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过一次濒死的经验,那年我才九岁。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那是仲夏的午后,我爹和两个哥哥都不在鸭场,只有我一个人在鸭场看鸭子,那会我家那条叫阿财的老狗还活着,它哪也不去就在鸭寮边上树荫底下趴着不挪窝,它热得直吐舌头。那天,天气很热很热,鸭寮里一点风也没有,我脱了个精光,睡在网床上,一动也不想动。鸭寮里那种闷热的感觉让我全身特别难受,我的皮肤却又湿粘粘的,脸上油乎乎的,我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太阳太晒了,就连鸭子都不愿意下到山塘里,全身暴露在火辣辣的阳光下戏水,它们老老实实的都在鸭寮里躺着,像阿财一样动都懒得动,还特别安静,连嘎嘎几声叫唤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村上几个同龄的玩伴来找我玩,我们一开始只是在鸭场里嬉闹,后来忘记是谁的主意,我们都脱了个精光跳到山塘里去游泳。山塘里的水很凉很凉,我的身体在水下的部位特别舒服,好像每个毛孔都吸满了水中的凉气,凉丝丝的,特别畅快,当然我的背,我的头还是被阳光暴晒着,我的皮肤上有种火辣辣的痛感,南粤仲夏的阳光甚至能够灼伤人们的皮肤,有时候就是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农民子弟,不穿衣服不戴帽子在阳光底下久了,夜里睡觉的时候都会晒脱一层皮。从我们身上脱下的死皮就像是蛇蜕一样,白花花的,特别恶心。
我总是喜欢一个猛子扎到水面以下,潜泳一会再冒出水面,再扎一个猛子,再冒出水面。这样我的全身总有那么一点时间都能避开毒辣的阳光,而享受到深水那种冰凉的快感。我会游泳,而且泳技不差,这样的潜泳我不知道玩过多少次了。一开始我就像往常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但是最后一个猛子扎到水里,事情就不对劲了。我好像在水底看见了什么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时间长了,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当时九岁的我潜入山塘深水的时候,我是清醒的。我好像在那里看见的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奇怪女人,她一身都是白的,连脸蛋和手都是白皙,很难形容那种白的颜色,就像是人或者动物的尸体放到水里泡过多少时日一样水白水白的,山塘有时候会有腻死的猪,我见过泡的肿胀发白的猪尸就是那种水白色的。
那个女人躺在水底的水草中间,她的头发很长很长,好像是绿色的,我分不清楚哪些是水草,哪些是她的长头发。她在冲我微笑,可是我觉得她的笑容非常诡异,我看不出她的脸上到底是喜怒还是哀乐的表情。我记得当时我很害怕,我记得我使劲想冒出水面离开那里,我记得她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脚。我一直在使劲挣扎,好像我的玩伴们发现了我的异样,他们在拉我的手,可是我的脚却怎么也挣不脱那个女人的手,她的手冰冰的,比山塘的水还要冰凉十倍,她的手力气很大。我无法呼吸,我耳朵鼻子嘴开始进入很多水,我快要窒息了,我知道死神已经开始亲吻我的脸。如果不是我大哥那天刚好从家里拿两个铁桶来鸭场放鸭饲料,那天我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了。
就在我窒息之前的那一刹那,我突然变得异常得清醒,我进水的耳朵突然变得很灵,我能听见岸上很远的声音,我听见我的玩伴们在喊我的名字,喊我大哥,他们的声音已经变形了,我甚至能听见阿财的嘶叫,还有鸭子们不安的嘎嘎声,还有我大哥丢下两个铁桶,跳下水里的声音,我甚至能听见鸭寮后头柳树上的知了叫声,风吹过木麻黄树梢的沙沙沙声。
我心里很明白,我快死了。死其实并不是想象的那么难受,相反,我记得我意识模糊的时候,我全身特别舒服,我觉得全身都被一道温暖的光所笼罩,我根本感觉不到山塘水的冰凉,心胸里也没有那股子无法排解的杂念,我觉得轻飘飘的,我无拘无束,绝对自由自在。我的眼前没有出现那些我喜欢的东西,比如糯米糕,比如我一直想要的一辆小巧的自行车,比如烤鸭腿….我的脑海里出现的是我所爱的人的样子,九岁的我没什么异性的爱人,我爱的人只有我爹我妈我两个哥哥,他们都是我的亲人。那一刻我觉得我很畏惧死亡,因为死亡就是一扇门,推开门,我走过去,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而他们也再也看不到我了。
我大哥把我弄上岸,他在中学里学过急救,又是按胸口,又是人工呼吸,最后把我给救活了。我大哥把我抱回家,我爹不在家,去镇上买肥料,买了一大蛇皮袋,用自行车骑着回来,在村口听说我出事了,一下子就把车给骑翻了,他也不顾肥料和车,连鞋子都没顾上捡,他是光着脚跑回家里的,路上还摔了个跟头他也不知道疼,他进门的时候听我大哥说我没事,就捡了根竹棍,可一进屋看见我湿漉漉的脸色发青的样子,他又没忍心揍我了。他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又把竹棍给扔了。
尽管我家里人倾向于认为我只是碰巧被山塘里的水草,或者水底的树枝挂住了脚,所以差点溺亡。可是我仍然认为那天我看见的,是真实发生的,我看见的那个一身白的诡异女人可能就是一只传说中的水鬼。可是水鬼为什么要抓住我的脚,杀死我?我听说水鬼都是溺亡的亡灵,它们也曾经是活人,它们会抓住溺水的活人当替身,好投胎转世。我觉得如果我看见的那个女人曾经是个活人,她也一定在死亡的那一刻也像我一样怕死,怕死并不是因为她迷恋人世间的奢靡,而是舍不得离开自己所爱的人,也许她早日投胎转世,好回到这个世间去看一眼她还活着的爱人亲人。但是她为什么最后又会放我一条生路呢?
我觉得桂花姐给我和韩哥说起那番半是离别半是遗言的话的时候,她其实已经认定自己得的是SARS而不是普通的感冒了,也就是说 她在高烧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时候,她一定觉得自己是在面对死亡了。我觉得桂花姐是害怕面对死亡的,就是说她在那一刻是怕死的,而这种怕死又和很多人的怕死完全不是一码事,她畏惧死亡,不是畏惧死亡伴随的疼痛,更不是痛惜死后不能带走的荣华富贵,实际上她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辛劳,根本谈不上什么荣华富贵难以割舍…..她的畏惧跟当年九岁时候濒死的我畏惧的是一样的,死,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孩子,丈夫,看不到自己爱的人,看不到她的阿浪,永远也看不到了。
我们为什么如此畏惧死亡?因为死亡之后,我们再也无法跟爱的人见面了,不能说话,不能一起生活,不能做爱,不能听见彼此的心声…..桂花姐终究会有一天会离开我跟着韩哥回到湖南老家去过日子,到那个时候,她不在了,苗苗也不在,我们不再见面,不能说话,不能生活,不能做爱,不能听见彼此的心声,那我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2003年桂花姐的那场误认为SARS的感冒其实是一场虚惊,可是那场生死离别却让我永生难忘,我承认那件事真的影响了我。我开始畏惧为女人付出真感情,我开始迷恋没有感情的性爱,因为我害怕和相爱的人离别,我无法再承受我深爱的人离开我,那种感觉就像我死了一样。
六月底,一场席卷全国全世界的SARS瘟疫终于接近尾声了,与此同时,我们那点已然陷入绝境的小小生意总算是看到了一点曙光。我的修车铺是是六月二十四号开张的,重新开张之后,我每天的生意逐步在恢复,七月中旬的时候,我的铺子收入已经基本跟非典开始之前持平了。非典过去之后,人们开始出行工作,只要有人出行,就会骑自行车,骑摩托车,有人骑车,我这样的修车佬就不愁没有车修,铺子生意恢复了正常,我的生活也逐渐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桂花姐的小摊子重新开业的时间比我的修车铺子稍微要晚一点,大概是七月初。她的小小摊子的生意却始终没办法好起来。七月初的时候,非典最严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每天电视上已经没什么新增病例的报道了,但是SARS的影响却远没有彻底消失,那种对瘟疫对死亡的恐惧仍然深深藏在人们的内心里,那段时间人们还是不敢在外面买东西吃,一句病从口入,害死了广州很多很多的像桂花姐这样的自食其力的小小早餐盒饭小摊点的生意人。
一直到冬天,桂花姐的摊子一直在苦苦支撑着,降价,延长卖盒饭的时间.....,桂花姐想尽了一切办法,只是想每天多卖出去几个盒饭,几碗豆浆,几根油条。其实这点收益其实是非常微小的,但是我和桂花姐这样的人最明白积少成多的道理,我们尽可能地在积攒每一分钱。电视上每天都在说GDP增长多少多少,经济什么时候赶上日本超越德国,可是这些所谓的好消息跟我们这样的社会最底层的穷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曾经在网上看德国工人的平均工资一小时有12欧元,当时12欧元相当于120元人民币,他们一天只工作7个半小时,而桂花姐按照工作时间她每天工作接近12个小时,从来没有什么周末,一年到头只有春节的几天节假日,而所她的所得还不够德国工人的一个小时所得。什么是中国站起来了,我一个修车的觉得,办个什么奥运会拿多少块金牌,或者GDP增长了多少,对外援助了多少钱挣回多少面子,不是中国站起来了,而是让我和桂花姐这样的人踏踏实实地生活着,不怕老病,不怕失业,不怕吃不饱穿不暖,有房子遮风挡雨,那时候中国才是真真正正站起来了。
八月初的时候,我决定安排老关,老梁,老秋,老田,老尤五个人跟丽华姐见见面,聊上一聊再说。我觉得如果我要满足丽华姐的愿望,做好这件事,首先一点,那就是我必须做到让大家彼此之间有一点了解,当然最好是男女之间通过互相了解能有一点感觉,这种感觉未必是那种性的吸引,哪怕是一种微微的对对方人品的好感都可以,至少大家应该对彼此有个好的印象。
事先我并没有跟我的五个中年朋友吐露,我们几个人见面聊天的真正目的,我只是说,给他们介绍我的一个朋友,我的一个中年的,女性的朋友。
我们七个人是在越秀区的一个茶馆见的面,我特地挑了个周六下午,那天大家都没什么事情要忙活,聊天的时间比较充裕。我一开始还担心我们这种六男一女的茶聊会非常的乏味,兴许我们会因为陌生或者羞涩而无话可说。事实上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他们六个中年人一见面,气氛就显得非常的融洽,他们很快就聊得非常畅快,就像大家早就已经是知交好友一样。十几岁二十几岁的人在一起会聊什么?会聊玩乐,聊些时髦的话题,聊些明星八卦.....,年轻人并不缺乏共同的话题,当然这些话题一般并不切实际,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四十以上的中年人的话题也不会少,丽华姐和老关老梁他们谈的是,子女教育,中年危机,单位人际关系.....,他们关心的是一些看上去琐碎无味,但是又十分贴近生活的问题。那天六个中年人聊到很晚,天黑的时候才散去,他们聊得很尽兴,所有的男人在丽华姐面前都显得非常随和而且健谈。走的时候,我们大家都互相留了QQ号。
我送丽华姐回家,其他人都自己走。路上我问了问丽华姐对我五个中年朋友的印象如何,丽华姐说五个男人确实是理想的玩的对象,大家都是普通人,身体康健,而且成熟稳重,会生活,满足这些条件,对于丽华姐来说,这就足够了。丽华姐的意思是,大家再交往一段时间看看,再谈别的。女人想了解男人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男人们的反应让我有些始料不及。每个男人都对丽华姐有浓厚的兴趣,美丽,会生活,健康,健谈,恬静而且成熟的中年女人无疑是最吸引中年男人的,当然这种成熟不仅仅是思想品质上的,还包括丽华姐熟透的丰腴的身体。他们都愿意跟丽华姐做朋友,但是能做成什么样的朋友,他们到底能接受什么样的性爱,我心里都没底。我觉得丽华姐说得对,一切都需要时间来沟通,这个沟通我让他们自己来完成也许更为合适。
从香港回来之后,一直到十月底,阿纯没有再找过我,也不是因为非典不宜出门,而是她的考研复习进入了关键的阶段。我们只是偶尔能在QQ上闲聊上几句,阿纯每次上网时间都不会太长,对她来说上网就是片刻的放松,放松之后她还是要接着争分夺秒复习功课的。
阿纯报考的是中山大学的计算机研究生,其实考取中山大学的研究生并不容易。中山大学在南中国绝对算是一流的高校,而中山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又是中山大学所有专业中的重点专业,每年报考人数都不会少,想要从中脱颖而出,除了本身专业基础要特别牢靠之外,一个艰苦而又有效的复习准备绝对是关键。我相信阿纯一定会考上的,因为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最重要的是,她有股子狠劲,想要做到的事情,她绝对会去做,不计后果,不计成本,不睡觉,不吃饭,也一定会要做到。
有时候,我很不理解阿纯考研的目的。许多本科生毕业之后,不去工作而选择考研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讲,考研只是他们逃避马上就业的手段而已,当然人始终是要面对就业压力的,考研不过只是把就业推后两年而已。有些人把考研当成赶时髦,一个研究生学历只是个炫耀的资本而已,这些人即使已经拿到了硕士学位,他们也未必比一个出色的本科生更能干,就像后来一个货真价实的汽车专业的本科毕业生修不了的车,而我一个中专毕业的汽修专业的修车佬却把车修得稳稳当当,十分利索。阿纯未必想就业,她的家庭,她的男朋友完全有能力让她衣食无忧,她根本不必工作。阿纯也不是个没有主见,盲目追时髦的人,一个研究生学历对她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时髦。我曾经问过她。
“阿纯,你想过没有,你为什么要考研呢?这么辛苦。”
“浪子,你觉得我男朋友喜欢我什么,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吗?”
“不是,他是喜欢你这个人。”
“他喜欢我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喜欢你的全部,你的学识,你的品性,你的性格.....当然也包括你的相貌。”
“再美的容颜也有老的一天,将来我嫁给他,做他的太太,说白了,就是他的一个花瓶。像我男朋友做的这种工作,平日里得有多少小姑娘围着他转,多少人想当他的花瓶,那些人长得多漂亮的没有。古人说得好,以才事君者久,以色事君者短。就算当他的花瓶,有这个硕士学位,我也是个有文凭有能力,对他来说算是能拿得出手的花瓶,最起码对于他的那些金融朋友来说,也是炫耀的资本,这个那些小姑娘比不了。”
我说过女人就是一本书,你一辈子可以看过很多本书,但是你未必能够完全读懂一本书。阿纯这本书,包装好看,内容丰富,但是字里行间深藏玄机,我读不出韵味。我和阿纯是同龄人,但是我和她最大的区别就是,阿浪根本不会去考虑未来,而阿纯在23岁还没嫁给男朋友的时候,已经在盘算容颜衰老之后夫妻关系的问题,而且正在采取措施解决问题。
十月底,有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和老关老梁喝完酒自己回家,我喝的有点高了,就没骑摩托车回家,把车放饭店了,走回家。路过阿纯家的那个路口的时候,我看见阿纯男朋友的那辆黑色广州本田停在路口那里。阿纯和她男朋友就在街角那里忘情地接吻,他们应该是刚刚从外面玩刚回来。夜深了,我没看时间,可能十二点已经过了,那年广州的初冬天气很冷,阿纯身上披了一点很大很厚的黑色的男人外套,外套是她男朋友的。街上除了我,阿纯和他男朋友在再没有别人,四周很安静,有点夜风,夜风吹散地上的落叶,我踩在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阿纯的男朋友背对着我,我只看见阿纯的半边脸。阿纯看着我,只是她不吭声,反而抱紧了她男朋友。我从走过街角的时候,我,阿纯,阿纯的男朋友我们最近的距离不过三米,那种感觉特别奇怪,我们三个人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彼此,却各怀心思。我想阿纯的男朋友绝对想不到,他背后那个走夜路的微醉男人竟然是自己正在热吻的女友的秘密情人。那天我没有停留,没有回头,我的角色只是个路过者,对于阿纯的人生,我只是路过,仅此而已。
2003年十月初,韩哥和桂花姐停了一段时间在广州的生意,他们回了一趟老家。韩哥和桂花姐他们家老二在学校弄大了女同学的肚子,这么大的事家里的老人已经处理不了了,只能韩哥和桂花姐亲自去处理。学校肯定会开除孩子,这是不容置疑的。韩哥和桂花姐此行首先要处理的是宝贝儿子在他女同学肚子里留的那个孩子的后续问题,之后才是想办法给儿子再找个学校,韩哥说他们家老二不是块念书的料,可是刚上初一的孩子,不念书能做什么呢。
对于韩哥和桂花姐来说,老二在学校出的事情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他们开始反思自己两口子背景离乡到广州来谋生活的意义。其实说白了,两个人在广州挣命,辛辛苦苦攒下每一分钱还不是为了家里的几个孩子能够衣食无忧,能安安心心念书吗。可是老二出了这么一件事证明他们两口子的辛苦完完全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孩子需要的根本不仅仅是钱,是学习的条件。半大孩子正处于叛逆期,最需要的是父母在身边的管教,这个工作不是家里年迈没有精力的老人能够做得到的,也不是学校教育能够替代的。
智叔来我铺子找我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少。12月份,我舅舅过生日,我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送去他家。在我舅舅家的小区里,我意外地碰见了智叔。我和智叔这次的偶然相遇非常尴尬,我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很亲密,而那个女人并不是丽华姐。那个女人很年轻,看上去连三十岁可能都不到,她并不比丽华姐漂亮,但是年轻的她别有一番风情,对于智叔这样年纪的中年男人来说,一个年轻女人青春的风情无疑是最具诱惑力的。智叔应该是和那个女人买菜刚刚回来,他们就住在这个小区的某个房子里,看他们的亲密程度,他们可能是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了。事情很简单,智叔在包养一个女人,就像很多中国官老爷一样。那天我没跟智叔打招呼,我假装不认识他,而智叔也假装没看见我,尽管他脸上不是很自然,但是我们都彼此心照不宣地假装着把这场尴尬掩饰过去。
几天后智叔来我的铺子找过我,那天智叔好奇怪,跟我没也没聊什么话,他就在那里坐着看我修车。我们俩就那么闷闷地待了好久,他走的时候,我跟他说。
“叔,你放心,浪仔知道该咋做。”
智叔笑了笑,走了,啥也没说。
智叔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我真的不知道。人的欲望都是没有极限的,性欲也是如此,智叔这个年纪的中年男人性能力并不处于最佳状态,但是性欲无疑是处于巅峰状态的,尝试过3P,尝试过窥视自己老婆和年轻男人做爱,他肯定还会尝试别的性爱方式,比如尝试一下年轻女人的滋味,也许真像书里说的那样,中年男人能在年轻女人身上找回青春的影子,找回青春时代才有的性冲动。智叔对自己老婆丽华姐其实并不差,至少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两个人连大声吵架的时候都没有,即便是在外面包养二奶,智叔也做得滴水不漏,他每天都会回家,节假日也会跟老婆孩子在一起,扮演好家庭里丈夫和父亲的角色,做到这样的男人,好还是坏,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即使智叔不来找我,我也没打算吐露出去这个小小的秘密。我担心的是他在家里能不能瞒得过丽华姐。男人的出轨其实想对妻子做到瞒得密不透风是很难很难的。我不知道智叔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多久了,看上去时间并不长,我不知道他们时间长了会怎么样。其实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其实智叔和丽华姐的婚姻关系已经开始变得不那么牢固了,丽华姐与老关,老梁他们的交往一样是瞒着自己男人的。
我没有料到韩哥和桂花姐这一走竟走了近两个月,他们回到广州的时候已经是12月底。在湖南老家的那段时间里,韩哥和桂花姐做了很多事情,他们首先处理了老二小女友肚子里的孩子问题,女孩子做了人工流产,一切费用当然由韩哥和桂花姐支付,做完人工流产后续的营养费用,护理费用等等也是由他们负担.....。尽管开销着实不少,但是桂花姐说,自己孩子造的孽,罪过理所当然得做父母的背到身上,这件事伤得最深的还是姑娘家,十四五岁就做了流产,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得多难。韩哥和桂花姐的为人,显然是得到了对方家长的认可,最后人家没提什么非分的要求。平心而论,孩子们玩出界,双方家长其实都有责任。
韩哥和桂花姐托了好几层关系把老二转到了市里的一个初中里,这又开销了他们不少钱。对于孩子的教育,韩哥和桂花姐是绝对不惜一切代价的。对于韩哥和桂花姐这个年纪这个地位的俗人来说,他们对人生已经不抱什么理想了,他们不奢求什么亿万家财,更不会渴望什么升官发财,能够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们已经是非常满足了。他们唯一牵挂的就是他们的子女。桂花姐说过,对于老二,其实她和韩哥并不寄希望于他能出人头地,只想他能够脚踏实地做个好人,就像他的父母那样,足够了。对于韩哥和桂花姐这样的人来说,子女教育的失败其实就等同于他们人生的失败了。办完老二的事情,韩哥和桂花姐终于下了决心,即便留在广州他们谋生也不易,留在那里根本没什么意义了,他们已经到了离开广州,回老家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了。唯一的问题是他们回家能做什么?
韩哥和桂花姐想经营餐馆,摆了那么多年的摊子,找个体面的餐馆来做,不用风吹日晒雨淋,早就是他们的梦想了。韩哥和桂花姐的确在邵阳市内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小小餐馆。餐馆老板打算把整个餐馆都盘出去,餐馆的生意还可以,位置也不错,各方面都很齐全,但是餐馆老板的要价不低。韩哥和桂花姐在家里筹借了一点钱,但是还离人家的要价还差个四万块钱,他们只能回广州找我想办法,亲戚朋友他们都借过了一遍钱,能帮他们一把的,只有我。
2003年前半年的非典我比韩哥桂花姐也好不到哪里去,来广州的那点积蓄其实已经折腾得差不多少了,我后半年玩命地存钱,账户上才刚刚存够三万块钱。韩哥回来跟我一说,我当天就把钱一分不剩都取了出来交给了韩哥,算上这三万块,盘餐馆的钱还是差了一万。其实账算得根本就不对,盘下餐馆差一万,但是盘下餐馆之后的经营至少还得留出一万,实际上差的是两万块钱。两万块钱对于好多广州人来说,可能根本不算什么,某些官老爷可能一晚上的吃喝玩乐都不止这个数,但是就这个两万块钱,对于韩哥和桂花姐,乃至对于他们全家人的生活来说,这点钱就是幸福或者不幸福的关键。
为了省钱,我让桂花姐和韩哥退了他们的房子,都住到我家里来。韩哥和桂花姐家里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们只希望桂花姐的那个摊子能够盘给别人,多少弄点钱。过了有小半个月,这个小小的早餐盒饭摊子的一整套家伙竟然无人问津,最后只能半卖半送给了一对河南夫妻拿了人家两百块钱。韩哥卖家具卖摊子所得的这点钱无异于杯水车薪。
我心里很明白,这两万块钱关系着韩哥和桂花姐将来的活路,非常重要,但是我内心里却希望他们永远也筹不够这些钱,因为筹够了这些钱,他们就要离开广州,离开我了,我真不想他们走。
我跟我大哥借了三万块钱,大哥没问我用这钱干啥,我也没跟他说原因。两万块钱我给韩哥和桂花姐盘下餐馆,经营餐馆用,另外一万我给他们留个急用,桂花姐已经差点跟我们生离死别过一次了,说不好听的,桂花姐也是奔四十的人了,而韩哥已经四十开外了,一大家子人,书上说的好,人有旦夕祸福,有点钱在他们身上,我放心。
韩哥和桂花姐是2004年一月底回湖南老家的,那段时间里韩哥和桂花姐住在我家,我们又回到非典的那段幸福而充实的三人幸福生活。我们每天晚上都会做很久很久的爱,当然我们不再像三年前我们刚刚开始性生活时候那么疯狂,那么兴奋,那充满新鲜感。很多时候我们的三人性爱非常安静,如果不是桂花姐那享受性高潮的那点低低的呻吟,我们整个造爱过程根本就是无声无息的。韩哥做在枕头之上,他张开大腿,桂花姐含着他的JJ,有时候是舔,有时候是用牙齿轻轻地咬在他的龟头上,有时候桂花姐的手和嘴一起用抚弄吮吸韩哥的JJ,桂花姐会把臀部挺得高高的,她会尽量地舒展开自己的阴部,而我半蹲着用手扶着JJ插入她的阴道内部,桂花姐总会调整自己的身体,而我的每次插入都是一直把JJ插到阴茎的根部,这种性器的交融方式是最彻底的最刺激的,我的JJ总是能一直插到桂花姐阴道的最深处,我的龟头甚至都能够感觉到抵住她的子宫颈口的抵触感,桂花姐阴道内部的那种特有的湿热,肉滑,紧凑,挤压摩擦的感觉让我的阴茎皮肤一直处于紧张或者说敏感的状态,这种性带来的快感是全方位的,是三个人共同享受的。我们的性爱招式十分简单,可以说返璞归真,我们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我们总是能够找到对方最敏感的部位,我们的动作总是恰到好处,我们每次都能一起达到性欲的最高峰,说真的,那段时间我们对性的理解绝对又高出了一个层次,我们乐此不疲,有时候我们甚至会玩到深夜才能尽兴。人总说,纵欲必会折寿,可是我常常想,如果每天都能和韩哥桂花姐如此玩乐,就是天亮便去见了阎王,那又何妨呢。
韩哥和桂花姐走的前一天,韩哥说他的摩的朋友请他喝酒给他送行,怕是以后他跟他的同行朋友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所以这场应酬是不得不去的,他说他打算过去跟朋友们喝个通宵,喝个痛快。家里就剩下我和桂花姐。其实我们是三个人都心知肚明,韩哥在广州其实根本没什么朋友,他那天是故意给我留出一个晚上,让我跟桂花姐独处的,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独自跟桂花姐温存的机会。。
2004年我家没有数码相机,就连最普通的相机也没有,等到韩哥和桂花姐快要离开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其实我和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拍过一张照片做为留念,这将是我永远的遗憾。当然即便是没有照片的留念,我这一生也不会忘记在广州的时候三十几岁的桂花姐的样子。说真的,有时候摄像摄影其实并不能完全展示一个女人的裸体美感。因为无论是摄像还是摄影,它们记录的是清晰的,没有给人任何想象空间的影像或者照片,它们就是一种最原始的记录,不带任何感情渲染,没有一种思想的活力。
我恨自己不是一个画家,我最想给桂花姐给我留下的是一幅以她为女主人公的裸女的油画。这幅我想象中的油画名字可以叫做傍晚的中年裸女。整个画面背景应该是灰黑色的,因为我记得离别前的那一夜,桂花姐就是裸露着她的身体,躺在我的床上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家那天只有一盏日光灯亮着,房间里有些昏暗,灰黑,昏暗的色彩,那也是我们当时心境的最佳写照。
我会用淡淡的墨色来渲染桂花姐的长发,那个时候桂花姐的头发绵长柔软而且茂密,整个给人的感觉是飘逸,有如瀑布般,乱而不散,顺畅而充满动感,尽管绝大多数时候桂花姐在干活时候都会束着自己的一头长发。有时候我觉得桂花姐的头发就是她的人生缩影,她的热情就像她的头发,只有在跟我和韩哥做爱的时候,才会彻底地释放出来,飘逸,奔放,充满激情。桂花姐的皮肤我会用白色来漂染,桂花姐皮肤的白色不是那种没有生命没有生机的那种雪白色,而是白里透红,有血色,有温情的那种白色,很难解释我会如此迷恋这种白色,而又难以形容,红色减之一分则显太苍白,雪色减之一分则显太赤褐,桂花姐的肤色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已然是恰到好处的。我会使用非常优美的曲线线条来勾勒桂花姐的身材,这种曲线的线条应该是不松散的,而又不是紧凑的,三十几岁的桂花姐拥有成熟女性特有的丰盈身材,当然这种丰盈不是指的是稍显肥胖,她的身体从上至下根本没有一点点的赘肉,那是经年累月辛勤劳动的结果,她裸露身体体现的美感又跟西方油画里的赤裸的丰腴的少妇,贵妇人的美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劳动的美,力的美,淳朴自然的美,根本不是那种闲适,安逸,带有贵族气息的美。
对于男人来说,世上最神秘的东西,不是宇宙,不是科学的奥妙,不是世上的不解之谜,而是女人的身体,而女人的身体最隐秘的部位,就是女人的私处。从来没有哪个画家有一幅女人私处的特写油画可以流传千古,传颂后人,我认为其原因并仅仅是因为女人的私处在近代的人类文化里含有极强的色情的意味,或者说,女阴本身就是个一色情的符号,而没有哪个画家愿意背上渲染色情的骂名。我觉得,如果真有人尝试画上一幅女人私处的油画,其实是非常难以做到画里传神的,因为女人私处的那种神秘感是世上所有的色彩,笔墨根本难以描绘得出来的。
我觉得如果我是画家,在我跟桂花姐离别的那个晚上,我一定会有灵感完成一幅传神的女阴油画的。那天我从来没如此细致地观察,和欣赏过女人的私处,这种欣赏甚至是超乎色情之外的层次的。桂花姐的私处特别美,这种美首先展现在色彩的协调上面,桂花姐的阴唇是鲜红鲜红的,掰开她的阴唇,她私处的内部器官,阴蒂,尿道,阴道口,密肉等等却是粉红色的,而阴道的内部嫩肉,却是肉红色的,红色的私处与她身上皮肤的白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整个私处就像是一朵盛开在雪地里的红梅花一样,而红色之间的鲜艳又是有种层次变化的,鲜红,粉红,肉红。其实桂花姐是个非常敏感的女人,每次哪怕只是一点点性的挑逗或者性的爱抚,她的阴道里很快就会变得湿漉漉的,那种多汁,而又带有强烈淫靡味道的感觉,就好像是一片橙子,一小块挤压的杨桃,或者干脆就是咬过一口的水蜜桃一样,成熟,多汁,味美的感觉。有时候我真想赞美上帝,他创造女人身体,尤其是女人私处真的是非常美妙的,桂花姐的尤为如此,她的大阴唇并不是特别大,只是恰到好处,就像开合的软软的两片蚌壳,而阴蒂,尿道口,阴道口小巧玲珑,肉感十足,而阴道内部的褶皱给人一种曲折,摩擦,变化的感觉。
我不是画家,只是个修车佬,我始终无法给桂花姐一幅想象中的油画,连一张照片我都没留下,就像我根本不是一个超人,可以改变世界,改变世俗社会的眼光一样,我始终不能留住桂花姐在我身边一样。
那天我们做爱的时候,桂花姐带上了丽华姐送她的那串珍珠项链,她第一次在身上打上了香水,尽管不是什么名牌货,但是那天她的整个身体都是香气袭人的,桂花姐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打扮自己,在那个夜晚,她要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奉献给她的小爱人,那一夜的桂花姐特别美丽,尽管她的头发很凌乱,但是她就像她脖子上戴的那串珍珠链子一样,光彩照人。
那天我们差不多整夜都在做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射了几次,也不知道桂花姐到底来了几次高潮,到最后的时候,我已经射不出任何精水了,高潮的时候只有射精的感觉。做爱,休息,拥抱,再做爱,再休息,再拥抱,整整一夜,我们不断尝试各种性爱的姿势,享受着纯粹的性交的快乐,我们从来没有如此放纵自己的欲望,我们也从来没有如此毫无禁忌玩弄彼此的性器官。
我甚至在刚刚射精之后,就跟桂花姐69,她就那么一点一点地亲吻着我的龟头,吮吸着我龟头上的精液,而我掰开她的阴唇,我把舌头一直送入她的阴道最深处,我甚至大口大口地吞下她阴道口流出的我的精液和她的淫水的混合液体。我并不觉得我们的性有什么脏的,相反,那一夜我觉得我们两个人是干净的,不,应该说是纯净的,完完全全纯净的,就像两滴透明的水滴,慢慢地交融在一起汇成一个大的水珠子,每次我射精之后,我不马上拔出自己的JJ,我由着它在我爱的女人阴道里慢慢变软,那一刻我和桂花姐是融为一体的,是一颗水珠子。
我们最后都做不动爱了,很累很累,我们躺在床上我抱着桂花姐。我用手指塞到她的阴道里,我感受她身体里,那特有的湿润,温暖,我慢慢地抽送我的手指,有时候是一根手指,有时候是两根手指,有时候是三根手指,甚至有时候是四根手指,我在扩张桂花姐阴道所能容纳的极限,我希望能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我闻着自己的手指,我的手指上沾有桂花姐下体的淫液,我的鼻尖之间闻到的是一种带有男人精液特有腥味的,混有尿骚味道的,还有一种女人汗香味道,中年女人下体本身的淫靡味道的香味,这种滋味,就是我和桂花姐爱的滋味。那一夜,我们不想看到日出,因为天亮就是我们最后分别的时刻了。
“姐,我们现在不是躺在床上。”天亮的时候,我们不再做爱了,我们躺在床上,我抚摸着桂花姐的乳头,而她爱抚着我的头发。
“浪子,那你说我们现在在哪里?”
“姐,你没看见吗,我们躺在一艘小船上,姐,你看,船在动,那是因为我们现在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你看到没有,阳光射到水面上,金光闪闪,真美啊。姐,你感受到没有,有风,水面上吹过来的风,湿润,温暖,舒适。”
“浪子,你在说什么啊?”
“姐,你看到远处了没有,那里有座古塔,雷峰塔,传说里,千百年前,白娘子就是被法海封在塔中,为爱人,白娘子在塔里忍受千年的孤独。”
“姐,你看到水里的荷花了没,一定是刚下过雨吧,你看荷叶上圆滚滚的水珠子,还有那里,那里有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还有怒放的荷花,还有,还有莲蓬,荷叶底下还有锦鲤在自由自在地遨游水中,这个地方真美啊,姐,我们就在雨后的杭州西湖里,你看见了吗?”
“浪子,你到底怎么啦。”
“姐,我说错了,我们不在杭州西湖里,现在我们在黄埔江上,姐,你看那边,高高的那座塔是著名的东方明珠塔,四百多米高,还有那边就是全国有名的上海外滩,还有那个高高的大楼,那是金茂大厦,姐,远方的岸上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人称冒险家的乐园,中国最富有经济活力,最现代的城市。”
“浪子。”
“姐,我又错了,我们不是在湖里,也不是在江里的船上,我们在海里,你看我们的小船在海浪里颠簸,姐,你听,哗哗哗,那是海浪的声音,呼呼呼,那是海风在吹。姐,我们在维多利亚湾里,这里是东方之珠,香港。你看圆房,那个像龟壳一样的建筑是香港会展中心,还有那边,是狮子山,还有,还有中银大厦.....”
“姐,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坐着船,浪迹天涯,我们谁也不用在乎,外面的世界很大,广州外面,还有杭州,有上海,有香港,姐,将来我还会带你去看伦敦的大本钟,去纽约看自由女神,去.....。”
“浪子,姐哪里都不能去,天亮的时候,姐的男人要带着姐回姐的家,那里有姐的孩子,姐的父母,姐将来就在那里,每天做饭,炒菜,招呼每个来餐馆用餐的客人,伺候姐的男人和孩子,浪子,这是姐的生活,也是姐的责任。”
“姐。”
“浪子,下辈子吧,下辈子姐跟着你去杭州,去上海,去香港,去伦敦,去纽约,姐给你做一辈子的老婆。”
“姐,那韩哥?”
“姐给你们两个男人做老婆,我们三个人过日子,我们在一起。”
那天我给桂花姐念了一首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这首诗,是阿纯念给我听的,我非常喜欢,只听过一遍,我就记住了。后来我在网上找过资料,这首诗其实是一个唐代铜官窑瓷器的题诗,作者不知是谁,但是这首诗道尽的无疑我和桂花姐这种爱侣的心声。
我不知道,人会不会有来生,可是即便是有来生,我想我们三个在来生,还是不能光明正大的一起生活。这并不是恨君未逢出嫁时的问题,而是因为两个男人共妻的婚姻实际上在地球上几乎所有的社会里都是不被允许的。在过去的中国,即使是现在在很多伊斯兰国家仍然存在一夫多妻的现象,现在的中国仍然有所谓的上层人妻妾成群,这或许是男权社会对男人的纵容。我看过一些书,书上说,在遥远的原始社会,男女之间的性关系并不局限于一对一的婚姻形式,两男甚至多男共妻的现象根本不稀奇,甚至部落之内群交的性爱活动也屡见不鲜,性爱生活在那个时候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男女之间彼此相爱,仅此而已。
现在的社会,所谓的上层人二奶三奶成群,过的实际上也是一种群交活动,所谓的万恶淫为首实际上就是句笑话,他们却把普通人的两男一女,多男一女的共妻生活视为洪水猛兽,我真的不觉得我和韩哥桂花姐三个人做一次爱,玩一回3P就真的让天下大乱了,就世界大战爆发了,人类灭亡了。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要分开,这到底是社会的进步,还是退步呢,我真的不懂。
那天晚上,我的大脑始终处于兴奋的,混乱的状态里,这使我后来对跟桂花姐离别的那个晚上天亮之前的回忆变得非常不清晰,我后来分不清楚那些是我的想象,哪些又是真切发生过。我那天晚上好像重重地咬了桂花姐的乳头,甚至留下了血印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好像又没有这么粗暴,我好像只是哭了,好像桂花姐的豪乳之上全是我的泪,我为什么会哭得如此伤心?
我没有什么经济能力送给桂花姐和韩哥什么重礼。他们临走的时候,我送了两个小小的礼物给他们。我给桂花姐送的是一套情趣内衣,而给韩哥的是一个新款彩屏的诺基亚手机。这两个小小的礼物他们都非常喜欢,尤其是韩哥,后来09年我们三个人在长沙再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在用着那个手机,而且还是把它当成宝贝。桂花姐说,刚回到邵阳的时候,这个手机绝对是给韩哥长脸的玩意,那会邵阳一般人根本没见过这么新款的手机,韩哥到处跟人家说,手机是他广州的好兄弟送的。
桂花姐和韩哥走后,我没有像苗苗离开我的那么伤心,或者大病一场,我已经学会平静地接受了生活的现实。桂花姐和韩哥走了,他们开始了他们的新的生活,而我自己的生活也将继续下去。我只是在家休息了几天,那几天我什么都不做,连网都不上,我困了倒头就睡,饿了,煮点方便面填饱肚子。我的脑海里出现的是2000年我刚来广州寻找我的生活时候的一点一滴,我回忆起我刚认识桂花姐时候的情景,那时候的我,单纯,羞涩,就像颗青苹果。我甚至想起了我跟苗苗相处的日日夜夜,我和两个女人做爱的每个瞬间都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2005年的春天,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一群鸽子,它们傍晚的时候喜欢歇息在我窗外的那棵凤凰树上,它们大概有几十只之多,它们都停在凤凰树的树枝上,十几只在一起,看上去非常亲密,它们冷的时候彼此之间靠得很近,相互取暖,它们之间的关系非常融洽,它们总是咕咕咕不停地嘟哝着什么。我喜欢这群鸽子,我每天都会买上点东西,有时候是面包,有时候是玉米,有时候是方便面,捏碎了,从窗口撒出去,那个时候肯定是鸽子们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它们总是可爱地晃着脑袋,啄食着从天而降的美味食物,嘴里依旧是咕咕咕嘟嘟哝哝的声音,我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在向我表示感谢。
如果人真的有来生,就像桂花姐说的那样。我真的希望和桂花姐,韩哥投胎做三只普普通通的鸽子,因为鸽子可以高高地飞在天空上,不管它的爱人到底离它有多远,哪怕是万水千山相隔,只要它们相爱,鸽子都可以飞到爱人的身边去。最重要的是,鸽子们可以自由自在地一起生活,不管是一对雌雄,或者一只雌的两只或者更多雄的在一起,它们可以完全不顾及所谓的世俗的眼光过日子,它们可以活得无拘无束。
2005年元旦那天,我上了一会网,老关在线,他问我。
“浪子,有个事情,我想问问你。”
“哥,你说。”
“浪子,你是不是打算把丽华介绍给老秋。”我的五个朋友里,只有老秋离婚,没有老婆,独自一个人过日子。
“哥,不是,我想把丽华姐介绍给你们五个人。”老关的QQ图像一下子就暗了,我不清楚,他到底是下线了,还是选择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