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毕道:「还有第二么?」
「有。」凌干青续道:「田中玉是在下口盟兄弟。」沈若华「哦」了一声。
凌干青道:「沈姑娘的下文呢?」
沈若华道:「这我就不好说了。」
凌干青道:「沈姑娘说出来听听,又有何妨?」
沈若华道:「敝帮要找田大陕和卓大侠二位,这在试剑会上,凌少侠也已经
听到了,敝帮对田、卓二位,并无恶意,这—点我们以已一再跟田中玉表示过了。」
凌干青道:「但龙老丈和卓老丈昨晚已经无故失踪,沈姑娘也一定知道了。」
沈若华冷笑道:「掌中双杰,不是故意避不见面?」
凌干青正容道:「在下从不说谎。」
「我相信你就是了。」沈若华道:「只是……」她沉吟着没有说下去。
凌干青:「沈姑娘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沈若华道:「那我直说了,敝帮在没找到掌中双杰之前,希望请田中玉到敝
帮去。」
凌干青攒攒眉道:「这个……」
「你有为难?」沈若华接着道:「我来的意思,就希望凌少侠能置事外。」
「不成。」凌干青道:「在下没和田兄弟结义之前,等他伤好了,在下就可
以不管,但既已结为兄弟,在下就义不容辞。」
「我知道这话是白说的。」沈若华目光闪动,缓缓说道:「只是这是敝帮上
面交下来的命令,我们非办不可。」
凌干青道:「那就无话可说了。」
沈若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凌少侠,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我
和凌少侠今天是第二次见面,虽然我们谈不上是朋友,但我有一句话,想劝劝凌
少侠,这是撇开公事,以我沈若华的私人身份说的。」
凌干青望着她,含笑道:「沈姑娘请说。」
沈若华道:「紫衣帮崛起江湖,虽然只有短短三年,但网罗不少江湖上的成
名高手,连各大门派都为之侧目,如果没有必要,凌少侠初出江湖,实在犯不着
和紫衣帮不愉快。」
凌干青道:「谢谢沈姑娘的好意,在下会记住你的话。」
沈若华站起身道:「那我走了。」
凌干青道:「沈姑娘请留步。」
沈若华已经转过身去,闻言又回过身来,问道:「凌少侠还有什么事么?」
凌干青道:「在下想请教你一件事。」
沈若华道:「你说说看。」
凌干青道:「沈姑娘是贵帮的使者,在贵帮中身份大概不低了?」沈若华「
嗯」了—声,没有作答。
凌干青道:「在下想请问一个人,不知沈姑娘知不知道?」
沈若华道:「你要问谁?」
凌干青道:「不知贵帮中有没有一个叫聂小香的人?」
「聂小香?」沈若华道:「是女的?」
凌干青点点头道:「是的。」
沈若华道:「有多大年纪了?」
凌干青道:「大概十七八岁,扬州口音。」
沈若华盈盈目光在蒙面轻纱中流动,问道:「她是你什么人呢?」
凌干青脸上微红,道:「不是在下什么人,她……取走了在下一件东西,在
下正要找她。」
沈若华道:「她说是敝帮的人?」
凌干青道:「没有,在下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沈若华微微摇头道:「据我所知,敝帮之中,并没有聂小香这个人。」
凌干青看她说得不像是假,这就拱拱手道:「多谢沈姑娘见告。」
「不用谢。」沈若华转身轻盈的往门外而去。凌干青起身收过碗筷,又把吃
剩的卤菜包了,才回到前面左首房中。
田中玉叫道:「凌大哥。」
凌干青问道:「你还痛不痛?」
「不痛了。」田中玉道:「找好像听你在和人说话?」
凌干青道:「是紫衣帮的人。」
田中玉道:「又是他们,大哥没和他们动手?」
「没有。」凌干青道:「来的是一个女的。」
田中玉问道:「找大哥来的?」
「唔。」凌干青道:「主要还是来问令祖和令师下落的,他们还以为令祖和
令师故意避不见面。」
田中玉道:「大哥怎么说?」
凌干青道:「我告诉她,令祖、今师真的失踪了。」
田中玉道:「她肯相信么?」
凌干青道:「我告诉她,找从不说谎,她好似相信了。」
田中玉眨眨眼睛,问道:「她年纪大不大?」
凌干青道:「好像不大,她脸上蒙着一层面纱,我没看清她的面貌。」
田中玉嗤的轻笑道:「但她看清了大哥的而貌了。」
「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扬州历史上的名都,为南北交通要道,两淮
盐运的中心,富商大贾,多住在这里,富丽繁华,不下京都。扬州的地点虽在江
北,却富有江南的情调,尤其是瘦西湖。说起瘦西湖,也真是瘦得可怜,一束纤
腰,楚楚有致。
沿湖最大的点缀,就是杨柳,每当春天开始,绿杨如烟,春风徐指,千万条
柳丝,就够迷人了。柳阴下,酒帘边,静静泊着小游艇,船娘们一个个花枝招展
,盈盈如水,婀娜妩媚,笑语如莺。
瘦西湖上有一家最出名的点心馆,叫做富春楼的,不但点心名闻遐迩,而且
也是瘦西湖上景色最宜的地方,楼上临水面朱栏曲折,楼宇宽敞,你可以在这里
「皮包水」(吃茶和点心),也可以凭栏欣赏湖上景色,和船娘们悠然打桨的美
丽姿态。
现在正是上午已牌时光,富春楼五间打通的楼面上,数十张桌子,几乎已经
坐满了「皮包水」的客人。东面临湖的一张桌上,静静的坐着两个人。这两人都
是一身青纱长衫,年纪不大,最多也不过二十出头,左首一个生得玉面朱唇,风
度翩翩,如果看他容貌,本是斯文一派,但腰间却悬一柄青穗长剑。右首一个举
止也很斯文,但脸如淡金,似乎微有病容。这两人不用作者交代,当然就是凌干
青和田中玉了。
他们到扬州来,自然是为了寻人,凌干青丢了师父传给他的青藤剑,因为聂
小香有扬州口音,他非找到她不可。田中玉的祖父掌中指龙在田、师父掌中剑卓
一绝无故失踪,凌干青遇上的朱衣老道,要他「往北方走,遇仙即止」,镇江的
北首,自然是扬州了。事情虽是两件却可以并案办理,扬州自然非来不可。
但他们到了扬州,却茫然无所适从,偌大的扬州,你到哪里去找聂小香、龙
在田和卓一绝呢?到扬州来之前,既无一丝线索,到了扬州,自然就没有辙了。
两天时间,都花在茶楼酒肆上,就是毫无半点眉目,今天,他们找到富春楼,看
来还是一无所获。
因为楼上食客虽多,却都是些文人墨客和商卖中人,毫无岔眼的,而且全楼
之中,身边携带长剑的,可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凌干青自己了。凌干青感到意兴
索然,只是慢慢的喝着茶。田中玉自然看得出来,口中低低的叫了声:「大哥。」
凌干青一手托着茶盏,问道:「兄弟有什么事?」
田中玉道:「我们游湖去,好不?」
凌干青笑道:「好吧,你有兴趣,我们就去。」
田中玉展齿笑道:「那就走。」随着话声就站起身来。
凌干青看她兴致很好,就随着站起,付了帐,一同下楼,走近埠头。早有一
条小艇停在那里,船梢站着—名垂着两条辫子的绿衣少女,招呼道:「两位公子
爷,要游湖么?」
凌千青听她一开口,声音和聂小香差相近似,心中不觉一动,忖道:「看来
聂小香果然是扬州人了。」一面点头笑道:「我们正是游湖来的。」
绿衣少女朝两人甜甜一笑道:「二位公子那就请上船了。」凌干青和田中玉
跨入舱中,对面坐下,绿衣少女用桨轻轻点开船头,就划着桨,朝湖面上驶去。
田中玉问道:「小姑娘,扬州有些什么好玩的地方?」
绿衣少女—面打桨一面嫣然笑道:「原来两位公子初来扬州,光是湖上,就
许多多名胜,从这里去,是五亭桥、徐园、小金山、平山堂,每到一处,都可以
流连上半天。」
凌干青问道:「还有呢?」
绿衣少女道:「还有就是梅花岭,和环花观。」
她俏眼瞟着两人,问道:「两位公子是读书相公,对不?」
田中玉问道:「读书人怎么呢?」
绿衣少女眨着眼道:「—种是读书相公,还有是做买卖的,就多一个去处了。」
凌干青道:「那是什么地方?」
绿衣少女道:「仙女庙。」
「仙女庙」不是有一个「仙」字吗?凌干青想起朱衣老道曾说过:「遇仙而
止」,莫非指的就是仙女不成?心念这一动,不觉问道:「仙女庙只读书相公和
买卖人能去么?」
「自然什么人都可以去了。」绿衣少女扑哧一笑,说道:「我是说到仙女庙
去的,以读书相公和买卖人比较多就是了。」
田中玉道:「他们去做什么的呢?」
「自然去求签的了。」绿衣少女轻笑道:「仙女庙里仙女娘娘是最灵验不过
,读书相公去问的是前程,今年会不会高中?买卖人去问这一趟买卖是不是能够
赚大钱?仙女庙外面,经常演戏酬神,就是中了举,赚了大钱去还愿的。」
田中玉道:「仙女娘娘有那么灵,那就应该有一种人要去烧香许愿才对。」
绿衣少女睁大眼睛问道:「那—种人?」
田中玉轻笑道:「像姑娘这样的人,去问终身呀。」
绿衣少女晕飞双颊,含羞道:「才没有呢。」
凌干青问道:「仙女庙在哪里?」
绿衣少女道:「城东。」
凌干青道:「姑娘,你快靠岸。」
绿衣少女俏眼中飞过一丝异彩,诧异的道:「怎么?公子爷要上岸,不游湖
了么?」
凌干青笑道:「我今年秋天,就要去应试,姑娘既然把仙女娘娘说得这么灵
,我就要赶去求一支签,游湖明天也可以游。」
绿衣少女瞟了他一眼,说道:「公子爷今年一定会高中的。」
凌干青笑道:「这么说姑娘比仙女娘娘还要灵了。」
绿衣少女道:「公子爷取笑了。」她果然把小艇打了个转,驶回原来的埠头。
凌干青从怀中取出一锭碎银,递给了她,就举步跨上埠头。绿衣少女道:「公子
爷,就是游一趟湖,也用不着这么多银子。」
田中玉道:「多的就送给你买花粉。」接着道:「等我大哥中了状元,会来
接你当状元夫人去的。」绿衣少女被他说得粉脸通红,田中玉已经含笑跨上岸去。
两人走了一段路,田中玉低低的道:「大哥,我们这就要到仙女庙去么?」
凌干青道:「自然马上就去,虽然不一定会有消息,也总算是有线索了。」
田中玉道:「那天朱衣老道说的「遇仙而止」,会是仙女庙么?」
凌干青道:「仙女庙总沾上了一个「仙」,我们且去看看再说。」
城东仙女庙,本是一处盐米市场,但因为庙前一片空旷的场地,仙女娘娘又
有求必应,经常有许愿的人来还愿酬神,也经常演戏,就有不少摊贩在这里设摊
,后来走江湖买卖、练拳的也在这里围了场子,就这样,虽然不是庙会期间,也
渐渐形成一个集市。
现在,这仙女庙一片广场上,吃喝玩乐,形形式式,三教九流,可齐全了。
凌干青、田中玉两人,到了仙女庙前面,只见一路上摊贩林立,游客杂沓,是个
龙蛇杂处之地,仙女庙在这样一个复杂的环境之中,显然不是清静之地了。两人
只是像旁的游客一样,胡乱逛了一阵,渐渐走近仙女庙的大门。
一般大的寺庙,如果不在庙会之期,是不开中间两扇大门的。仙女庙规模宠
伟,屋宇覆盖甚广,自是属于在庙之列,两扇高大的山门,经年常关,只有左右
两边的侧门开着,供香客和游人出入。就因为仙女娘娘有求必应,纵然不是庙会
日子,善男信女,求签许愿的人,进进出出,还是不少。
凌干青和田中玉随着几个香客,从侧门进入庙内,再由左廊折入在天井,就
看到有不少人正在到处拈香拜神,一座比人还高的大香炉,香烟缭绕。跨上石级
,大殿上求神拜佛的人更多,几个签筒,正在播着一片「策」「策」之声。这里
是官迷心窍和财迷心窍的人磕脑袋瓜的地方,当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
凌干青回头道:「兄弟,我们到后面去看看。」田中玉点点头,两人由大殿
转出,穿行长廊,来至第二进,这里比起前殿,就清净得多了,香客全挤在仙女
娘娘殿,这里也有几个,那只是随便拈香参拜而已。
两人刚跨上石阶,就有一个中年全真迎了上来,打着稽首道:「二位施主请
了。」他没向别的香客招呼,却来招呼凌干青和田中玉,那是因为别人双手捧着
香,一望而知是香客,他们不像香客,而且凌干青腰间还佩着长剑,自然特别显
眼了。
凌干青连忙含笑还礼道:「道长请了,在下兄弟路过扬州,久闻仙女庙香火
鼎盛,特地瞻仰来的。」
中年全真看着两人,含笑道:「欢迎欢迎,二位施主请入内待茶。」
凌干青道:「道长不用客气,如果方便的话,在下兄弟想到处走走。」
中年全真笑道:「施主说那里话来,敝庙仰仗的是十方香火,进入敝庙来的
都是施主,那里会有不方便之理,不知二位施主是否需要贫道带路?」
凌干青道:「这个不敢当,香客正多,道长只管请便好了。」
中年全真道:「如此,贫道就不奉陪了,只是后进是观主清修之地,左右两
边,则是云房,游客止步,要请二位原谅。」一般寺院道观,云房所在,都是「
游客止步」的地方,这也是常情。
凌干青问道:「在下听说观主是位年高的有道之士,精通玄门精义,不知道
如何称呼?」
中年全真道:「敝观主道号上玄下通,今年已经九十有八了。」
凌干青道:「在下兄弟慕名而来,不知可否参见观主一面?」
「这个……」中年全真面有难色,说道:「敝观主清净无为,已有多年不问
尘事,平日很少接见客人,只怕要使二位施主失望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身穿鹅黄道袍的小道童从后进走了出来,朝中年全真
打了个稽道道:「三师叔,观主刚才吩咐,今日中午,有二位远道来的小施主,
和观主有缘,可以请他们到云房相见。」
中年全真听得面露惊喜,朝凌干青稽首道:「观主精通易理,大概已知二位
施主的来意了,这是很难得的事,平常有许多游客,想见观主,都见不到,如今
观主来请二位入内相见了。」
凌干青心中一动,忙道:「观主果然道法高深,未卜先知,看来在下兄弟,
福缘不浅。」
中年全真一指小道童道:「他是伺候观主的明心,二位施主请随他进去,贫
道就不奉陪了。」
小道童接着朝两人打了个稽首道:「小道替二位施主领路。」说完,就转身
走在前面,往后进行去。
凌干青谢过中年全真,就举步跟着小道童身后就走。小道童出了二进殿宇,
穿行长廊,经过了几座殿宇,进入一道月洞门。这里已是仙女庙最后一进,庭中
有一棵古松,老干槎桠,势如拿云,松树底下,养着一对白鹤,状极悠闲,见到
了人也不走避,看去甚驯。
迎面一排三间屋宇,静寂无声,甚是清幽。你如果看了仙女庙外扰壤红尘,
真想不到此处居然隔绝尘嚣,别有天地。光看这份光景,这位仙女庙的观主,自
然是有道高人了。小道童明心引着两人越过青草如茵的一片草地,到了阶前,就
神色恭敬,在门口说道:「启禀观主,二位施主来了。」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快请他们进来。」小道童应了声「是」
,立即身形一侧,说道:「观主请二位施主进去。」他侧身举手,撩起一片门帘。
凌干青、田中玉一先一后,跨入门去。只见这间云房略呈方形,中间靠壁处
,放一张紫檀云床,床上盘膝坐着一个银发披肩,银髯飘胸,身穿朱红道袍的老
道人。这老道果然是个有道高入,不但脸如婴儿,白里透红,白眉低垂,覆着一
双炯炯有神有目光,神情冲夷,道气盎然。云床前面,是一个古铜八卦炉,炉香
袅袅,一进入云房,就可闻到一缕淡淡的梅檀香味。
「呵呵,二位小施主远来不易,大概不认识贫道了?请坐、请坐。」老道人
面上流露出蔼然笑容,抬着手朝二人招呼。他年已九十有八,但话声清朗,听来
几乎只有四十来岁的,说话的声音。任何人看到这般光景,心中无不肃然起敬。
凌干青来时,还把仙女庙当作贼窠,但此时看了这位老道长,不觉暗暗惊异
,神色恭敬的朝上首拱手作了长揖,说道:「在下兄弟久仰老道长道法高深,今
日得瞻仙宇,实是福缘不浅。」
「好说,好说。」玄通老道微笑道:「二位小施主先请坐了再说。」凌干青
、田中玉就在他对面的两张紫檀木椅上落坐。
玄通老道不待二人开口,又道:「仙道无凭,人间哪有真仙?贫道只是静参
易理,稍悟天人之机,比人家多活了几十年而已,其实离大道还远得十万八千里
,成仙登道,谈何容易?呵呵。」
凌干青道:「老道长这是过谦之词。」
玄通老道又道:「贫道只是山野之人,云烟过眼,心如止水,就因为心如止
水,大概再活个九十八年,还可以办得到,呵呵。」
田中玉道:「老道长真是神仙中人。」
「二位何尝不是神仙中人?」玄通老道笑了笑道:「贫道算出今午会有二位
日友光临敝庙,而且和贫道有缘,贫道这有缘二字,指的是宿缘,大概二位小施
主听不懂吧?」
凌干青道:「老道长语含玄机,在下兄弟确实不易领悟。」
「呵呵。」玄通老道又呵呵笑着道:「这也难怪,二位小施主年纪还幼,灵
根已泯,贫道称二位旧友,那是一甲子以前的事了。贫道路过峨嵋,曾和二位在
金顶畅淡大道,二位怎地忘了?」
田中玉道:「一甲子以前,在下还没生哩。」
「不错,不错。」玄通老道微微一笑道:「二位当时正是峨嵋茅蓬炼气之士
,得道成胎,还得转胎,所以贫道觉得仙道无凭……」凌干青被他说得迷迷糊糊
,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又像很有道理。
只听玄通老道又道:「二位经贫道一说,总应该想起一点来了。」
田中玉道:「我怎么会一点也想不起来呢?」
「慢慢的想,呵呵,慢慢的想。」玄通老道眯着双目,含笑道:「贫道觉得
二位灵智不应如此被尘俗所蒙,再仔细想想,就会想得起来了。」
凌干青忽然双目乍睁,一手拉起田中玉的手,霍地站了起来,喝道:「兄弟
,咱们快退出去。」
「呵呵。」玄通老道依然眯着双目,笑道:「这位小施主可能已经想起来了
,请坐,请坐,既已想起前因,正作贫道的座上客了。
不是座上客,是阶下囚。凌干青、田中玉迷迷糊糊的被人抬起,不知过了多
久,才从迷迷糊糊中逐渐清醒。凌干青第一件事,就运气检查全身。田中玉却已
经尖叫起来:「大哥,我们在哪里了呢?」凌干青这一经运气,登时发现自己身
上有两处经穴果然被人家以截脉手法给闭住了。
他暗暗觉得好笑,自己练的是「乙木真气」,不惧任何手法闭住经脉,方才
一运气,就已豁然贯通,只是田兄弟?田中玉看他没有作声,还当他没有清醒过
来,着急的摇着他的身子叫道:「大哥,你快醒醒,快醒醒呢。」
凌干青突然想到自己两人被他们迷翻了送到这里,说不定暗中仍有人监视,
自己说话可得小心,一念及此,不觉口中「唔」了一声道:「兄弟,你嚷什么呢?」
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兄弟,你别作声,把人坐过来,你身上有两
处穴道,被他们用截脉手法闭住了,愚兄给你先解开了,但不论遇上什么事,没
有愚兄出声,你仍然要装作经穴受制,不可露出破绽来。」
田中玉听得心中—惊,暗道:「看来大哥江湖经验果然比自己老到多了。」
一面依然嚷道:「大哥,你还不知道呢,我们被关在一处暗不见天日的地方,那
贼老道果然不是好人。」口中说着,人已捱着凌干青身边坐了过来。
凌干青安慰着道:「兄弟,既来之,则安之,这里很可能是在地室之中,但
他们把我们关在这里,总有目的吧,且等他们有人来了,问问明白,再作道理。」
一面再以「传音入密」说道:「现在不可说话了,快些运气,和愚兄度入的真气
会合,引道运行。」说着就伸出手去,按在她背后「灵台穴」上,默默运功,把
真气输入她体内。
田中玉果然不敢再说,立即运气行功,引着大哥的真气,循经而行,直待真
气循行一周,但觉十二经络豁然而通,凌干青才能把手掌缓缓收了回去。田中玉
想起大哥给自己脚弯上起出毒针,给自己胸口接骨,现在再给自己运气,不但自
己身子都给他看到了,连自己体内,都有了他贯注的真气,自己总归是女儿之身。
她突然感到一阵羞涩,袭上心头,脸上登时热烘烘的,急忙把身子移开了些,连
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凌干青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伸手摸摸身边,镇江剑已经不在了,
那不用说自然是给对方搜去了,回头仍以「传音入密」问道:「兄弟,你的紫艾
剑还在身边么?」
田中玉摸摸身边,她把紫艾剑藏在贴身之处,居然未被搜走,这就点点头低
声道:「在。」她不会「传音入密」,因此只说了一个「在」字,而且声音说得
很低。
凌干青道:「如此就好。」
田中玉问道:「你呢?」
凌干青道:「被他们搜走了。」
田中玉低低的道:「大哥,我看还是交给你的好,你武功比我好,万一动起
手来,你就用得着。」
凌干青笑道:「还是你留着吧。」
「不。」田中玉道:「我留着不如交给你,遇上一个武功比我强的敌人,我
就施展不开,不小心还会被人家夺走,在你手中就不同,你足以自保,也可以保
护我。」她在说话之时,已从长衫里面解下了紫艾剑,递将过去。
凌干青听她说得也是有理,就伸手接过,佩到长衫里面,然后举步走了几步
,伸手在墙上一摸,那是一堵砖墙。这间地室,地方扑不大,虽然没有什么光线
,但他凝足目力,还能看得清楚,只有左首有一道门户,他走近门前,再伸手一
摸,只觉着手冰凉,是一道铁门。
他身边有了紫艾剑,这道铁门,就关不住自己两人,但他并不想破门而出。
因为自己两人,被制的经穴已解,要想出去,随时都可以走。对方既以朱衣道人
测字为由,要自己往北来,「遇仙而止」,又把自己两人,诱入观主静室,以迷
香把自己迷翻,可见对方着实用了一番心机。
由此看来,这仙女庙不是和柳凤娇有关,便是和掌中双杰失踪有关了。和柳
凤娇有关,那么自己正好藉此机会,探听聂小香的下落,索回青藤剑。和掌中双
杰失踪有关,那就更须趁机把两人救出。这两件事没有下落之前,自然不能走了。
田中玉跟在他身边,低低的问道:「大哥,我们有办法出去么?」
凌干青朝她微微一笑,以「传音入密」道:「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去,只是现
在还不能走。」
田中玉道:「为什么呢?」
凌干青把她拉到壁角坐下,仍以「传音入密」说道:「我们进来不易,总要
摸出对方的底细来,否则岂非白来了?」
田中玉道:「我们被关在这里,能摸到他们底细么?」
凌干青道:「所以要忍耐,他们把我们关在这里,总会有人来的。」
「那老道士坏透了,故意说些玄机,把我们听得迷迷糊糊的,哦,还有……」
田中玉仰起头叫道:「大哥,我在想,那游艇的娘们显然也是他们一路的了。」
凌干青笑道:「我们一路行来,早就落入他们的眼中,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早在北固山,要我们往北来,遇仙而止的朱衣老道,就是他们一路的了。」
田中玉矍然道:「这么说,我爷爷和师父也是他们劫持的了?」
「当然有可能。」凌干青又以「传音入密」,把自己方才所想的两件事,也
和她说了。
田中玉由衷的感到佩服,低低说道:「大哥,你真行江湖经验比我多得多了
,这些事情,我怎么没想到呢?」
凌干青道:「这是你没遇到什么事,我从小听大师兄(徐兆文)讲江湖上的
故事,听也听得多了。」正说之间,凌干青一摆手道:「有人来了。」
田中玉听到没有声音,忍不住问道:「我怎么没有听到声音呢?」
凌干青道:「还在门外走道上,快到了。」
话声甫落,果然听到铁门外面有人开启铁锁的声音。凌干青急忙以「传音入
密」叮咛道:「兄弟,你要记住了,我们两处经穴被制,不能和人动手,一切由
愚兄来应付。」
田中玉只是点着头道:「我知道。」铁门「碰」的一声,被人往外拉开,就
有灯光从门外射了进来。田中玉故意大声骂道:「贼毛道士,你们把小爷关在这
里,要待怎的?」
从门外走来的却是一个连步细碎的绿衣女子,一手提着灯笼,俏生生的走入
,轻笑道:「二位公子,不用动怒了,我可不是道士。」
她一开口,凌干青就已听出是游艇上那个打桨的少女,不觉哼道:「姑娘真
行,居然把我们骗到仙女庙来了。」
田中玉道:「大哥,她就是那个打桨的女子吗?」
绿衣少女把灯笼提高了些,照着她春花似的笑容,眼波一溜凌干青,笑着说
道:「还是这位公子的耳朵行。」—面又道:「公子说我把你们骗来的,可冤枉
人了,仙女庙可是你们找来的,不是我把你们骗来的。」
凌干青问道:「姑娘来此作甚?」
绿衣少女霎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说道:「来看看二位,不行么?」
田中玉笑道:「状元夫人自然是来看状元郎的,不会来看我的了。」
绿衣少女被她说得粉脸一红,啐道:「你少贫嘴。」她没有发怒,显然对「
状元夫人」这四个字,还很感兴趣。不,这应该说人长得俊,到处都沾到便宜,
哪个少女不怀春?
凌干青却冷冷的道:「我们经穴被闭,关在地室里,成为你们囚犯了,你进
来有什么事,干脆说出来吧。」
绿衣少女听得一呆,望着他道:「公子好像真的在怪我了呢。」她回身关上
铁门,才道:「其实你们是大师伯引来的,可不关我的事。」
凌干青心中一动,暗道:「此女口气稚嫩,也许可以从她口中,探出一些口
气来。」心念一转,忙道:「在下并没有怪你。」
绿衣少女道:「真的不怪我么?」
「自然是真的了。」凌干青一笑道:「在下要怪就该怪你大师伯才对,只不
知你大师伯是不是这里的观主?」
绿衣少女道:「我不知道。」不知道,那就是这里的观主了。
凌干青又道:「那么还有一个朱衣老道呢?他是你什么人?」
「他就……」绿衣少女只说了两个字,就突然缩住,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凌干青知道了,从她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那朱衣老道可能
就是她大师伯,因为她说过:「你们是大师伯引来的」,这就含笑问道:「那么
姑娘的令师是谁呢?」
绿衣少女脸色微微一变,凛然道:「我不知道。」
田中玉道:「你怎么都不知道?」
绿衣少女对她可不假词色,回头冷然道:「我不知道不可以?」
「自然可以。」凌干青陪着笑道:「那么姑娘叫什么芳名,总不该不知道吧?」
他知道对付姑娘可得下水磨功夫。
「我……」绿衣少女粉脸蓦然一红,她想说「我不知道」,但她只说了一个
「我」字,就停住了,过了半晌,一双水汪汪的眼上,瞟着凌干青,看到凌干青
也正在望着她,不觉幽幽地道:「我叫……陆小翠。」
田中玉看她和大哥含情脉脉的说话,心中不禁有气,冷声道:「这名字真还
像状元夫人哩。」
绿衣少女哼道:「你少插嘴。」
「陆小翠。」凌干青心中不禁一动,暗道:「陆小翠、聂小香,她们莫非是
一起的不成?」他沉吟着没有说话。
绿衣少女忽然「哦」了一声,急道:「你们一直和我说话,我忘了问你们啦
,你们谁是田中玉呢?」田中玉正要开口。
凌干青忙道:「陆姑娘问田中玉干么?」
绿衣少女道:「自然有事了,你们谁是田中玉呢?」
凌干青道:「姑娘先说有什么事,在下才能告诉你。」
田中玉心中暗道:「大哥真有一套,正在套她的口气,看来自己真太心直口
快了。」
「你真会缠人。」绿衣少女小蛮靴轻轻一踩,接着道:「告诉你也不要紧,
大师伯要我来请田中玉出去一趟的。」
凌干青道:「我们两人,只请一个出去?」
绿衣少女道:「大帅伯这样吩咐我的,自然只请一个出去了。」
「不成。」凌干青道:「要去,我们两个一起去。」
「那怎么成?」绿衣少女道:「这是大师伯吩咐的,我可作不了主。」
凌干青朝她一笑道:「这要看姑娘肯不肯帮忙了。」
绿衣少女道:「我不敢。」
凌干青笑道:「姑娘只要肯帮忙,你只要说一句话,你大师伯决不会怪你,
我们也两个人都可以去了。」
绿衣少女问道:「什么话呢?」
凌干青道:「姑娘如果答应了,在下才可以告诉你,你如果不肯,那就算了。」
绿衣少女眨眨眼道:「你先说说看,如果我帮不上忙,你说了也没用呀。」
她似是已经首肯了。
凌干青道:「在下说出来了,姑娘一定要帮忙,而且在下保证,在你大师伯
面前,决不使你为难。」
「烦死人了,好嘛。」绿衣少女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凌干青笑了笑,低声道:「姑娘只要跟你大师伯说,我们两个人都抢着说是
田中玉,你没法分得出来,就只好把我们两人都带去了。」田中玉听得暗自好笑
,大哥这办法真好,真亏他想得出来。
绿衣少女忍不住「咭」的笑出声来,说道:「看来你这人很坏。」
凌干青道:「为什么?」
绿衣少女道:「因为你会出坏主意。」
凌干青道:「那姑娘是答应了?」
绿衣少女道:「我答应可以,但你……」她粉脸一红,底下的话还没说出来。
凌干青接口道:「你要在下告诉你,谁是田中玉,对不?」
绿衣少女点点头道:「就算你说对了。」
凌干青一指田中玉道:「他是我义弟田中玉。」
绿衣少女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凌干青道:「在下凌干青。」
绿衣少女低低的念道:「凌干青……」忽然抬目问道:「这三个字怎么写?」
凌干青道:「凌就是凌云直上的凌……」
田中玉插口道:「干就是干卿底事的干。」
绿衣少女听不懂,道:「什么干?」
凌干青道:「干就是十字上面加一划。」
绿衣少女道:「青呢?」
凌干青道:「青天白日的青。」
田中玉道:「其实你只要记住我大哥就是状元郎就好了。」
绿衣少女看了田中玉一眼,才道:「凌公子相貌堂堂,说不定将来真会中状
元呢。」
田中玉道:「所以我要你记住他就是了。」
凌干青怕她因羞成恼,忙道:「陆姑娘答应了要算数。」
绿衣少女道:「你们见了大师伯,也要这样说才行。」
凌干青道:「这个自然,姑娘只管放心好了。」
「好。」绿衣少女道:「那你们就跟我出去吧。」
凌干青低声道:「多谢陆姑娘。」
绿衣少女叮咛道:「大师伯脾气不好,你要多忍耐些,莫要顶撞了他。」
凌干青道:「在下省得。」
绿衣少女转身道:「你们快些走吧,大师伯等久了呢。」一手推开铁门,当
先走了出去。
凌干青回头道:「兄弟,咱们走吧。」
两人跟在她身后,走出铁门,穿过一条甬道,右转就是一条石级,拾级而上
,已经回到地上,那是一间黝黑的斗室。绿衣少女领着他们走出,再穿行过一条
长廊,已经到了一座月洞门前面,现在凌干青认出来了,自己两人已回到了仙女
庙观主的静室来了。
他们进入月洞门,来至静室门前,绿衣少女就躬着身道:「启禀大师伯,田
中玉带到。」
只听玄通老道在里面说道:「带进来。」
绿衣少女应了声「是」,回头道:「你们随我进去。」她又朝凌干青盯了一
眼,低低的道:「记住了。」这是叮嘱他不可顶撞大师伯,凌干青朝她暗暗点了
点头,绿衣少女才领着两人走入静室。
静室中布置如旧,云床上依然盘膝坐着身穿杏黄道袍的老道,只是披肩银发
,飘胸银髯,全变得乌黑有光了。在云床右首,两张木椅上,端坐着两个人,那
正是掌中双杰掌中剑卓一绝和掌中指龙在田。玄通老道目光一注,看到绿衣少女
领着两人走入,不觉浓眉微微一动,说道:「翠丫头,我只让你把田中玉叫来,
你怎么把他们两个全带来了。」
绿衣少女道:「回大师伯,弟子问他们谁是田中玉,他们两个都说是田中玉
,弟子分不出来,只好把两人全带来了。」
玄通老道呵呵一笑道:「小丫头,叫你办一件事,都没给大师伯办好。」
绿衣少女急道:「弟子真的不知道他们谁是田中玉呀。」
玄通老道含笑道:「大师伯又没说你知道田中玉是谁,好了,这里没你的事
了。」绿衣少女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凌干青在入室之时,就以「传音入密」朝田中玉道:「兄弟听着,见到令祖
、令师,不可叫喊,你看我眼色、手势行动,不可露了破绽,让他瞧出来。」
玄通老道望了两人一眼,含笑道:「怠慢二位小施主了,不知两位之中,哪
一位是田中玉小施主?」
凌干青道:「观主使用迷香,把在下二位迷翻,这是什么意思?」
玄通老道呵呵一笑,伸手指指掌中双杰,说道:「二位小施主一定认识这二
位是谁了?」
凌干青道:「不认得。」
玄通老道又朝田中玉问道:「你呢?」
田中玉也摇着头道:「不认识。」
「哈、哈、哈、哈。」玄通老道仰首发出一串哈哈大笑道:「两位小施主不
肯说,贫道问不问都是一样,你们二人之中,反正总有一个人是田中玉。」
说完,就没有理会两人,回过头去,朝掌中双杰含笑道:「田中玉是田施主
的令孙女,也是卓施主的令高徒,贫道如今也一并请来了,二位总相信了吧?」
卓一绝、龙在田都没有说话。
玄通老道又道:「贫道把二位请来,乃是一片善意,只要二位点个头,大家
就是自己人了……」
卓一绝道:「在下已于贱辰那天,当众宣布封炉,不再铸制兵刃了,道兄要
在下为贵观铸制兵刃一节,在下歉难遵命。」听他口气,原来玄通老道把他掳来
,是要他铸制兵刃。
龙在田接着道:「兄弟也已退出江湖多年,浪迹不羁,贵观要兄弟提任护法
,兄弟更不敢当。」
「哈哈。」玄通老道大笑道:「二位这么说来,贫道劝说了半天,算是白说
了,二位施主……」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小道童勿匆走入,行到玄通老道身边
,附着他耳朵,低低说了两句。
玄通老道呵呵一笑道:「不要紧,让他到处去看看吧。」
「是。」小道童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玄通老道又含笑接着道:「现在田小施主也到了这里,二位施主应该明白,
有许多事情,最好是做得两面光,所谓两面光,就是你有面子,我也有面子,两
人都光彩,这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脸上虽然在笑,两眼望着掌中双杰,目光却渐渐冷峻,说道:「若是敬酒
不喝,等到喝罚酒时,那就没味道了,嘿嘿,二位施主久走江湖,贫道这话,自
然总会明白了。」这话就含有威胁之意,也自然以田中玉威胁两人了。
凌干青眼看掌中双杰一直坐着没动,心中暗道:「看来他们一定是穴道受制
了。」一面目注玄通老道,冷然道:「道长语气,似乎含有威胁之意,只不知道
长究竟欲如何?」
「问得好。」玄通老道道:「贫道奉邀他们二位担任仙女庙护法,那知他们
误会了贫道的好意,田中玉,贫道让你们祖孙、师徒三人,回去好好想想……」
突然门帘动处,红影一闪,轻风飘香,室中已多了—个一身梅红衣裙,面蒙
轻纱的女子,口中娇「唷」一声道:「原来卓、田二老和凌少侠都在这里……」
凌干青一眼就已认出这红衣女子正是紫衣帮的使者沈若华。
玄通老道眯着双目,问道:「姑娘是什么人?」
沈若华冷声道:「你呢?你是什么人呢?」
玄通老道道:「贫道玄通,是这里的观主。」
沈若华道:「真正的身份呢?」
玄通老道呵呵道:「姑娘这话问得奇怪了,贫道的真正身份,自然还是仙女
庙的观主了。」他放心得很,掌中双杰和凌干青、田中玉四人,全都经穴被制,
无法施展武功,仅凭沈若华—个女子,岂会在他眼里?因此眯着双目,从眼缝中
射出两道金线般的光芒,注射着沈若华,嘿然道:「看来姑娘绝非寻常之辈,贫
道想知道姑娘的真正身份。」
沈若华冷然道:「道长看不出来么?」
凌干青先前还以为这仙女庙是紫衣帮的所在,如今听了两人这番话,心中不
禁暗暗奇怪,忖道:「如此看来,这仙女庙和紫衣帮不是一个组合了。」
玄通老道呵呵笑道:「依贫道看来,姑娘身手似乎不弱,只可惜的是……」
沈若华俏生生站在门口,问道:「可惜什么呢?」
玄通老道大笑道:「姑娘虽然找到他们,但姑娘只怕也出不去了。」
「哦。」沈若华漫不经意的道:「出不去?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玄通老道含笑道:「因为贫道也要把姑娘留下。」话声甫出,左手迅若闪电
,凌空点出一指,指风如矢,嘶然有声。
沈若华冷笑一声,身形一偏,就避开了对方一指,同时偏身疾进,同样左手
一抬,五指转动,手法轻灵已极,洒出一片错落指影,朝玄通老道袭去。你别看
玄通老道盘膝坐在云床之上,他没待沈若华欺近,整个身子突然离床飞起,向一
旁移开数尺,飘落地上,呵呵笑道:「贫道倒是小看你了,姑娘这「绝户玲珑」
指,功夫不赖啊。」他口中说着,左手疾发,五指似爪似钩,朝沈若华肩头抓去。
凌干青眼看两人已动上手,机不可失,身形一下闪到卓一绝和龙在田两人身
后,双手齐发,在他们身上,连拍了几掌,想替他们解开受制的穴道。
玄通老道突见凌干青身法敏捷,被闭的经穴,分明已解,心头不由一怔,口
中呵呵笑道:「小施主能自解被闭经穴,也颇出贫道意料之外,但掌中双杰并非
一般穴道受制,小施主要替他们解穴,只怕是枉费心机了。」他左手在和沈若华
动手,互相抢攻,话声还是十分和缓,尤其他右手始终没有出手,显然并未把沈
若华放在眼里。
卓一绝道:「凌少侠,你们既然穴道已解,就快些走吧。」
田中玉道:「爷爷,你们怎么了呢?」
龙在田道:「你师父说得不错,你和凌少侠速速退出庙去。」
玄通老道大笑道:「贫道没点个头,他们想走,可没这般容易呢。」左手和
沈若华连发数招,突然凌空一指朝田中玉点来。
凌干青眼快,急忙一把把田中玉拉开,口中朗笑道:「咱们合力把这老道拿
下了。」人随声发,疾欺上去,双掌一挥,接连拍出三掌。
玄通老道依然只使一只左手,他一面封格沈若华双手急袭过去的指影,一面
从容挥手,居然又接下了凌干青的三招。沈若华不仅身法飘忽,一双柔夷,十根
纤纤玉指,如弹如拨,指影飞洒,十分好看,但每一根玉指,就像弹琴拨弦,没
一记不指向对方的要害大穴,当真错落凌厉,快疾如雨。
凌干青双手化掌,忽斫忽拍,掌风记记如刀,也使得十分凌厉。但玄通老道
却依然仅以一只左手应敌,他虽然只是一只左手,却能以指对指,以掌对掌,一
只手应付凌干青、沈若华两双手,还并不觉得接应不暇。
反而站在一旁的田中玉要想上去协助大哥,却感到无法近身,也有无从下手
之感。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踏左足,扬左掌,侧身
斜进,为左劈手,再以中指取「捉筋」划「筋缩」,右足跟进,扬右掌,左手穿
花出肘下,取「游魂」,再进右足,以「缠丝步」转身,左手取「内肺门」,划
「正肺门」,快,可以上去了。」
田中玉听出是爷爷「传音入密」说的话,所指点的正是「掌中指」的第三个
变化,心中不禁大喜,急忙依言左足欺上,侧身使了一记左劈手,中指快疾无伦
的朝玄通老道手股曲窝点出。
玄通老道不防田中玉会突然欺身而上,几平被她一指点中,赶紧身形倏退半
步,大笑道:「妤小子,这一记「掌中指」,使得不错,大概有你爷爷三成火候
了。」他这一倏退半步,正好退到凌干青身侧。
凌干青哪还待慢,左手「砰」的一掌,击在他右肩之上。田中玉也依着爷爷
所教,右足跟进,右手一扬,左手从腕底穿出,取他右肋「游魂穴」。这一指出
手了相当快疾,在凌干青一掌拍上他肩头的同时,点中了他「游魂穴」。
玄通老道似是来不及封解,给他们一掌、一指击中之后,口中却不禁呵呵大
笑起来。这一瞬间,凌干青、田中玉也已感到不对,因为手掌、手指击中之后,
竟像击在铁石上一般,自己的手掌、手指反而被震得隐隐生痛。
凌干青心头一惊,急忙叫道:「兄弟速退,这妖道练的是「金钟罩」。」他
喝声中,沈若华如弹如拨的兰花指,也同时一连串弹上他几处大穴之后,骇然后
跃。
玄通老道得意的笑道:「现在你们知道老道的厉害了。」
凌干青后退之际,已经翻起长衫,「铮」的一声,紫芒流动,掣出紫艾剑来
,冷然道:「就算你练成金钟罩,在下倒是不信,你会不畏利剑?」
沈若华也在一退之下,抽出了长剑,她更不搭活,娇叱一声,一剑朝玄通老
道劈去。玄通老道一双目光却盯在凌干青的紫艾剑上,对沈若华刺去的一剑,根
本理也没理,直等她剑势快要近身,才左手一探,一把抓住了她的剑身,轻轻一
拉,就把沈若华连剑带人拉出去三尺光景。
沈若华剌山第一剑,就被他一把抓住,连人拉了出去,心头自然猛吃一惊,
急忙松手弃剑。凌干青适时紫艾剑出手,挥起一道紫光,朝他左腕削去。玄通老
道左手夺下沈若华的长剑,手臂忽然一缩,右手突然暴长,五指如钩,已一把抓
住了沈若华的左肩,把她拖了过去。
凌干青大喝一声,紫芒扫起一道光华,直劈过去。哪知剑光未到,玄通老道
已失了所在。不,他一下转到了田中玉身边,本已缩短的左手又突然暴长,正好
拿住了她的右肩「肩井穴」。这一下当真快速无比,他双手一缩一伸之间,竟然
一下就擒住了沈若华、田中玉两人,凌干青手中虽有利器,却投鼠忌器,不觉怔
得一怔。
玄通老道呵呵笑道:「小子,你再不放下剑来,老道只要五指微一紧,就可
把他们两人活活捏死,你信是不信?」
沈若华叫道:「凌兄,不用管我们,你快些走。」
田中玉本来还望着凌干青出剑来救,听了沈若华这般说法,也大声道:「大
哥,她说得对,你快走啊。」
「走?」玄通老道呵呵笑道:「他也出不了仙女庙大门,只要他转个身,老
道就教你们骨断筋酥。」他在说话之时,五指一用力。
沈若华一张粉脸,骤然红了起来,她咬紧牙关,哼了一声,叫道:「凌兄,
你还不快些走,留下何用?」
田中玉眼中已痛出泪来,尖叫道:「大哥,快走。」
两女越是催他快走,凌干青越是于心不忍,切齿道:「妖道,你快放开他们。」
「放开他们?」玄通老道狞笑道:「只要你放下剑来,老道就可放开他们,
不然,老道只要掌力一吐,先要他们尝尝逆血倒行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