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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公子第十九章 彩衣老妪

fu44.pw2014-11-07 14:06:29绝品邪少

  第十九章 彩衣老妪

  青衣少女右手拼命的挣扎,但她自然挣不脱石中英的五指,口中急叫道:「
你快放我,我要叫了。」其实石门已经关上,叫也无用。石中英朝她微微一笑,
果然松开了五指。

  青衣少女倏地后退一步,翻腕之间,迅快的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剑光一闪
,剑尖已经抵在石中英喉咙、得意的挑着柳眉,冷冷说道:「你再敢动一动,喉
咙就会添上一个窟窿。」她本来就生成一张甜美而娇媚的面孔,但这一板下面孔
,就有些凶霸霸。

  石中英看她出手一剑,不但快捷,而且还确实有几分奇奥,不愧是玄衣女的
手下。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并未闪避故作吃惊的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青衣少女冷冷的道:「我做什么?我要制住你。」她说到后来,脸上已经有
了笑意。那是因为她出手如风,已在说话之时,一连点了石中英身前九处大穴。

  出手之快,认穴之准,纵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也不过如此,石中英依然站着
不动。青衣少女没待开口,已经把短剑收了回去,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膘着石
中英,忽然嫣然一笑道:「昨晚副教主只点了你三处穴道,才被你自己冲穴解开
,我现在要多点你几处,看你还解得开不?」

  她这一笑,红菱轻绽,露出一排白玉般的牙齿,笑的好不妩媚;但她一只纤
细洁白的玉手,骄着两根玉管般的手指,出手并不轻,果然又点了石中英双肩和
背后五处穴道,方始敛手。

  石中英望着她潇洒一笑,问道:「姑娘点好了么?」

  青衣少女看到石中英那双亮得发光的眼睛,一霎本霎的盯着自己脸上直瞧,
不觉脸上一热,迅快移开目光,冷声道:「自然点好了,你给我安静些,我要回
去复命了。」正待回身走去。

  石中英轻笑一声道:「姑娘大概出手大轻了些,在下双手还能活动,姑娘一
走,在下立时可以解开身上受制的穴道了。」说话之间,双手果然抬了起来,舒
展一下筋骨。

  青衣少女脸色微变,倏地后退半步,骇然道:「你……」

  石中英笑道:「在下是说姑娘穴道点轻了,所以在下双手还能活动。」

  双手在青衣少女点过的大穴上,一阵轻拍带揉,自然正在试图解开被闭的穴
道。青衣少女又惊又急,再也顾不得许多,口中一声清叱身形急欺而上,挥剑就
刺。石中英脚下没动,上身微侧,便自避开了刺来的一剑,含笑道:「姑娘莫要
动刀动剑,有话好说。」

  青衣少女那会理他,右手连挥,一口气刺出了七剑。这七剑,变化奇诡,快
如闪电,记记都指向要害大穴;出剑轻捷,显然仍在意图制住石中英的穴道。以
剑取穴,足见她在剑法上,已有相当造诣。石中英双脚站在原地,并未移动,只
是上身左右晃动,如风摆扬柳,青衣少女每剑,无巧不巧都擦身而过,全落了空。

  石中英依然脸含着微笑,说道:「姑娘现在可以停手了吧?」

  青衣少女瞪着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声不作,咬着下嘴唇,突然挺手
一剑,朝石中英当胸刺来。这回石中英没有躲避,很快就被锐利的剑尖刺在胸口
之上。青衣少女清秀的脸上,忽然神色一变,花容失色,尖声道:「你为什么不
躲闪呢?我……我不是存心要伤你的。」

  她和他相距不到三尺,她刺出这一剑,手臂已经伸直,而石中英并未及时闪
开,不用说,剑尖已经刺入了石中英的胸口。她说话之时,连话声都有些发颤,
迅快别过头去,她没有勇气拔剑,也不忍卒看。石中英依然站立不动,徐徐说道
:「姑娘不用害怕,还好你这柄剑并不锋利,只怕连在下长衫都刺不破呢。」

  青衣少女听得奇怪,她一向认穴奇准,这一剑,纵然不致命,至少也该刺进
去一、二寸深。她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自己短剑不偏不敬刺在他胸口上,自己
估计的也分毫不错,剑尖抵着长衫,刺进去足有一、二寸深,连长衫一齐陷入肉
中。

  只要看他脸上,依然含着温柔的微笑,看着自己,神色丝毫不变,好像真的
没有受伤。这怎么会呢?剑尖明明刺进了他的胸窝?她几乎不敢相信,右手缓缓
抽回,剑尖离开他胸口,长衫也随着挺直。他说的果然没错,剑尖连他长衫都没
刺破。

  青衣少女脸色发黄,连退了两步,望着他,惊颤的道:「你……你不是人…
…」

  石中英跟着走了过去,含笑道:「在下自然是人。」

  青衣少女看他含笑走来,好像不怀好意,不觉扬了扬手中短剑,但她立时想
到这柄短剑,对他毫无用处,紧张的道:「你要做什么?」

  石中英走到她身前,淡然一笑道:「在下只是要你知道,这柄剑对在下并无
多大用处。」

  青衣少女手中依然紧握短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作声。石中英又道:
「姑娘进来之时,石门早已关上,姑娘也未必也能逃得出去。」

  青衣少女一颗心直往下沉,娇躯也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她自然清楚,他说
的没错,此刻自己就芥想打开石门,逃出去,只怕也办不到。那么他含笑逼近过
来,一定不怀好意。她目光愈冷,突然短剑倒转,剑尖指着自己胸口,咬牙道:
「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死……」

  石中英不觉一呆,但他心里登时明白过来,她以为自己对她不怀好意想到这
里,脚下一停,望着她道:「姑娘莫要害怕,在下并无为难姑娘之意。」

  青衣少女看了他一眼,怯意渐减,但依然板着脸,冷冷问道:「那你……」
她每次接触到他的目光,心就会跳,板着面孔,在心理上,好像就安全得多。

  石中英道:「在下只是想问问姑娘几句话。」

  青衣少女眨了眨眼睛,她冰冷的眼光,已渐渐在开始解冻了,但声音还是有
些冷,问道:「你要问什么?」

  石中英道:「姑娘最好先把剑收起来,别划破了衣衫。」

  青衣少女脸上微微一红,果然收起短剑,说道:「你要问的,我未必一定会
说。」

  石中英道:「在下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青衣少女道:「罗家山。」

  石中英道:「罗家山就是你和副教主住的地方了?」

  「嗯。」青衣少女「嗯」了一声,便代替说话。

  石中英又道:「这里除了副教主,还有什么人?」

  青衣少女道:「很多人。」她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很好笑,忍不住「嗤」的
笑出声,但很快用手抿了抿嘴。

  石中英也望着她笑了笑道:「姑娘大概不肯多说,在下只要问一个人,你总
该知道的。」

  青衣少女道:「什么人?」

  石中英道:「封君萍封姑娘。」

  青衣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目凝注着他,说道:「你真的想念着封师姐?」

  石中英道:「她是你师姐?」青衣少女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口中「嗯」了一
声。

  石中英问道:「封姑娘在不在这里?」

  青衣少女道:「她跟副教主走了。」她说到这里,接着又道:「她并不知道
你被关在这里,封师姐是副教主要她跟去的,她哭的很伤心,我们又不敢告诉她
……」

  石中英问道:「副教主和封姑娘到那里去了?」

  青衣少女看着石中英,眼波温柔得像皎洁的月光,纤尘不染的秋水。过了半
晌,才轻轻的摇着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石中英又问道:「那么姑娘知不知道九里龙孟家寨的公主孟双双,可是也囚
禁在这里?」

  青衣少女忽然披披嘴道:「你们男人个个都是天生的薄情郎,哼,自命风流
,自以为是多情种子……」

  石中英碰了一鼻子灰,惜愕的道:「姑娘这话怎说?」

  青衣少女又哼一声道:「我说的不对?就像你吧,人家封师姐为了你哭得死
去活来,两个眼睛肿得像胡桃一样,你呢,听说封师姐不在,就想打听那个苗女
的下落了。」

  石中英朝他尴尬的笑了笑道:「姑娘这是误会在下了。」

  青衣少女瞪着她,一颗头朝上仰了仰,说道:「我误会你了,你心里惦记着
那个苗女,总是事实吧?」

  石中英道:「你没听封姑娘说过,我们如何认识的吧?」这句话,显然引起
了青衣少女的兴趣,她双目闪着好奇的神采,急急问道:「你说呢,你们怎么认
识的?」

  石中英就把封君萍假扮孟双双,如何要自己扣她腕脉,一直说到从山腹秘道
出来,自己发觉中了蛊毒,封君萍领着自己找毒郎中诸葛星,详细说了一遍。青
衣少女咬着嘴唇,只是盯着他直瞧,她越看越觉得他神采如玉,潇洒得令每一个
少女都会动心。尤其他娓娓道来,说的故事,又是那么缠绵徘侧,她听得出了神
,好像自己就是封师姐一般。

  石中英接着道:「孟公主是为了领我去探看天龙山隧道,才被副教主擒住的
,我有责任把她救出去,封姑娘就是要我扣着她手腕来向副教主交换人质的。」

  青衣少女咬着下唇,轻嗯一声道:「可惜封师姐不在这里。」忽然她眨眨眼
珠子,春花般脸上,浮现起浅浅的笑意,自己得意的点点头,才凝视着石中英,
一本正经的道:「封师姐被师父逼着她走的,可惜不在这里,我……可以帮你的
忙……」

  她脸上一阵飞红,垂下头,轻轻的道:「我和封师姐私交最好了,我这样做
,也可说是帮师姐的忙。」其实她用不着解释,因为咱们古老相传,早已有一句
俗话,说的很清楚——女生外向。

  石中英道:「谢谢你,姑娘是封副教主门下,帮忙不敢,只要姑娘把孟公主
囚禁之处在那里,告诉在下,在下自会救她出去。」

  青衣少女披披嘴,嗤的笑道:「你去救她,你自己还要我救你出去呢,没有
我领路,你想出得去?」

  石中英道:「这里可是有很多机关布置么?」

  青衣少女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因为……因为……」她说了两个「因为」
,似乎另有秘密,不敢说下去。石中英看她咬着下唇,面有为难之色,这就说道
:「姑娘如有为难之处,那就不用说了。」

  青衣少女动了一下眼珠,说道:「因为有一件秘密,我不能告诉你的,总之
,出了此室,就有很多守卫,没有我给你领路,很快就会被人发觉,副教主虽然
不在,但坐镇这里,负责守卫的桑师伯,武功不在副教主之下……」

  石中英微微一笑道:「这个不劳姑娘担心。」接着目光一注,问道:「听姑
娘口气,孟公主好像不在此地?」

  青衣少女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道:「瞧你,心里就只有一个孟公主,开口
也是她,闭口也是她。」

  石中英道:「承蒙姑娘答应相助,在下总要问问清楚,她被囚禁在那里了?」

  青衣少女脸上一红,道:「她被关在龙颈洞。」

  石中英问道:「龙颈洞,如何走法?」

  青衣少女道:「从这里出山,沿着山径朝西,约有二十多里,就是龙颈洞…
…」

  石中英点头道:「在下记得了。」

  青衣少女白了他一眼道:「人家还没说完呢。」石中英「啊」了一声。

  青衣少女又道:「龙颈洞是总坛囚禁人犯的地方,不属于咱们这里管辖。」

  石中英心中一动,问道:「姑娘可曾去过?」

  青衣少女摇摇头道:「没有,那里不能随便进去,听说光是一条入山的路径
,就弯弯曲曲,像是龙颈一般,在那里负责的,叫做许傅经,是总坛的副总巡主
,他到我们这里来过,人挺和气,据说他练的「黑龙爪」,无人能敌。

  石中英自然不会把对方放在心上,忽然问道:「夏子清、信天翁等人,都是
封副教主手下?」

  青衣少女道:「夏子清从前是九里龙的总教头,属于咱们这里的,后来调到
总坛当巡主去了。」

  石中英点点头道:「多谢姑娘,只是在下还未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青衣少女一阵心跳,红着脸道:「我叫……常慧……」她不等石中英开口再
说,忽然转过身去,说道:「好啦,我进来了好一会,该出去了,这时天还没黑
,等天黑了,我再来带你出去。」说完,急步走近左首石壁,伸手按了两按,石
壁登时缓缓裂开一道门户,侧身闪了出去,石壁又徐徐复了原状。

  现在,石中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概念,这里是罗家山,是副教主玄衣女的
住处。玄衣女是负责盗取九里龙金矿的主持人,她手下管辖的是孟家苗的总教头
信天翁一批人。再看囚禁自己的这问石壁,门户由机关操纵,可见这里不是地下
石室,便是深处山腹之中,这样的右屋自然不会只有一间。这里既不是他们囚人
之处,何用机关操纵的石室?

  而且听青衣少女的口气,石室外面还有很多守卫,那么显而易见,这里是他
们藏金的所在,从九里龙盗运来的金子,都藏在这里无疑。另外一处,则是龙颈
洞,是他们总坛囚人之处,另由副总巡主许傅经负责坐镇。龙颈洞既是他们总坛
囚禁要犯的地方,那么失踪的蓝掌门人等人,可能也被囚禁在那里了。

  石中英想到这里,心头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等人本来就是一件令人感到难耐
的事,他左等右等,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听壁间响起「咯」的一声轻响。接着
壁间果然有了灯光,青衣少女常慧很快闪了进来,她一手提灯,另一只手上,还
提着一个食盒。

  石门很快的阖起,常慧把食盒放到地上,一手掩着胸口,长长的吁了口气,
才道:「我心跳得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差幸没被桑师伯发现,这是你的宝剑,
我是从师父房里偷来的,你快接过去。」随着话声,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卷软剑
,朝石中英递来,那正是盘惆剑,敢情是玄前女从石中英身上搜出的从,无怪她
神色这般紧张。

  石中英伸手接过,说道:「多谢姑娘了。」

  常慧道:「谁要你谢来了?」接着忙道:「这回,这回我是给你送饭来的,
你快些吃了,我就好领你出去。」

  右中英道:「在下还不饿。」

  常慧道:「那怎么成?你已经整整昏睡了一天一晚,没吃东西,人是铁,饭
是钢,不吃饭,那来的力气?」她一边说话,一边掀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两盘菜
肴,一大海碗白饭,一起放到地上,娇声道:「你快来吃咯,不把这碗饭吃了,
我就不领你出去。」她本人生得秀美,这一轻唤,更流露出少女特有的娇稚之美。

  石中英拗不过她,只得点头道:「好;好,在下吃就是了。」果然盘膝坐下
,取起大海碗,用竹筷拨动着白饭,吃了一口。

  常慧蹲下身子,笑道:「你怎么不吃菜呢,这盘炒蛋,是我炒的,你尝尝好
不好吃?」

  石中英夹了一块炒蛋,连饭一起吃着,口中连连说道:「姑娘这手菜,烧得
真不错。」其实他要连饭一起吃,就是因为炒蛋里面盐放得大多了。

  常慧笑得很甜,脸上红蓖菠的说道:「我只会炒蛮,所以只好炒几个蛋了,
这盘笋烧肉,是偷偷拿出来的,人家说,偷来的东西鲜,你吃吃鲜不鲜?」石中
英又夹起一块肉,连声说鲜。

  常慧轻笑一声道:「瞧你,还说不饿?只有肚子饿的人什么都好吃。」石中
英已有两天两晚没进饮食,自然饿了,他不感觉饿是因服了那条大蜈蚣的内丹之
故,现在他很快的把一大碗饭和两盘菜看一扫而空。

  常慧瞧他吃的津津有味,心里比他还要高兴。只是蹲在旁边瞧着他,低低的
道:「只可惜我没给你弄一碗汤来,其实方才我走得慌慌张张的,就是有汤,也
会给我倒翻了。」

  石中英放下空碗,笑道:「不要紧,在下吃的很好。」

  常慧站起身,朝他嫣然一笑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且等一等,我先出去瞧
瞧,你跟在我后面。」

  石中英点头道:「在下省得。」常慧不再多说,开启了石门,一手提着纱灯
,很快闪了出去。

  石中英跟在她身后跨出石室,举目看去,但见一条黝黑的甬道,两边俱是凹
凸不平的石壁,虽然看不出门户,他可以猜想得到,这两边必然有着相同的石室。
常慧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但此时默默的走在前面,不发一语,显然心情十分紧
张。

  石中英和她保持了一丈距离,他虽然并未拔剑,但也不失警戒之心,一直全
神贯注,凝视着前方。他如今一身内功,已臻上乘境界,目光注视前方,耳中可
测听到数丈以外。这条甬道,显然并无埋伏的人,他们在地道中也居然畅行无阻。

  不到盏茶功夫,已经到了地道出臼,前面是一道往上石级。常慧回身向石中
英打了一个手式,便自拾级而上。石中英很快地跟了上去,石级尽头,已有一堵
石壁,挡住了去路。常慧伸手在壁上按了几下,就低头呼的一声,吹熄了纱灯里
的烛火,眼前登时一暗,但听一阵轻震,石壁缓缓裂开,一道门户已可隐约看到
天光。

  常慧神情显得极为紧张,临出地道,身形轻闲,贴近石壁,侧着双耳,凝神
谛听。过了半晌,看看并无动挣,又举起纤掌,向地道口外轻轻拍了两下,等到
确知洞外无入,才一拧纤腰,像一缕轻烟般飞掠出去,等她在洞外站停身子,仔
细朝两旁察看了一阵,才朝石中英招了招手。

  石中英早已看清这石洞出口,是一座高耸的石崖,崖前是一片大院子,像是
后院,三面围着高墙。左首还有一排五间小屋,门前站着两个腰跨单刀的黄衣汉
子。只因这围墙地方极大,地道出口,和两个汉子少说也有六六丈距离,又在黑
夜之间,自然看不到两人。

  常慧也没作声,低头朝外行去。越过空旷的大院子,围墙南首,有两扇木门。
常慧回过身去,示意石中英稍停,她一手打开木门,身形飞快的一闪而出。只听
门外有人低喝了声:「是……」

  常慧没等那人说话,双手疾发,左右开弓,朝两个守门的汉子胁下卢去,但
当她手指还未触到两个守门的汉子之时,那两上汉子居然一动不动,任由她点了
穴道。常慧自以为手法快捷,倒也不疑有他,连看也未看,脚下突然加快,朝右
首一条走廊奔去。

  原来这围墙外面,竟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屋字。此时夜色已深,云淡星稀,苍
穹问一片黝黑。石中英举目一扫,已可隐约看到搂子上飞格画脊,极似一座庙字。
只是整座楼字,不见半点灯火,也听不到一丝人声。常慧早已紧张得连心都快要
跳出来,只是循着长廊,尽量利用暗影,隐蔽着身形,掩掩藏藏的朝外行去。

  就在她奔近走廊转角之处,瞥见一个青衣劲装少拿,手待长剑,站在那里。
常慧一眼就认出她是自己三师姐高素贞,这时再待后退,已来不及,只好硬着头
皮迎了过去,轻声叫道:「三师姐,你差点吓了我一跳。」那知三师姐高素贞原
式不动,站在那里,一声不作。

  常慧暗暗吃了一惊,伸手在她肩头推了一下,说道:「三师姐,你怎么了?」
高素贞依然不言不动。

  这下常慧已然发觉三师姐是被人点住了穴道,口中不禁轻咦了一声,失色道
:「有人潜入咱们这里来了。」话声甫落,突听耳边响起石中英「传音入密」的
声音说道:「是在下点了她的穴道。」

  常慧听得大为吃惊,回头看去,石中英还在自己身后一丈以外,黑暗之中,
只见他脸含微笑,一双发亮的眼睛,正好朝自己看来。这下直把常慧看的暗暗惊
凛,忖道:「他和三师姐距离足有一丈来远,如何把三师姐制住的?这么看来,
他武功竟然不在师父之下。」心中想着,不觉多看了石中英一眼,才转身往外行
去。

  两人穿出一道腰门,是一条狭窄的雨道,不需穿行殿字,一直向前进侧门。
这一路,就不曾遇上阻碍,顺利的走出侧门。夜雾之下,眼前山岭起伏,一条石
板铺成的道路,通向山下。常慧奔出侧门,脚下一停,低低的道:「从这里出去
,有一条山径,你只要循着山径向西,就可找到龙颈洞了,我……我不送你啦…
…」她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霎不霎的盯着他,好像有万缕柔情,欲说还休。

  石中英不敢和她目光接触,抱了抱拳道:「姑娘这番盛情,在下永远不会忘
记,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常慧掠了一下鬓发,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我是要你报答才救你的吗?」

  石中英伸过手去,把她纤手拉了过来,口中低低的道:「当然不是……」两
人本来就站得很近,他这轻轻一拉,她一个软绵绵的娇躯,随着缓缓偎入他怀中
,一面在他耳边幽幽的道:「我听封师姐说起过你,就像春蚕自缚,一直有着你
的影子,听说你被擒来,我心里一直很着急……」

  石中英耳边听她娓娓细语,鼻中隐隐闻到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情不自禁的
双手环着她娇躯,低下头去,一下吻住她两片樱唇。常慧不防他会如此情不自禁
,她也感到自己和他只有这一刻相聚,是最宝贵的,因此任凭他抱得紧紧的,没
有一点挣动,也任由他吮吸和游移,分不清是窒息还是兴奋,是甜蜜还是忧伤,
反正把心交给他了。只此一刻,值得她永远的怀念和永恒的回忆。

  时间匆促而短暂,常慧轻轻推开他的身子,她脸上还红得像抹了一层胭脂,
亮晶晶的眼中,起了一阵雾水,低声道:「你多珍重。」疾快的回身,低着头往
里奔去。

  石中英已然看到她粉脸上挂下两行泪永,心中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回头看
去,数丈外巍峨的门楼上,有一方蓝底金字的横匾,写着「九天玄女宫」五个大
字,他不再逗留,举步循着青石路朝山下行去。青石板路只不过一箭来远,就已
到了山脚,他举目略一辨认方向,正想展开身法,朝西奔去。

  突听有人沉喝一声:「小子,你给我站住。」

  一道人影,宛如灰鹤一般,从树梢飞扑而下,疾风飒然,一下落到自己身前
,挡住了去路。石中英目光一瞥,便已看清来人是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妪,手中执
着一支鸩头杖,双目神光奕奕,正在打量着自己。这白发老呕看上去少说也有七
十开外,但除了一头银须,脸上皱纹不多,肤色白净,人也极为瘦小。这老妪纵
无龙钟老态,也总是老太婆,但她身上偏偏穿着颜色鲜艳的彩色衣裙,看去就使
人特别显眼。

  石中英拱拱手道:「老婆婆有何见教?」

  彩衣老妪冷冷的道:「你叫石中英?」

  石中英心头暗暗一楞,点头道:「在下正是石某,老婆婆怎么称呼?」

  彩衣老妪微晒道:「你不认识老身,难道老身这身衣裙,也没听你师长说过
么?」

  听她口气,她这身衣裙,似乎与众不同;但石中英一点也看不出它有什么特
异之处?当下不觉的朝她身上打量一眼,才道:「抱歉得很,在下从未听人说过。」

  彩衣老妪脸色一沉,哼道:「你师父是谁?」

  石中英道:「在下师父是个采药老人,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说出来,老婆
婆也不会知道。」

  彩衣老妪嘿然道,「看来你果然不知老身是谁了。」说到这里,忽然沉笑一
声道:「老身听说你武功不错,来,我要伸量伸量你有多少斤两?」

  石中英听的一怔道:「老婆婆要和在下动手么?」彩衣老妪道:「老身要伸
量你的武功,自然要动手了。」

  石中英迟疑的道:「老婆婆年高德助,自然是前辈高人,在下初出江湖,微
未之技,怎敢……」

  彩衣老妪不待他说下去,冷然道:「你不用多说,快亮兵刃,老身不喜罗嗦。」

  石中英暗暗皱了下眉,道:「老婆婆一定要和在下动手么?」

  彩衣老妪沉哼道:「你再不亮兵刃,等老身出手,就来不及了。」

  石中英淡淡一笑道:「老婆婆坚欲赐教,看来在下要想不奉陪,也不行的;
但在下要不要亮兵刃,却要等老婆婆出手之后,才能决定。」

  彩衣老妪听得目中寒芒飞闪,怒笑一声道:「少年人,你大概觉得一身所学
;足可胜过老身,是么?」

  石中英依然含笑道:「岂敢。」

  彩衣老妪银发飞扬,道:「很好。」「好」字出口,手中鸩头杖缓缓举了起
来。她鸩头杖一抬之势,石中英就已感到杖头上突然涌出一股无形潜力,朝身前
直逼过来,心头不觉暗暗一凛,忖道:「这老婆婆不知是何来历?功力之高,着
实惊人。」

  彩衣老妪扬起的杖势,忽然一停,沉哼一声,问道:「老身是不是值得你娃
儿亮剑?」

  石中英暗自生疑,自己只穿一袭青衫,身上根本着不出携带兵刃,她怎知自
己身边有剑?但他已从对方举杖之势,杖头涌出来的潜力,知道对方功力深厚,
看来自己非亮剑不可。心念一动,口中朗笑道:「在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话
声出口,右手抬处,响起「挣」的一声龙吟,一道青光,从他袖中飞出,手中登
时多了一柄三尺青锋,寒芒吞吐,光可鉴人。

  彩衣老妪目一注,赞道:「好剑。」赞声未落,忽然「咦」了一声道:「你
手中这柄剑,可是「盘璃剑」么?」

  石中英道:「老婆婆说的不错,在下手中正是「盘璃剑」。」

  彩衣老妪点头道:「无怪你很狂,你是三昧真君的门下。」石中英道:「老
婆婆说的三昧真君,是在下大哥。」

  彩衣老妪面露惊异,哼道:「你说丁无病是你大哥?你有多大年纪?」

  石中英笑了笑道:「在下和丁大哥是忘年论交,结为兄弟,这有什么不对了?」

  彩衣老妪哼道:「丁无病果然是个怪人,居然跟你这个娃儿做兄弟,只不知
你手下如何?」说到这里,突然喝道:「你小心了。」挥手一杖,迎面击来。这
一杖出手不快,但杖影方起,一股暗劲,直盖过来。石中英身形一晃,朝右闪出
,并未还手。

  彩衣老妪沉喝道:「你怎么不敢接招?」

  石中英道:「老婆婆前辈高人,在下自当让你一招了。」

  彩衣老妪冷笑一声,杖势未落,忽然朝上挑起,这一挑之势,杖头抖动,倏
忽问,直捣横击,一连劈出了三仗,登时幻起如山杖影,排空而来。石中英倒是
不敢大意,长剑疾击,双目觑定,对方杖影,振腕点出三剑。但听「叮」,「叮」
,「叮」、三声轻响。排空而来的一片杖影,和他剑尖一触,立即消失不见,万
钧杖势,竟被他悉数化解无遗。

  彩衣老妪不觉得一怔,看了石中英一眼,沉喝道:「娃儿果然不错。」

  突然身子离地三寸,平飞过来,鸩头杖左右挑动,宛如风起云涌一般,一口
气击出八杖。这「天龙八杖」,正是彩衣老妪从不轻使的绝招,八杖甫出,三丈
方圆之内,劲风飞漩,沙飞石走,大有风云突变,星月无光之势。

  石中英但觉对方杖势乍起,自己就被困在一片杖势中,一排排的杖影,从四
面八方滚滚涌来。心中不觉暗暗吃惊,忖道:「这是什么杖法,竟有这般厉害。」

  他默运功力,待剑不动,直等杖影从四面八方挤到三尺左右,口中朗笑一声
,青光暴长,又是一阵急如骤雨的「叮」轻响,从一片杖影中连珠般传出。剑光
、杖影,刹时尽敛。彩衣老妪一身彩衣飞扬,一个人竟然身不由己,被震得后退
了两步。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天龙八杖」,连环八招,竟会被一个年甫弱冠的娃
儿,使了一招极普通的「八方风雨」便被破去。这自然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不觉目注石中英,沉声问道:「娃儿,你方才使的可是「八方风雨」么?」

  石中英应道:「不错,在下使的正是「八方风雨」。」

  彩衣老妪不信的道:「这不可能……」石中英并没说谎,他使的确是一招「
八方风雨」。

  彩衣老抠也没说错,她「天龙八杖」,八招连环,三丈方圆内,尽在她杖势
笼罩之下,决不是一招极其普通的「八方风雨」所能化解。但她不知道石中英自
小练武,九易名师、身兼武林九派之长,不去说他。尤其服下丁无病三颗「坎离
丹」把魔教中最难练的「逆天玄功」,练到了顺逆随心。最近又无意中吞下了一
枚千年蜈蚣的内丹,一身功力,可说已超越上乘境界。

  彩衣老抠八仗连环的「天龙八杖」,每杖可以幻化八支杖影。八杖齐发,从
四面八方,涌来的杖影,就有六十四支之多。而且每杖可虚可实,使人无法捉摸
,是以三十年来,一直无人能破。要知任何一种兵刃,使到最快速的时候,都有
幻影出现;但不论你幻影有多少,实际上总归只有一支兵刃。许多人捉摸不定,
无法封解,是因眼花潦乱;看不清那些幻影中那一支实际兵刃。

  石中英目前功臻上乘,目力自然也不是平常人所能及,他持剑不动,直等六
十四支杖影,挤至惕前三尺之晚当然已字看清楚那些幻影中,只有八支杖形,才
真正劈击而来的杖势。「八方风雨」是八圭门中最具威力,以守代攻的一招剑法
,在石中英手中使出,力贯剑尖,气布剑身,自可化平凡为神奇,但没有石中英
这样深厚功力的人,自然就无法使展出这等奇迹的剑招来了。

  闲言表过,却说彩衣老妪自然不信在一招之间,破解「天龙八杖」,还把自
己震退了两步,会是「八方风雨」。她似是被遭受了戏弄,脸上突现大怒,双目
,也随着呈现出一片杀机,盯着石中英,沉喝道:「小子,你再接我一杖。」喝
声出口,突然纵身一跃,飞落石中英面前,鸩头杖「呼」的一声,直向石中英迎
面击来。

  这一杖来势虽然并不太快,但杖头却笼罩了石中英身前七处死穴,显然也是
她凝聚全力的一击。因为杖势愈接近石中英身前,来势也愈见沉缓,石中英也已
感觉到这一杖招式虽然简单,但潜力如山,逼人而来,几乎比方才八杖,威力还
要沉猛得多。

  彩衣老妪在八杖无功之后,才激起了她好强之心,要以自己数十年功力,和
石中英作最后一击。石中英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意,盘璃剑当胸直竖,双目紧紧盯
在杖头之上,脸上一片肃穆。彩衣老妪白发飞扬,本来自净的脸上,已经涌现出
浓重的杀机,杖势距离石中英面门,快到四五尺左右,突然吐气开声,发出一声
沉喝,鸩头杖当头直落。

  适时石中英直竖的长剑,也随着朝上点出。杖、剑交接,传出「叮」的一声
轻响。挟雷霆万钩之势的鸩头杖,竟被石中英一支软剑剑尖,顶个正着。彩衣老
妪这一击,来势何等沉猛,但鸩头杖被石中英的剑尖顶住,再也无法下落分毫。

  彩衣老妪不禁狂怒,厉声道:「好小子,咱们就比比内力,老身倒是不信八
十岁的老娘会倒绷孩儿,栽在你娃儿的手里。」喝声之中,手中鸩头杖随着加重
了几分力道。

  石中英是柄软剑,他要顶住鸩头杖,自然也得贯注内力,此时彩衣老枢不住
的在杖头上增加力道,不觉暗暗皱了下眉,说道:「老婆婆,咱们之间,并无深
仇大恨,何必比拼内力?」

  彩衣老抠眼看自己继续加大力道,石中英依然以剑支杖,丝毫不见有吃力的
模样,而且还能从容说话,心头又惊又怒,杖上的压力,也愈加愈重,一张清瘦
的脸,呈现出一片青黄,两鬓白发,渐渐直竖而起,一身彩衣不住的无风飞扬。

  渐渐她一个人已经缓慢的离地而起,运起全力施为。一寸、二寸、三寸,身
子不住的上升,杖头压力,也在不住的增加。石中英在彩衣老抠鸩头杖全力施为
之下,顶着的剑尖,渐感不支,到了此时,你就是不想和她拼斗内力,也只好运
起功力,和她比拼了。他连自己也不知道他内功究竟到了如何一个境界,但他这
一提聚真气,由右臂贯入剑身,凝注剑尖。

  这一刹那,彩衣老妪突然感到从剑尖上涌出一股巨大的无形潜力,但觉杖头
一震,一个人身不由己,连杖带人,震得直飞而起。彩衣老妪这一惊当真非同小
可,她总究久经大敌,临危不乱,顺势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才算卸去震力,使
用「千斤堕」的身法,落到地上,还是站立不稳,脚下踉跄,连退了两步。「笃」
的一声,鸩头杖插入山石,足有四五寸深。

  等她站定身子,双目精芒如电,凝注着石中英,尽是狰厉之色,口中沉嘿一
声,猛地双足一顿,一个人像鹏凌空,掠上树林,踏着树梢而去,瞬息不见。石
中英还不知道彩衣老妪是被自己内力震飞出去的,眼看她忽然舍了自己,腾空掠
去,不禁摇了摇头,觉得这一场拼斗,真有些莫名奇妙。自己和她无怨无仇,连
彩衣老妪的来历都一无所知,却非逼着和自己动手不可。

  他仰首看着天色,收剑人鞘,举步朝西奔去。九天玄女宫第二进,穿出右首
一道腰门,是一个小院落,庭前花木扶疏,一排三问精舍,黑黝黝的,并无灯火。
膝陇月光照在走廊上,显得十分暗淡。一个苗条人影,此时默默的垂手凝立在精
舍门口,黛眉微蹙,只看她不时的翘首望着星月,流露出焦的的神色,就像怀着
什么心事一般。

  突然,檐角轻风飒然,一道人影,疾如飞乌,飘落阶前。那正是白发如银,
手握鸩头杖的彩衣老妪。苗条人影心头咯的一跳,急忙躬身道:「桑师伯回来了。」
她一双清澈的眼神之中,掩不住盼望和关切之色。

  彩衣老妪只望了她一眼,柱着铁杖,点点头道:「慧丫头,随我进去。」举
步朝屋中行去。

  原来那苗条人影正是常慧,一颗心老是安宁不下来,眼帘里老是浮现起石中
英潇洒的人影,驱之不去。这时看到桑师伯脸色不善,更觉心头有些七上八下,
又不敢多问,口中应了声「是」,紧随着彩衣老妪身后,跨进精舍,一闪身,抢
到窗前桌边,打亮火石,点燃起油盏。彩衣老抠随手放下鸩头杖,在上首二张藤
椅上坐下。

  常慧走到彩衣老妪身边,忍不住道:「桑师伯,他……走了么?」

  彩衣老妪嘿然笑道:「走了。」

  常慧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急急问道:「你老人家觉得他武功如何?」

  彩衣老妪道:「晤,这小子果然高明得很,连师伯差点都吃大亏。」差点吃
了大亏,那是暗示未吃大亏,但其实彩衣老妪是吃了大亏才回来的。

  常慧眼中不期闪过一丝彩色,偏着头问道:「这么说他足可对付姓许的了。」

  彩衣老抠轻轻一哼道:「姓许的一身所学,表面上似乎并不太强,但据老身
观察,此人心机极深,极可能深藏不露。」她不待常慧开口,接着说道:「七年
前,龙颈拗禁洞成立之初,你师父曾向教主提议,由老身前去主持,后来教主却
派姓许的来,这件事,他自然有个耳闻,因此表面上对你师父事事恭顺,实际上
他并不买咱们的帐……」

  常慧道:「原来还有这段经过,弟子从没听说过。」

  彩衣老妪冷冷一笑道:「你自然没有听说过,所以……」说到这里,忽然抬
头问道:「是素贞么?」门外一个少女声音应了声「是」。

  彩衣老妪道:「进来。」门口翩然走进一个青衣少女,正是玄衣女的第三弟
子高素贞。

  彩衣老妪倏地站起身来,一手抓起鸩头杖,说道:「好,咱们走。」

  二更时分,山气沉沉,星月朦胧。在群山间一条绕着山盘行的羊肠小径上,
正有一条人影,朝西奔行。深山,深夜荒僻无人的羊肠小道,普通人只怕寸步难
行,但此人却奔行得比飞还快。他去的方向,正是龙颈拗,因为这条小径,就是
直通龙颈拗的。老远就可以看到小径朝一处两山夹峙的狭谷中延伸而入。如今他
已经到了狭谷的前面。

  还没进入谷口,突然有人大喝一声:「来人止步。」两道灯光,已崖上直射
下来,正好照到这人的身上。

  这下,看清楚了,来人身穿青布长衫,是个腰背微弯的老头。看去不过五十
出头,削瘦脸,酒糟鼻,双颧凸出,嘴上留着两撇八字胡子,颊下还有疏朗朗的
几茎苍须,这时耸着双肩,脸含微笑,在崖前站停下来。就在灯光亮起的同时,
狭谷中已然迅快闪出两个身穿蓝布短褂,腰束草绳,手握猎叉的汉子。

  他们本来来势汹汹,大有喝问之意;但一眼看到谷外站着的酒糟鼻老头,挺
起的胸脯,立时馏了下去,神色恭敬的躬躬身道:「小的见过使者。」

  原来这糟鼻老头正是鬼影子夏子清,他一手摸着苍须,笑了笑道:「大家都
是自己人,二位不用多礼。」

  两个猎户装束的汉子直起腰,由左首一个说道:「家师就在谷中,使者请进。」

  夏子清颔首道:「二位辛苦。」举步朝谷中走去。

  龙颈拗果然形势十分险要,谷中两山夹峙,狭窄如弄,大概只容得两骑并行
,地势形成斜坡,逐渐向上,两边壁立如削,危石欲坠。夏子清随着山势,一路
往上,登上山岭,左首忽然呈现数亩大小一片平崖,盖着几间瓦屋,隐隐射出灯
光。门前放一张藤椅,端坐着一个浓眉黑脸,上身赤膊的高大老一者,一手谣着
蒲扇,正在纳凉。

  夏子清刚刚登上山岭,那高大老者已经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呵呵笑道:「夏
兄真是忙人,昨晚兄弟轮值,你匆匆赶来,天还没亮,就匆匆走了,今晚又来,
你到底在忙些什么?来,来,今晚总没事了吧?兄弟正好有一缸上好茅台,咱们
好好喝上几杯。」

  夏子清听的不觉一怔,心中忖道:「原来夏子清昨晚才来过,只不知这黑脸
老者是谁?自己可不能露出马脚来。」原来这夏子清正是石中英所乔装。

  他是从常慧口中,得知夏子清是他门的总坛的巡主,经常传达总坛命令,才
改扮了夏子清来的。此时听那黑脸老者一说,不觉伸手摸摸酒糟鼻,想起夏子清
是个嗜酒如命的人,当下耸了下肩,连连拱拱手道:「老哥原谅……」

  黑脸老者没待他说完,洪声道:「怎么?关某面子不够?」

  夏子清连忙笑道:「你关老哥这么说,兄弟就担当不起了,咱们是多年老弟
兄,有酒喝,能不奉陪……」

  黑脸老者洪笑道:「这不就结了,我叫他们搬张椅子来,咱们就在这里……」

  夏子清笑了笑道:「关老哥真是急性子,兄弟话还没说完呢。」

  黑脸老者道:「你还要说什么?」

  夏子清歉然道:「兄弟隔天再叨扰,今晚可不成。」

  黑脸老者道:「你又有什么事?」

  夏子情道:「不瞒关兄说,兄弟还得赶去见副总巡主,而且今晚是你关兄轮
值,凡事也总得小心些才好。」

  黑脸老者哈哈大笑道:「这个你只管放心,副座今天特别下了道命令给值日
的老何和我,说近日内若是有人闯关,如果发现他武功太强,就不用硬拼,只管
放他进去,既要放他进去,兄弟还小心个屁?」这人有些像猛张飞,说话粗鲁但
也极为率直。

  夏子清显然并没注意他说的话,只是拱拱手道:「关老哥,请恕老兄弟要事
在身,要失陪了。」

  黑脸老者道:「夏老哥既然有事,那就请便吧。」

  夏子清连说:「少陪,少陪。」就举步往岭后而去。

  就在夏子清走后,没有多少时间,但见一个猎户打扮的汉子匆匆的赶上来,
见到黑脸老者慌忙躬身行礼道:「启禀师父,罗家山桑老护法驾到。」罗家山桑
老护法,就是彩衣姥姥桑大娘也。

  黑脸老者不觉一怔,龙颈拗禁室,直属总坛管辖,不受罗家山节制,只不知
彩衣姥姥责夜赶来,究竟有什么事?但是彩衣姥姥桑大娘乃是副教主玄衣女的师
姐,他可得罪不起,慌忙抓起搭在藤椅背上的上衣,往身上一披,他连钮扣还没
扣好,就听一个苍劲的笑声传了过来:「关巡主大概想不到老身会连夜赶来吧?」

  随着这一声笑声,崖上登时多了三个人影。那正是彩衣姥姥桑大娘,她身后
紧随着两个青衣劲装少女,则是高素贞和常慧两人。黑脸老者慌忙拱手道:「属
下不知老护法驾到,有失远迎。」论地位,护法和副总巡主相等,他是巡主,自
然得称属下。

  桑姥姥手扶鸩头杖,白净的脸上,微有笑容,朝黑脸老者颔首道:「关巡主
好说。」

  黑脸老者关长胜,外号黑虎神,是主持龙颈拗禁室副总巡主手下四大巡主中
的首席巡主,教中地位并不算低。他看桑姥姥口气托大,心中老大的不悦,但依
然陪笑道:「桑老护法贵夜莅临,必有见教,属下洗耳恭听。」

  桑姥姥口中「嗯」了一声,目光一掠,徐徐说道:「此地不是谈话之处,咱
们到屋中再说。」

  黑虎神听的又是一楞,彩衣姥姥的口气,他自然听得出来,可能有什么机密
之事,当下连连拱拱手道:「是,是,桑老护法远来,自该到屋中待茶。」说完
,就侧身肃客。桑姥姥也不客气,随着他举步入屋。

  这是轮流守关的歇足之处,中间一间,算是客堂,也只放了几把椅几。黑虎
神引着桑姥姥进入客室,桑姥姥实不客气在上首一把藤椅坐下。一名猎户装束的
汉子端着一盅茶送上,立即退了出去。桑姥姥朝高素贞、常慧两人挥挥手道:「
你们也出去。」高素贞、常慧躬身应「是」,一起退出屋去,在门口站定下来。

  黑虎神自然知道她们虽是退出屋去,实则站在门口,防人偷听只要看她们这
番举动,显然有着极重要的事故,心头只是惊疑不定。只听桑姥姥沉声道:「关
巡主。」

  黑虎神惊然一惊,慌忙欠身道:「属下在。」

  桑姥姥双目炯炯,注视着黑虎神,神上脸色渐渐凝重,一字一字的道:「你
看许傅经为人如何?」

  黑虎神迟疑的道:「这个……」

  桑姥姥凛然道:「老身是奉命调查来的,关巡主但说无妨。」

  黑虎神已经意味到事太严重,目光抬视,问道:「只不知老护法问的是那一
方面的事?」

  桑姥姥沉声道:「他有二心。」

  黑虎神心头不期猛然一震,意犹未信,问道:「二心?」

  桑姥姥「晤」了一声,冷冷说道:「不错,他有背叛本教的企图,不知关巡
主知不知情?」

  黑虎神神情连震,惶然道:「属下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属下觉得此事不大
可能。」

  桑姥姥沉着脸道:「许傅经叛教有据,你还想替他掩饰么?」

  黑虎神欠身道:「属下不敢。」

  桑姥姥看了他一眼,才道:「老身奉教主之命,特地调查此事来的,所以…
…」拖长语气,并不再说下去。  黑虎神连应了两个「是」,他除了应是,已
经没有置嗤的余地。

  桑姥姥续道:「他叛教罪行,老身已经握有确切的资料,因此,老身觉得关
巡主应有自处之道。」

  黑虎神关长胜恭谨的道:「属下剖心沥肝,可表天日。」

  桑姥姥重重的冷哼一声,道:「你要洗刷附从之嫌,应该以行动来证明。」

  黑虎神也是老江湖了,这话如何听不出来,慌忙拱手道:「老护法来了,正
是属下之中,如有用得着属下之处,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桑姥姥听得稍感满意,点头道:「如此就好,老身之意,关巡主最好写
一封密报,呈由副教主转呈教主,检举许傅经叛教经过,历举事实,老身可以把
这封密告,当作者身尚未到达之阶接到的,这样,关巡主不但可以将功赎罪,也
洗脱了附从的罪嫌。」

  黑虎神心头已经明白,这是桑姥姥公报私仇,有意安排,志在剪除许副总巡
主,再进一步说,桑姥姥既是副教主玄衣女的师姐,此一行动,显然也得到副教
主的同意或支持。这么一想,试问到了此时,他还能不同意吗?当下拱拱手,黑
脸上流露出一片感激之色,慎重的道:「多谢老护法指示,只是属下对许总巡主
知道的不多……」

  桑姥姥嘿然笑道:「副教主对关巡主极为器重,老身临行之前,还特别交代
,关巡主真有附从之嫌,也务必设法开脱,因此老身已经替你找几条许博经的叛
教罪状在此,关巡主只要把它写上就是了。」说完,果然从大袖中取出一张笺纸
,随手递了过去。

  黑虎神双手接过,只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但他神色却愈为虔敬,说道:「属下能洗脱罪嫌,皆出老护法所赐?只不知老护
法还有什么差遣之处?」

  桑姥姥脸上有了笑意,点头道:「老身这里有密柬一封,关巡主依计行事就
好。」说完,又从大袖中取出一封密柬,朝黑虎神递去。

  黑虎神接过密柬,躬身道:「属下遵命。」

  桑姥姥蔼然笑道:「老身早就知道,关巡主是明白事理的人,今后自会有你
的好处。」

  黑虎神恭谨的道:「多谢老护法的栽培。」

  桑姥姥一阵嘿嘿干笑,站起身往外走去,口中说道:「素丫头,慧丫头,咱
们走。」

  再说石中英乔装鬼影子夏子清翻过岭脊,羊肠小径,一路往下,两边依然壁
立如削,十分险峻。这样走了半里来路,山径又逐渐往上,抬头望去,一道峻岭
,横互上头,心中暗道:「龙颈拗三起三伏,这里敢情是第二道峻岭了,只不知
守关的是谁?」心念转动之间,脚下自然丝毫不慢,快要登上岭头。

  只听岭上有人高声说道:「来的可是夏老大么?」

  石中英哈哈一笑道:「正是兄弟。」双脚一点,人已随声而止。

  但见一方大石崖上,站着一个一身劲装,双肩套着一对日月双环的大汉,看
去不过四十出头,身材魁梧,一望而知是位练外门功夫的高手。石崖上地方虽然
不大,但两人相距,还有两三丈远近。那汉子慌忙迎了过来,大笑一声,抱拳道
:「果然是夏老大,兄弟一向自诩眼力不错,方才只看到一条熟悉的人影,一路
腾跃而来,除了你夏老大,还有谁能有这份轻功?」

  石中英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只要听他口气,定然和夏子清是极熟的人,
一时不便称呼,只好摸着酒糟鼻。呵呵笑道:「自己弟兄,这不是给我戴高帽子
么?江湖朋友就因为兄弟只有这点轻功,才给我弄了个鬼影子的外号,若是兄弟
的轻功真算高明,为什么不给我取个仙影子呢?」

  那汉子也大笑道:「夏老大这么一说,兄弟这「双环将」更差劲了,只不过
是个聊备一格的偏将、牙将而已。」原来他叫双环将。

  石中英在他笑声之中,拱拱手道:「咱们一见面就说笑,兄弟还有急事,必
须在三更之前赶到,面见副老总,可要失陪了。」

  双环将听说他身有急事,不敢挽留,也拱拱手道:「夏老大既然有事,那就
请吧。」

  石中英不再多说,纵身掠起,一连几个起落,便已登上第二道峻岭,眼看山
径果然又开始往下,心中觉得暗暗好笑,自己只是听常慧说过,龙颈拗地势险峻
,预料必然有人把守,才乔装夏子清而来,不料却扮对了人,居然一路通行无阻。
如此看来,夏子清在他们教中,人缘相当不错。

  龙颈拗三起三伏,石中英越过两重山岭,一路往下,又行了一里光景,如今
山径又开始往上了,等他登上山岭,但见岭上一片平地,两边站着四个一色天蓝
劲装,背负长剑的少年男女。两个男的年约二十六七,一脸彪悍之色,两个女的
长发披肩,也有二十左右,丰姿绰约,妖艳动人。

  他们一眼看到来的是夏于清,慌忙一齐躬身去,同声说道:「小侄、侄女叩
见夏师伯。」

  石中英听他们口气,便知是独眼龙许傅经的门下,这就摸着酒糟鼻,呵呵笑
道:「四位不可多礼,今晚是你们值班?」夏子清有个习惯,时常用手摸酒糟鼻。

  左首为一个答道:「这十天,轮到咱们师兄妹四人值夜。」

  石中英连连点头道:「好,好,老朽身有要事,找你们师父去。」

  左首那人躬身道:「夏师伯请。」其余三人也一起躬身为礼。

  石中英和他们略为点头,就举步往岭后山径行去,现在走的当然又是下坡。
龙颈拗三起三伏,这是第三个下坡。山径两边,依然峭壁夹峙,星月无光。正行
之间,突听身后「嗤」的一声,一道黄色火花,冲天飞起,「叭」的一声,散作
满天花雨,缓缓消失不见。

  石中英心知这是他们的暗号无疑,脚下加快,一身奔行而下。不消多大工夫
,便已走下山坡,地势渐平,一条山径、沿着山脚,朝上绕去,这样又走了半里
光景,山谷已到尽头,前面一座峭壁,挡住了去路。壁下,是人工开凿的一个穹
门隧道,拦以大铁栅,中间是两扇铁栅门,敞什无阻。

  栅门两边,雁翅般站着八名身穿天蓝劲装的汉子,腰跨单刀,身子挺得笔直
,看到石中英走近,一齐躬下身去,动作划一。石中英中心中暗暗忖道:「自己
若不是乔装夏子清前来,光是三处山岭上守卫的人,和这道铁栅门,就不知道要
费多少手脚。」

  这条隧道,不过一箭来远,出口处依然是个穹门,穿过隧道,是一处四面峭
壁环绕,地势如盆的一座绝谷。中间有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大路,两边种了不少花
树,月色朦胧,花影迷离,居然别有天地。石中英因贼巢已在眼前,他纵然艺高
胆大,心头也不期有些紧张,只是顺着青石道路行去。

  谷底不过半里见方,转眼工夫,便已行北首一座高峰之下,但见石阶百级,
矗立着一座黑压压的巨宅,雄踞山麓。石中英登上石阶,就见大门中并肩走出两
个十六八岁的绿衣少女手执纱灯,朝石中英躬身一礼,驾声历历,说道:「家师
已在花厅等候,特命弟子前来迎近。」

  石中英心中忖道:「看来独眼龙是个狂妄自大的人。」一手摸着酒糟鼻,呵
呵笑道:「二位姑娘请啊。」二名绿衣少女手提纱灯,转身在前领路。

  石中英随着她们身后,进入大门,但觉左转右折,穿过几重门户,一直走入
一座花木扶疏的庭院。两绿少女在三间敞轩前站停,一齐躬下身去,说道:「回
禀师父,夏使者来了。」

  敞轩中传出一个狼曝般的声音,叫道:「快请。」

  两名绿衣少女迅快侧身退下一步,躬身道:「家师请使者入内相见。」话声
未落,门口湘帘,已经一左一右撩开。

  石中英也不客气,呵呵一笑道:「兄弟又来了。」举步往里行去。

  这间敞厅,不仅画栋雕梁,装点得金碧辉煌,三面窗明几净,纤尘不染,这
时中间一把金蚊倚上,已经缓缓站起一个人来。这人身穿黑袍,发挽道譬,脸凹
如饼,双颧高突,左眼已瞎,右眼光逼人,狮鼻阔口,刻下疏朗朗飘着几茎花白
白髯。不用说,他就是主持尤颈蝴禁室的独眼龙许傅经了。

  「哈哈。」独眼龙敞笑一声道:「夏老哥,兄弟早就叫你住上几天再走,你
却一刻也留不住,现在如何,不是又赶来了么?」

  石中英耸耸肩,苦笑道:「兄弟若是有你副老总这份福气,才能坐镇一方,
只可惜兄弟生成是奔波的命。」他因对方和夏子清是极熟之人,因此竭力模仿着
夏子清的说话和举动。

  独眼龙笑道:「兄弟纵然坐镇,但还是要听你夏老哥的。」这话是说夏子清
是总坛传达命令的使者。

  两人相对大笑,各自落坐。说话之间,早有一名绿衣少女托着只一只青铜茶
盘,走了进来,端上两盅香茗,放到几上,便自退去。独眼龙独目一注,问道:
「夏兄惫夜赶来,可是教主有什么指示么?」

  石中英摸摸酒糟鼻,呵呵笑道:「副老总这下可猜错了,兄弟并非奉教主之
命来的。」

  独眼龙一手拂须,沉吟着笑道:「夏兄总不至于为了兄弟一缸陈年女儿红,
还没喝完,才赶来的吧?」

  石中英听到说起酒来,不觉摸摸鼻子,笑道:「兄弟就是嘴馋,也不敢巴巴
的赶上几十里路,贪夜来惊动你副老总了。」

  独眼龙右目乍睁,突然道:「夏兄此来,莫非有什么重要消息见告?」

  石中英道:「兄弟是特地给你副老总送信来的。」

  独眼龙目射奇光,诧异的问道:「给兄弟送信?」

  石中英道:「不错,若非事情紧急,兄弟还不用连夜赶来呢。」

  独眼龙道:「究是什么急事,劳动夏兄亲自赶来?」

  石中英道:「事情是这样,封副教主抓到一个姓石的小子,叫做石中英,据
说他是六合剑石大侠的儿子……」

  独眼龙奇道:「他会是教主的公子。」他这句话,听的石中英不禁一楞。

  听他口气,他们教主,竟是自己父亲。不,这不可能。这大概又是贼党故弄
玄虚,他们假冒自己父亲,充任武林盟主,如今居然又利用父亲的名义当他们的
教主。这批贼党,当真可恶已极。他尽管心头愤怒,但脸上却丝豪不露,只是笑
了笑道:「副老总且别打岔,听兄弟说下去。」独眼龙一手捋须,口中「晤」了
一声。

  石中英续道:「这姓石的小子,一再和本教作对,这次他是为了腔顺掌门蓝
纯青等人为本教所擒,一路找到九里龙孟家寨去,才被副教主擒来……」口气略
顿,接下去道:「那知这小子乘封副教主外出,伺机逃脱……」

  独眼龙颔首道:「夏兄就是为此事来的么?」

  石中英道:「正是,这小子虽然并不知道蓝纯青等人,囚禁在龙颈拗禁室,
但他已知封副教主把孟家寨公主孟双双送来此地。」他这番话,含有试探性质,
若是蓝纯青等人,确实被囚禁在龙颈拗,独眼龙自然不会否认。

  独眼龙右眼独目异采闪动,点头洪笑一声道:「兄弟听夏兄说过,这小子还
精擅易容之术。」随着这句话,人已霍地站了起来。

  石中英心头虽有几分警觉对方口气有异,但还没想到自己在谈话中,已然露
了马脚。独眼龙举掌击了三下,说道:「请何、钟二位巡主进来。」

  伺立厅前的一名绿衣少女躬身领命,转身走前门口,娇声说道:「副总巡主
有命,请何、钟二位巡主人内。」话声方毕,只见门口出现了两条人影,一前一
后,走了进来。

  前面一个中等身材,年约五旬的老者,生得浓眉吊眼;蓝衫。灯笼绔,空着
双手,目光炯炯,一望而知是个内外兼修高手。后面一个五短身材,生得小眼塌
鼻,尖腮苍须背后交叉背着两柄虎头钩,因他身材短小,更显得步履沉稳,这两
人正是龙颈拗四位巡主中的七步追魂何东山、穿山甲钟仲豪。

  两人走入花厅,同样的拱拱手道:「属下见过副总座。」

  独眼龙右眼精光电射,伸手一指石中英,阴森一笑道:「何见、钟兄,快来
见过夏使者,他今晚赶来龙颈拗,就是为了孟双双来的了。」说罢,呵呵大笑起
来。

  何东山、钟仲豪两人,进入花厅之后,就左右分开,一言不发,走到石中英
八尺距离,就停了下来。这一来,石中英无形之中,就陷在他们三人品字形的包
围之中,独眼龙这句话说的已极露骨,他是「为孟双双来的」。

  石中英当然听得出来,心中暗暗惊异,忖道:「听他口气,好像已经知道自
己乔装夏子清来的了。」心念闪电一转,但他艺高胆大,那会把面前三人放在眼
里?依然不动声色,一手摸着苍髯,耸耸肩,干笑一声道:「副老总这话,倒像
是说兄弟不该赶来给你报信的了。」

  独眼龙点头,皮笑肉不笑的道:「夏兄今晚确实不该来的。」

  石中英愕然道:「为什么?」

  独眼龙沉笑道:「因为夏老哥昨晚就告诉兄弟,姓石的小子精擅易容之术,
而且专门跟本教作对。」

  石中英摸摸酒糟鼻,笑道:「副老总莫非怀疑兄弟……」

  独眼龙没待他说完,连连摇手道:「兄弟对你丝毫没有怀疑之处,因为夏老
哥一个人喝了大半缸女儿红,已经睡了一整天,此刻还未醒哩。」

  夏子清宿酒未醒,还在昏昏大睡,眼前夏子清,自然是假的了。石中英听得
不期一怔,继而大笑一声道:「原来副老总早就知道石某是乔装的?」

  他话声甫落,突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笑着说道:「谁说兄弟宿醉未
醒?兄弟是因为起来了没事可做,还是多躺一回,养养精神也好。」

  花厅外,随着话声,施施然走进一个身穿青衣长衫,腰背微驼的酒糟鼻的老
头。此人非他,赫然又是一个鬼影子夏子清。他耸着双肩,笑嘻嘻的道:「石公
子扮得维妙维肖,连声音都丝毫不差,几乎使老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夏子清了
,易容如此,实在令人佩服之至。」

  石中英大笑道:「在下若不是假扮夏老夫子,龙颈拗三关,就很难通过,那
能进入花厅,见到你副老总?」

  独眼龙沉笑道:「见到本座,又能如何?」

  石中英道:「副老总是龙颈瑚的主持人,见到你,就好请你陪同在下到囚人
的地方去看看,而且也只有你副老总,才有释放囚禁人之权……」

  独眼龙深沉的道:「你要本座放人?」

  石中英道:「在下正有此意。」

  独眼龙嘿然道:「你不是从罗家山玄衣女宫逃脱出来的么?」

  石中英道:「正是。」

  独眼龙道:「如此甚好,本座也有意把你擒下来呢。」左手一抬,突然向石
中英右腕扣来。

  石中英站立不动,口中笑道:「副老总是想伸量一下在下的武功了。」右手
抬处,五指反向独眼龙左腕上扣去。这一招,双方动作均快,暴伸疾缩,倏发倏
收,快得如同闪电,但两人只发了一招,便自收手。

  独眼龙右目异采一闪,沉笑道:「很好,何、钟二位巡主你们把他拿下了。」

  何东山猛地跨上一步,大喝道:「小子,你还要老夫动手么?」挥手击出一
掌。

  石中英嘴角微含冷笑,不言不动,一无表示,直待何东山的掌风,离他胸前
不过二尺光景,才左手一撩,朝钟仲豪推去。钟仲豪跟着跨出一步,刚撒下双钩
,突觉掌风盈耳,一股劲力,直向身侧撞来,一时之间,忙将双钩交到左手,推
出右掌,硬接袭来的掌势。

  两股掌力乍然一接,响起蓬地一声大震。何东山、钟仲豪两人之间,陡然涌
起一阵旋风,吹得两人衣衫,猎猎有声。钟仲豪吃亏在毫无准备,出掌较迟,硬
被迈退了一步。何东山则站立原处,凝然不动,但脸上却流露出惊异神色。

  这也难怪,这一掌他明明对准石中英击去,掌风到了半途,不知怎的竟然一
个拐弯,撞向了钟仲豪,教他如何不凛然变色。钟仲豪接下一掌,才发现掌是何
东山击来的,心头微温,嘿然道:「何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东山道:「对不住,这小子手法怪异得很。」话声出民人已纵身一扑,一
招「直叩天门」,朝石中英当胸印去。

  石中英朗笑一声道:「你自己拿捏不准,又怪得谁来?」

  在他说话之时,钟仲豪双钩一分,口中大喝道:「小子,接我一钩。」说是
一钩,两道钩形精光,交剪般袭到。石中英右手顺着何东山掌势一引,何东山身
不由己撞出半步,石中英半推半送,朝独眼龙推去。

  在何东山擦身而过之际,低低说道:「别让你们副老总闲着。」他功臻上乘
,这一记「接引神功」,看来使得轻描淡写,如顺水推舟,右掌直伸,硬是朝独
眼龙冲了过去。

  石中英左手推出,身子微微一闪,便已到了钟仲豪身后右手一挥,低声道:
「你快去接应。」

  钟仲豪双钩似蚊龙出水,招式递出,顿失石中英所在,心头方自一怔;左肩
已被一股无形大力拂上,连人带钩一个旋身,跟着何东山身后,朝独眼龙撞去。
独眼龙许傅经要两人出手,一来自恃身份,二来想瞧瞧石中英的武功路数。

  按说七步追魂何东山,穿山甲钟仲豪两人,身为教中巡主,都是一把好手,
两人同时出手,对付一个石中英,应可说是游刃有余。怎知两人一上场,就被石
中英轻描淡写的两手,就闹得昏头转向,身不由己。独眼龙睹状之下,独目精光
闪动,心下也不禁暗暗凛骇,在何东山飞一般冲来之时他已飘身退开数尺,一言
不发,右手暗运功力,伺机袭击。

  七步追魂何东山虽被石中英「接引神功」推出,但他毕竟成名多年,对敌经
验丰富,顺势冲出,到了四五步处,立即一个急旋;卸去了身上推力,左足一个
拗步,上身随着扭转,右手一抖,一道银练,从他袖中激射而出!他外号七步追
魂,这一记抖手打出的练子镖,才是他成名多年的绝活,七步取敌,百发百中。

  钟仲豪站出去了四五步,突然怀抱双钩,朝地上一个跌扑,词样卸去了「接
引神功」的推力,身如懒驴打滚,双钩运转如飞,猛向石中英双足砍来。两人几
乎是同时发难,各自使出了最凌厉的压箱子本领。

  独眼龙岂肯放过这一机会,口中沉笑一声:「阁下接我一拳。」右手握拳,
凌空直捣过来,他果然不愧副总巡主,武功内力,胜过何、钟二人甚远,一拳甫
出,就有一股凶猛绝伦的拳力,轰然有声地朝石中英冲击过来。

  势道之强,有如巨浪撞岸一般,但在这记强劲的拳力后面,左手五指,黝黑
如墨,悄无声息,也不带丝毫劲力的随后抓到。何东山的练子缥银光一闪,击到
石中英后心的同时,钟仲豪从地上翻滚而来,飞转如轮的双钩也正好攻到石中英
足径。

  当然最强劲猛的一记攻势,还是独眼龙当面的一拳。他这一记拳势,不但是
掩护他自己悄然发出手的「黑龙爪」,同时也是掩护何、钟二人的攻势,用以转
移石中英的注意力,用心可谓恶毒已极。

  鬼影子夏子清看得大惊,急急叫道:「副座,要擒活的。」要擒活的,就是
暗示独眼龙不可伤了石中英性命。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他话声方出,石中英倏的回过头来,笑道:「夏老
夫子放心,在下还不想死。」

  上半身疾快的转了过来,右手一抄,已把何东山一支青色闪闪的亮银练子缥
接到手中,拇指和食中二指轻轻一掐,就像掐面条一般,把一根百练精钢的练子
掐断。在这同时,只见他左足一提,往下踏去,紧接着右足再提,往下踏,挣挣
两声,把钟仲豪滚地砍来的两把虎头钩,一起踏在脚下。

  何东山看他伸手抄镖,他七步追魂在练子镖上下几十年功夫,岂有这般简单?
只要一抖手,飞锑就能使出各种攻敌的变化,那知等他抖手之际,已经只剩了一
根练子,练上的喂毒三棱镖却已被石中英掐断。钟仲豪被石中英踏住双钩,用力
一挣,那想挣得分毫。心头大惊,只好赶紧放弃双钩,身子就地一滚,飞快的往
后滚退出去。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三方动作,全部快如闪电,石中英只顾到掐断练
子,接镖在手,双足同时踏住了双钩,但他似乎忽略了独眼龙迎面击来的一记拳
风。照说独眼龙这记拳风,不但迎面击来,而且劲风强然,势如开山,他不应该
忽略的,那只有一个理由,他在同一时候,接下练子缥,踏住虎头双钩,已经无
暇再顾到独眼龙的拳风了。

  尤其何东山的练子镖是朝他后心打来的,他回身接缥,上身转了过来,这一
来,本来迎面击来的拳风,却变成击到后心,石中英再待转身,自然来不及了。
但听「蓬」的一声,力足开山的一记拳风,不偏不倚,端端正正击在石中英的后
心之上。但见石中英除了身上一袭青布长衫,缓缓鼓起,接下一拳,又缓缓平息
下去,他好像毫无所觉,依然静如山岳耸峙,凝立原地。

  这一下直看得独眼龙凛然变色,独目之中迅快的飞闪过一丝惊厉之色。但他
这一拳,虽然风声如潮,劲力极猛,其实他只使了八成力道,也可以说是虚张声
势,因为他在拳风后面,暗藏了一记杀手,那是他右手跟着而来的一记「黑龙爪」
五指箕张,黝黑如墨的一只铁骨手爪。

  就在他手爪快要抓上石中英后心,相距不到一尺,石中英已经迅快的转过身
来,他脸上依然含着微笑,右手一送,把接来的一只练子镖,朝他掌中塞去。独
眼龙这一抓之势,到了距石中英后心不到一尺之际,去势突然加速,那知石中英
出手比他还快,练子嫖塞到他手中,他五指也正好骤然抓拢。

  练子镖锋利无比,而且何东山还在缥刃上喂上了他的独门奇毒隐泛青光,独
眼龙这一抓紧,但觉掌心一麻,急急松开五指,掌指间黑血泉涌如注,握在掌心
的赫然是一只泛着青光的练子缥,独眼龙「黑龙爪」,也是极为厉害的毒招,正
因为他的手爪练有毒功,更怕遇上奇毒,他一眼看到自己掌指被何东山练子镖划
破,登时脸色大变,急忙掷镖在地,大声喝道:「何巡主,快把解药拿来。」

  何东山还未答话,突听夏子清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何巡主,别忘
了兄弟方才和你说的话。」

  何东山微微一怔神,连忙躬身道:「回副座,属下没把解药带在身上,属下
这就去拿。」

  独眼龙喝道:「快去快回。」何东山答应一声,匆匆往厅外奔去。

  石中英站在原地,朗笑一声道:「许傅经,你既无法把在下拿下,那就只有
劳驾陪在下到囚人的地方去走一趟了。」

  独眼龙许傅经闻言不由大怒、冷哼道:「你以为本座落败了么?」

  石中英道:「难道你还不承认?」独眼龙独目喷火,喉间沉嘿一声,身形一
闪而至。双手开闹。之间,掌影如轮,向石中英劈击过来。石中英微晒道:「阁
下大概还不服气吧。」说话之时,独眼龙已经双掌连环,急扑而至,他依然站在
原地不动,欢手轻巧绝伦的挥动了两下,便已挡开独眼龙的攻势。

  独眼龙心头又急又怒,一连攻出了十余招,都被石中英轻描淡写的封挡开去
,独眼龙有手负伤,不敢再使「黑龙爪」,但他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在贼党
中能担任副总巡主,职位已是极高,武功纵然挨不上第一流,也在一流与二流之
间了。

  他此刻连攻了十余招、怒火渐炽,掌势愈来愈快,攻势也愈见愈凌厉。但不
论独眼龙的攻势如何凌厉,石中英始终站在原地、双手挥洒,从容应付。独眼龙
连攻了二十招之后,心知遇上了生平从未遇的劲敌,心中暗暗忖道:「令晚情形
,自己如若再不施展毒手,等他出手回击,我就很难是他的对手了。」心念闪电
转动,右手一抬,振腕发出一缕指风,直袭石中英的前胸。

  他这一指,使的正是「黑龙爪」的指功,指风之中,夹着一股腥膻之气,宛
然有声,嗤如毒蛇噬人,出手奇快,凌厉无匹。石中英似是亦有警觉,并未举手
封挡,一直站在原地的人,忽然横跨一步,避了开去。独眼龙一指出手,只见他
左手蓝光一闪,多了一柄蓝汪汪的毒匕首,蓝光乍现,一招「物换星移」,脚下
斜踩七星,欺到石中英身侧,陡然朝他右胁撩去。

  这一手,其疾若电,招式怪异,狠辣至极。石中英眼明手快,既非闪出,也
不是单纯的避让匕首,而是借势欺进,抢到了最为有利的反击位置,这正是魔教
中最神奇的「五遁身法」。石中英身形斜进,左手化爪,疾向独眼龙右肩抓去。

  他这一手,使的原是峨嵋「伏虎拳」中一记「反擒虎领」,按说但本已抢到
了最有利的位置,这一招就该乎到擒来。怎知独眼龙同样右足斜跨半步,身形一
侧、又抢到了石中英侧面,侧身探臂,淬毒匕首霍地斜划而出。

  他这侧身进招,正好避开了石中英一抓之势,变成避招进招,拳法奇特,招
式更是怪异,匕首虽短;出手锋锐勇猛。石中英心头不期一楞,因为对方使的这
一记拳法,竟然也是魔教「五遁拳法」。就在他微一怔楞之间;独眼龙欺身直道
,如影随形,左手淬毒匕首如灵蛇吐信,伸缩不已,嗖嗖之声,刺耳惊心,宛如
草间毒蛇,疾窜逐人。

  一时之间,迫得石中英毫无一丝缓手的余地,心头更是惊凛,暗道:「此人
武功,好像在片刻之间,增强了许多。」

  心念转动,脚下暴闪数尺,右腕抬处,涮的一声,从袖中飞出一道青光,手
上登时多了一柄三尺软剑,剑尖一指,朗笑道:「阁下果然深藏不露,身手非凡
,看来在下要你副总巡主带路,说不得只有先把你擒下才成。」话声出民青光连
闪,已然攻出三剑,这三招攻势,一气呵成,快迅绝伦,立时把独眼龙逼退了两
步。

  独眼龙在先前这一阵抢攻之际,已然运气闭住右腕经穴,但经过这一阵工夫
,眼看何东山还未及时赶来,自己一条右臂,却已隐隐感到麻木,心头大为焦急
,独目凶睛一转,只见夏子清、钟仲豪两人,不知何时,。已经俏悄退走,只有
一名绿衣少女,还站在门口,心头更是怒不可遏,厉声喝道:「绿珠,还不快去
叫何东山前来。」

  绿珠,正是伺立门口的女弟子,但她站在门前,竟然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生似定住了一般。石中英也暗暗觉得奇怪,夏子清、钟仲豪两人,何以会在自己
和独眼龙动手之际,悄然引退?他不知这是彩衣老妪桑大娘为了要借石中英之手
,除去独眼龙,暗中早已有了安排。

  鬼影子夏子清在未调升总坛使者之前,原是九里龙孟家寨的总教头,受罗家
山玄女宫副教主玄衣女的节制,自然是玄衣女的心腹。此次他虽是传达总坛命令
而来,但也受了彩衣姥姥的嘱咐,事先和何东山、钟仲豪取得了联络,独眼龙掌
指被何东山淬毒练子镖划破,一个使用淬毒暗器的人,解药怎会不带在身边?

  何东山一走,夏子清、钟仲豪也悄悄的退出了花厅,正是一着借刀杀人之计。
独眼龙若是死在石中英手下,自然是最好不过,若是被石中英擒住,胁迫他领到
囚人的石室去,也好给他按上一顶帽子,说他勾结护剑会,自然也成了叛教死罪。

  这一内情,石中英并不知情,就是独眼龙也同样蒙在鼓中,闲言表过,却说
独眼龙看夏子清、钟仲豪两人乘自己动手之时,悄悄退走,心中不由大怒,大喝
一声:「小子,你少发狂言。」突然欺身而上,左手淬毒匕首,刷刷刷,上下交
飞,急攻而至。

  石中英大笑道:「来得好。」他长剑在手,何惧你淬毒匕首,剑光一闪,就
听「咯」的一声,把对方匕首,削去了寸许长一截。

  独眼龙又惊又怒,疾飘四尺,厉喝道:「姓石的小子,我和你拼了。」左手
一抖,半截断匕,化作一道蓝光,朝石中英当胸激射过来,同时双足一顿,一个
人突地一沉,往下落去。

  石中英不防他断匕脱手打出,只是为了掩护他遁走,心头一惊,举剑一撩,
「叮」的一声,磕飞断匕,纵身飞掠过去,只见地上青砖,不见一丝缝隙;但独
眼龙早已入地遁走,没了踪影。举足在地上试蹬了几下,依然不见丝毫动静,心
中不禁暗暗纳罕,忖道:「独眼龙不是土行孙,当然不可能一下没入土中遁走,
那么这地下自然是有机关操纵无疑了。」

  心念转动,突然想到夏子清、钟仲豪二人,敢情是独眼龙示意他们先行退走
的了,想到这里,目光抬处,瞥见花厅前还立着一名绿衣少女,心中一动,立即
举步走了过去。绿衣少女站在门口,看到石中英手执长剑,朝门外走来,眨动眼
睛,脸上不期流露出惊容,紧盯着石中英,一霎不霎。

  石中英缓步走到她面前,说道:「姑娘是许傅经的女弟子么?」绿衣少女只
是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也并未退去。

  石中英道:「令师已经逃走,在下不会难为于你,只希望姑娘好好回答在下
的问题。」绿衣少女还是眨着眼睛,一言不动。

  石中英口中「咦」了一声,奇道:「姑娘被人点了穴道?」随着话声,人已
转到绿衣少女身后,举手轻轻一拂,解开了她被制的穴道,说道:「姑娘现在可
以说话了。」

  绿衣少女没有逃走,自顾自舒展了一下手足,望望石中英,问道:「你要问
什么?」

  石中英道:「姑娘就是绿珠吧?」绿衣少女粉脸和微酌,轻嗯了一声。

  石中英又道:「你是许傅经的门下?」绿珠又嗯了一声。

  石中英道:「那好,在下问你的话,希望好好回答。」绿珠这回没有作声。

  石中英道:「花厅中的机关,你一定知道了?」

  绿珠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石中英朝她淡然一笑道:「在下答应过姑娘,不难为你,那是说,姑娘必须
和在下好好合作……」

  绿珠道:「我不合作呢?」

  石中英看了她一眼,徐徐说道:「在下跋涉千里,为的是救人而来,在下并
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绿珠脸色微变,道:「你待怎样?」

  石中英又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生得很美。」

  花厅是虽然灯火通明,但此刻除了石中英和她,并无第三个人。石中英这句
话,听到绿珠的耳朵里,身躯微颤,不禁后退一步,目注石中英,口中依然倔强
的道:「怎么样?」

  石中英跟着逼进一步盘嫡剑剑尖一晃,说道:「姑娘若是说一句不知道,在
下就在你脸上划上一剑,你如说两句不知道,在下就划上两剑,一直划到你说知
道为止。」

  剑锋迈近她面前,森冷的寒气,直逼脸颊,就好像锋镐已刺在脸上一般,绿
珠把头仰后了些,脸上果然有了惧意,颤声道:「你……说过不难为我的……」

  石中英道:「在下答应不难为你,是姑娘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在
下问的话,你都说不知道,那就莫怪在下辣手摧花。」

  绿珠道:「若是我真的不知道呢?」

  石中英道:「在下问的,姑娘一定知道。」

  绿珠道:「那就问吧。」

  石中英剑尖一指,说道:「咱们到厅中再说,姑娘先请。」绿珠无可奈何的
走在前面,进入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