栽赃的问题,却反问我道:「你说宝大祥后继有人?就梁思成一个瞎子带着几个徒弟宝大祥就后继有人了吗?」
我转头沖周哲一拱手,喊了一句周师傅,他这才给我见礼,道:「大少,您有何指教?」
「周师傅,听说这珠宝行业里的工匠没有个十年八载的根本出不了师,出师还得有个十年八载的才有可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档手,而成为大档手还得东家肯费银子栽培你,是不是?」
「正是!」还没等周哲回话,文公达已经抢先回道:「宝大祥正是因为培养大档手需要时日,为了挽回经营颓势,才对这些赃物起了觊觎之心!」
「那弟子若是个天才呢?」我并没有理会文公达,继续问周哲道。
「那恐怕也需要四五年的时间才能出徒吧。」周哲有些拿不准。
「这叫什幺天才!」我淡淡地道,转头向堂上道:「大人,在下乃是一读书之人,没错吧?」
或许是因为我每次转移话题都让文公达措手不及吃了暗亏,这个简单的问题竟让他迟疑起来,倒是堂下有人喊道了句:「解元公都不是读书人,天下还有几个是读书人呀!」文公达这才点点头。
我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石递给周哲,道:「周师傅,这是一块上好的和阗玉,只是还没有琢磨过,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周哲皱着眉头,不解地点头称是。我问他带没带雕刀,他说那是他吃饭的家伙,怎能不随身携带。我说借我一用如何,周哲倒爽快,立刻从布袋里抽出一把雕刀递给了我。
堂上堂下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望着我,看我手中的雕刀漫不经心地切向那块玉石,众人才恍然大悟,这个王解元竟然要表演玉石雕功了。
只是见我那一刀就将玉石切去了几乎一半,如此浪费材料惹得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只有周哲的神色却立刻变得很是凝重,轻轻道了一句:「好刀法!」
众人这才明白我这刀敢情是大有学问,一时间堂上堂下顿时鸦雀无声,能听到的只有我切割玉石的「吱吱」声。
随着我雕刀不断飞舞,那玉石的形状渐渐清晰起来。
「咦?这不是『燕双飞』吗?」眼尖的人忍不住叫道。
「正是『燕双飞』!」我把刚雕刻完的玉石递给周哲:「再琢磨一番,虽然赶不上『燕双飞』,可也能凑合一阵子了,」
「岂止是凑合,这简直是件精品,刀法简洁明快,流畅自然,就是家父壮年时也不过如此!」
周哲满脸惊讶道:「原来大少深藏不露,乃是此道的顶尖高手!」
「什幺顶尖高手?周师傅您可真是过奖了。」我噗哧一笑:「说起来这玉器活儿我可是只学了十天呀!」
心道,一技精而百技通,我虽然只和梁思成学了十天的雕刻技法,不过在刀法上少爷可是下了十数年的苦功,个中关节岂是你等所能领略的?
「啊?」周哲发出一声惊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我转头对同样满脸讶色的文公达道:「大人,就算学生是个天才,可天下之大,岂就学生一个天才而已?既然学生可以在十天之内习得珠宝玉器雕刻之法,其他的天才恐怕也能做到吧,或许比学生做的还好呢。」
我凑到他近前压低声音道:「梁思成的徒弟里就有一个天才,可惜他的手被人打断了,学生不知大人欲意何为啊?」
之后我立刻提高声音,道:「虽然宝大祥七大档手中的六个因为个人发展的需要离开了宝大祥,可宝大祥正在培养新的大档手,而且不出半年就可独当一面,宝大祥何苦置数十年的基业于不顾,铤而走险呢 ?」
「是呀,是呀!」堂下一片叫喊声,我转头对文公达道:「大人,关于宝大祥走私买赃一案,学生以为证据不足,宝大祥的经营帐目经得起推敲,说宝大祥走私恐怕是空穴来风;而买赃乃是属下分号私自的行为,宝大祥总舵并不清楚,那些证明宝大祥总舵知情的证据在学生看来多属伪造,在扬州、杭州二店买赃事实清楚的前提下,宝大祥支持官府对二店的查处;不过,若是官府没有证据证明宝大祥总舵知情,是不是该把殷老爷子和宝大祥其他人等释放回家呢?」 【第五卷?第十二章】
第五卷?第十二章
殷老爷子被释放是第三天晚上的事情了,就在那一天,我收到了桂萼和方献夫的回信,说已蒙皇上召见,各履新职了。
桂萼就任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学士,而方献夫也成了侍讲学士、直经筵日讲,两人几乎每日都与皇上见面,恩宠正隆。
两人信中还说已给文公达书信一封,让他秉公判断宝大祥一案。
于是文公达就真的「秉公断案」了,说眼下证据不足,把殷老爷子和柳澹之放了出来,而我也知趣地给他送了万两纹银表示谢意。
不过,或许是为了向丁聪有个交待,他依然查封了杭州的宝大祥分号,而杭州号的一干人等也都拘押在案,并不释放。
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完全垮了,更可怕的是他的精气神似乎也随着宝大祥的被查封而不见了蹤影,那个曾经叱咤商界的强人殷乘黄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吃喝等死的老人。
「柳兄,老爷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在解雨和无瑕两个医术大家给老爷子连袂调理下,老爷子也只是身子见些起色,精神却依旧很差,就连看到曾经给殷家大女儿,也就是柳澹之的妻子看过几年病的无瑕也是面无表情,我知道这种恢复是个漫长的过程,而我也不可能长久待在杭州,既然总要离开,在殷家住了三天之后,我就準备告辞了。
宝亭前一天晚上就知道我要走,便哭得像泪人似的,我便安慰她,说其实我这次是準备来提亲的,只是发生了这幺多事,现在再提亲恐怕不合气氛,等过些日子老爷子身体恢复了,老太太也从福建那边回来了,我再央求我师娘亲自来一趟杭州提亲,然后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家去。
宝亭也知道自己此时决不能离开父亲半步,便央求我早日来提亲,免得让她心中再为此事而忐忑不安。
我本想把武舞留在杭州,这丫头虽然娇纵蛮横,可似乎还听我的话,或许是经历了那幺多的男人,只有我能满足她,让她放不下我吧。她身份特殊,就算文公达日后反悔,再度对宝大祥下手,她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维护宝大祥,并且有能力把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给我。
可武舞死活不答应,说非要跟着我,在殷家我装得老实了许多,自然没有办法教训她,只好不再提起此事,心里却暗忖,这丫头今后可要好好调教调教了。
于是,离开殷家时的马队便有些浩浩蕩蕩。一个大男人带着五个美貌女子,直让路人侧目。玲珑、解雨、武舞都是爱热闹的,倒不觉得什幺,无瑕面嫩,又有了身子,便缓缓跟在后面。
我看在眼里,自然明白无瑕的心思,便吩咐改道去运河码头,玲珑几人听有船坐,都欢呼一声,无瑕却明白是我心疼她,趁着几女没注意,投过来温柔的一瞥。
在运河码头,碰巧遇上了我和萧潇曾经搭过的那艘船,那个小姑娘一眼就认出了我,忙喊出她娘,那船娘似乎没想到我带着这幺多的女人,一时间还真有些手忙脚乱的,把我们安顿在自己家的两艘乌篷船上,又喊来了两艘划子载马,才放了缆绳开拔。
「大姐,还是要上次吃的鹹肉春笋、火丁蚕豆、春笋步鱼和西湖纯菜汤,小囡的手艺我可是惦记的紧呀!」
狭小的船舱被挤得满满登登的,连船娘上菜都是坐在舱口的解雨传过来的,几女一试便讚不绝口,我说这小囡可是来历不凡,楼外楼宋大厨的亲传弟子岂能小窥,众女便要见小囡,小囡倒也大方,让众女仔细端详了个够,才对我道:「公子爷,上次和你一起坐船的那个好看的姐姐怎幺不见了?」
众人便笑问我那美貌女子是谁,解雨更是说道:「这淫贼四处留情,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女人!」
自从那天无瑕对解雨说了一顿肺腑之言后,解雨看我的眼光便有些不同,虽然还能从她嘴里听到淫贼两个字,可她话中的语气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或许她自己还不知道,无瑕却听得明白,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偷偷用腿碰了我一下。
我更对解雨的变化了然于心,笑道:「解雨,少爷我虽然好色,可也要看看物件是谁。我可不是发情的公马,四处留情,那次其实是我和萧潇坐这家的船从杭州赶去苏州与玲珑会合。」
解雨脸有些红,玲珑心思单纯,并没有看出什幺来,玉珑笑道:「原来是两个月前参加完齐盟主五十大寿之后的事情呀!」
我点头,说起来,就是从齐放五十大寿开始,我才真的踏入了江湖。
在殷老爷子被释放之后,我除了抽空去沈希仪那里感谢他对宝亭的照顾之外,还专程去了大江盟的总舵想拜会一下齐放,虽然我不喜欢大江盟,可因为出头替宝大祥辩护,众人皆知我与宝大祥关係密切,我不想因为我的因素影响到宝大祥,毕竟大江盟在杭州颇有影响力。
可惜齐放并不在总舵,我只见到了公孙且,不过还好,两人所谈甚欢,两人似乎都忘记了那天我曾经拒绝了大江盟邀请,公孙且说在苏州地界上若是有什幺事情请我多加照拂,我满口答应;我也请他多照顾宝大祥,他也一口应允。
「说起来,用不了几日我们还要回来,齐萝和宫难成婚,这该是江湖的一大喜事吧。」我道,玲珑已经接到了齐萝的邀请,而我也答应公孙且我会带着我的妻妾出现在齐萝的婚礼上。
「是呀,好长时间没看到齐妹妹了,这下总算能见到她了。」玉玲笑道。
和玲珑一脸喜悦相比,解雨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愁,让我又开始怀疑起她的出身来。
不过对于宫难和齐萝,我虽然觉得这对玉人真的很般配,可这婚礼时机的选择却让我嗅出些许功利的味道,大江盟是不是想借助这场婚姻让自己争霸江湖的路更顺畅呢?
其实除了解雨偶尔露出的愁容之外,这顿饭大家吃得很畅快。狭小的船舱营造出来的是家的气氛,不仅无瑕、玲珑感觉得到,就连解雨、武舞似乎也沉醉在这温馨的氛围里,以致饭后大家都不愿离去,秉烛夜谈直到深夜,大家依旧兴致正浓,我看众女都无睡意,便吩咐船家放好搭板,準备登岸夜游。
离岸边没走出多远,就听旁边官道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随着疾如密雨的马蹄声,一匹白马飞似的从官道上斜插过来,虽然是残月如豆,可我依然清楚地认出了马上之人。
「武承恩?!」
我心中一阵惊讶,这位高居二品的一方大员竟然连一个亲随小校也没带,孤身一人跑到了离自己军营七八十里以外的地方,看他的披风上隐隐有些露水,想必已经在岸边等了许久。
「他不在杭州截我,却跟到这里,意欲何为呢?」
看那白马就在离我不足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我真有些拿不准武承恩的意图。
其实在武舞投奔我的当天,我就差人给武承恩送了一封信,说武舞在我这里,可他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让我在人间蒸发,反而没有丝毫举动,我还以为他伤心欲绝,不再以武舞为念呢,怎幺又星夜追上来了呢?
武舞显然十分惧怕自己的父亲,一看到他的身形,便立刻躲在了我的身后。
我拱手喊了句「武大人」,他却并不理我,沖众女道:「老夫与王公子有些私事处理,各位回避吧。」
武舞转身就走,玉珑却因为武承恩来得鲁莽,打断了她的游兴,不由得撅着小嘴发牢骚道:「喂,这位大叔,小女子可是公子的妾室,为什幺让我们回避呀?」
见我脸色一沉,才吐了吐舌头回船去了。
「王动,老夫念你做讼师不易,便放任你几天,你不念老夫一片好心,又置老夫警告于不顾,是不是真想从人间蒸发呀?」武承恩冷冷道。
「多谢师叔成全。」我笑道:「不过魔门向来以强者为尊,师叔虽然当朝二品,可想让我从人间蒸发,还要拿出些真本事来。」
既然武承恩能跟蹤我到这里,显然他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我去余姚恐怕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不过看他单人匹马的,不像是想用自己掌握的军队来压制我的样子,我索性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来会会这个魔门月宗的高手。
「哦?」武承恩颇有些意外地望了我一眼,这一眼直如夜幕上的星星一般,煞是妖异动人,饶是我心坚如铁,也感到心旌微微有些动摇。
「卑鄙!」我心中暗骂,武承恩在听到我的挑战后便立即开战,这一眼竟是月宗绝艺天魔搜魂大法中厉害的一招「流瞳破」,全然不顾自己师叔的身份。
「王伯安真是倾囊相授呀!」见到我并没有露出破绽,武承恩有些意外,跳下马来,边从腰间抽出一口厚背刀边道。
一刀在手的武承恩气势大变,从低垂的刀尖涌出一股浓重的杀气,渐渐弥漫在河边潮湿的空气里,夜色彷佛给他裹上了一层暗黑的铠甲,彷佛一尊魔神一般。
「沧啷」一声我的碎月刀出鞘了,武承恩的气势竟比我遇到的最强手尹观还要强,我岂敢小窥。
两人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的使出了天魔刀法中那着名的一刀。
「天魔杀神!」
「杀猪!」
两人对于对方招法中的每一个变化都实在太熟悉了,以致两把刀毫无花巧地直碰在了一起。
我只觉得一股绝大的力量从我握刀的双手一直传到我的胸口,让我的呼吸顿时一窒,眼前一黑竟只能看到四溅的火花,却看不见武承恩的身影,一连退了三四步胸口才觉得一松,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眼前一亮才看清武承恩后退的步法还没停下来,不由微微一笑。
「天魔翩跹舞!」
「杀鸡!」
依旧是同样的一招,依旧是同样的结果,这让我顿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感觉,魔门同门若是像这样硬碰硬交手的话,功力哪怕是仅仅高出对方那幺一点点,恐怕也要把对方吃得死死。
想来武承恩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停下身形,抬头仰望着夜空中那一轮残月,呆立了良久,低声缓缓道:「……难道,天不兴我月宗?」那神情看起来极是落寞。
「五儿交给你了,你若负她,老夫宁可身负神教万蛊噬心之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武承恩显然误解了我和武舞之间的关係,不等我解释,他已经打马扬鞭,一路绝尘而去了,眨眼间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武舞躲在众女身后,见我无恙回来,顿时一阵欢呼:「爹他走啦?」
我没好气的「嗯」了一声,众女见我脸色不豫倒也不敢再多问,我把其他人都赶到了另外一只船上,只留下了武舞。
武舞显然是猜我并不是为了和她欢好才把她单独留下来,神情便有些惴惴,想倒进我怀里撒娇,却被我一把按在了身下。
「武舞,你爹教过你武功吗?」
「教……教过。」武舞在我身下忘情的呻吟,我很快就把她带上了情欲的高峰,我一面感觉着武舞蜜壶的收缩,一面了解着武承恩的情况。
武舞虽然不知道父亲的师父究竟是谁,同门又有哪些,却清楚父亲在军中收了两个弟子,其中一个就是乐茂盛,而乐茂盛在杭州卫被人推为全卫箭法第一,人送绰号「小李广」。
「哦,小李广?」我下意识地抚摸着武舞汗漉漉的娇躯,脑中却蓦地想起置况天于死地的那一箭来,心中暗忖,武承恩对自己的出身连女儿都瞒着,想来是因为魔门名声太坏,怕影响到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他如此珍惜羽毛,不太可能去暗杀况天,可他的两个传人,特别是那个乐茂盛呢?
「齐萝下个月成婚,我是不是该给她準备一份大礼呢?」我喃喃道。
注1:见《明史。王守仁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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