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snow_xefd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盼情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句话,借以提醒自己。
小心的用连鞘古剑拨开面前的长草,她缓缓抬起脚,用足尖试探了一下是否
有陷阱在前。
她是正追击螳螂的黄雀,只不过,黄雀的身后,还有一条蛇。
一条鬼王蛇。
眼前又浮现出那瘦削狰狞、带着阴狠淫笑的面孔,她脸颊随之感到一阵刺痛,
鬓边仿佛又重温了那天冰凉锋利的蛇形短剑划过的森冷触感。
一道嫣红的伤疤,自鬓角,划出了一道鲜艳的弧线。
她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那道疤痕,唇角浮现一丝苦笑。若是叫师伯见了,那
盘龙谷里有多少蛇子蛇孙,也不够他杀。
一道疤,总比一条命要好。
她将手放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天的事。比起回忆,此刻有更重要的事在
等着她。
杀掉那些螳螂,救回那只蝉。
那只叫做赵雨净的可怜寒蝉。
上岸后,她只用了七个时辰,就找到了赵雨净。
金翎与另外两个少女死士,把赵雨净保护的很好,江上的混乱,并没让她们
太过狼狈。这让她更有了几分相信,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是董凡为了脱困而使
出的手段。
对赵雨净始终生不出任何好感,她思忖再三,决定隐藏行迹跟在后面。一来
想观察一下赵雨净是否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二来,从一上岸,她就被鬼王
蛇牢牢地盯住,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无法彻底摆脱,如果她贸然现身,让鬼王蛇认
得了赵雨净,岂不是平白给他多竖了几个靶子。
方向确是朝着与慕容极约定的地方,这让她稍微有些安心,更多的精神放在
防范不知何时会突然出现的鬼王蛇身上。
三天里,他们交手了两次。鬼王蛇给她留下了一道破相伤疤,她削掉了对方
半边耳朵作为回礼,勉强算是不分胜负。
但形势,正在一点点的变差。
鬼王蛇可以放心的吃喝,放心的休息,只要保证不断了她的行踪,就可以安
逸的追逐在她身后。
而她不行。
鬼王蛇绝不是会光明正大下手的敌人。那三天中,她吃下的每一口东西都小
心无比,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只有在设下各种能提醒她的机关后,才敢在不
容易被察觉的地方,合上眼睛假寐片刻。
她知道,鬼王蛇在等她崩溃,等她疲倦到极限,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那一刻。
她本已想好了一个计划,一个有些危险,但却能引出鬼王蛇,让她再一次尝
试将他击败的机会。
只可惜,她还没能开始,就失去了机会。因为螳螂捉去了蝉。
刷拉——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一瞬间紧绷起来,右手紧紧握住剑柄的同时,
左手也扣住了一把柳叶飞刀。
草叶晃了几晃,一只兔子探出了头,泛红的眼睛瞄见了她,长耳朵抖了一下,
噗噜钻进了草窝之中,消失不见。
她吐出口气,将飞刀收起,耳朵仔细的听着林中每一个声音,拨开草丛向前
走着。
这里已经是螳螂窝的范围,刚才她已经毁掉了一个简单的套索,如果她追来
的时候大意一些,现在她已经被高高吊在树上,等着随便什么人来随便怎么炮制
她。
她还没搞清楚,这帮螳螂究竟是什么人,是山贼?还是什么黑道帮派的分舵?
唯一清楚的,就是金翎、赵雨净她们四个女人,现在都在对方手里。
她只想到了金翎和那两个死士武功都还算不错,保护没什么仇家的赵雨净,
应该绰绰有余才对。却忘了那一行四人,都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只要最简单的迷
药,就能轻易让她们变成秀色可餐的俘虏。
那些男人也毫无疑问那样做了。追击到他们第一个落脚处的她,发现了两身
被撕碎的衣物。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那两身衣物属于那两个死士。
那两个死士虽是少女,姿色却只能说是平平,她本觉得赵雨净容貌极美,金
翎千娇百媚,应该首当其冲遭难,这才急匆匆追来,没想到反而是那两个木头人
先被群贼蹂躏。
白布衬裤上点点猩红,真是触目惊心。
赵雨净的死活,她本不必放在心上。可她还是一路追了过来,一直追到这荒
芜人烟的山林之中。
也许,她只是不想聂阳有什么遗憾,也许,她只是心肠太软。
啪,又一条套索被她用剑鞘破去,不愿顺着那条林中小径上山的结果,就是
不得不面对这些简陋但有效的陷阱。
方才路过的一个陷坑,里面的竹矛上还穿着一具腐坏大半的尸体,那浓烈的
臭味倒是暂时压住了她腹中的饥饿。
追来的这两天半,她只吃了几颗野果,只在一颗参天大树的枝丫上借着浓密
的树叶睡了半个时辰,只喝了一次水。
但她的眼睛依然明亮,她的肌肉依然充满弹性和力量,在聂阳身边很少展现
出来,被清风烟雨楼烙印在她灵魂中的那一面,彻底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她就像
一只身材娇小动作敏捷的雌豹,悄无声息的向着猎物前进。
猎物就出现在不远处,她伏低身子,放慢脚步,让风吹林叶的声响掩盖她踏
开草叶的足音,耳朵仔细的捕捉着新出现的人声。
应该是两个人在边走边说,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
“得了得了,甭抱怨了。到了镇上,咱们从办货的银子里拿出十几两,去窑
子里快活快活。”
“呸,镇上那几个骚货屁股有几根毛老子都一清二楚了,长这么大,老子还
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妞和这么骚的娘们。那几个孙子口口声声说把两个最可口的留
给天师,你信他们没碰过?”
“啧……还真不好说。那个骚娘们先不说,那个水嫩水嫩的小妞,看着可不
像没开封的雏儿。”
“是吧!他们肯定先玩过了。娘的老子捡口剩饭吃也不成,非赶着老子下来
办货,仓里吃的还够吃半个月,慌个什么劲儿!”
“哎,咱们也不用慌啊,第一口咬不着,剩饭总还是能吃上的。咱们天师遇
上这么漂亮的货色,肯定也会多留两天,咱们好好办货,说不定那个骚娘们也能
让咱们两个享受享受。”
“那个小妞儿呐?”
“那小妞长得那么俊,就算留着活口,也是天师的小妾,咱们还是甭想啦。”
“操他娘的,要是这次抓人该着我去多好。拼了命,我也要先玩了那个小妞
再说。”
“你啊……迟早要死在女人手上。”
“嗬,山药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哈哈哈,山药你个鬼,是芍药!”
她揉了揉额角,小心的选了一颗粗大的靠近小径的树干,将自己藏在后面。
一直听到那脚步声从旁边踏过,渐行渐远,才闪出半边身子,探头打量过去。
并排走的两人一高一矮,差不多胖瘦,脚步虚浮,看起来不过是身子壮些的
寻常百姓,并不似真正的盗匪山贼,也不像是黑道哪家的喽罗。
听他们反复提及所谓的天师,倒像是不知哪里来的神棍妖道,妖言惑众聚集
一批无知匹夫,受他驱策供他享乐。
对这种无知愚民,她犯不着痛下杀手,当下打定了主意,抬腿迈入小径,提
气一个起落,就到了那两人身后。
那高个汉子多半是山间猎户,反应颇为灵敏,竟来得及回头,张嘴刚要叫,
已被她一掌切在颈侧,双眼一翻软软倒了下去。
那矮小些的男子浑然不觉,仍在自顾自说道:“喂,二哥,我怎么越想,越
觉得那个满身风骚的娘们不像是良家妇女呢?一看见她,我裤裆里头就痒痒,真
他娘的邪门。”
她摇了摇头,微微苦笑,为防万一,点了身边那高个数处穴道,让他没有七
八个时辰别想动弹,接着拎起来丢到一旁长草丛中。
这时那矮个发觉不对,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一个满面尘灰衣衫狼狈的苗条
少女向自己鬼魅般欺近,余光瞥见对方腰间兵器,登时吓得连腿都软了,扑通一
下跪在地上,邦的一个响头磕了下去,叫道:“女侠饶命!那天师祸害十里八乡,
糟蹋了无数良家妇女,和小的并没半点关系啊!女侠饶命,不要杀我!”
“闭嘴!我不问,不许出声。”云盼情故意板起面孔,呛的一声拔出清风古
剑,凉飕飕贴在那人脖子上。
那人立刻把双手叠在嘴前,连呼吸也不敢出声,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却老实
不客气的在她身上连日奔波潜行挂破的褴褛之处扫了几遍。
“过来,往这边走。你在前面。”急于问清楚赵雨净被带去的究竟是什么地
方,有多少高手,云盼情没把那人带离太远,只走到那小径多半听不到动静的地
方,就开口发问。
抓的这舌头倒也乖巧,为了保命,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得天花乱坠
唾沫横飞。
云盼情谨慎估算了一下,这人说得话,七折八扣,怕是还有掺假,不过用来
了解山上大概情形,倒也足够。
和她所料不远,那天师自称道家正统亲传,为扯大旗自称姓张名弘,无尘观
出身。这道人手上有几分功夫,又擅长装神弄鬼,方圆数十里内的不学无术好逸
恶劳之徒,大半被他收罗,拢聚一处,挂了块巫山别院的牌匾,四处拐骗劫掠女
子上山。
也算是金翎一行运气不好,专挑偏僻地方赶路,恰撞进这班乌合之众手中,
被他们身无武功的表象骗没了戒心,统统被蒙汗药麻翻过去。
山上人数倒也不多,天师这些名义上的弟子大概二三十人,其余都是被掳上
山的俘虏,全是女子。那天师每十天便会用掉一名女子祭祀上仙,不过那矮个帮
忙埋过一次尸体,女尸周身无一处完好肌肤,尸身干瘪无血,可怕至极。
云盼情细细想过,那“天师”必定不是道教中人,上清、灵宝、楼观、神宵、
清微、太一、真大、全真等皆不会有这等折磨女子的邪术,至多会有些打着黄帝
旗号的房中术士采阴补阳,也决不至于如此虐杀女子。
如此看来,这次不光救人,还要顺便为民除害才行。
刻不容缓,鬼王蛇不知何时就会追上来,她没有一丝空余可供耽搁。将那矮
个也点到放到草丛中,她理了一下思路,依旧躲开小径,小心探着陷阱,向山上
摸去。
靠得越近,陷阱就越是密集,云盼情加倍小心,还是一不留神,在拨开灌木
枝丫时扯动了一条细线,嘣的一声,一张大网从落叶腐土之下拔地而起,将她娇
小的身子直兜上天。
她镇定心神,双足一分撑住网绳,双手仗着金丝手套保护,直接抓住尚未收
拢的网口,运力一扯,便把这寻常麻绳自当中扯断。
哪知道,那几股粗绳刚一断开,竟噗的散出一阵粉色薄烟。她暗道一声不好,
连忙闭气屏息,拔剑在手绕圈一划,将网子割断坠下。果然切断之处一样有毒雾
散开,她捂住口鼻,连忙向后退去,沿着来时足印退出十余丈,才敢吸了口气,
匆匆将内力运了一遍,不觉有异,才稍稍放下心来。
等到毒烟散开,再往前探,就发现前方不远便是布满竹矛的陷坑三连,若是
中了毒烟慌不择路,跌倒里面便成了肉串。
她摇了摇头,心想这妖道如此谨慎恶毒,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应付。千万莫要
赵雨净没有救出,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才好。
比起布置陷阱的大费心神,那道人对自己的居所到不甚讲究,原木围栏在山
腰缓坡圈出一片地方,内里是龙江沿岸屡见不鲜的油竹小楼,当作大门的栅栏开
着半扇,既无守卫,也无巡哨,连那巫山别院的牌匾,都随便竖在一旁墙边,乍
一看,还以为到了哪个山大王废弃的山寨。
即便如此,云盼情也不敢麻痹大意,隐在枝叶之中居高临下打量了一下这
“别院”的格局。院里总算看见了几个人,应该是那妖道的喽罗,穿着歪七扭八
的道袍,挥着桃木剑正向着几个草人比比划划,不成章法。
正发愁如何从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找出赵雨净来,她就看到东首一间
看似仓房的屋门打开,几个满面红光的汉子推推搡搡的将两个女子押了出来,一
个面无表情,一个仍勉强维持着娇媚微笑。
看到赵雨净虽然面色苍白,但身上衣服倒还算整齐,云盼情松了口气,至于
金翎正被那几个汉子上下其手,她倒并不在意,董老板一手调教的花魁,又岂会
受不了这种轻薄。
她观察了一下那二人脚步,暗暗皱眉,那两人膝下无力,只有靠那几人搀扶
才能勉强走路,明显仍被灌了什么迷药。
这么一来,除非击倒这里所有的人,不然根本无法救这俩人离开。要是只救
赵雨净一人,她心中又觉得过意不去。
看那几人向着正中央的竹楼走去,多半那道人就在其中。若是将这元凶首恶
一举击杀,不知这些乌合之众会不会一哄而散。她心中焦急的考虑着,只是不知
那妖道武功如何,万一不能迅速诛杀,被他手下用俘虏胁迫,投鼠忌器可就麻烦
的很。
不论如何,总要先去看看详细情形。她将古剑绕到背后背好,仔细看了看这
山寨侧面的山坡,估算着跳到竹楼顶上是否容易被发现。
这时就听那弯弯曲曲的小径远处传来铮铮两声轻响,象是什么人踏中了小径
上的机关,引发弩箭射出。
云盼情眉心紧锁,屏住气息藏在了繁密枝叶之后。
她耳力虽然远不及聂阳,但总比常人灵敏许多,远远就听到颇为耳熟的声音
传了过来。
“咱们回去吧,一路上山过来,陷阱就没有断过,谁知道到了之后又要有多
少机关等着,咱们有正事要办,耽搁不起啊。”说话的是个女子,语气略显焦急,
却又不敢忤逆对方意思,只好软语相求。
听她说话那个却不为所动,答道:“这不光是答应了张兄的事,明知此处有
这么一个祸害,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自称替天行道。”
说话间,那一男一女已走入云盼情视野之中,穿着一身俏丽裙装,只将衬裤
裤脚扎入软底布靴中方便行动的,是一脸不悦却不得不的忍下的龙影香,她身边
穿着颇为不搭的朴素劲装,将一把黑沉沉的刀佩在腰侧的,除了白继羽又还能有
谁。
云盼情心中一沉,连忙更加小心的隐藏身形,以她现在的状态,恐怕在白继
羽手下走不到三招。白继羽未必知道赵雨净是谁,若是静观其变,说不定反而能
等到机会。念及此处,她渐渐冷静下来,将四肢蜷缩起来,气息也降至最为纤细,
连一片树叶,也不敢惊动一丝一毫。
“这不过是个冒充张道长名号为非作歹的愚蠢败类,你为了他耽搁了正事的
话,就不怕上头怪罪吗?”龙影香皱眉瞪了白继羽一眼,既有担忧,又有埋怨,
不过更多的,还是对无法左右他意念而感到的挫败。
“这个只懂得在名号上做些龌龊下流之事,为了一己私欲肆意伤及无辜的败
类,就是我此刻的正事。小香,你要是急着赶往顺峰镇,那不妨先走。这边虽已
进入如意楼的势力范围,但你身份并未完全暴露,谈不上危险。”白继羽缓缓说
道,字音嵌入卖出的脚步之中,他的步伐放慢了许多,身上的每一处肌肉都在脚
步中调整到最佳状态。那紧缠黑绸的刀柄就在他腰间晃动,犹如活物。
云盼情略一思索,便猜出了一个大概。真正的张天师可能是那个道家门派的
高手,被天道收揽网罗,而此处这个妖道多半是那张天师的什么仇家,却连寻仇
的勇气也没有,只能冒充对方的名号尽做些卑鄙无耻的勾当,四处败坏本尊名声。
这种败类,不仅可恶,也着实可怜。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什么高手,今日遇上白继羽,九成九大限将至,她想不
出有什么同情此人的理由,索性稳坐原处,静静观望。
“什么人!”白继羽刚一踏入那破败寨门,那几个在院中练剑的喽罗便大声
喊道。
白继羽抬手让龙影香停在门口,口中冷冷道:“为虎作伥,纳命来。”最后
一字刚一出口,他的人已冲了出去。
树枝间的云盼情,又看到了那充满死亡气息的刀法。
她只看到了一下,那些乌合之众,也只配让她看到一下。
而那些握着木剑圆睁双目倒下的人,却连让自己丢掉性命的这一招,也未曾
看到。
云盼情略有不忍,可她也知道,这次白继羽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滥杀无辜。对
这些人,让他们在这鬼魅般的刀法下无知无觉的死去,未尝不是一种慈悲。
连惨叫也没能发出一声,但最初的那句质问,已足够惊动这里其他的人。
白继羽握紧刀柄,迈步走向当中那栋竹楼。两边房门内叫嚷着奔出十余人,
手上拿的终于不再是唬人的木剑,而是寒光闪闪的兵刃。
只不过他们仍是些只懂得三招两式的莽夫,刚刚在白继羽身边围拢成一圈,
还没一起出手,就见圈中乌光一闪,白继羽的身影拔地而起,凌空一转,稳稳落
在原地。
他接着向前走去,将身前挡着的两人向两侧轻轻一推,喉头一线嫣红绽开,
那两人倒下,同时碰倒了身边两人,传递下去,竟如一列竹牌,顺次倒在地上,
二十余只眼睛,都像死鱼一般突了出来,脖子上的血直到他们倒下,才旗花似的
冲天而起。
竹楼上冲下的几人正是刚才送人上去的汉子,一看到这种景象,顿时吓得腿
都软了,转身想往回跑,却摔在地上,四肢并用爬向前方。
白继羽面上杀气大盛,他那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本就是源自魔教,见血则
喜,杀气越浓,威力越是惊人,此刻连远在寨外树上的云盼情都能感到身上一阵
发寒,不知那妖道,要如何才能逃过接下来的夺命一刀。
哐啷一声,竹楼二层的窗棂被推开,一个面色苍白双目无神、一看便是沉湎
酒色武功平平的道人露出头来,嘶哑的声音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寻我
的晦气!不知道我张天师张弘的威名么!”
白继羽抬头看去,冷笑道:“你便是张弘?那好,没找错人,速速下来受死。”
那道人一愣,显然没料到对方竟没被这名号吓到,“你这娃娃孤陋寡闻,我
不怪你,你去打听打听,无尘观的承陵天师,是你这种毛头小子开罪得起的么?
识相的,现在给道爷磕头赔罪,我就慈悲为怀,饶你一条狗命!”
白继羽哼了一声,向竹楼走近几步,淡淡道:“你既然不肯下来,我只好帮
你一把。”说罢,一个弓步向前迈出,右手挥刀横斩,刀气凶猛迫人,断空裂地,
仿佛把之前积蓄的杀气尽数斩了出来。
逃命的几人才爬入竹楼门口,就听咔嚓两声,刀光飞过,竟将那几人连同两
边竹梁一道,自当中拦腰斩断。
刺耳惨嚎之中,那竹楼一阵晃动,摇了几摇。
楼上道人面如土色,抬起的手指抖了起来,强撑着叫道:“你……你敢拆本
道爷的楼,我……我这就做法要了你的命!”
“无胆废物。”白继羽呸的啐了一口,又是一刀斩出,咔咔两声,粗大油竹
应声而断。
那道人担心楼倒,怪叫着跳了下来,手中握着一柄松纹宝剑,若不是剑尖筛
糠般打颤,倒也像模像样。
他口中嗬嗬喘息,一双眼睛瞪的血红,长剑凌空画了几个怪异圈子,接着双
唇蠕动念念有词,绕着白继羽碎步走了起来。
白继羽微微皱眉,将手中刀回入鞘中,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真
本事。”
那道人走了半圈,突然怪叫一声,转身扑向远在门口的龙影香,手中长剑一
指,疾刺过去。
只可惜这人功夫实在稀松平常,他才抢出三步,白继羽的人已拦在他和龙影
香之间,一双无底黑眸,犹如凝了两颗冰珠,冷冷的盯着他。
他抬起衣袖,擦了擦不断涌出的汗珠,胸口起伏愈发急促,踉跄后退两步,
突然将一根手指伸入口中,狠狠一口咬下,接着将一口鲜血噗的喷在松纹剑刃上,
怒吼道:“是你逼道爷出手的!可千万不要后悔!”
也不知那自残功夫是什么诡异邪术,他的动作的确看起来灵敏了许多,原本
颤抖不停的手也跟着稳定下来,好似野兽附体一样,噌的一下窜了出来,也没什
么招式章法,刷的一剑迎头斩下。
白继羽存心要看这道人能使出什么把戏,脚下一滑,轻轻松松闪开。
那道人左手跟着一扬,一捧红烟漫天撒开,兜头将白继羽罩在其中,紧接着
向后一个筋斗翻开,抬手发出三枚铁蒺藜,射进红烟之中。
“哼,果然还是只有这种下九流的手段。”白继羽看着三枚暗器穿过红烟而
来,直到近在眼前之时,才冷哼一声,拔刀出鞘,在身前画了一个弧圈。
这一刀带起一阵劲风,不光将那毒烟吹散,也将三枚暗器直接吹落。
这纯粹的炫技让那道人脸上刚浮现的一丝微笑瞬间凝固,他不敢相信的揉了
揉眼睛,甚至拧了一把脸颊,好像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个噩梦似的。
“不……不要杀我……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当啷一声,那道人将
长剑丢在地上,向后摆手倒退。
白继羽也不答话,只是一步步从散开的毒烟中走出,一步步向他走近。
那道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下,一下一下磕着响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他喊了两声,见白继羽没有动静,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双手悄悄将袖袋中的
两颗圆球掏出,接着猛然蛤蟆般向后跳起,凌空将那两颗小球丢向白继羽立足地
面。
两颗小球竟是极为猛烈的炸药,这道人手法练得极为娴熟,两球在地面一撞,
恰好一前一后锁死了白继羽最便于依靠轻功逃开的路线,就听轰的一声,漫天尘
土飞扬,地上也炸出了两个二尺方圆的土坑。
那道人落地之后,看着炸起的烟尘,心头狂喜,双膝使力正要站起,却觉足
踝一阵冰凉,身子控制不住的向前栽去,他反应倒还敏捷,双手一撑便要翻身站
起,但紧接着看到的景象,却叫他头晕目眩,人在半空就险些昏厥过去。
他翻离的那块地上,赫然留着一双脚,一双穿着麻布鞋,被齐踝削断的双脚!
这时人已落地,足踝断处直挺挺戳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剧痛登时经双腿流遍
全身,疼的那道人长声惨叫出来。
白继羽一脚将那两只断足踢开,刀未回鞘便跟着又是一刀扬起落下。
那道人惨叫戛然而止,双目圆睁,缓缓看向自己右肩。
那一条右臂,恍如一条自根部融化的冰凌,缓缓从他肩上滑了下去,啪嗒掉
在了地上,五根鹰爪似的手指,犹在抽动不止。
“啊啊——!”那道人瞠目欲裂,仅剩的左手伸进怀里,不知又要摸出什么
东西。
不过不会有人知道他还能摸出什么。那条左手刚一抬起,就顺着力道飞了出
去,越过他的头顶,落在了他右臂的旁边。
“我很少不希望一个人死的太快。你应该感到荣幸。”白继羽冷冷说道,反
手一刀斩出,横掠那道人双目,跟着左手接连刺出数指,闭住他伤处穴道,给他
止血。
“你——”那道人才刚开口,就被白继羽一拳轰上下巴,连惨叫也被闷回了
喉中。
没了双足双臂,眼瞎颌碎的道人在地上扭成一团,垂死的野兽一样闷嚎不断。
白继羽懒得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门口的龙影香,淡淡道:“小香,你去把那些
被掠走的姑娘救出来吧。”
龙影香心头有气,哼了一声嗔道:“你为什么不去?”
白继羽微微一笑,道:“这些姑娘在这边也不知道受了什么羞辱,说不定连
衣服也不许她们穿上一件,你当真要我去救?”
龙影香顿时脸上一红,往那几间屋子跑去,嘴里叫道:“不行,我去!你就
在那里站着,不许过来!”
白继羽双手抱肘,静静的看她走入那竹楼中,笑容骤然一敛,冷冷道:“树
上的朋友,你还没看够么?”
云盼情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刚才看出白继羽一直未尽全力,她就该明白对方
已经发现这边藏着一人。
她不愿在那狭窄门口与白继羽正面交手,提气在树枝上一点,轻飘飘的越过
高耸木墙,人在半空,已将清风古剑转回腰间,甫一落地,便甩手丢出一柄柳叶
飞刀,钉入犹在地上惨嚎翻滚的道人咽喉中。
“他纵然罪大恶极,你一刀杀了也便是了。何苦教他受这种苦痛折磨。”她
望着白继羽,随口找些话说。她当然不是真心指责,只不过是为了拖延片刻,好
让身体调整到更佳的状态。蜷缩在树上的片刻,已叫她的双腿都有些麻木。
白继羽瞥了她一眼,缓缓走到空地中央站定,双手垂下,淡淡道:“不必浪
费唇舌,我等你。与此刻的你交手,胜之不武。”
云盼情勉强一笑,掩饰被看穿的尴尬,蹲下用双手轻轻捶着小腿,口中道:
“我可不想和你交手。我与你无怨无仇,何必呢?”
“你若是肯乖乖束手就擒,我保证不会伤到你一丝一毫,聂阳的事情一了,
我便放你自由。我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想为了帮天道做事就得罪了清风烟雨楼。”
白继羽微笑道,“不过,你八成不会听话的,对么?”
云盼情苦笑道:“坦白说,我已经五六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餐饭,也没睡过一
个囫囵觉,虽不情愿,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现下不是你的对手。”
“现下?”白继羽浓眉一挑,唇角浮现一丝讥诮的笑意。
自身难保的情形下,云盼情自然也不敢再奢望救出赵雨净,谨慎道:“没错,
我一路被人追杀,四五天没有一刻安宁。若我能休息充分,未必不能与你一战。”
“你用言语激我也没用。”白继羽收起笑容,道,“聂阳身边最重要的帮手
此刻正孤身一人,我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便是天字第一号傻瓜。”
他的手慢慢扶到刀柄上握紧,一字字道:“出手吧,我让你十招。”
云盼情暗暗叹了口气,心知今日凶多吉少,思虑再三,还是缓缓站起身来,
将清风古剑拔出,剑尖垂下,斜指地面。
“好,第一招!”蓄起一口真气,她斜斜掠出数尺,对这对手不敢有丝毫怠
慢,出手便是当世剑法魁首——清风十三式。
尽管她年纪尚轻天资所限,还远不到燕逐雪浑然天成无迹可寻的境界,这一
招也如春风乍起,不可小觑。
白继羽双目一亮,左足猛然向前一踏,借着反震之力,身形急退。
风起无休,云盼情身形一转,抢上数尺,剑意催动,意在剑先,点点青光紧
跟着罩向白继羽肋侧。
这一剑并无甚出奇之处,白继羽拧腰抬鞘一磕,便轻松挡下。但他心思极快,
旋即发觉有异,弓背猫腰,双足一点便往后窜出。果不其然,这刻意示弱的一剑
刚被挡下,云盼情削肩一沉,纤腰风中弱柳般一折,剑光如风坠峭壁,贴地疾撩
而起。
鬼王蛇就是被这一剑削去了半边耳朵。
但白继羽不是鬼王蛇。他轻功虽逊,机变反应却远超那沉迷酒色的淫贼,这
一片情惨惨的剑光撩起之时,他的人已退出三步。
救命的三步。
嗤嗤两声轻响,白继羽肩头肋下两处衣服均被削破,肩头一痛,已然中剑。
云盼情心头一喜,乘势追击,强打起十二分精神,清风十三式连绵而出,顷
刻便刺出追魂夺魂的七剑。
白继羽仍不肯拔刀,这倔强的少年双目圆瞪,眨也不眨的紧盯住云盼情接连
踏出的双足,脚下连连后退,刀鞘左击右挡,奈何对手剑法着实精妙绝伦,招架
间,腿上又中一剑,索性伤口不深,并不影响腾挪闪避。
不过,他也不必再腾挪闪避。他的刀法,本就不知何为防御。
十招已过。
不再是呛的一声拔刀之音,这拔刀的速度太快,反而只发出了一声闷响,好
似一把匕首插入一块朽木。
而比这声音还要快的,是他的刀。
云盼情与人交手不知多少次,这是她第一次由心底涌上无边的绝望。如果她
还有充足的精力,还有巅峰状态的反应,她也许会试图反击,试图挣扎。而现在,
她只想将手中清风丢下,安静的卷入这一片灰蒙蒙的刀光之中。
啪!带着浑厚内力的刀背,重重地斩在她柔软的小腹上。喉头一股甜腥涌上,
她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向后直飞出去。
落地之前,她便陷入到无底的黑暗之中……
白继羽长吐口气,收刀回鞘。紧绷的神经却并未放松下来,只因他又察觉到
有什么人的动静正在墙外树上徘徊。
“好小子,竟能制住这丫头。多谢你了!”一阵怪笑声中,鬼王蛇干枯瘦长
的身影飞身而入,一点乌光从他手中激射而出,直飞向那边竹楼门口。
白继羽心中一惊,扭头看到龙影香正一左一右搀着金翎和赵雨净走出门来,
心中大急,双足一蹬,将身体箭一样射了出去,叫道:“小心!”
这样绝赶不及,他情急之下,力贯手臂挥刀甩出,刀鞘后发先至,总算在龙
影香面前不足尺许之处将那当作暗器的乌黑小蛇砸死。
这一纵之际,鬼王蛇已闪身来到云盼情身边,枯爪一抓,将她轻盈娇躯提起
夹在腋下,咯咯笑道:“老子为了清风烟雨楼的名头,这次也改改口味,尝尝这
嫩雏儿的滋味!多谢白公子了!”这人轻功着实了得,说话声中,身形拔地而起,
带着一人犹如无物,毫不费力便越过了木墙,消失在枝叶之中。
白继羽怒盈双目,也不去捡刀鞘,拔足冲向大门,叫道:“小香!在说好落
脚的地方等我!不见不散!”
“哎?继羽!你等等!这……这是董凡的人!你……你等一下啊!”龙影香
叫了两声,却见他已去的远了,不禁顿了顿足,气冲冲的扶着两人,不知如何是
好。
白继羽一刻也不愿耽搁,一冲出门口,便往耳中分辨出的枝叶晃动声的方向
急追而去。
他轻功远不如鬼王蛇,唯有以耐力取胜,对方带着一人,轻功必然大打折扣,
只要他追踪下去,必定能追到。
更何况,这林中还有无数陷阱,总能阻上一阻。
如他所料,冲下半山,眼前总算捉到了鬼王蛇大步疾奔的背影。
鬼王蛇自然也看到了他,怒道:“姓白的!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不要跑来多
事!”
“你敢从我手上抢人,就给我洗净你的蛇头等死吧!”白继羽喝道,足尖一
挑将一块石头踢起扬手握住,嗖的掷向鬼王蛇后心。
“凭你!追上我再说!”鬼王蛇背后如有双目,石头将至之时,又向前冲出
数步,那飞石竟不如此人身法疾速,去势渐衰也未能击中,抛落在地。
鬼王蛇使出十分功力,便将白继羽抛下一段,但稍稍放松片刻,身后便又有
迫人杀气追来。两人距离时而千丈之遥,时而百丈不足,一前一后,顷刻便去得
远了。
“我们大老板早就自己保命去了,你来问我,我还想问你呢。”金翎望着龙
影香气冲冲的面孔,带着一丝媚笑答道。
“哼,你嘴硬,我也有的是办法叫你开口。”龙影香看着那群无辜女子纷纷
拜谢四散而去,心中仍有些忐忑,往金翎腿上补了一记逆鳞,转而向赵雨净道,
“你是何人?”
赵雨净答道:“我姓赵,叫赵雨净。”
“你与这女人是什么关系?”龙影香搀起她来,捏住腕脉试了一试,皱眉道,
“没有武功?你也是被拐来的倒霉鬼?”
金翎在一旁挤眉弄眼,想要她撒个小谎,得以脱身。方才那两个死士已经混
在人群中离去,走得一个算一个。
赵雨净却好似没看见一样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们是不是要找聂阳?”
龙影香一怔,点头道:“不错,董剑鸣要找他,我们自然要去帮忙。你是他
什么人?”
“聂阳一行四人,我既不是聂月儿,也不是云盼情。”赵雨净缓缓说道,
“我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伴。但对你总算有用,对么?”
龙影香妙目微眯,语气变得异样起来,“聂阳这次用来暖床的女人就是你?
那家伙倒是艳福不浅。”
“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赵雨净神色木然,语气也毫无起伏。
“那我不管,聂阳不是无情无义之辈,你既然与他有染,他总不会见死不救。”
龙影香语声突然一顿,皱眉道,“你为要主动告诉我这个?你若是隐瞒身份,我
不是就放你走了?”
赵雨净苦笑道:“我被他吸走了一身功力,成了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寻常女子,
能保护我的金翎姑娘又被你擒住,这等凶险之地,我孤身一人,还不如做你的俘
虏更加安全。至少那位公子看上去还有几分可靠。”
龙影香微微一笑,为心上人被人夸赞而略觉欣喜,旋即想到自己曾在聂阳处
受到的羞辱,俏脸一沉,冷笑道:“他可靠不可靠,与你可没有半点关系。你这
次可是打错了如意算盘,聂阳的女人落在我的手上,我可不会叫她好过。”
说罢,逆鳞一捏,射在赵雨净腰侧穴道之上,她跟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
到了一颗药丸出来,捏开赵雨净嘴巴,塞了进去,“一会儿你双腿和左臂便能动
弹,帮我把这女人一起搀到山下,我兴许可以放你一马。”
赵雨净呻吟一声,望向腰间痛处,将口中清香药丸吞下,道:“你就算不放
我一马,我也不能叫金翎姑娘独个儿留在这山上。”
她歇了一会儿,手脚果然渐渐复苏。龙影香掏出双匕跟在后面,她搀着金翎
走在前面,缓缓挪出寨门,顺着小径向山下走去。
这三人走得极慢,等到了山下,已是傍晚时分。
龙影香生怕与白继羽错过,花些碎银拦了一辆运柴马车,一路颠簸往落脚地
方而去。不到一个时辰之后,三人一起走入往来十字大道角上那家叫做福来客栈
的店中。
大堂之中,坐满了一些身形壮硕的汉子,其中一人看见龙影香进来,立刻起
身恭敬道:“龙姑娘,您来了?不知白公子他?”
龙影香不耐烦道:“继羽有事,晚些才来。”
“这二位……咦,这不是金翎么?莫不是大……董凡出现了?”
龙影香摇了摇头,将金翎推给那汉子,“还没问出来,这贱人必定知道,只
是不肯说,还要再想法子。”
那汉子嘿嘿笑道:“那可好办,姑娘将她交给我们就是,保证今晚就让她开
口。”
龙影香瞪他一眼,冷笑道:“凭你们?这婊子只消随便勾引一下,就能把你
们这一屋子的男人都榨得干干净净,三天下不来床。”
那汉子连忙擦了擦额上冷汗,陪笑道:“龙姑娘教训的是,我们不行,不行。
不知这位……”
龙影香捏住赵雨净下巴,微笑道:“这个你们也不许碰,这是聂阳的女人。
我自有安排。”
“哦?聂阳的女人?”接话的却并非面前的汉子,而是二楼栏边桌旁的董剑
鸣,他侧头看向赵雨净,冷哼道,“不知龙姐姐打算如何安排她呢?”
龙影香微微皱眉,抬头道:“董公子,这次咱们主要是为了董凡,其次才是
聂阳,你可莫要本末倒置才好。”
“董凡我自然要杀,聂阳,我也决不会放过。”董剑鸣面上杀气一闪而过,
跟着悠然道,“奇怪,你跟白兄不是一向形影不离的么,怎么今天舍得自己先来
了?”
“他去追杀摧花盟的一个残孽,完事之后自然就会过来。不劳费心。”龙影
香不愿与董剑鸣多谈一样,转身交代了两句,跟着走向楼梯,“我娘还没到么?”
“她一向行踪诡秘,这话,本该我问你才对。”
“我娘到了,你便让人知会我一声。没其他的事,别来烦我。”龙影香甩下
这么一句,推着赵雨净二人走入回廊,让小二引着走进给她留的卧房之中。
她也不急着盘问,将二人在椅上捆好后,先叫小二送了些酒菜上来,慢悠悠
的吃饱喝足,才悠然问道:“金翎,我可不是什么很有耐心的女人,我再问你一
遍,董凡在哪儿。”
金翎神色坦然,直接道:“我没必要骗你,大老板给我的任务只是保护这位
姑娘,一离了江边,我们便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我若想糊弄过去,随便说个地
方给你,你费番功夫验证,又能奈我何?”
“呵呵,”龙影香盯着金翎双眸,笑道,“董凡亲手培养的心腹,不过寥寥
数人,你金翎绝对要算一个,我不信他没有给你留下什么联络他的法子。否则天
下之大,他要如何寻你?”
金翎面不改色,微笑道:“大老板这次本就打算放我归乡,找个老实人嫁了,
生个娃娃,安度余生。自然,也就没给我什么联络的法子。赵姑娘当时就在一旁,
你可以问问,大老板可曾提过约我相会的地点?”
赵雨净木然摇头,也不说话。
“你们是一道的,互相作证,如何可信。”龙影香站起身走到椅边,掏出一
个纸包,小心的用绸帕包住手指,从里面取出一枚细针捏住,微笑道,“不让你
吃些苦头,你想来也不会对我老实交待。”
金翎无奈道:“你就算折磨我一夜,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无非是受不住
你的手段,编个地方哄你跑去查探,到时你恼羞成怒,受苦的还是奴家。”最后
那奴家二字说的充满讥刺,仿佛在笑她说来说去,不过是在找个下手的借口而已。
“哼!董凡手下,果然尽是些狡猾奸诈之徒!”龙影香也不知是不是被说中
了心事,面上一阵羞恼,扬手啪啪扇了金翎两个耳光。
这两下带上了真力,扇的金翎面颊顿时肿起,唇角开裂,渗出一条血丝,可
她仍不闭嘴,强笑道:“嘿嘿,连自己爹爹是谁也不知道的私生子女,果然尽是
些没有教养的粗人。”
“你!”龙影香被说中痛处,眼中怒火骤起,抬手揪住金翎衣领便是一扯。
金翎身上衣物本就在山上被人弄的凌乱不堪,哪里禁的住这么一扯,登时盘
扣崩裂,撕啦露出水红兜衣包裹的丰腴娇躯,颈下那片白皙肌肤还留着几块手印,
平添几分淫邪。
看龙影香伸手又来解她兜衣,她不禁笑道:“哟,龙妹妹,你怎么知道本姑
娘也接过喜好磨镜的骚货呐?你还真算是选对人了。”
“呸!磨你奶奶的镜!”龙影香怒骂一声,扬手扯掉那块兜衣,一把掐住跳
将出来的圆白乳兔,将顶着暗红葡萄的乳尖捏突出来,跟着手中细针一闪,对着
乳蒂当中微微凹陷之处便刺了进去,旋即在针尾一按,将整支细针尽根推了进去。
“唔——”女子乳首极为娇嫩,纵然金翎早有准备,也痛的面色发白,闷哼
出声。
“这……这便是你的手段么?和那些变态男人,倒也没什么太大分别呐。”
金翎强撑笑道,也不去理会乳心已有一道血丝拖曳而下。
龙影香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又从那纸包中捏出一枚细针,依样按入另一边
酥胸之中,这才站起身来,俯视着金翎道:“洗翎园中如你这般不在乎皮肉痛楚
的女子,我和娘亲也对付了不少,一来二去,总归摸索出一条捷径来。”
“哦?”金翎抬目看她,讥笑道,“我们这帮婊子,也能惊动你母女二人费
心,还真是荣幸呢。不知令堂有了什么捷径,愿闻其详。”
龙影香缓缓向后退去,坐在桌边凳上,喝了口茶,微笑道:“男人。”
金翎一怔,跟着咯咯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连绳子都勒进了手臂之中,
“你……你说男人?哈哈,你这是在取笑我么?我身上爬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
都多,你用男人吓我?”
龙影香静静的等她说完,才道:“我说的可能不够准确,这捷径,可不是给
你一群男人,而是,叫你一个男人也碰不到。”
金翎一愣,跟着醒觉双乳伤处竟从刚才起就已不再疼痛,不要说两条指肚长
短的细针,就是一根鬃毛顺着乳眼刺入,也不可能不拔出来就消却痛楚。心神一
转过去,顿时发觉一股彻骨酥痒,正从双乳缓缓扩散,她心中一惊,面上强撑微
笑,道:“碰不到男人算什么威胁,少了男人臭味,我乐得清静。”
龙影香哼了一声,淡淡道:“你尽管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能挺到几时,是不
是会比你的姐妹们强些。”
赵雨净在旁看着,很快便发觉龙影香并非危言耸听,之前还因为痛楚而面色
苍白的金翎,顷刻间便面红耳赤,鼻息急促,额上汗油油的湿了一层,鼻尖也布
满珠汗,丰润双唇红的透亮,赤裸裸的胸口肌肤上,泛起一层水抹胭脂般的红晕,
煞是诱人。被绑在椅子上的双脚动弹不得,膝盖处却已忍不住夹在一起,来回磨
蹭起来。
她又不是什么无暇处子,一望便知,金翎的女子清潮,已被那两根不知涂了
什么媚药的细针激发出来。
“我……我倒没想过,这……这也能算是一种手段。”金翎垂首呻吟道,小
腹肌肉先是绷紧,随后放松,紧松交替,恍若肌肤之下盖了一只活物,正自蠕动
不休。
药性渐渐散发出来,一股股奇痒从脐下升腾而起,让花径尽头好似虫叮蚁咬,
酸麻钻心,大腿交叠磨蹭,也丝毫无益,反而蹭的蜜户外溢出清浆四下润开,湿
漉漉染了一片。
龙影香勾唇微笑,将纸包展开,似乎又要取出什么,这时就听门外一个声音
叫道:“白兄,您也到了!”
“继羽!”龙影香登时便忘了金翎,起身便冲了出去。
她才不关心那清风烟雨楼的丫头是不是被救了回来,她满心挂怀的,只有她
的情郎而已。
乳硬助性 第七十六章
(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盼情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句话,借以提醒自己。
明天假期就结束了,背不下来可要挨罚。
(二)
三天里,他们交手了两次。鬼王蛇给她留下了面颊上的十字刀疤,她削掉了
对方半边耳朵作为回礼,勉强算是不分胜负。
“这算什么不分胜负啊喂!绯村剑心和一只耳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吧?这
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三)
那些男人也毫无疑问那样做了。追击到他们第一个落脚处的她,发现了两身
被撕碎的衣物。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那两身衣物属于那两个死士。
这样连名字都没有的角色,总不会有人出来抱怨了吧。
(四)
白继羽双手抱肘,静静的看她走入那竹楼中,笑容骤然一敛,冷冷道:“树
上的朋友,你还没看够么?”
树上晃动一阵,爬下来两只猴子,一只考拉,一只穿山甲,三只山羊。
“喂……”
(五)
他的手慢慢扶到刀柄上握紧,一字字道:“出手吧,我让你十招。”
云盼情暗暗叹了口气,心知今日凶多吉少,思虑再三,突然灵光一现,问道
:“让我十招的意思,是我不出手十招,你便不能出手对么?”
“不错。”
“好。”
云盼情飞身而上,连出九招,跟着收剑回鞘,转身下山去了。
(六)
“聂阳一行四人,我既不是聂月儿,也不是云盼情。”赵雨净缓缓说道。
她还未说完,龙影香以拳击掌,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就是聂阳!你什
么时候去变了性的?”
“……白公子,为了后代着想,你还是和她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