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景缎】第十一卷(完)[色度实体]
【十景缎】第十一卷(完)
第十一卷 第一章
窃听的对象,包含韩虚清、白超然两大高手,小慕容藏身屋檐之下,一点声息也不敢泄漏,情知一旦行踪败露,后果不堪设想。她听那“裴先生”喉音,心中立时明白:“是‘活判官’裴含英!刚才那两个在外看守的姓林,莫非是那对箭法了得的双胞胎?嗯,不会错,他们两人答应韩虚清的声音一模一样。”
既知在外把守的是林秀棠、林秀棣兄弟,小慕容不禁暗想:“韩虚清与龙驭清为敌,瓦剌断不能同时与两边勾结。如此说来,问题出在这对兄弟身上……韩虚清派他们守在这里,足见信任之深,莫非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是韩虚清派到瓦剌那儿去的间谍?”
一想通这点,小慕容心里再无怀疑,心道:“这韩虚清的布置好周密!龙驭清大张旗鼓,摆明了要图谋十景缎,韩虚清表面不着痕迹,却暗地里来。这儿既有白超然和林家兄弟,再加上那该死的韩熙,夺香宴、瓦剌军中和靖威王府的动静,全都在他掌握之中,说不定连皇陵派中也有他的亲信在,无怪乎龙驭清遇着了他,着着失算!”
房中的众人并未发现小慕容来到,依然继续密议。只听葛元当的声音说道:“大小慕容同巾帼庄那群娘们一路,恐怕吴师兄那里照应不来。我瞧还是要利用萧承月,让他杀了大小慕容。”
白超然道:“有理。大慕容虽然在龙驭清手下受了伤,仍是一等一难缠的角色,当日我在红石岛上与他一战,险些不敌,你们绝非他的对手。萧承月自居正派,只要想办法栽给大小慕容一些罪名,他定会杀了这对魔头兄妹,至少也会两败俱伤,那时你们便可乘虚而入。只有一事,巾帼庄的庄主姑娘们却不可杀,日后韩先生树大招风,可不能留下一点污名,落人话柄。”
小慕容心中一惊:“不妙,他们若设计那萧承月对付大哥,那就糟了!大哥那脾气,打起来一定拼死拼活,那萧承月可是一流高手哪!”
转念一想:“方才那是葛元当的声音,韩虚清果然在皇陵派安排了棋子。那吴师兄是谁?是了,葛元当出身滇岭派,那必定是长陵地宫中的吴公公,他可真是命大。那老太监不是大哥对手,可是萧承月却看轻不得……我该如何警告大哥?现下赶过去么?”
想着想着,小慕容灵机一动:“还不用急着通知大哥,只消让他们没法传令过去就成了。”
却听韩虚清说道:“得了巾帼庄的‘花港观鱼’,十景缎只欠三疋,各在任剑清、文渊的手上。文渊那儿的两疋,一是穆言鼎私自交给紫缘,一是于谦所赠,他并不如何在意十景缎的秘密,这两疋都容易弄到。任剑清浪迹天涯,居无定所,他将十景缎藏于何处,才是难题。”
韩虚清话一说完,忽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十景缎齐全在望,只欠临门一脚,任剑清是韩先生的师弟,要如何对付他,难道竟没有个底子么?”
这声音听来甚是悠远,语调平和,却又似乎蕴藏起伏变幻,小慕容一听此人说话,心口突然蹦蹦乱跳,脑中微感晕眩,不觉暗惊:“有人暗算?不,应当不是。这人……这人的声音不曾听过,却是何人?”
不知不觉之中,小慕容胸口已微渗香汗,心中乱糟糟地定不下来。
韩虚清叹道:“我这师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威不能逼,利不能诱,他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又不近女色,没有亲人可挟以要胁。若要迫他吐实,确是不易。”
却听那人又道:“此君既是好汉,就得用点阴损的法门招呼。韩先生品行高洁,不可施为,不如就由老夫代劳。”
短短数言一入耳,小慕容蓦地眼前一花,身子摇晃,险些挪出屋檐底下,急忙稳住身形。她只觉一股闷热气息从胸腔上涌,极欲喘一口气,但又怕这些微动静会给屋里察觉,只有硬生生忍耐下来。这一忍,小慕容胸口便觉燥热不堪,随即浑身难受,到处都觉得酥酥软软地,仿佛正给人偷偷抚摸,上下其手。小慕容心中又羞又惊,暗道:“怎么回事?这……这感觉……不是春药迷香,那声音,那声音……”
这种凭声音勾动情欲的法门,极似康楚风、康绮月兄妹的“狂梦鸣”淫乐,但是屋中之人并未演奏乐器,光是口中说话,便令小慕容心旌摇动,岂不匪夷所思?小慕容纵然难以置信,一时却心乱如麻,无暇细想。偏偏那人尚未住口,接着说道:“任剑清自诩正派,正是他最大的弱点。我们可以设法将他擒拿,逼他干些禽兽不如的恶行……”
那人言语之中,绝无任何挑逗字眼,但是小慕容听在耳里,每个字音都有如催情圣药,只听得遍体烦热,耳根、乳首、下体等敏感部位全都像给嫩豆腐着意磨娑一般,刺激阵阵传来,无意中轻喘了几下,不但不能纾解情欲,反而更加心烦意乱起来。她刚喘完气,立刻大惊失色,暗叫:“不妙!”
小慕容精晓夜行道理,事先做好了夜行装束的打扮,自然也戴了面罩,但在面罩之下,仍不能尽掩喘息声,耳听屋中人说话稍一迟钝,显然已经发觉。小慕容暗地里一咬牙,手探短剑,从屋檐底下一翻而出,秋风落叶般飘入庭园林间。
说时迟那时快,咻咻咻咻四枝袖箭射穿了小慕容夜中残影。
白府坐北朝南,袖箭分别自东南、西南二角射来,逼得小慕容只能往北疾窜,内劲一提,翻墙头出了白府。只听笃笃两响,想是有箭射在了墙上。小慕容暗叫:“好险!”
急忙拐入小巷,心道:“先走远一点,甩开那对兄弟,再绕回去同文渊说。”
就在她转过第二条巷子的同时,一阵衣衫拂动之声从后追至,来势快逾飞鸟,旋即逼近小慕容。小慕容心中一紧,暗道:“有人追来了,而且轻功厉害得很。只有一个人?那不是林家兄弟……”
只听后头那人唤道:“相好的,站住了!”
那人一发呼唤,小慕容脚下一软,险些失足跌倒,顿时惊慌失措:“不好,是那怪人!”
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欲望再度流遍全身,登时难以使劲奔驰,脚步连连错乱,身子一歪,差点撞上一旁墙垣。
那人追得奇快,同时笑道:“哈哈,定力这么差,定是个不经事的小姑娘。小妹妹,别跑坏了你那双美腿儿,乖乖躺下罢!”
这次那人刻意对小慕容出言诱惑,语音中的魔力更是无可与抗,小慕容心头猛跳,股间骤然一热,竟似给爱液涌湿了。她心里一慌,忽然迷迷糊糊,步伐滑乱,虽然没有躺下,却跌跌撞撞地向前扑了下去。
那人轻功也真了得,小慕容尚未跌扑在地,已趁她气力失却之际追赶上来,抢先将她抱住,一把扯下她的面罩,咦了一声,叫道:“你是小慕容!”
语气之惊喜,就如天赐珍宝一般。
小慕容胸口闷极,喘气不已,恍惚之间,忽觉自己被人搂着,一惊之下,脸上不动声色,短剑已悄然刺出。那人不闪不避,只是笑道:“莫要动粗,住手罢!”
这话一说完,小慕容身子一颤,那莫名的快感再次袭来,又令她真气涣散,五指一松,短剑只略触那人衣衫,已然脱手落地。
那人竖起右手食指,指尖轻轻触摸小慕容的左耳垂,轻声说道:“好嫩的耳朵,真是美妙极了。小慕容,你斗不过我的!”
手指沿她脸颊滑落,经过下巴、颈子,在她乳沟处轻拂了几下,便探向左乳的乳头,嘻嘻怪笑。
小慕容羞愤难当,偏偏在他言语之下,反觉欲火中烧,娇躯火热,听到这时,已然无法自制,唔唔嗯嗯地呻吟了起来。她力图镇静,忍住羞耻之情,低声道:“你……唔唔……你是谁?”
她尽力问出这最简短的句子,生怕多开一次口,便多了几声示弱的娇喘。
一边问,小慕容同时看清了那人的形貌。那人一身锦袍,中等身材,面容衰老,至少也年过六旬,脸上却无甚皱纹,奇的是满头须发五颜六色,有青有赤,有黄有紫,便是没有黑白两色。这人如此异相,嗓音更与年龄不符,理当在武林有所传闻,但小慕容便是全无印象。
那人却似很随和,笑道:“我是谁?说与你听也无妨。老夫姓康,江湖人称‘康老祖’,外号‘狂梦鸟’的便是。”
这几句话说完,小慕容免不了又是一阵难耐,同时又给他摸了几下胸口,娇啼不已。她听见“康老祖”的名头,顿时一惊,叫道:“你姓康……是你!”
小慕容曾与华瑄同遭“风月笛仙”康楚风以狂梦鸣迷惑,虽得文渊解围,日后回想仍觉骇然,曾向兄长慕容修问过康楚风的来历。当时慕容修答道:“这姓康的祖宗好几代都是淫贼,听说最厉害的人物,是他老子、或是他老子的老子,也不知叫什么名字,江湖上称他做康老祖。这老淫虫学过云霄派东宗的武功,有个外号叫做‘狂梦鸟’,他从这外号创了一套邪术,叫做‘狂梦鸣’的,吹吹笛子就能勾引女人,邪门得紧。不过在康楚风和他妹子出道以后,就没听说过这老淫虫的消息,搞不好早就进了棺材……”
慕容修只知其一,殊不知“狂梦鸟”康老祖仍在人世,只是给韩虚清延请,进行一件密谋,是以渐渐为江湖中人所忘。他自创的“狂梦鸣”也不需经由笛子、琵琶演奏,单凭他喉发异音,便能迷人心魄,有如妖法邪术。他好色如命,凭这套本领奸淫过无数妇女,后来武功渐高,技艺随之而精,竟在随口言语之间,便有使人情欲波动之效,只是限于女子。这自是他喜好女色,却对男色全无兴趣所致。
这“狂梦鸣”传给康楚风、康绮月之后,兄妹两人领悟有限,必须凭藉乐曲施展,与康老祖所使已有所不同。康老祖恃“狂梦鸣”之技,甚至凌辱过许多武功在他之上的名门侠女,对此他得意非凡,曾道:“使迷药掳掠女子,不过下三滥的手段,如老夫这般谈笑间征服美人,才能算得上一等风流啊!”
然而许多同道中人却视他为仇敌,程太昊初设夺香宴时,康老祖已因故离开云霄派,程太昊想起此人,不是发帖相邀,而是派人命他回避。因为此老一到,他无需“夺香”只要开口说话,只怕满场女子都成了他的胯下物。是以康老祖销声匿迹时,正邪两道无不庆幸。
小慕容夜探真相,不意遇上康老祖,纵有一身机智武功,竟然无从施展,已在“狂梦鸣”之下喘声连连,毫无抵抗之力。
深夜京城,小巷中空无一人,面对这诡异绝伦的老魔头,小慕容顿感束手无策,不由得羞急万分,暗道:“这老贼好生托大,既不伤我,也不点我穴道,就直接对我这样……好,你小看我,我就有办法对付你!”
第十一卷 第二章
可是一时之间,小慕容实在想不出任何反击之计,反而昏昏沉沉,头脑愈来愈不听使唤。却听康老祖笑道:“小娃儿实在美得紧,却不知道身材生得如何?来来来,把衣服脱了罢!”
说着放开了小慕容,笑吟吟地退开一步。小慕容软绵绵地坐在地上,一边轻轻喘着,手便去将夜行护身的皮背心脱下,只是手指不住颤抖,竟是身不由主。
背心一脱,紧身衣靠登时将小慕容那姣好体态呈现出来,即使隔着衣料,只因衣靠够紧,仍将她双乳的圆润展露无遗。康老祖看得两眼发直,脸上首度露出淫笑,不住点头,说道:“好,好,真是个可人儿,我女儿也没有你这样好看。”
手一伸,将那虽不丰满,却十足玲珑可爱的乳峰在掌中把玩。
小慕容轻嘤一声,已然满脸羞红,想狠狠瞪康老祖一眼,可是眼中却只流露出娇怯耻辱的神色。
康老祖不住赞道:“好,捏起来好过瘾!”
一摸再摸,这才收回了手,道:“继续脱,要脱得光溜溜的!”
小慕容娇躯微颤,咬着嘴唇,呻吟之声仍不时透出。手指触及衣靠密扣时,她眨了眨眼,忽然双眸莹然,流下眼泪,开始低泣起来,呜咽地道:“不要……拜托不要!”
康老祖眼中光彩倍增,身手摸了摸胯下,缓缓笑道:“要,当然要了!”
话才说完,小慕容一声娇喘,扣子应声而开。
康老祖张大眼睛,又摸了摸裤裆底,咧嘴一笑,道:“再脱,再脱!”
在“狂梦鸣”异术肆虐之下,小慕容只觉身体逐渐燠热,衣靠下渗满汗水,更是难受。此时康老祖命她脱衣,暴露在外的肌肤感到凉意,虽然舒服许多,却更加深了小慕容的难堪之情。这时她挣扎不已地脱着夜行衣,满脸含羞带怯的神情,娇躯渐渐春光外泄,和身上黑衣两相映衬,更显得白皙诱人。
康老祖胡须颤动,眉开眼笑地道:“好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快让老夫瞧瞧!”
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将小慕容脱到一半的衣衫向上急扯,只见那柔嫩的双乳轻轻弹了一下,就此一览无遗。小慕容“呀”地惊泣一声,眼眶中泪水莹莹,忙环起双臂遮掩,却听康老祖道:“好,接下来把裤子也脱了!”
小慕容完全无法抗拒“狂梦鸣”纵然万分羞愧,也不得不放下双手去解裤子,让康老祖将她胸前美景尽收眼底。她瞥见康老祖眼神中淫欲充盈,心中越发着急,心道:“这老贼太可恶了!可是……可是……怎么对付他?光是听他说话,我就受不了了……”
这等扬声克敌的功夫,以手掩耳自然难收成效;若是从衣物撕扯破布塞耳,“狂梦鸣”余劲也不会立时便散,在行动自如之前,康老祖轻轻松松便能取出塞耳之物,又有何用?
康老祖见她行动有所犹豫,嘿嘿一笑,沉声催促道:“快一点!你那儿不是湿透了么?还不快脱得光溜溜的,让老夫好好疼你?”
言下之意,竟要在这巷弄之间对小慕容横加施暴。
这句话里,又蕴含了更深的“狂梦鸣”威力,小慕容脑中嗡地一响,双脚发软,不由得跌坐在地,迷迷惘惘地屈起膝盖,将黑绸裤沿着两腿脱了下来,竟拉出几许湿润的水线,显然私处已给爱液充分滋润了。
康老祖哗了一声,凑上前去将她双腿向两侧扳开,意欲一睹妙处。小慕容羞红了脸奋力推阻,娇喘着道:“讨厌……啊,走开!”
康老祖笑道:“何必害羞呢?嗯……哦,真是漂亮,文渊那小子对你挺好的嘛,呵呵!”
说着用手指拨弄小慕容下体嫩唇,继而轻触那充血突起的小花蒂,极意狎玩。
敏感禁地忽遭毒手,小慕容浑身震动,失声叫道:“啊、啊……”
声调已经十分甘润。康老祖得寸进尺,将那浸淫女子肉体数十年的手指蘸了点爱液,左手食指、中指一并插进小慕容嫩穴之中,口中不忘说道:“真真的好!这样的紧,当真开苞过了么?”
这举动逼得小慕容纤腰一挺,全身紧绷,万分屈辱地掩面咬唇,“呃、呃”地不断哀鸣,如此毫无抗拒之力地遭人压制凌辱,在她而言还是头一遭。羞惧交加的表情,同那娇滴滴、水嫩嫩的胴体配在一起,只把康老祖看得满眼血丝,呼吸粗重,右手不停揉着胯下,左手手指卖力搅弄,连声说道:“果然是又湿又紧,实乃上佳的好货色!听说那大慕容玩过不少姑娘,想不到连亲妹妹也能调教得如此,果然有点门道……”
这话同时损了她兄妹两人,小慕容虽是气愤,但在康老祖手指侵袭之下,身子像是连遭电掣,酥麻难当,自是无力反唇相讥,只勉强呻吟道:“你、你少胡说……”
康老祖既是凭“狂梦鸣”制服小慕容,对她大加侵略之际,口舌自然不能稍闲,专门说些淫言秽语,不仅调戏小慕容,“狂梦鸣”更是收效宏大,小慕容喘息越发急促,完全无法掌握身体的反应,随着康老祖手指的插弄动作,身子也跟着歪歪扭扭地摆荡不已,呜咽着娇泣道:“快……快停下来……啊,拜托你……唔……我快死了!不要……呀!”
试问康老祖这等好色之徒,闻此哀求如何能停?手指反而变本加厉地狂插小慕容深处,给她更为淫恶蛮横的冲击。小慕容脑海轰然空白,纷乱难平,身子忽然剧烈弹跳,只听她颤声喊道:“文渊……文……啊……啊呀,啊啊!”
康老祖骤觉她下体一阵紧缩,轻响乍起,一片蜜汁喷洒而出,淋了康老祖满手。康老祖正觉惊奇,低头去看,冷不防又是一阵汁水飞洒,浇了他一整脸。但见小慕容纤腰连抖,爱液一阵又一阵地喷了出来,一时满地湿润,月色下晶莹一片。
小慕容在“狂梦鸣”刺激之下,高潮来得猛烈之极,顿时虚脱乏力,半昏过去,一时连喘息也十分微弱。
康老祖抹了抹脸,忍不住兴奋之情,喜道:“这娃儿竟喷了这样多淫水出来,果然有个极妙的穴儿,若是十几年前遇上这等极品……嘿嘿,今日若不大干一场,岂不可惜?”
这时远处梆子声响,打更的声音遥遥传来,已是三更时分了。康老祖不想给更夫撞见,平添麻烦,抱起了小慕容,翻墙而过。
小慕容虽然拼命想保持清醒,只恨遍体酥软,全然使不上力,眼睛也迷迷蒙蒙,不知身在何方。过得好一阵子,觉得眼前明亮了些,意识也清楚许多,赫然发觉周遭放了瓮、缸、坛子等物,一张大桌子上刀铲齐全,却是躺在一间厨房的地上,看那格局,似是客栈或酒楼的厨房。只听康老祖笑道:“醒了么?醒了正好!”
小慕容脑里一震,只觉欲哭无泪,知道一听见他说话,“狂梦鸣”的效果自是持续不消了。她一看康老祖,更是骇然失色,只见康老祖已脱了裤子,衣摆遮盖底下,股间挺出一根庞然大物,足有六寸之长,隐隐浮着青筋,先端赤红,气势汹汹,便是壮年人也罕有如此既粗且长的阳物,实在惊人。小慕容羞得脸颊火热,心中暗惊:“哪……哪有这么大的……他这么老了,怎么会……这样……”
康老祖见她神情惊恐,不禁面有得色,笑道:“小娃儿,吓着了吗?试试老夫的厉害!”
他口中说话,运使狂梦鸣,身子早已扑向小慕容。小慕容为狂梦鸣所控,根本无法逃跑,举手想要推开康老祖,却也毫无劲道,被他抱个正着。
康老祖一边嘻笑,一边在小慕容赤裸裸的胴体上四处探勘,揉揉乳房,摸摸屁股,那根大肉棒却不断往小慕容私处钻去。小慕容惊叫道:“不要过来!啊、啊、不……呃!”
到得后来,声调已经转为呻吟。
原来康老祖正要插入小慕容体内,却因阳物实在太过粗大,一时只在小慕容牝户外频频叩门,沾染不少露水,却难以插进那娇嫩的小径里。康老祖自然不甘心,龟头硬是往那小小的穴口里挤进去。这种巨大的压迫感,在小慕容是从所未有,不能不痛苦呻吟,噙泪反抗。
康老祖将她按在地上,狞笑道:“乖,乖,轻松一点,很快就进去了!”
腰杆加了几分劲道,那阳物虽仍不易攻入,却更加凶蛮地摩擦那珍珠似的小阴蒂,弄得小慕容脑中犹如闪电乱响,失神恍惚,颤声呻吟:“啊……啊啊啊……”
唤得几声,忽地偏过了头,静了下来。
康老祖见小慕容双眼朦胧,似已失神,当即啧啧笑道:“又丢了么?这娃儿真会享受,实在是闺房尤物。”
眼见小慕容不省人事,康老祖便站将起来,拨开小慕容双腿,重新将肉棒照准私处位置,笑道:“老夫就来把你干醒,瞧你丢得几次,才能让老夫的宝贝心满意足?老夫这宝贝……”
小慕容突然睁开眼睛,笑道:“是假的,对不对?”
康老祖笑道:“不错……”
猛地大吃一惊,叫道:“呀,你……”
小慕容闪电般一拧腰,右掌疾戳,正中康老祖腰眼。
眼见小慕容已被自己凌辱得死去活来,康老祖哪会提防?这一招得手,立刻打得康老祖五脏翻滚,惨呼栽倒。小慕容左手赶紧骈指一点,封住康老祖任脉“紫宫”、“关元”二穴,制住他的行动。
康老祖没想到变起仓促,突然阴沟里翻船,一时目瞪口呆,看着脸上笑吟吟、眼中却深深含怒的小慕容,不禁忍痛叫道:“你、你、你……你没中我的‘狂梦鸣’?”
小慕容一揽头发,随手梳弄几下,笑道:“要是没着你的道儿,我会给你欺负成这样么?”
康老祖愕然道:“那、那,你……”
小慕容俏眉一扬,道:“可是呢,你未免施用得太过头了,就是逼得我再怎么兴奋,也有个极限罢?”
康老祖神情惨白,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万万想不到,小慕容含羞忍辱,却是为了挨到自己登临高潮、人事不知的时刻,耳中不闻“狂梦鸣”便有一丝清醒机会,藉以反击。她初次丢身清醒时,“狂梦鸣”在脑中余效未消,以致仍难逃脱康老祖掌握。这回她二度高潮,欲念已纾解大半,心境清明得多,一醒过来立刻出手,康老祖自恃身负奇技,一心淫乐,毫无戒备,竟给小慕容一击成功。
小慕容突然伸手一抓,紧握住康老祖的巨大阳物,奋力一扯。康老祖大叫一声,声极凄厉,腹部突然裂开一层膜,刷地一声,那“肉棒”连着一大片“皮”被小慕容扯了下来,却不见血,赫然是人工所造。只见康老祖腹部露出一大片松弛衰老的皮肤,股间那宝贝的真面目,却是不满两寸的小玩意儿,早已吓得紧缩成一团皱。原来他早年淫行过度,那话儿出过意外,早已不堪使用了。
小慕容又抓住康老祖五彩缤纷的头发,使劲一抓,连着头皮上一大层膜都扯了下来,露出一个光头,额前满是皱纹。小慕容道:“头发也是假的,只怕你全身上下都多包了一层皮。”
说着,心里不禁想起“颜铁”厌恶之情大起,从一旁竹篓拿出一大把辣椒,塞满康老祖嘴里,不再看他,悄悄走出厨房外一看,果然是一处客栈。
她先找了一间客房,顺手找了件衣衫,匆匆穿好,又折回来厨房,捡起了那根假阳物,道:“你羞辱得我如此厉害,虽然这东西不是真货,我还是觉得恶心得很!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康老祖口不能言,也发不出“狂梦鸣”来,连忙摇头。
小慕容微笑道:“好,我不杀你。”
左看又看,捧来一缸猪油,往康老祖股间那物淋了上去。康老祖正摸不透她的用意,随即给她运劲提起后领,碰碰撞撞地拉了出去,翻出客栈外头,来到另一处死巷。
小慕容将他抛下,笑道:“你好自为之!”
拍了拍手,走了。
康老祖见她当真离去,心中又喜又疑:“素闻这丫头是个小魔头,怎么这么轻易放过我?”
正自想着,忽见小慕容的身影在远方一闪,在一旁抓了什么东西,又奔回来,康老祖一看,却是只野犬。小慕容将那野狗放在地上,拍拍它的头,笑道:“狗儿乖!”
纤足一点,又远远去了。
那野狗流浪大街小巷,本来极饿,性子也凶,只是小慕容手法迅捷,轻轻松松便逮住它。这时它得了自由,闻到猪油香味,登时张着嘴直哈,一路往猪油香所在嗅去。康老祖大为吃惊,想要呼救,可惜老齿难以奈何满嘴辣椒。
野狗嗅到一物,浇满猪油,又多嗅了几嗅,想也不想,也不顾康老祖脸色惨白,皱纹乱抖,便是“喀滋”一下,咀嚼一番,份量虽少,总算聊以果腹了。
第十一卷 第三章
小慕容弃康老祖于狗吻而不顾,随即拣小巷绕回白府外,要将听得的消息告诉文渊。她心知自己不慎打草惊蛇,韩虚清的党羽必已守住了白府周遭,当下小心翼翼,再三堪视四周,避开了几处似有埋伏之处,悄悄回到文渊所居厢房外,一阵琴声悠悠流响。
小慕容手指轻点窗纸,口中低声唤道:“文渊,文渊!”
琴声不停,窗子忽开,小慕容跃入房中,开窗的却是华瑄,文渊仍在弹琴,紫缘静静坐在一旁。华瑄关上窗子,道:“慕容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小慕容轻声道:“小声一点儿!可不能给人发现。”
文渊停手推琴,神情默然。小慕容叹道:“我要说什么,想来你心里也有数啦。”
声音压得如蚊之低,道:“我没跟大哥他们走,半路就折回来了。我偷听到你那韩师伯与同党密谈,他们果然在收集十景缎。”
文渊一听,脸色更加沉重,摇了摇头。小慕容将窃听所闻择要说出,包括韩虚清图谋十景缎、裴含英下手使向扬失忆、以掳走凌云霞设计对付巾帼庄等等。
华瑄听得满脸不可置信,失声道:“韩师伯……他怎么会这么做?”
紫缘不语,望着文渊,却见文渊双脣紧闭,抑郁之中,又存憎恶之情,情知他心伤师伯居心险恶,同门之中又起变故,当即低声安慰道:“这事我们也不要声张,只告诉任先生一人,请他定夺。”
文渊道:“自然非告诉任师叔不可,不能让他横遭构陷。”
叹息一声,又道:“知道韩师伯有此心思,我再也不想多留此地,只盼即刻便走。可是巾帼庄凌姑娘未见平安,师兄记忆未复,决不能走。”
小慕容道:“就算能走,你真要走么?韩虚清岂会容我们平安离去?”
文渊微笑道:“留下十景缎,便能走了。”
此言一出,三女无不吃惊。华瑄叫道:“文……”
小慕容一拍她背,华瑄耸肩一惊,压低了声音道:“文师兄,你要把十景缎给韩师伯?”
文渊道:“正是。”
华瑄神情着急,道:“不行啊,你明知道他……”
小慕容忽道:“不错,这法子可行。”
华瑄愕然道:“慕容姐姐,你……你也想这么做?”
小慕容笑道:“方才想了想,这还不失为权宜之计。”
文渊道:“任师叔、师兄和我都有伤在身,元气未复,无人能与韩师伯为敌,他若要夺取十景缎,此刻正是最佳良机。小茵也说了,他们已准备向任师叔下手。我看韩师伯行事,与龙驭清截然不同,似乎有所顾虑,不愿落人把柄,坏了名声,是以他对我们这些同门格外谨慎,始终不肯破脸。倘若我们主动交出十景缎,他便没有理由对付我们了,至少在他破解十景缎的秘密之前,暂时不会放全心在我们身上,如此我们可以安心休养。”
小慕容道:“就是这样。要揭穿韩虚清,什么时侯都行,只是若不做好十全准备,说不定我们连着白府上下,全遭灭口。与其如此,还不如交出十景缎,争取时日疗伤,才有本钱与韩虚清一斗。”
华瑄面有忧色,道:“可是让韩师伯集全了十景缎,后果会是如何?”
文渊道:“这就难以逆料了。”
脸色一凝,沉声道:“我赌的是,韩师伯得到十景缎之后,他再无顾忌,那张假面具定有揭下来的一刻。只待那一刻到来……”
忽一拨弦,声如干戈相斫。
次日,文渊取了“平湖秋月”、“柳浪闻莺”两疋锦缎去见韩虚清、任剑清二人,道是皇陵派余孽奸险,自己双目已残,恐怕无力守住宝物,因而转呈师伯、师叔保管。小慕容则趁夜溜出白府,追巾帼庄一众人马去了,不露半点痕迹。
其时厅堂中仅韩、任、文三人,韩虚清见文渊如此,沉思片刻,道:“渊儿,江湖上虽传闻十景缎暗藏玄机,有极大的秘密,但是谁也说不出那秘密的一点苗头,可说近于谣传。这锦缎你尽管留着,是否将为贼人夺去,也不必过于在意,何须交由师伯?”
文渊道:“韩师伯所言固然有理,但是龙驭清生前谋求十景缎已久,或知其中隐密。小侄猜想,那批袭击巾帼庄的皇陵派残党,或是由龙腾明率领,龙驭清若知十景缎之秘,最有可能说与他知道。如此一来,十景缎决不能容他夺去。小侄本领低微,又有残疾在身,不敢担当重任,只有斗胆请韩师伯、任师叔相助。”
任剑清笑道:“我是无所谓的。本来么,咱们手上都有十景缎,十几年来也没出过岔子,一人再多一疋,又有何妨?韩师兄,我说咱们拿了也好,敌人若找上我们,总比找上他们这些小辈要来得好。”
韩虚清思虑良久,才道:“也罢!渊儿,你这两疋‘十景缎’,师伯、师叔就先替你保管了。尽管如此,你依然不可大意,即使你手中没有十景缎,仍要皇陵派的余众偷袭报复。”
文渊道:“是,多谢韩师伯关心。”
当下韩虚清取了“平湖秋月”任剑清拿了“柳浪闻莺”文渊两手空空地回房,暗道:“如此一来,十疋十景缎都在韩虚清、任师叔手里了。现在处境最危险的,便是任师叔。他说有法子故露破绽,让韩虚清将他的十景缎偷过去,不知有几成把握?也只能盼他顺利了。”
昨晚小慕容离去后,文渊已同任剑清说明己意,得任剑清认可后,两人想好了一套应对言词,今日在韩虚清面前表演出来,由文渊将两疋锦缎分别交给韩、任二人,盖因一次全交给韩虚清,恐怕启他疑窦,是以一疋由任剑清取去。
在文渊心中,韩虚清虽是师伯,但是相见日晚,除了敬以尊长之礼外,可说无甚感情,当他知道韩虚清为了十景缎布局已久,心中的不齿还多于顾及同门情谊的为难。只是韩虚清虽然阴谋深远,却难觅实罪,多以取巧方式得益,名声维护得天衣无缝,清高地逐步达成目的,令人抓不着短处,知情者徒然鄙视,也奈他不何。
十景缎本无主人,谁欲得之,都无涉于道义,如龙驭清那般恃暴强夺,自然有人仗义共击。但是韩虚清行事隐密,小慕容虽听到他取得七疋十景缎,也不知是用何手段,难定罪名。这才是想要对付韩虚清罪为难的一点──师出无名,反而理亏,以韩虚清的手段,必会反过来指责对方居心叵测,为夺十景缎而捏造是非。
故而不与韩虚清摆明敌对便罢,否则若不能据理压倒韩虚清,便不可轻举妄动。在这白府之中,文渊正静待良机到来。左右无事,他又取了文武七弦琴,轻拨弦音,悠然奏起一曲。
这段日子里,最常在他身旁的便是紫缘,文渊的言行情绪,紫缘体会得最清楚。这时文渊弹琴,紫缘在旁聆听,忽然轻声道:“这儿弹错了。”
文渊愕然收手,道:“错了么?”
紫缘点头道:“‘秋鸿’之曲,意境旷达深远,有神游太虚、翱翔云霄之胸怀,何以弹得如此郁郁寡欢?”
文渊一听,不禁苦笑道:“在你面前弹琴,实在半点大意不得。”
紫缘柔声道:“这无涉于技艺,只关乎心境。你心情不好?说给我听罢?”
文渊沉默下来,面有难色。紫缘见他不答,忽道:“也不打紧。今个儿天气很好,我想出去走走,能陪我么?”
文渊笑道:“好啊。”
收琴入袋,背了起来。
两人出了白府,缓步徐行,走在京城街道上,文渊听得人声喧沸,道:“战乱已过,又有于大人辅国,看来不用多久,京城定能回复往日气象。”
紫缘微笑道:“是。”
一路走出城外,行至郊野,不觉尘嚣已远。文渊但觉凉风习习,带来漫漫芳草气息,令人神清气爽,只是有些寒意,当下道:“紫缘,你冷么?”
紫缘道:“不会。”
文渊点点头,耳听四野,除了两人言语,更不闻丝毫人声,便道:“这儿好清静。嗯,前面有水声,有河么?”
紫缘道:“是条小溪。”
略一停顿,悄声道:“我们来过这儿呢。”
文渊一怔,道:“我们来过?”
他看不见周遭景色,当下回忆出城至此的来路方向,忽道:“啊,莫非是当日,我从铁云镖局带你逃出来……”
紫缘轻轻答道:“嗯,就是那儿。”
语气中颇有娇羞之意。
文渊不禁想起,那一日两人溪畔动情,好事将成而未成,直到夺香宴前,两人被困在不正宝箱之中,这才结了合体之缘。霎时之间,紫缘那诸般娇艳迷人的姿态历历在目,伴随着悦耳春声重临文渊脑海,蓦然令他浑身发热,连忙定了定神,却不自觉地握了紫缘的手,携手走向溪边。
但听紫缘语气温柔,缓缓说道:“那天你在这儿弹琴,弹的是什么曲子呢?嗯……是了,是‘御风行’,那首曲子谈得真好,你弹完之后,还差点掉到溪里去。”
语调中颇有笑意,却又忽然凝重起来,道:“可是……你看不见东西之后,以前的曲意全不复见了。虽然你还是弹得很好,意境却失了潇洒韵致。那难道是……”
文渊心中纷乱,低头无言,紫缘续道:“……因为弹了‘广陵散’吗?”
两人在溪边坐下,文渊置琴于前,道:“广陵止息,真乃天地间第一奇音,不愧为千古绝响。初奏此曲时,我以为连琴声也化作魂魄,与我相会。这曲子太刚烈了,远超过我的想像,用这首曲子练来的功力虽然威力极钜,但稍一不慎,便有失控之虞。”
文渊一边说,一边调好了弦,随手一弹,便是“广陵散”的一段。此刻他早已练熟整首曲子,再也不会像初试琴谱时那样失神入迷,但是琴韵虽然文雅,七弦音色却有雄烈之风凛然呈现。
这种犹如铁铸傲骨,有忧无惧的文人气概,文渊深深敬服,也正因如此,这琴韵才能自他指底弹出。然而,这股风范与他似乎有所格格不入,难以于自身贯彻。文渊忍不住想起与龙驭清交手的最后一招,败因莫非正在于此?
练成“广陵散”之后,变故迭生,压得文渊难以喘息,却又无计回避。心志愈是刚强,竟是愈难禁受连番折腾。文渊抚弦之际,忽地气涌喉间,陡然张口长啸,如飞龙冲霄,欲登云气,文武七弦琴之声撼天动地,山水共应。紫缘身子一颤,忽然遽感不安,眼眶中一阵温热,急忙从文渊身后紧抱住他,整个身子扑了上去。
文渊再啸一声,猛弹琴弦,声响跌宕远播,似欲泄尽连日来的不快,手上劲力源源注入琴中,反震之力同样猛烈得惊人,令他咬紧牙关方能化解。正当他难以自制之时,紫缘温暖的身子一贴上来,忽如一阵春风,安抚了他烦躁不堪的心绪。
自文渊失明,又修练“寰宇神通”人字诀以来,不独耳力特异,其余诸般感官也已不同于常人。此刻他与紫缘娇躯紧依,一怔之余,旋即心神激荡,虽然目不能见,紫缘那无暇胴体的形态却似乎清晰异常,醉人的体香缭绕着他,令文渊的对琴曲的狂态尽数转到了紫缘身上。他松开紫缘的手,转过身来反抱住她,激动得像是久别重逢,叫道:“紫缘……紫缘啊!”
紫缘被文渊抱在怀里,只觉他身子出奇火热,甚感错愕,但紧跟着察觉文渊的情感变化,心神随之荡漾起来。两人搂抱着滚倒在地,忽然一阵湿凉,却是滚到了溪边石滩上。
溪水虽凉,却也消解不了两人热切的欲火。文渊一边探索紫缘的身体,一边喘息着道:“附近……有没有人过来?”
紫缘娇喘道:“没……没有……”
文渊道:“若有人来,你要说一声……我,我现下只听得见你……”
说着,忽然吻上紫缘的脣,吻得极尽缠绵。
紫缘满脸羞红,身子因难忍情欲波动,轻摆不已,衣衫早在溪水中湿透,轻衫下若隐若现的肢体紧缠着文渊。文渊虽已失明,但是对紫缘身体的感受反而增强,以往感受不到的、隐藏在她绝美体态下的真实精髓,此刻突然鲜明无比地涌现,紫缘回应他的每一分力道,都真诚地诉说着自身的情绪,给文渊窥见了她兴奋、羞耻、慌张而又期待的内心。
文渊血脉贲张,感到从所未有的强烈刺激。在他脱尽紫缘的裙裳,直接抚摸到紫缘的肌肤时,文渊更是一惊,双手急将紫缘的双乳捧住,几近恐惧地轻轻以掌心摩娑,手中的乳房柔嫩坚挺,固不待言,紫缘因害羞而轻轻发抖,使双峰轻颤时,那绝妙的弹动感更令文渊着迷不已,不知不觉中,下体阳物已精力弥漫,胀热无比。
紫缘被他摸得浑身酥软,呻吟不止,忍不住道:“渊,不要了……唔唔……”
断断续续地说得几字,便已难言,只能继续娇吟而已。
文渊听了,更是亢奋。这是他失明后首次再与女子肌肤相亲,却想不到他感官变化极钜,对人身的各种感受都更为细微深入,再不拘于眼睛所见的外表。而紫缘不独有容貌,身体更是稀世美质,其中妙处感受得愈精微,愈是令人酣畅。
他还想逐一品味紫缘全身上下,但是光是享受一对美乳,已让文渊久未动用的阳物濒临失守,前端不断将松未松,堪堪要泄。文渊一揽紫缘柳腰,喘道:“紫缘,我……我实在受不了……”
自己往岸边一坐,搂着紫缘跨坐其腰,阳物顶至牝户,意欲长驱直入。紫缘羞得双手抚颜,摇头喘道:“怎么这么快……啊、啊哈,不行……我还没……还没……”
文渊一摸紫缘私处,柔软的细毛之下一片湿嫩,爱液已溢,但要交合似还稍早。此时文渊下身猛震,心急如焚,无暇做足前戏,当下道:“紫缘,对不住了!”
手指轻捻紫缘阴蒂,忽然运起内家玄功,一股和暖真气逼上指尖,跟着戏弄那粉红色的小珍珠。
紫缘蓦然失声惊叫:“啊──”一声叫过,紫缘往后一仰,竟给这一下刺激得将近晕厥,若非文渊一手仍搂着她,便要落入水中。
但她随即被紧接而来的快感冲醒,又或者是半昏半醒,如梦如醉,被文渊那一丝真气逗弄得失魂落魄。紫缘对武功一无所知,文渊却在爱抚阴蒂时暗施内力,虽然使劲极轻,但是用在这敏感无比的地带,顿时逼得她浑身失控,娇躯狂颤,转瞬间满身淋汗,爱液决堤涌泄。
如此一来,那私处已然潮湿得无以复加,足堪文渊进入了。紫缘含泪娇喘,羞不可抑,若带呜咽似地呻吟道:“啊、啊……渊……呃呃、呃……”
在她的呻吟声中,文渊已悄悄放开了手指,趁势叩门入关,插入紫缘体内。紫缘“唔唔”几声,颓然跌进文渊怀中,迷迷糊糊地道:“好大……啊啊,渊……轻一点,呃……嗯嗯……”
文渊挺腰抽动,只一会儿,便亢奋得心跳如狂,只觉紫缘蜜穴之中紧紧收缩,温柔的力道不住催人解放,摩蹭的刺激感远胜以往,似乎紫缘遍体酥软,所有劲力都集中在这些柔润嫩肌上了,而这力量当真令人飘飘欲仙。忽然,紫缘柔弱无力地摆起腰来,一边细声喘道:“渊……喜欢……吗?”
这些微力道的介入,在如今的文渊感受起来,就如紫缘手握玉茎,将之一圈圈摇了起来,还一边搓弄挑逗它一般,顿时令他热血翻腾。而且紫缘身体一动,丰盈的香臀也开始左右膣内劲道,更是变化多端,加上饱满的乳球也在他胸口挤动起来,这份香艳尤其非同小可。
紫缘这一摆腰,身体马上增添无尽魅力,纵然练武有成如文渊者,也难坚守。文渊忍得片刻,享受不久,霎时肌肉紧绷,下体一松,紧按紫缘后腰,再也无法克制,顶腰狂放阳精。
这一泄将积存已久的份量悉数释出,紫缘失神呻吟,被冲得腿股发颤,急促低喘。文渊一抽出来,紫缘嘤咛一声,垂首软瘫在他怀里,一片白浊汨汨流出,和着晶亮蜜汁,浓稠得滴垂了数寸。
紫缘喘了一阵,依然满脸酡红,似难言语。文渊也喘气甚促,道:“紫缘……还要不要?”
紫缘闻言大羞,悄声道:“什……什么?”
忽地低头一望,见到文渊下体渐复元气,竟似意犹未尽。她连忙转开视线,手抚心口,羞答答地道:“我还……还想要。渊,你再来……不要紧的……”
她一边说,一双纤纤玉手已摸上那宝贝,强抑羞意,着意呵护套弄起来。这一来更不得了,紫缘这双抚弦妙手之巧,堪称天下无双,被她这么一摸,文渊已被刺激得浑身剧颤,还没完全振作,已经忍不住想一射之了。
第十一卷 第四章
文渊与紫缘缠绵多时,方才重返白府。经此一番调剂,此后数日,文渊似乎心情大好,兼以“文武七弦琴”练功调养,内伤复原甚速。
他隐隐察觉,“广陵散”之音虽是刚强无俦,以之与龙驭清交手时,也的确发挥了莫大威力,却总像是有所缺憾,但又难以捉摸。此时文渊已决心与韩虚清周旋,自知武功不及,更是时时潜思“寰宇神通”人字诀的奥妙,以期能与韩虚清相抗,同时也等着大小慕容回返,增添助力。
一日,任剑清悄悄来到文渊房中,朝文渊道:“成了,我手上那两疋十景缎,现下全落到韩虚清手中了。”
文渊道:“没露出破绽么?任师叔,你是怎么做的?”
任剑清笑道:“简单之至!我将你交予我那疋‘柳浪闻莺’,拿去我收藏原有那一疋锦缎的地方,路上故意让韩师兄的眼线追踪下来。我将这两疋锦缎藏在一起,第二天再看,就给偷换成两疋寻常锦缎了。不过这第二回去,可没给他们察觉了。”
文渊沉吟道:“如此一来,韩师伯当已集全了十景缎,我们暂时可以摆脱凶险。任师叔,那追踪你的人物,你可有看破他的身分么?”
任剑清道:“这倒看不出来。追踪我的至少有两人,一个离得较近,我瞧他身法甚似滇岭派门人,但还及不上白超然、葛元当的功力,想来不足为惧。还有一人远远相随,轻功大是高明,但实在隔得远了,完全瞧不出门道来。”
文渊道:“也罢,无论何人,功力总不会高过韩师伯去。”
任剑清脸色忽转肃穆,道:“文兄弟,你现下伤势如何?可大好了罢?”
文渊道:“是,气力虽未尽复,但不成大碍。”
任剑清道:“我中了大师兄那两招,全亏得底子打得不差,死是死不了,但是伤了筋骨,实在有损功力,若要跟韩师兄动手,更为难了。偏偏向扬把‘天雷无妄’功力给忘了,真正不妙。老实说,现下我们谁也不是韩师兄的对手,倘若当真要动手,你别顾忌良多,我们一出手就要合力毁了他。”
文渊虽已有准备,知道或有一天要与这二师伯正面为敌,但是听任剑清一说,不免心头一震,想起同门相残之惨,不禁黯然。任剑清沉默良久,暗一咬牙,低声道:“他妈的,若非华师兄过世得早,岂会有这种混帐事!”
就在此时,文渊耳中轻轻一响,听得廊上传来急促步履之声,心中一紧,朝任剑清使了个眼色。任剑清一见便即会意,轻轻点头,不再说话,心底微感惊异:“好小子,耳力已精到这等地步?──喝,我现在才听到了。”
只听来人脚步声赶到房外,随即一阵叩门声,跟着那人唤道:“文公子,您在么?”
语音似很惶急,却是秦盼影的声音。文渊道:“我在,姑娘请进。”
心中暗觉不安:“秦姑娘怎地如此着急?”
话一说完,秦盼影便开门进来,道:“文公子!啊,任前辈也在,这好……”
喘了口气,又道:“师姐她……她……”
文渊懔然起身,道:“呼延姑娘怎么了?”
他顾及任剑清在旁,没说出“韩姑娘”来。秦盼影神情着急,道:“师姐她、她去找韩虚清了,她说要问个究竟……”
文渊道:“问?问什么?”
任剑清一拍文渊肩膀,道:“还用问,当然是认父亲!”
文渊吃了一惊,微微侧首,道:“任师叔,你知道呼延姑娘的事?”
任剑清道:“那日我前来京城,路上遇见她,她向我打听过‘韩近仁’这人,一谈,我就全明白了。”
顿了一顿,道:“我也知道她不姓呼延,本姓是韩,更知道韩近仁是什么人。我们师兄弟四人,拜师之后,依‘清’字辈改名,韩师兄韩虚清,本名韩近仁!”
文渊闻言,更是震惊,倏地想起当日韩凤对他诉说往事,说起父亲是“用剑高手”自己也曾一度想起韩虚清来,却不料真是韩虚清。但他此时已知韩虚清城府深沉,图谋者大,乍闻此事虽然吃惊,却无所怀疑,胸臆间怒气勃发,道:“韩师伯……韩虚清,他就是那忍心杀害女儿之人?任师叔!你知道了,该早些告诉我……”
任剑清低声道:“早先可说不得!一传出去,韩师兄非把我们灭口不可,咱们一个个伤得有气无力,难道急着找死不成?”
秦盼影道:“那,现在……现在怎么办?我想劝师姐,她却直往后院跑……”
文渊道:“后院……后院?啊,她莫非并非去找韩虚清,而是先去找韩熙?”
任剑清一拍拳头,道:“若她没见着韩师兄,事情没闹起来,还来得及阻止,必要时先宰了韩熙那小子,快走!”
韩凤自在皇宫中了龙驭清一掌,负伤甚重,所幸中招之际,及时以金翅刀斗篷护体,伤势较穆言鼎、秦盼影轻得多,连日疗伤,已然康复泰半。
她自与文渊一度春风之后,便即离京寻父,莽莽乾坤,却不知往何处去。正徬徨无措之际,途中巧遇任剑清,知道他是文渊的同门长辈,又是江湖有名的高人,有意无意间,便向他打听“韩近仁”此人,殊不料这正是韩虚清的本名,任剑清一答出来,韩凤登时呆在当场,惊讶、愤恨、哀伤、畏惧,种种思绪缠绕心头。
她得知瓦剌入寇的消息,随任剑清回到京城,率云霄派同门反击皇陵派,在奉天殿上见韩虚清来到,其时她满心震愤,若非伤重难以动弹,当场便要上前质问于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女儿?
回到白府,看着韩虚清与韩熙的对答,韩凤竭力冷静,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哥哥,便是韩熙。四岁之前的记忆,她全用在牢记父亲的罪行之上,对这大她两岁的兄长实在十分模糊,但他仍是她的兄长。
此刻韩凤身子大好,已能使动金翅刀的诸般招数,她心中立时决定:“我得去见这个哥哥,问他一问,我爹到底是怎样的人?你这哥哥,可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妹子?”
想起韩熙伤了文渊的眼睛,韩凤对这素不相识的哥哥,又多了一份莫名的憎恨。她不顾秦盼影的劝阻,来到囚禁韩熙的厢房外。两名守门人都是白嵩的弟子,算是云霄派的门人,见了韩凤来到,各自行礼。韩凤道:“你们都先退下,我有要事。”
一人答道:“呼延掌门要进去是不妨,我们可不能离开,师父要怪罪的。”
韩凤皱眉道:“白师叔那里,自有我来交代,你们担心什么?下去!”
两人不敢违逆,只得离去。
韩凤走进房中,但见房中阴气惨惨,韩熙垂首坐地,手足均被铁链扣锁,链子直连身后房柱,无可挣脱。他察觉有人进来,缓缓抬头,眼中精光闪烁,虽然衣衫破烂,模样狼狈,神情却显得精力弥漫,不见困顿神气。一见来人是韩凤,韩熙只微微冷笑,道:“想不到我这行尸走肉,还能劳动呼延掌门芳驾。”
韩凤朝他一望,心中一动,暗叹:“他是我哥哥,同样给我爹害了!”
看着韩熙,忽然觉得亲近不少,亲情顿时将恨意冲淡了。她不动声色,说道:“韩……韩前辈生出你这等儿子,也算家门不幸。你可有兄弟姐妹?”
韩熙冷冷地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韩凤这一问,本是要试探他是否知道原有个妹妹,不意此时听他反问,只哼了一声,一时没能答得上来。
韩熙道:“我死期将至,待在活受罪,早就了无生趣。你既然来了,用那金翅刀给我一个痛快的罢!”
韩凤脸色微颤,又哼了一声,道:“我没打算杀你。倒是你变装潜入王府,苦心孤诣,却落得这个下场,难道不恨你父亲么?”
韩熙心中暗疑,摸不透韩凤所为何来,当下笑了一笑,道:“我爹是侠义道的巨擎,名满江湖,武功出神入化,我有大半本领是受他所赐,为何要恨他?我有今日,全是咎由自取,我本就该死!”
说着干笑几声,却似乎刻意而为。
韩凤深深呼吸几下,道:“你此话当真?”
韩熙道:“到此地步,我何须骗人?”
韩凤一咬嘴唇,沉声道:“若是你有机会杀你爹,你肯干么?”
韩熙心头一震,目光牢牢盯住韩凤,道:“你……”
一吸气,低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韩凤正欲开口,忽听身后一人说道:“呼延掌门,你挑拨我儿,意欲何为?有什么话,何不直接说与我听?”
来者悄然入房,韩凤全无知觉,大惊之下一回身,见着一张湛然隽朗的脸孔,不是韩虚清是谁?
霎时之间,长年恨意涌向韩凤心头,登时掩盖了惊恐之情。此时韩虚清语带质问,脸上却仍带着淡淡的微笑,这微笑,直与当年要取她性命时的表情一样!
想到当年丧母之惨,韩凤眼眶一热,咬牙切齿,直指韩虚清,喝道:“你来得好!你不过来,我也要去找你──韩近仁,我不姓呼延,我也姓韩,我是韩凤!”
韩虚清眼神骤变,冷锐如剑,一看韩凤,她已潸然泪下,一双美目却狠狠反盯回来,毫不放松。只一瞬间,韩虚清已回复了平和神色,微笑道:“姑娘竟也姓韩,真巧。熙儿,你说是罢?”
韩熙却显得十分错愕,态若恍惚,脱口叫道:“韩凤,是我妹妹的……”
韩虚清斥道:“胡说,你哪来的妹妹?”
这一斥极具威严,韩熙顿时住口,却直望着韩凤,惊疑不定。
韩凤神色凄惨,怒视韩虚清,厉声道:“韩近仁,我知道你就是我爹!我四岁时,你把我和娘推下山崖,娘死了,我却被师父救了,你想不到罢!你这么害我们,到底为了什么?你说!”
韩虚清皱眉道:“我并无女儿,此话从何说起?姑娘,说话当有凭有据莫要信口胡言。”
一望韩熙,道:“熙儿,你看如何?”
父子两人目光交接,韩熙默然片刻,道:“我娘是急病辞世,并非被人所害,我也没有兄弟姐妹,韩家本该由我继承。”
韩虚清微笑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韩凤气得浑身颤抖,一展金翅刀,喝道:“到这地步,你还不承认……”
韩虚清本来怡然而笑,一见金光闪动,忽然拔剑,手法快得难容一瞬,太乙剑迅如电光,直刺韩凤心口。韩凤见机也快,身子一闪,凭着云霄派绝顶轻功,竟避开了这雷霆一击。她衔恨含悲,震开金翅刀无数锋芒,惨然道:“你这残酷无情之辈,竟然是我生父!”
生离死别逾二十年,当年韩虚清要杀她,今日两人互晓身分,韩虚清仍要杀她,毫不留情!
韩凤舞开重重刀芒,护住全身,心中却茫然若失,心道:“他翻脸不认人,竟一点也不愧疚,只想着杀我灭口。我决不能让他杀了,但……难道我要杀他?”
这片刻恍惚,顿令韩凤处境凶险。对手乃是韩虚清,当今武林一代宗师,岂容她有些许分神?韩凤身法稍滞,太乙剑虚势已封尽她周遭退路。韩虚清霎时占尽优势,一剑刺出,直取韩凤咽喉。韩凤步履回旋,娇躯一翻,陡然死中求生,如飞鸟避罗网,险之又险地逃出剑光封锁。
可是房中周旋余地太小,这一翻,韩凤已被逼到墙边。韩凤一牵斗篷,金翅刀羽翼铺张,反攻韩虚清,韩虚清挥剑如风,叮叮数响,金翅刀上竟被削断七枚刀羽,太乙剑却丝毫不损,当真是罕世神剑。
韩凤见状一呆,知道凭金翅刀无法抵挡太乙剑,自己功力又不及韩虚清,这一仗绝无胜算,只能竭力求生。她一引真气,叫道:“文渊──”求援之声只出二字,忽然腰际一紧,一股凌厉劲力直透经脉。韩凤身躯一震,嗓音不禁哑了,后面的话便叫不出声,更因腰间穴道被拿,筋骨酸软,再也使不上半点力道。
她回目一看,登时满心冰凉,偷袭她的人却是韩熙,双手已脱离铁链束缚,这一招既狠且稳,功劲十足,只是他低下了头,不看韩凤一眼。韩凤颓然松劲,登时眼泪盈眶,颤声道:“连你……你也不认……”
韩虚清微笑道:“很好,很好!熙儿,你果然很懂是非,这样很好。”
左手连点数指,封了韩凤各处重穴,令她无可反抗,又道:“呼延掌门……”
韩凤抬头朝他一望,朦胧泪眼中带着鄙夷之意。韩虚清叹道:“你出口污衊于我,又出手相害,如此行径,实在居心险恶,韩某人亦替云霄派多年清誉一叹。”
韩凤一听,肩头一颤,陡然哈哈大笑,厉声大叫:“韩近仁,你真会作戏,这么会颠倒是非,我佩服你!”
韩虚清道:“熙儿,你虽然犯过大错,总算受我教诲多年,尚能看清这女子的鬼蜮伎俩。她冒充你的妹妹,你相信么?”
韩熙低声道:“孩儿……当然不信。”
韩虚清微笑道:“这就对了。虽然如此,为父总不放心,你且证明给为父看看。”
韩熙一听,顿时明白父亲用意,喉头一咽,望着韩凤的身子,心中颇为矛盾。韩虚清沉声道:“怎么了?”
韩熙一惊,道:“没什么,孩儿……遵命。”
把心一横,扯去了金翅刀斗篷,伸手猛撕韩凤衣衫。
韩凤大惊,正要呼叫,韩熙已撕下一团破布,塞进她口中,令她不能叫嚷。韩熙伸手一摸,把她丰满的乳房揉了几下,沉声道:“你是我妹妹?哼,倘若如此,我现下上了你,岂不是乱了伦常?我会干这种事么?”
唯一迟疑,又补上一句:“我爹最重仁义道德,又岂会容得下这等事?”
说着说着,已将韩凤的衣物撕扯得破烂不堪,处处露出肌肤。
韩凤惊恐之余,同时已对这两父子绝望,心道:“他们不单是不认我,还要自欺欺人。这两个人……不,他们不算是人!”
“嘶”地一声,韩熙扯裂了韩凤的裤子,私处登时曝露在外,白嫩的肌肉微微耸起。韩熙脱去虚锁双足的铁链,掏出渐次粗长的阳物,呼了口气,道:“你瞧,你瞧……愈来愈大了,哥哥怎么会对妹妹这样呢?”
说着拼命搓揉韩凤遍体肌肤,尤其不放过那一双美乳,口中胡言乱语,欲念愈增,以镇压过自惭之意。韩虚清微笑旁观,毫无制止之意。
韩凤口中不能说话,眼泪却不住溢流,然而韩熙视而不见,待得阳具坚硬,便向那两片稍见湿润的肉唇挺进,腰际微微颤抖,口中喃喃说道:“你决不是我妹妹,不是,当真不是……”
在喃喃自语声中,韩熙缓缓插入了韩凤体内。韩凤紧闭双目,喉间发出苦楚的呻吟,纤腰如水蛇般摆动不休,似欲抗拒。韩熙高高抬头,咬唇顶腰,猛力插至深处,神情竟有些恍惚。韩虚清却轻轻点头,颇有赞许之意,笑道:“很对,很对!”
韩熙听见此言,咬紧牙关,抱着韩凤的腰,猛烈冲撞起来。韩凤呜呜低唤,白雪般的肌肤汗出如浆,艳丽无比,但她眉头紧皱,泪珠连串滚落,却是极悲。韩熙不敢多看,只有不断抽动下体,低声说道:“你不是,不是……”
猛听一声如雷怒吼:“韩熙,你做什么?”
门板骤然震飞,任剑清当先破门而入,文渊、秦盼影随即冲进房中,秦盼影一见房中景象,失声狂叫:“师姐,师姐!”
事出意外,韩虚清脸色一变,厉声道:“逆子,你好大的胆子!”
竟不看三人,倏然一掌打在韩熙肩膀。韩熙双眼一瞪,动作停下,缓缓倒在韩凤身上。
第十一卷 第五章
韩虚清掌击韩熙,不容他发出半点声响,便已失去知觉。但是文渊虽目不见物,任剑清、秦盼影却都看得清楚,在前一瞬间韩虚清尚袖手旁观,任韩熙奸污韩凤,这一掌打得虽快,毕竟瞒不过明眼人。任剑清厉声大喝:“韩师兄,你!”
韩虚清陡然拔出太乙剑,朝着韩熙骂道:“你这不肖子,又犯下这等恶行,天地间容你不得!”
一剑刺向他背心,风声奇响。任剑清上前一探手,喝道:“且慢!留他一命,我要问……”
突然之间,一股暗劲无声无息,藉着太乙剑破空之声掩护,悄然自韩虚清左掌涌出,直逼任剑清。这一下袭击威力大得惊人,任剑清竟然抵受不住,被震得反退几步,胸口一阵气血翻腾。
他正张口欲呼,冷不防韩虚清左掌追击一招,掌心中又生潜劲,如雷疾吐,一击正中胸口“膻中穴”霎时之间,任剑清浑身失却主宰,但觉这股内劲犹如一颗铁球在全身经脉迅速滚动,所过之处,无不如火烧雷殛,恣意摧毁体内血肉,竟是无可与抗。
秦盼影见师姐惨遭凌辱,悲愤之际,忽见任剑清受袭,还没会意过来,韩虚清跟着催出第三重劲,却是打向秦盼影的小腹。便在平时,秦盼影要避开韩虚清这一手也是千难万难,何况这时她心神正乱?这一击打在她身上,只微微一颤,便觉脑中一阵晕眩,当堂摇摇晃晃,昏死过去。
房中骤然一片寂静,韩虚清刺向儿子那一剑,却在离背数寸之处停了下来。
文渊站在当地,静静地不动声色,脱口便问:“韩师伯,呼延姑娘在这儿罢?她怎么了?”
韩虚清叹道:“当日留下这逆子一命,实在是一念之差,招致大祸。这畜生竟然对呼延掌门施暴……”
文渊陡然睁开眼睛,早已毁损的双目直对着韩虚清,韩虚清陡觉心中一寒,愕然之际,忽听文渊纵声长啸,震遍园林,声音动荡不定,竟充满了悲凄悔恨之意。
韩虚清欺他失明,悄悄制住了任剑清、秦盼影,令他们无法声张,此刻又一声长叹,直欲潸然落泪,道:“渊儿,事已至此,你还要替我这忤逆儿子说情吗?”
文渊啸声止歇,掩面摇头,咬牙切齿地道:“错了,错了,我害了韩姑娘……”
猛然疾指韩虚清,厉声道:“为了顾全师门之谊,我始终寄望你得了十景缎,便不再耍弄手段,不危害旁人。韩姑娘是你的女儿,你竟然还忍心害她?韩虚清,跟龙驭清相较之下,你更不配当我的师伯,我已经忍无可忍,再也不能忍了!”
“锵”地一声,骊龙剑出鞘,直指韩虚清,文渊已经豁出去了。
韩虚清万万也想不到,文渊生平最恨的是奸淫女子之徒,韩凤不但被韩熙强暴,更兼乱伦,文渊就算自知时机未到,也不能再以大局为重,宁可身死,也要替韩凤报仇。韩虚清脸色为之一变,随即宁静下来,微笑道:“原来你知道的事这么多了。难为你隐忍至今!”
这一句话出口,文渊之前得知的种种图谋,如今都已由韩虚清亲口承认。他自知先前一阵长啸,只怕已惊动白府上下,韩虚清自当明白,若不能在片刻之间将文渊灭口,事迹立时彻底败露。这时他凝气于剑,“广陵止息”至刚至强的威力如箭在弦,随时都要作舍命一击,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非我心软,姑息了韩虚清,韩姑娘也不会受此大辱!我若与韩虚清同归于尽……”
却听韩虚清笑道:“任剑清该死,这秦盼影也该死,可是我决不杀你。你还是把一切都忘了,再安分一阵子,直到我大功告成罢!”
文渊怒道:“忘?你要我忘什么……”
说着陡然脑海一掠浮光,暗道:“且慢,他说要我忘……师兄忘了‘天雷无妄’,莫非……”
电光石火之间,文渊顿觉全身笼罩在一股巨力之下,正是韩虚清出剑,“南天门”之势浩瀚无匹,太乙剑挟此功力刺出,真有天神之威。文渊不加思索,“广陵止息”随之出手,双剑将交,忽然另有一道功劲袭来,压制得文渊身形一滞。
神不知、鬼不觉,“活判官”裴含英赫然现身,左手“生死簿”页页飞舞,罡劲铺盖四面八方,判官笔乘势疾点文渊额头。
“南天门”与“广陵止息”同是寰宇神通的高深境界,一属天字诀,一属人字诀,各有千秋。可是文渊的功力本就不及韩虚清,“广陵止息”剑气如虹,无止无歇地朝韩虚清凌厉冲击,然而“南天门”融会了寰宇神通、指南剑两大绝学,深闳广大,竟能将“广陵止息”的磅礴剑气化解于无形。文渊被韩虚清牵制住,根本无法避开裴含英的袭击,一笔点中,脑中影像倏地四分五裂……
韩虚清剑上劲力一吐,猛地将骊龙剑反震回去。文渊被判官笔点中,全身意志为之崩解,竟无丝毫反抗之力,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颓然倒地。
裴含英阖上生死簿,笑道:“这小子的武功,可比向扬差得远了。”
一指秦盼影,道:“韩先生,这丫头如何处置?”
韩虚清道:“她是生是死,都不影响大局,连同这呼延凤一并囚禁起来便是。”
裴含英一望韩凤,笑道:“韩先生,你当真舍得令嫒……”
韩虚清眉头一皱,似含不悦。裴含英笑道:“好,她不是。那么这任剑清呢?”
韩虚清沉吟道:“若是现下杀了他,不好交代他的去向,姑且留他一命。也给他‘一笔勾消’罢!”
裴含英点了点头,手中判官笔指向任剑清额头,笑道:“韩先生都这么说了,任剑清,你就把今天的事忘个精光罢!”
一笔点出,突然一只手横里伸来,抓住笔杆,猛然往回一送,裴含英猝不及防,被这股劲推得倒退三步,一惊之下,却听文渊喝道:“害了向师兄的,就是你这招‘一笔勾消’么?”
文渊已重新站了起来。
裴含英被他这一推,险些站立不稳,不禁心下大骇,叫道:“你……你……”
他并不惊于文渊的功力,而是他中了“一笔勾消”竟然并不昏厥失忆,难道自己这引以为傲的奇技,竟然对他无效?
这“一笔勾消”之技,乃是凝聚独门内劲于判官笔尖,招招攻人头颅。一旦内劲入脑扩散,便能对人脑造成损害,消灭人生记忆,自中招之日回溯,时日或长或短,连出招者都没有十足把握。这门奇技比运气于经脉穴道更加致密千百倍,动手过招之际虽无威力可言,但是一旦中招,足可毁人一生,而中招者尽忘前事,连这一招的蛛丝马迹也说不上来,是以放眼武林,如慕容修、任剑清这等高手,也不知裴含英习有这门绝技。
韩虚清与裴含英合作,恃此“一笔勾消”之技,全不惧计划中出现任何破绽,有谁察觉他的阴谋,能杀便杀,不能杀的就让他遗忘一切。韩虚清为了不造成人情骚动,当日不杀向扬,便用这“一笔勾消”抹杀了他的记忆。
但是,文渊与裴含英所遇的任何对手都大不相同。他失明之后,练了“寰宇神通”人字诀,脑子剧烈变异。常人对自己的筋肉气血控制有限,武学高手却能驾驭之。不过再厉害的高手,也难以掌握自己的脑子,裴含英学了“一笔勾消”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而文渊却已踏入这个领域。
尽管只是初探,但是文渊已能清楚感受到那股“劲力”在脑中四散开来,尝试侵犯他的记忆所在。韩虚清消解文渊的功力,使他即将倒地之际,他的意识依然保有清明,将“一笔勾消”的劲力分布如烙印般刻画下来,霎时窥破了其中一切奥秘,再也不足一哂。裴含英不但没有让文渊失忆,反而使自己的得意本领悉数泄底。
文渊重持骊龙剑,面对韩虚清与裴含英,凛然不惧。
裴含英一身冷汗,脸色惨白,不敢去看韩虚清,叫道:“岂有此理!”
疾扑上前,又使出了“一笔勾消”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虽高,但犹不及白超然,之所以能为韩虚清所看重,正是因为这“一笔勾消”之长。倘若这一招对文渊无用,对其他人也可能失灵,韩虚清要“勾消”的记忆,必是对他极其不利,而又杀不得其人。如果“一笔勾消”已然无用,韩虚清甚至可能怀疑从前亦曾失手,无形中坏了大事,将如何对待他,实是难以想像。
他力求取信于韩虚清,这一笔出尽了全力,宁可让文渊忘却生平一切,也要毁去他的记忆。文渊听出这一笔来得虽快,所含潜劲却极小极奇,当下不闪不避,任他一笔点中自己额头。
裴含英大喜,叫道:“文渊,这回你可完了!”
岂料文渊突然出剑,来势奇快,骊龙剑尖也点中裴含英额头。他这“神剑点穴”的本事,对龙腾明已然用过一次,此时更是驾轻就熟,裴含英竟没损伤丝毫皮肉。可是判官笔上“一笔勾消”的劲道,却从文渊脑门转上脊髓,闪电般直窜经脉,透臂传出,自骊龙剑尖重返裴含英额头,直震入脑。
这是武林中前所未有的“借力打力”裴含英大叫一声,往后纵跃翻倒,生死簿、判官笔同时落下。
文渊垂剑指地,淡淡地道:“作法自毙!”
转头朝向韩虚清,虽无犀利目光,韩虚清却感到极不自在,不禁皱眉,正要开口,却听文渊哈哈大笑,道:“韩虚清,对一个瞎子而言,带着面具没有用!”
韩虚清神情一变,心道:“裴含英已不值得信赖,非得当机立断不可。”
反手一剑,倏然斩向韩凤。文渊听出风声有异,抢上前去挥剑一格,韩虚清手中剑去而复返,转刺文渊,文渊横剑便封,“当”地各自分开。韩虚清趁势一退,冲出房外,竟然先行遁走。
文渊喝道:“到哪里去!”
正要追出,忽听一人说道:“韩虚清交给我,你留下来救人。”
这声音冷酷阴沉,文渊一听便知其人,不禁愕然止步,只觉身旁似有寒风拂过,追韩虚清去了。这人之前几乎不出一点声响,似连呼吸心跳都已停止,文渊这才没有察觉,只听裴含英大声惊叫:“有鬼,有鬼啊!”
那声音却显得十分幼稚,像是小童的害怕惊呼。
“一笔勾消”毁去了裴含英几十年来的记忆,连同所有武功历练,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七、八岁时的回忆。
只听四处脚步乱响,华瑄的声音当先叫了起来:“文师兄,你还好么?啊,呼延姑娘!你,你怎么……”
又听向扬叫道:“师弟,怎么回事?韩熙那小子呢?”
文渊一懔,道:“他跑了?我可没察觉。”
又听紫缘惊道:“任先生、秦姑娘受伤了……”
众人闻啸赶至,房中霎时乱成一团,紫缘、华瑄等女子慌忙去救韩凤。向扬一搭文渊肩头,喝道:“师弟,你跟谁动手了?有没有见到……遇到黄仲鬼?”
一瞥眼间,见到裴含英呆呆地坐在地上,不禁愕然。
文渊耸然动容,道:“刚才那人……果然是黄仲鬼?”
向扬道:“是,他来找婉雁……”
微一犹豫,道:“这话晚点再说。”
文渊道:“对,晚点再说。师兄,我要还你该有的东西!”
向扬一怔,道:“什么?什么东西?”
文渊道:“你的记忆!”
第十一卷 第六章
韩虚清提剑冲出白府,凭着卓绝剑法,无人能拦,所有见到残影一闪的白府仆役,尽在眨眼之间命丧太乙剑下。
打从文渊一语道破其所谋,韩虚清便已决定灭尽白府中人之口,不容任何人泄漏他的真实面貌。他一出府外,藏匿在白府内外的大批部下便即动手。光天化日之下,滇岭门人施放毒气,林氏兄弟连放羽箭,无数亲信入府杀人,转瞬间把广厦府第变做人间炼狱。
与韩虚清合谋的几名高手分站树梢,守住整个白府的情势。事情被揭露太过突然,着实也令他们措手不及。虽然这场灭口屠戮发动得相当俐落,毕竟是在意料之外,无从准备,只不过是韩虚清一声令下,将一切杀人手段全数使出来罢了。
所以他们才要监视全府,不容一人走脱。向扬失忆,任剑清受袭负伤,韩党最在意的只是文渊一人。自韩虚清以下的几个顶尖好手,都是一个念头:只须杀了文渊,白府中便无人能逃。府外街道上行人本疏,这时几名杀手混进人群,转眼间竟是杀了个精光。
韩虚清立于白府门前,斜眼自大门望进庭院深处,暗自皱眉,心中却有一丝悔意。这悔意当然不在于杀伤人命,而是暗想:“失策,这可出来得早了。我只顾着不露破绽,却没先杀了文渊,徒留后患。”
他明知文渊惊动府中,众人转眼即至,一心要尽早离开,以免更多人看透自己的图谋,却因为这保护身份的念头来得太过自然──便与他平时无数次的掩饰功夫一样──而使得他没能先击杀文渊。
韩虚清持剑沉吟,摇了摇头,向已来到身旁的白超然道:“事出突然,难以两全,见了文渊能活捉最好,捉不到便杀了。唯有我那华瑄侄女,万万损伤不得,必定要生擒下来。”
白超然笑道:“韩先生不必忧虑,我已经吩咐过了,谁也不许杀伤了华姑娘。”
一指白府门户,道:“除了华姑娘之外,谁想生出此门,恐怕难如登天!”
忽听“啊”地一声惨叫,一名汉子自厅堂直摔出来,在院子里翻得一翻,便不再动,却是滇岭派的门人。一个灰沉沉的身影自厅门转出,若有冷风随之而来,面孔一侧过来,冷若坚冰。
黄仲鬼来了。韩虚清脸色一变,白超然心头一惊,居高临下的诸多围府杀手尽皆讶然。
黄仲鬼缓步踏出,足履踏地,便有一阵白雾浮散。待他走到大门,身后已扬起了长长一道白龙举尾般的寒烟。
门里门外,互相对峙。黄仲鬼沉声说道:“我不是生人,可要走出此门了。”
白超然神情僵硬,勉强嘿嘿一笑,道:“只怕韩先生不准。”
韩虚清乍见黄仲鬼现身,便已飞快猜拟了七八个他可能来此的理由,但是一加推敲,却难以定论,当即不动声色,笑道:“黄先生,你们皇陵派掌门已然扶诛,你若还要负隅顽抗,殊为不智。”
黄仲鬼灰暗的眼珠直视韩虚清,道:“靖威王府的人,是你指使川中萧承月所杀?”
韩虚清微微一怔,却没想到他问上这件事,便道:“黄先生此言差矣,萧大侠除恶务尽,原是我辈……我辈中人所为。”
他本来要说“正道中人”却想起白超然在旁,殊难自圆其说,索性省去。
黄仲鬼目绽寒光,道:“那么是你所谋了。你害得‘她’如此伤心……”
缓缓举起右掌,太阴真气满掌攀缠,霎时阴风大盛。只听他冷冷地道:“我又多了一个杀你的理由。”
韩虚清猛觉不妥,蹬足疾退丈余,身前寒风如刃,“太阴刀”已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直劈而下,地面遽然陷裂尺许!
白超然喝道:“黄仲鬼,皇陵派已经败灭,你还逞什么威风?”
立刻疾运“炼血手”拍出。黄仲鬼武功奇高,韩党中没有人希望他这一来是意在动手,也不想平添强敌,但是黄仲鬼既然出招,就不能不战。白超然一出手,三条人影同时分扑而来,两样兵器、一记重拳联手合攻,务求片刻之间将之击杀,免除后患。
黄仲鬼神色平静如故,冷冷的眼神倏然扫过四名敌人,太阴刀也随之扫过一遍。平平一刀圆弧斩过,激起三声惨嚎,一声狂呼,除了白超然之外的三人都已被齐胸剖开,创口足可掏心挖肺,“炼血手”的五彩气劲消弭碎散,不复凝聚。
皇陵派大败,“守陵使”之名已如镜花水月,然而,黄仲鬼还是鬼。这个鬼仿佛已自更深层的地狱磨砺而回,冷彻绝伦的一刀,毫无破绽!
白超然的武功虽然足以保命,却已大为震骇,不敢再撄其锋,不由得退了好几步。黄仲鬼不去理他,阴寒的眼光又转回韩虚清脸上。
韩虚清淡然一笑,功聚太乙剑,说道:“自来正邪不两立,今日就让我降魔卫道。”
笔直一招指南剑刺出,架势稳凝如山,一招间攻守兼备,的是妙着。
虽是妙着,却非杀着。黄仲鬼一眼便即看穿,韩虚清这一剑意存试探,一测出他的功力高低,接踵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杀手。他眼光深沉,再运太阴刀,却与从前的刀势大相迳庭,迥然有异,一道雪亮精光自手心冉冉吐出,循掌缘窜升指尖,赫然迸发出约莫两尺的惨白弧光,宛若一弯月牙,凌厉诡异,寒风四射。
这是修练太阴真气已达颠峰境界的证明,“太阴刀芒”刀芒一现,不惟旁人惊骇异常,韩虚清亦是一懔:“这厮武功竟如此之高!”
剑出无回,依然直取黄仲鬼中盘。却见黄仲鬼弯臂斜掌,刀形气芒霍然斩出,竟然隔空将太乙剑来势硬生生荡开,偏离尺许!
韩虚清手臂一麻,心中大吃一惊:“果然厉害!”
顺势转身卸劲,转折之际,再出一剑,这一招却是气象雄伟,无数后着宛若重重堂庑,一进比一进开阔堂皇,已经用上了“南天门”境界。
黄仲鬼凝视剑光,冷冷吐出一语:“我一定杀得了你!”
太阴刀如幽灵之飘升,如星殒之崩落,手掌一抬一劈,刀芒又破一重剑气。一刀既出,又是一刀,黄仲鬼单凭一只右掌凝聚之刀芒,一刀、一刀、又一刀,“南天门”有多少重劲,便给他破了多少重去,竟是不能稍加摧挠刀势,刀锋直逼太乙剑──陡见剑光一弹,太乙剑又被震偏,“南天门”赫然被破,黄仲鬼目中光芒大盛,太阴刀芒已横过韩虚清咽喉。韩虚清大叫一声,猛然向一旁翻倒过去,“砰”地摔在大街上。
黄仲鬼正要上前补上一刀,突然止步,凝目盯着韩虚清,反而后退一步,冷冷地道:“这是‘黄袍加身’。你练成了……‘皇玺掌’?”
韩虚清虽然摔得狼狈,但是这时缓缓起身,一抬头,嘴角竟存笑意,目光十分深沉。他右手依然持剑,左手轻轻一摸脖子,并无半分血痕,反而似有光华浮动,气象威严,正是运起了皇玺掌护身秘诀“黄袍加身”的形象。
黄仲鬼沉声道:“除了皇陵派掌门,世上竟还有懂得皇玺掌的人?”
韩虚清微微一笑,缓缓地道:“自然是有。比如说……皇帝。”
文渊掌按向扬左右“太阳穴”内力有若无数游丝,渗入他头脑血脉之中,遇阻即绕,已然穿越头骨之内,四散探索。两人对坐在地只不过片刻,却都全身汗水淋漓,如在大雨之中,神色凝重。
如文渊先前所说,他正帮向扬“回复记忆”他掌握了“一笔勾消”的奥妙,心知这是让向扬重拾记忆的唯一希望,只要向扬唤回“天雷无妄”的神功境界,这等连龙驭清都无可匹敌的威力,韩虚清无论如何不能小觑,已方的胜算全看这一着。
只是这脑中抢救记忆之举才开始,两人宛若神游太虚,不觉外物,敌人便已大举攻入。
韩虚清的同党杀入白府,华瑄急使“八方风索”替两个师兄护法,又得保护紫缘、任剑清安危,登时忙得娇喘吁吁,几乎不敌。韩凤已经穿好了衣裳,披上金翅刀,面无表情,大开杀戒。赶来助阵的柳涵碧、柳蕴青还不知道师姐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应敌,一边叫道:“呼延师姐,你……你下手怎么这么狠?啊,呀呀呀!你砍掉那个人的头了啦!”
韩凤给韩熙制住之前,并未负伤,这时咬牙连出狠招,招招都是杀手,转瞬间把六、七个滇岭派的好手毙于金翅刀下,脸色满是痛恨悲愤之意,柳家姐妹面面相觑,不敢多问,只是忙着保护秦盼影,四下乱斗。
穆言鼎年老气衰,虽然功力深厚,伤势总是复原较慢,这时只回复五、六成功力,虽然足堪自保,但是对方忌惮他是皇陵派守陵使,来围攻的好手格外的多,却也斗得颇为艰难。他一招“五音弹指”无声弹出,击得一名黑衣汉子吐血而退,口中喝道:“文公子、向公子尚未大功告成么?”
华瑄急道:“这……这……应该快了罢?我、我哪会知道!”
啪的一鞭,打倒了一个刚伸出毒掌的滇岭门人,只听一旁哇哇虎吼,苗琼音护着赵婉雁也来到这处厢房,小白虎随之断后,居然有模有样。
原本这里是囚禁韩熙之处,此时众人反而被围困在此,难以脱身。华瑄打得急了,叫道:“那个黄仲鬼干嘛那么快就追出去!现在……现在可好了!”
此言果然不错,若是黄仲鬼在此,这许多敌人只怕皆如纸糊草扎,不堪一击。
只是黄仲鬼是敌是友,华瑄实在不甚了了,只是刚才听向扬说黄仲鬼来看赵婉雁,并无敌意,而又急追韩虚清而去,总觉得这个冷冰冰的异人似乎该伸出援手,一清群敌才对。
赵婉雁听得华瑄呼喊,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但愿黄先生报了仇,千万……千万不要死……死……”
手中紧紧拿住一物,却是一本灰黑封皮的破书。
第十一卷 第七章
白府内外激战,向扬、文渊身处其中,却都置身事外,对身外一切置若罔闻。两人精神之所关注,只在找回失落的记忆。
在文渊的引领之下,向扬的脑中涌出无数回忆,犹如天光云影,变幻无定,自童年至今,各种大大小小的经历接踵浮现。一切的情境,全都重现得巨细靡遗,甚至连飘过眼前的几缕发丝都历历在目。
许多被向扬埋藏在记忆深处、无关痛痒的小事,也一并倾了出来。在无穷无尽的回顾中,突然出现一团朦胧扭曲的异象,无从辨认……
一瞬间,向扬陡然重获意识,心中似有个声音狂呼:“就是这个!这正是我所遗忘的一切!”
他急欲将之取回,但它却迅速在记忆的洪流中飘离而去。文渊送入向扬脑中的内力,就在此时发挥奇效,似在这虚无之境伸出了无形的双手,要将那记忆拾取回来……
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向扬,缓缓睁开眼睛……
“轰”的一声,太阴刀芒、指南剑气再次交锋,两股惊人威力震荡之下,一旁的白超然亦不禁退开数步,以免遭余劲波及。
一运起“黄袍加身”韩虚清再度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连接黄仲鬼三刀,势均力敌,不复落于下风。
黄仲鬼收势沉思,不再妄攻。“皇玺掌”乃皇陵派镇派绝学,向来只有掌门能够获传,韩虚清如何得练,委实难以理解。倘若韩虚清习得了整套皇玺掌,那么他的功力绝不逊于龙驭清,更可能超乎其上……
灿黄真气突然一晃,韩虚清身形倏起,一招“指南剑”出手,剑光迸射,奇快奇猛。黄仲鬼眼中寒光一闪,掌上刀芒一落,正要迎上剑锋,忽听一声厉喝:“不能接!”
白光一闪,黄仲鬼同时看出危险,手腕一翻,没有硬接太乙剑,侧身退开一步。但见太乙剑上光芒大亮,凝聚着的真力激荡剑脊,嘤嗡响动,这一击恐怕已非太阴刀芒所能凭空拦截。黄仲鬼要是与之硬撼,只怕要当场赔上一条手臂。
韩虚清微微一笑,望向声音出处,只见穆言鼎自白府之中走出,白髯飘飘,目光严厉。他与黄仲鬼目光一交,说道:“黄尊使,你不在的这段时日,本派变故迭生。你若感念掌门恩情,须得保全有用之身,不可为此小人而平添伤残。”
黄仲鬼冷冷地道:“不劳费心,我早已不算活人。”
眼望韩虚清,道:“这里也只有我能制他。”
韩虚清面怀笑意,似是不以为意,心中却颇存疑:“白府里应当已凶险无比,这穆言鼎何以迳自出府,竟不助他们?一群伤残,如何能敌我手下精锐?”
一声威猛之极的长啸陡然自府中深处传出,直欲冲霄,赫然回答了韩虚清。白超然脸色一变,道:“白府里还有这等高手?这,这人却是……”
院子里突然骚动起来,无数韩党杀手发喊,却又在转眼之间,悉数灭绝。只见向扬大步迈出,气流滚动浑身衣衫,脸上虽无怒容,目光却像是灼人烈焰,直逼韩虚清。
“我全想起来了。”
向扬缓缓开口,沉声道:“若不是我失忆,那一晚你们早该原形毕露。现在一想,当夜陆道长必是受你所害,才会死在萧承月刀下……”
言语至此,想到了赵婉雁伤痛欲绝的神情,向扬怒意更炽,一字一句狠狠吐出:“韩虚清,我饶不了你!”
刹那之间,向扬提起右掌,神态稳敛沉着,绝无狂怒暴躁之象,但却深不可测,气势广无边际,有如万里云空。精纯无比的玄功内力畅流全身,宛若新生──这正是“天雷无妄”韩虚清不禁为之耸然,手心竟捏了一把冷汗。他见到裴含英的“一笔勾消”对文渊无效时,便已想到向扬重获记忆的可能,不过反正自己的企图已被文渊揭破,向扬是否恢复记忆已无关紧要。
但是,他却十分忌惮那大败龙驭清的“天雷无妄”当夜他以“南天门”接了向扬一招,还是占了向扬不知他有此修为之利。如今的向扬,却必定将他视为比龙驭清更甚的强敌,一出手,必然全力以赴,“天雷无妄”将发挥多大的威力,着实难以估量。
向扬踏步上前,赫然出掌。韩虚清左掌拍出,“皇玺掌”劲力出手的同时,右手太乙剑隐蕴功力,双掌相交的同时,一剑急掠向扬颈侧。
向扬大喝一声,左臂疾振,瞬间轰出“雷车奔轨”猛招。这一招本需凝劲良久,方能发挥巨大威力,但在“天雷无妄”境界催动之下,却是应手而发,而威力绝无稍逊,犹有过之。雷掌猛劲隔空重击太乙剑,韩虚清骤觉掌心剧烈撼动,急催神功握稳剑柄,转腕卸去向扬后劲,抽掌退开,心中暗惊:“天雷无妄果真厉害,这小子也将‘天字诀’修得十分透彻!”
韩虚清所学的“寰宇神通”天字诀,乃是从太乙剑中自行参悟而来,虽以此得窥指南剑的“南天门”境界,精微之处,更胜龙驭清所学之心法,但说到应用变化,却也只在指南剑一项,用于指掌招数之上,竟是难有大成。向扬修练的是师传正宗的心法,又参透了“天雷无妄”天字诀境界远胜龙驭清。
韩虚清知道自己的“南天门”未臻完美,这才辅以“皇玺掌”出招,初次交手,不分高下。向扬却甚是诧异,心道:“韩虚清居然也会使‘皇玺掌’,这却是何道理?”
一招“雷鼓动山川”击出,掌影铺天盖地而至,韩虚清剑掌并施,一一破去。
就在此时,文渊、华瑄等亦走到门口,静观此战。文渊为了挽救向扬记忆,大耗心神,此刻犹如虚脱,光是走几步路便有力不从心之感,华瑄、紫缘在旁搀扶,才不致腿软跌倒。他听见两人激斗的风声,只觉力不从心,难以辨明局势孰优孰劣,当下低声朝华瑄问道:“你看师兄……他现在如何?”
华瑄用力点头,道:“好,好得很,一点也没弱了!”
文渊有气无力地一笑,轻声道:“还好!”
白超然见文渊等人出来,知道府中的杀手必然已被重展功力的向扬牛刀小试,尽遭歼灭。府外同党中高手虽然不少,但实力顶多与自己相去不远,同样不是向扬对手,却已足以对付韩凤、华瑄等人。此刻向扬与韩虚清交手,白超然心觉机不可失,悄悄打了个暗号,伴随几个人影一齐冲上前去,毒掌挟腥风扑出,极其凌厉。
林秀棠、林秀棣兄弟跃上院中树木高枝,各挽硬弓,抽箭连射。韩凤舞开金翅刀,拦住了一边箭丛,另一边也给华瑄挥鞭挡住,穆言鼎出指弹向白超然,指劲如剑,正敌住白超然的毒掌。
赵婉雁心系向扬安危,也已来到门口,眼见混战一片,惟独黄仲鬼冷观韩、向交手,无人敢招惹于他,微一踌躇,轻声叫道:“黄……”
稍微提了提声音,道:“黄先生,你没事罢?”
黄仲鬼斜眼回瞥,突然身形晃动,只一闪便到了赵婉雁身前。赵婉雁吓了一跳,张口欲呼,忽听旁边“刹”地一响,一枝羽箭给黄仲鬼抓在手中,反手一掷,树上林秀棠一声惊叫,手中弓弩已被来箭掷毁,折了个对半,自己幸得及时一个翻身,没给洞穿胸膛,却已惊出一身冷汗。
赵婉雁看的心惊胆战,口中咽了一咽,悄望黄仲鬼,低声道:“多谢。这、这书……”
将那本灰皮破书递了出去,道:“我想,我还是别收的好。这是你练武的凭藉……”
黄仲鬼道:“我练完了。你用不着,向扬也不会练它。你不喜欢这自损性命的‘太阴真气’,自可以将它毁了,好让我死后再无新鬼。”
赵婉雁面有不忍之色,轻声道:“你……你不练的话,就不会死……”
文渊在一旁听着,也听出了一些端倪,心中大奇:“难道黄仲鬼这一来,竟是为了要把武功秘笈交给赵姑娘?”
他之前听向扬说过黄仲鬼救了赵婉雁,又对她自述修练“太阴刀”的经过,此时又以毕生所学相赠,听其言语,竟似自知来日无多,交代后事一般,不觉开口问道:“黄先生,你这是为什么?”
黄仲鬼转头一望,冷然不语。
他自从在巾帼庄一败,伤愈之后,便潜心练功,将自身武功中种种不足之处一一弥补,终于在日前将“太阴刀”修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练就刀芒之境。
太阴象月亮之意,月亮光华最盛之际,在于满月,但此后便将逐渐消减清辉,太阴真气亦是如此。黄仲鬼修练此功,大伤其身,功力大成之后,虽身负绝世神功,但是亦可预见死期。他自知离死不远,于是前来将“太阴密籙”交给赵婉雁,以为遗物。赵婉雁若留下它,日后向扬武学见识渐高,或能另辟蹊径,将密籙中的武功创出不伤人和的路子来。若是赵婉雁不留,将之毁去,亦自无妨。
说到底,他只想在手刃仇人、静待身死之前,找个再见赵婉雁一面的理由。这个在他当“鬼”之后,唯一触动过他心灵的姑娘,对黄仲鬼而言,只想断绝她走上他这人中之鬼覆辙的一切可能──其他人都无所谓,唯有赵婉雁不能像他一样,变成一个鬼。尤其在靖威王府上下惨死、向扬遽失记忆的这关头。
现在赵婉雁似乎已好得多,黄仲鬼看在眼里,向来不起波澜的心似乎更安稳了些。他一看向扬,重拾“天雷无妄”之后,功力之强,比起上回败在他手下的时候,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黄仲鬼一瞥赵婉雁,淡淡地道:“我该走了。”
他举步走过穆言鼎身旁,太阴刀芒挥出,一招便将白超然的左手臂劈断,刀芒之锋锐竟无异于钢刀。白超然骇然惨呼,暗着血流如注的断臂,痛得几乎当场昏晕,穆言鼎弹指连环,登时将他胸腹重创,委顿倒地。
黄仲鬼脚下不停,继续朝韩虚清走去,挥掌劈出。韩虚清大吃一惊,挺剑相抗,喝道:“好,你们倚多为胜!”
向扬厉声道:“用不着人帮,我一人便足以对付你!”
掌心“夔龙劲”吐出,九重内劲层层叠叠,猛地将太乙剑震飞脱手。黄仲鬼一攻即退,不再上前。却听远方一人喝采:“打得好!”
韩虚清脸色大变,双掌齐推,皇玺掌劲力暂阻向扬猛攻,眼角余光一扫,却见小慕容远远飞奔而来,慕容修、萧承月和巾帼庄四名庄主均随后而来。文渊听出她的声音,叫道:“小茵,你回来了?”
小慕容笑道:“回来啦,人也救到了,事情也说清楚了!”
一看韩虚清,颇为幸灾乐祸地笑道:“韩前辈,您也该倒楣了!”
韩虚清脸色更是难看,眼见凌云霞随众人回来,萧承月怒目望向自己,慕容修冷笑一声,手中抛出一物,在地上滚了一滚,一停下来,赫然是吴公公的人头。只听他狂笑道:“韩虚清,你让这等货色来算计咱们?算了罢!好歹来几个手底硬点儿的,杀起来还痛快些!”
那日小慕容追上巾帼庄众人,说明原委,把韩虚清的图谋一一告知,其中萧承月本来不信,后来寻得吴公公所率领的皇陵派门人,慕容修捉来一一盘问,吴公公吐露实情,萧承月方知自己上了韩虚清的大当,愧怒之余,随众火速赶回京城,一见白超然倒地,韩虚清与向扬交战方炽,登时忍不住怒喝:“韩虚清,你当真……呸,我竟然被你骗得杀……杀……”
一见赵婉雁站在远处,更是难以成言。
到了这个地步,韩虚清心中已是焦虑异常,好不容易觅全十景缎,只待破解其中奥妙,多年苦心便可大功告成,岂知转眼之间变故横生,环望四周,自己竟将近孤立无援。此时向扬固然缠斗不休,黄仲鬼、慕容修分占前后,萧承月已不可能再相助于己,莫非自己真要功败垂成,一切图想化作镜花水月?
已到成败关头,韩虚清再也无法从容伪装自己,霎时目露凶光,厉声大喝:“谁也阻我不得!”
拍出一记皇玺掌中的猛招,将向扬稍阻一阻,欲窜身冲出重围。黄仲鬼横出一刀,韩虚清随手招架,只化解三成威力,刀芒余势已扫过他的左肩,登时皮开肉绽,鲜血迸散。
韩虚清忍痛吃了一招,但也争取到一丝逃出生天的余暇,飞奔而去。向扬拔足欲追,却听身后风声大响,林家兄弟袖箭自半空打来,分封他前后各路。向扬雷掌吐劲,随手尽摧来箭,但只这稍许耽搁,韩虚清已凭绝顶轻功遁逃入巷弄之间,不见踪影。
第十一卷 第八章
既已重得“天雷无妄”功力,向扬又岂容韩虚清如此遁走?陡然一声怒喝,正要循韩虚清去路猛追,忽闻一人大叫:“向公子,往南边!韩虚清那厮绕过去了!”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石娘子早已高立白府屋宇檐角,遥指南方,引出韩虚清去路。向扬叫道:“多谢!”
身法迅如雷霆,疾奔而去。萧承月以韩虚清蓄意相欺,愧恨难当,也跟着追了过去。第三个追过去的,却是一片灿烂金光,眨眼间越过向、萧两人,金芒犹如一道水蛇般倏然窜去,那是韩凤。
文渊听出那风声如鸟振翼,知道除了韩凤之外,再无其他人的云霄轻功有此造诣,心中一惊:“韩姑娘身遭不幸,必是要找韩虚清拼命,但她若抢先落单,怎是韩虚清的对手?”
开口欲喊,却已不及。
这时四方骚动隐隐,白府这一场恶战早已惊动官面,韩虚清设在四周的同党均已逃散,无人阻挡官兵来探。林秀棠、林秀棣兄弟助得韩虚清逃离,此时也跟着要打退堂鼓,急急踏檐欲走。石娘子喝道:“呔,两位留步!”
刷刷数声,一阵飞石分两路打出。林家兄弟头也不回,反手连发袖箭,但见矢锋石棱满天互碰,一一落下。
杨小鹃纵身跃上墙头,叫道:“大姐,我帮你!”
手扣弹丸,一手连珠弹猛打林秀棣,真如骤雨急雹,乱弹丛发。林秀棣猛然折身回头,双臂齐振,一轮袖箭星散而出,一颗弹子也没漏掉,通通打了下来。
一时之间,半空中箭矢、弹丸、飞石络绎不绝,斗得十分紧凑。双方均是手法奇快,空中仿佛飞蝗肆虐,无数暗器成群坠落。突然之间,空中石弹潮涌,原来久战之下,林家兄弟身上的箭已全部使光。
兄弟两人不约而同,转身急闪,背后的连串狙击悉数落空,却见眼前一亮,赫然是慕容修挥剑拦路。两人被石娘子、杨小鹃纠缠片刻,已然失却脱身时机。林秀棠叫道:“弟弟,今日拚命了罢!”
林秀棣应道:“正是!”
兄弟联手出招,四掌齐击慕容修。
慕容修武功超卓,连日来一心疗伤,皇城一战的伤势已无大碍,此刻功力煞是强悍,吴公公便是在他剑下一命呜呼,岂惧两人?当即冷笑三声,说道:“好,本大爷就多杀一双!”
大纵横剑法“卅字剑”出手,一道剑光猛将两人分开,紧跟着直劈横削,光焰阑干,坼裂风云的凌厉剑风逼得两人险象环生,转眼间纷纷挂彩。小慕容急忙奔前叫道:“大哥,下手慢点!这两个人不能杀,要捉活的!”
慕容修侧目一瞪,道:“不能杀?”
剑法略一迟缓,林家兄弟勉强喘得一口气,却已给跟着赶来的华瑄、石娘子分别制住。小慕容摇着手指笑道:“当然不能杀。要是向公子他们没逮到韩虚清,还得请教他们,该上那儿找他去啊!”
慕容修瞪着眼睛,“锵”一声收了剑,说道:“也罢!”
经此一战,文渊等人已与韩虚清决裂,为了避免与官府纠缠解释,众人随即离开京城。好在白嵩在京城人面甚广,不难善后。黄仲鬼早已飘然离去,云霄派诸女要寻韩凤,穆言鼎欲留京城,也不同行。于是文渊与紫缘、小慕容、华瑄护着赵婉雁及负伤的任剑清,慕容修守着林家兄弟,同巾帼庄众女离开京城,先至巾帼庄休养生息。文渊又请白嵩帮忙,若是向扬回来,便转告他到巾帼庄会合,白嵩自然答应。
到了巾帼庄里,众人问起凌云霞被掳的经过,凌云霞只是红着脸不答腔,显然引以为耻。最后还是石娘子一一道来:“这次我们可弄清楚了,那天袭击我们的皇陵派门人,皆是东厂吴公公所指挥,他也与韩虚清勾搭了。”
文渊皱眉道:“他的党羽也真不少。”
石娘子道:“韩虚清为了这十景缎,下的功夫着实不少,皇陵派、东厂、靖威王府、甚至瓦剌都有他的人在。云南那儿的正邪两道更不用说,天府神刀、滇岭派都为他所用,势力不可谓不小。好在如今他的助力多已瓦解,现在就等向兄回来,再做打算。”
然而一连数日,向扬皆无音讯。到得第十天上,巾帼庄山门前突然送来一个黑布包裹,沉甸甸地不知何物。守门的护卫呈与石娘子,石娘子心觉有异,取来一剑挑开布结,包裹解开,赫然是一颗齐颈而断,双目凸睁的人头。
一旁的女卫失声惊叫,不胜骇异,石娘子镇定如恒,笑道:“别怕,谁没看过人头吗?”
细辨面目,见那乱发披盖之下,竟是“天府神刀”萧承月的首级。石娘子脸色一沉,叹道:“萧大侠一生侠义,全给韩虚清害了。”
转身吩咐道:“请文公子、慕容姑娘他们过来。”
不一会儿,众人齐至大厅,见到萧承月的人头,无不吃惊。赵婉雁神情茫然,似是百感交集,深深叹息,道:“这……这不是向大哥做的罢?”
石娘子道:“想必不是。若是向兄下手,决不会送人头过来,自己又不现身。”
小慕容抿着嘴唇,轻声道:“他去追韩虚清,结果被他们杀了。他的武功实在厉害,要杀他,恐怕非得韩虚清动手不可。看来向公子没逮着他,他却反过来杀人!”
慕容修冷笑几声,道:“好得很,这老贼真有胆子,还派人送来这一颗头,想吓唬谁?”
杨小鹃惊道:“哎呀!向公子他、他该不会也遇上什么……”
一想到赵婉雁在旁,赶忙住口。文渊说道:“裴含英、白超然都已给毁了,韩虚清的同党里,应该再没此等高手了。以师兄的武功,若只应付韩虚清一人,应当不会出岔子。”
小慕容道:“话是这么说,可是韩虚清老奸巨猾,只要给他一点余暇休养,就不好对付了。我看……我们还是去找他,不能单等向公子回来了。”
华瑄道:“可是,怎么找呢?”
小慕容笑道:“当然要着落在那对孪生兄弟身上了。”
华瑄皱眉道:“要拷问他们吗?这……这有点……”
神色显得不大忍心。石娘子鉴貌辨色,笑道:“慕容姑娘想必有高招能套出他们的话,这就要烦劳你了。”
小慕容眨眨眼睛,笑道:“我可没有把握,如果不成,再让大哥试试。”
文渊心想:“若是慕容兄下手,手段定是威胁恐吓,无所不至。”
暗拉小慕容衣袖,道:“你打算如何套话?”
小慕容笑道:“随机应变。嗯,我先去准备准备。”
林家兄弟被擒至巾帼庄后,便被囚禁在一间石室,各遭镣铐连墙锁住手脚,枯坐在地,不得脱身。
这兄弟两人幼时得遇明师,习得施放袖箭与甩手箭的绝技,又在塞外练了一身盘马弯弓的身手,而被韩虚清派在瓦剌军中的手下看中,回报韩虚清之后极力网罗,入了韩党,一齐混入瓦剌军队,不久便因箭术高超,双双被也先提拔为护卫。
两人感于韩虚清知遇之恩,为他出了死力,如今命悬人手,倒也傲然无惧。小慕容一进石室,便见两人目光同时射来,随即转开。她笑吟吟地走上前去,道:“两位将军,怎么都不理人?”
兄弟二人一齐望来,说道:“什么将军?”
小慕容道:“你们都是也先的手下大将,不就是将军么?”
林秀棠道:“我们是护卫,不是将军。”
林秀棣道:“我们当这个护卫,也只是奉命而为,又不是我们想当。”
小慕容笑道:“好,就不叫将军。”
眼眸滴溜溜地把两人一望,道:“你们……可想离开这儿?”
林秀棠叫道:“当然想!但是你们居心不良,岂肯放人?”
林秀棣道:“那天就是你在嚷着活捉咱兄弟两人,还不是想逼问韩先生的事?”
林秀棠道:“论武功,我们兄弟是栽了,可是还知道大节所在,绝不会出卖韩先生。”
林秀棣道:“你有什么威胁利诱的手段,尽管使出来!大小慕容阴险狠毒,无恶不作,我们久仰大名,甘愿领教。”
说得气势汹汹,面不改色。
小慕容笑道:“哎呀,我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就把人家说得这么坏。你们两张嘴巴,倒像是一个人说话,我也不跟你们辩。”
说着走到林秀棠面前,弯下腰来,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却不言语。
林秀棠回望过去,喉头忍不住“咕噜”一声吞了口水。小慕容刚进来时,两人倒还不觉得如何,这一弯腰,林秀棠却觉得她的衣衫似乎宽松了些,衣襟悄悄敞开,一眼望进去,足可瞧见桃红色的绣花抹胸,若即若离地掩着圆嫩的双乳。
霎时之间,林秀棠只觉裤裆一紧,立生反应。小慕容忽然朝他一笑,娇声道:“你在想什么?”
林秀棠脸色骤红,满脸怒容地撇过头去。小慕容一瞥林秀棣,同样也是马上转头,脸色却还算泰然,从他那儿看不进小慕容的衣襟。
小慕容笑着转了个身,在两兄弟之间蹲下身子,朝林秀棠笑道:“喂,你这儿怎么啦?”
说着手指往他股间一指,林秀棠慌忙把身子一缩,怕她触及要地,口中大骂:“你、你走远点!”
不经意间,瞧见小慕容的襟口似又敞开了些,不觉目光闪烁,闪闪躲躲地偷看。
小慕容假做不知,心中却暗暗好笑:“果然如此。这样都会不好意思,我看他们比华家妹子还嫩呢!”
来此之前,小慕容刻意回房换了衣服,故意诱惑两人,观其反应。她想起两兄弟袭击于谦府第时,看见柳蕴青胸口衣衫破损,两眼便直勾勾地发呆,却不似起了淫意,神情反倒显得生涩。她料想两人年纪轻轻,却对这男欢女爱之事半呆不精,自然从这方面下手戏弄,心想:“上回那康老祖害得我好惨,这回算你们倒楣,我也得来上这么一下子。”
恶谑之念一起,小慕容登时兴高采烈,能否问出韩党潜藏之地还在其次,却非要把林家兄弟大加耍弄一番不可。
她看了看林秀棠明显耸起的裤裆,心中微感害羞,暗想:“文渊,我只是耍耍他们,可不是要给你戴绿帽哦。谁叫……谁叫你为了帮师兄,累成那样,也不来找人家……”
想着想着,已经伸手把林秀棠的腰带解开。林秀棠惊叫道:“喂,你……你想怎样?”
林秀棣给小慕容背影挡住,看不清楚她在做什么,总之不是好事,也跟着大叫:“住手!该死,你要是敢害我哥哥,我跟你一辈子没完!”
小慕容回头笑道:“别急,别急,你也一样。”
转身也给林秀棣解了腰带。林秀棣吃惊之下,开口要骂,但也随即见到小慕容酥胸半露,登时同他哥哥一样不知所措,下身突耸。片刻之间,兄弟两人都给小慕容脱了裤子,两条一模一样的宝贝高挺而起,一齐对着小慕容。
小慕容一看之下,也不禁面浮红晕,暗道:“果然是双胞胎,还真是全身上下,无处不像。”
她一望左右,见两个少年神色惊疑,当即抿嘴笑道:“怎么啦?怕给我看么?大不了我也给你们看看。”
说着伸手抚胸,似欲拉开衣襟,却又停手不动。只见林家兄弟双目圆睁,屏息凝神,下体耸至颠峰,已有几丝晶亮的液体涌出。小慕容反而把衣衫拉好,笑道:“偏不给你们看。”
兄弟两人同时面现失望之色,两具宝贝颓然失势,颇有将倒未倒之态。小慕容却突然俯身,右手握住林秀棠的肉棒,柔声说道:“不行,不行,怎么可以倒下去呢?”
玉指轻拨,将那包裹龟头的薄皮往后一退,轻轻朝它呵了口气。
小慕容这一挑逗,林秀棠登时浑身血行加速,下体骤然硬挺,口中失声叫了出来。小慕容把那宝贝套弄了几下,手指全在它敏感之处使劲,没两三下,便把林秀棠弄得咬牙切齿,连声叫唤:“啊、啊,你……你这个……”
说到这把玩宝贝的功夫,小慕容早就深有心得,这时弄得慢条斯理,单手套弄,却已将林秀棠逼得把持不住,两腿骤然冒汗,即将泄精。林秀棣见哥哥神情恍惚,吃惊不小,不住怒喝:“休得害我哥哥!”
小慕容转头笑道:“那好,连你一起来。”
左手伸出,把林秀棣的肉茎也握住了,片刻之间,林秀棣也被摆布得下身酸麻,只得咬紧牙关硬忍。小慕容双手各握一棒,分别套弄,脸上却也不免流露羞态,心想:“哼,便宜你们啦,要不是本姑娘正好想要……”
悄悄分望两边,却见两人都正气喘吁吁,紧盯着自己的身子看。
林家兄弟感情极笃,又兼有点傻气,兄弟两人事事共享,便是娶妻也相约同时,但要兄弟两人同时找到爱侣,却煞非易事,以致两人迄今皆是童子之身。他们两人血气方刚,在小慕容纤纤玉手玩弄之下,又瞧着她容貌俏丽,体态诱人,便有天大的定力也忍耐不了。
突然之间,两人齐声喊叫,小慕容忽觉手里一紧,心中怦地一跳:“他们……要出来了!”
她抓紧这男人快感最强烈的时机,手指迅速套动,顿时让林家兄弟犹如升天,飘上云端。只听两人大叫不绝,两股浓浓的乳白阳精猛喷而出,噗滋、噗滋,一大半都射在小慕容的绸裙上头,缓缓流动。
小慕容但觉心跳如狂,害羞与兴奋交织,且又带着点心虚,暗想:“这该没对不起他罢?”
看着两兄弟恍惚失神的模样,小慕容不觉颇为得意,笑道:“怎么样,舒不舒服啊?”
松开了手,两条阳具缓缓下垂,先端仍涌着残留的精滴。林家兄弟低头喘息,一时之间仿佛虚脱。
小慕容眼珠一转,忽然拎起裙子,惊叫道:“看你们弄得!啊,我的裙子……这可见不得人了!”
瞧着上头的白稠汁液,状甚气恼。林家兄弟听得她大发娇嗔,一齐抬头,却见到裙摆下一双白嫩的小腿,不由得睁大了眼,不知不觉中压低了身子,却抬高了头。还没多看到一些春光,小慕容却已将裙子放下,笑道:“还想偷看?”
林秀棠嗫嚅道:“我可没有。”
林秀棣同样神态狼狈,说道:“我也没有。”
小慕容笑道:“嗯,又不是不能给你们看……”
此言一出,兄弟两人的目光马上亮了起来。小慕容眨了眨眼,娇声道:“可是呢,我有些事想知道……你们绝对不肯说,那我也不想给你们看。”
林秀棠昂然道:“是么?那也无妨。你……你是很美,可是天底下的美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林秀棣道:“不错,要看美人,日后有的是机会,可是我们兄弟绝非不顾信义之辈。”
小慕容抿唇笑道:“咦,我又没说要问什么事。你们不想看,那最好啦,本来么,比我美的人多的是。只是你们能否离开此地,尚且难说;我走之后,还有没有其他人会过来,只怕你们也做不得主。看来你们只好多练童子功,以补缺憾,否则到死也没碰过一个女人,岂不悲哉?”
这话一说出来,林氏兄弟面面相觑,均有不安。小慕容笑道:“你们可仔细想想,我得去换件衣裳。”
将要出门,又回头笑道:“这回你们可不许弄脏人家。”
林家兄弟一听,似乎还有香艳待遇,下身精神甫振,小慕容却已出门去了。
一离石室,小慕容便飞也似地奔回房间,赶紧脱下弄脏的裙子,暗暗一吐舌头,心道:“还好,没人发现。”
一看裙子上的汙迹,只觉呼吸微微加促,伸手一摸自己下体,居然颇为湿润。小慕容心中一羞,赶紧拿了新裙换上,暗道:“只是捉弄他们来发泄一下,居然真的湿了……如果,当真要给他们看……那不行!”
她一边走回石室,一边寻思接下来如何引诱林家兄弟,让自己不会吃亏,又能逼他们道尽所知。方才一番戏弄,小慕容已知道“色诱”的手段绝对有效,只是自己不能跟他们来真的,除了一双巧手,总该有其他让林家兄弟如登极乐的法子。小慕容走着走着,手指轻点樱唇,暗道:“用嘴么?嗯,这似乎还可以……”
脑中略一拟思,想像起自己手引两具阳物,宛转舔舐、而又难以一齐纳入口中的淫靡情景……想得几幕,小慕容已然双颊火热,急忙奋力摇头,叹道:“这不行,这还是太过火了!”
走近石室门外,小慕容微微沉思,心道:“好在他们都没碰过女人,只要给他们看一点点,应该就够刺激了。只是,这戏要怎么样演呢……”
她正在用心思量,忽然听得门后一声轻喘,却是女子喉音。小慕容闻声一怔:“这,这怎么?这不是他们的声音。可别是有巾帼庄的姑娘闯进去了罢?”
她想起了临走之际,还没给两兄弟穿上裤子,如果巾帼庄诸女撞见,不免大为尴尬。
她悄悄推开一点门缝,窥看室中动静,眼前情景,却大出她意料之外。林家兄弟的身上,居然各自多了一名娇小的少女,衣衫不整地抱着他们。小慕容大为愕然,心道:“这两个姑娘是谁?这……这背影好眼熟。”
再一看,这两名少女装扮皆是一身青绿,体态亦极为相似。小慕容登时恍然:“啊,是云霄派那两位柳姑娘!”
果不其然,抱着林秀棠的少女稍一转头时,映入小慕容眼中的面貌,正是“镜里翡翠”之一的柳涵碧。另外一个少女,自然便是柳蕴青了,姐妹两人满脸通红,神情却十分兴奋。只听柳涵碧喘道:“蕴青……蕴青,我下面……下面湿掉了……”
柳蕴青往林秀棣身上不住磨蹭,同样地娇喘道:“我……我也湿了……怎么办?湿得好厉害……可是……我没带其他衣服来……”
柳涵碧道:“我……我也没有啊!”
柳蕴青喘息不已,声如呜咽地道:“那、那、那……那到底怎么办嘛?”
小慕容撞见两女偷闯巾帼庄,还跑来“袭击”林家兄弟,正觉惊讶,同时不动声色地暗中偷看,突然听两女为此小事大伤脑筋,顿时一阵无力,心道:“这两位姑娘的脑筋究为何物?”
心念一转,突然一想:“她们怎么没跟云霄派的人走,反而跑到这里来?不过……这不打紧,慢慢再问。反正她们都……都这副模样了,我稍稍利用一下她们,应该不过分罢?”
第十一卷 第九章
若论耍诈使计,原是小慕容的拿手好戏,不过多久,她便已想好办法,当即推门走进,笑道:“两位姑娘,你们怎么自己跑进来啦?”
柳涵碧、柳蕴青一惊回头,见是小慕容回来,赶紧跳离林家兄弟身子,慌慌张张地便往外冲。小慕容立刻关门拦路,笑道:“别走!我可有话跟你们说。”
柳氏姐妹互望一眼,神情颇为忐忑。柳涵碧整了整衣衫,道:“慕容姑娘,我们可没做坏事。”
柳蕴青道:“是啊,是啊,我们只是来看看他们,你……你可不会生气罢?”
小慕容笑道:“我干嘛生气?”
跟着压低声音,悄声说道:“先出来!我有事问你们,你们可要照实说来。”
说着挽着姐妹两人出了石室。
门外守卫因为小慕容要求暂时回避,现下也还没回来,石室外就只三女谈话。小慕容道:“好了,你们为什么偷偷到巾帼庄里来?刚才那又是怎么回事?”
柳氏姐妹低垂着头,都是一脸无辜。柳涵碧道:“我们……我们只是想做做看嘛。”
柳蕴青道:“除了他们,我们找不到其他两个长得一样、又那样好看的人啦,不找他们,还能找谁啊?”
小慕容乍听之下,颇觉一头雾水,皱眉道:“做?做什么?你们……”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昔日初会云霄派时,她曾偷看到文渊被柳氏姐妹要求交合,最后虽以相吻了事,却也让小慕容借题发挥,故意大发娇嗔,把文渊着实吓了一回。
她记得这对姐妹手足同心,决不愿只有一人破身,另一人却要另待机缘,文渊才得以化解这尴尬局面。这时找上林家兄弟,莫非也是同一理由?于是问道:“你们……喜欢他们两个么?”
柳涵碧略一沉吟,道:“这个……他们是长得挺好看的,武功也不错……”
柳蕴青跟着道:“虽然他们以前欺负我,还把我的衣服射破了,不过我已经缝好了,也不是缝不起来……”
姐妹两人喃喃几句,这才异口同声地道:“大概罢!”
柳氏姐妹本来好奇心盛,在云霄派里看多了师姐们的虚凰假凤,对这翻云覆雨之事早就跃跃欲试。两女自见过林家兄弟以来,左思右想,觉得他们兄弟既如一人,那么姐妹两人各择其一,最是公平。
于是林家兄弟被擒之后,柳氏姐妹便跟着来到巾帼庄,这一日偷偷潜入,凭着轻功颇精,居然没给人发现。两女趁着小慕容离开石室,悄悄溜了进去,不巧撞见林家兄弟光着下半身,神情惘然,竟还沉醉在小慕容巧手余韵之中。
姐妹两人一见此景,同时大惊。柳蕴青掩嘴惊叫:“啊唷,你们怎么没穿裤子?”
林家兄弟的吃惊可还更甚于她们,却苦在手脚不得自由,完全遮掩不得。林秀棠道:“又不是我们不穿,是给人脱了。”
林秀棣也道:“你们把我们这样锁住,怎能怪我们不穿回裤子?”
柳涵碧道:“什么你们我们,又不是我们把你们关起来的,我们是刚刚才进来的啊。”
柳蕴青道:“涵碧,别多说啦。我们还是快开始做,要是等会儿有人来了,岂不糟糕?”
柳涵碧点头道:“对!”
当下显得十分雀跃,一下子上前拥住林秀棠,笑道:“还好你们给锁住了,这就不会乱跑。”
林秀棠惊道:“你……你做什么?”
一看弟弟,却也给柳蕴青抱住了,一脸错愕。一对姐妹花忽然投怀送抱,林家兄弟受宠若惊,想起先前小慕容的手段,脑里不免遐想连连,下身颇有高举之势。柳涵碧立刻发现,指着林秀棠的下体叫道:“啊,它会变大!”
柳蕴青则摇了摇林秀棣的宝贝,轻声道:“这还可以变更大么?应该多大比较好呢?”
两兄弟大受刺激之余,目光无意间互望,忽然起了跟柳氏姐妹相同的主意:若能寻得一对双胞胎作为情人,对于事事分享的兄弟两人实是妙计。在这之前,他们可是连共娶一妻的念头都打过了。柳氏姐妹这一来,无疑是天降姻缘契机,她们来此的目的,兄弟两人一下子恍然大悟了。
只不过这两对手足合计四人,对于男女情爱之事,委实糊涂得可以,虽然四人拥抱之际肌肤相亲,情欲自然勃发,但是柳氏姐妹空自娇喘呢喃,却在此裹足不前,不知如何更进一步。直到小慕容回来,四人还没能开始男欢女爱。
小慕容费了一番旁敲侧击的口舌,总算弄清楚情况之后,立时笑道:“原来如此,那好极了!我帮你们指点一下,保证你们做……做得尽兴,轻松愉快。”
心道:“既然是你情我愿,本姑娘帮你们成就好事,可是顺水推舟,不能算是害你们。”
柳蕴青喜道:“真的吗?”
小慕容含笑点头,忽将手指一竖,说道:“不过,你们得记着!我等一下跟你们进去,一切要听我吩咐,不要出错。”
柳氏姐妹连连点头,齐声道:“好!”
林秀棠、林秀棣才刚被柳氏姐妹勾起欲火,不消片刻,却又给小慕容带走了人,不禁都咬牙切齿,暗骂小慕容狡猾。林秀棣道:“哥哥,那小慕容是故意吊我们胃口!”
林秀棠悻悻地道:“那还用说?那有什么办法?我们可是人家的阶下囚。”
林秀棣叹道:“好不容易有这一对孪生姐妹,现在……现在可又……唉!”
就在此时,三女重返石室,小慕容听得林秀棣叹气,首先笑道:“叹什么气呀?你们两个呀,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家兄弟转头相望,还没来得及怒目相视,一看眼前景致,却先傻了眼。柳涵碧、柳蕴青出去时只是衣衫不整,回来时却都脱去了外衣,只穿着一件精巧可爱的小肚兜,也是色作翠绿,衬得肌肤娇嫩欲滴。姐妹两人本就娇小,那肚兜却更是小巧玲珑,几乎不太能掩盖下体,股间的细软芳草呼之欲出。
姐妹两人含羞带怯,遮遮掩掩地来到林家兄弟面前,立刻受到两柱擎天的热烈迎接。柳蕴青悄声朝柳涵碧耳语道:“你看,他们那下面真的挺起来了。刚才慕容姑娘说……那是代表什么?”
柳涵碧低声道:“好像……好像是说,那代表他们也想要……应该没记错吧!”
在带她们进来之前,小慕容为防两女对男人一窍不通,特地谆谆教诲了一番,把男女同赴巫山的过程简略交代,煽情之处却大肆添油加醋,说得两个纯洁如白纸的小姑娘目瞪口呆。小慕容先不管这对她们以后是否影响深远,只求弄得两姐妹春心荡漾,更哄得她们先脱了外衣,以便行事。果然一到林家兄弟面前,两女神气大不相同,神态娇羞,衣着更是香艳,马上挑动两兄弟的满腔情欲。
小慕容见林家兄弟反应热烈,马上轻推柳氏姐妹,笑道:“照我刚才教的做,去罢!”
于是石室中两场好戏同时上演。但见柳涵碧俯身捧起林秀棣的阳物,细细舔弄,伴随着阵阵喘息,好不淫靡;柳蕴青却伏在林秀棠的身上,两人下体缓缓斯磨,那娇嫩的花蒂同林秀棠的阳物来回擦动,登时使得柳蕴青神情恍惚,不时娇声呻吟。
林秀棠虽是男子,此时居然也涨红了脸,随着柳蕴青的娇躯律动而喘起气来。林秀棣下身所受刺激更大,口中“唔唔”几下闷声,颇为艰难地道:“我……我要,我求你……”
柳涵碧挪棒离唇,娇喘吁吁地道:“好……好啊……可以啊……”
话才说出口,旁边柳蕴青“啊、啊”几声呻吟,已经先一步坐在林秀棠腰际,缓缓将肉棒纳入嫩穴之中,柳叶般的眉毛紧蹙起来,显得颇为辛苦,汗水淋漓的喘息之中,却又有种不住跃动的快感。
柳涵碧见状,有点着急地叫道:“蕴青,你、你……你怎么先开始了嘛!”
她不落人后,紧跟着骑乘在林秀棣身上,把眼睛一闭,朝着挺立的肉柱坐了下去。小慕容突然瞧出不对,连忙叫道:“啊,慢着……”
只听林秀棣与柳涵碧同时“啊”地失声叫喊,原来柳涵碧冒失出错,这一下没有对准,把那直挺挺的肉棒压倒在腹,差点没把林秀棣当场压得软了。柳涵碧慌忙起身将之扶起,不迭叫道:“对不起,对不起!”
林秀棣脸色古怪,难过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何意思。小慕容掩了掩嘴,心底暗笑。
好在林秀棣年轻力壮,这一压没折损雄风,一会儿柳涵碧重新来过,甫一结合,便逼得她仰首呻吟,失魂落魄地叫了起来。由于林家兄弟手脚被锁,两边均是由柳氏姐妹掌控全局,纤腰狂摆之下,石室中的叫唤当真此起彼落,没半点停歇。
小慕容原本还只笑吟吟地作壁上观,看到后来,眼见这两对双胞胎干得有声有色,柳氏姐妹虽然貌似娇羞,小小的身体却是浪态百出,不禁有些心神不定起来,暗道:“她们倒还真有天份,第一次就可以这么……这么野……啊,居然还那样扭腰!这……这一定是看她们师姐偷学的……”
看着看着,小慕容不觉咽了咽口水,悄悄夹紧双腿,只觉得一阵湿湿凉凉,登时有些怅然若失,喃喃叹道:“文渊,都是你啦!我……我也想要……”
再看片刻,小慕容已觉胸口鼓动,忍不住喘了口气,又感觉水珠流下大腿,久旷难耐的欲念蠢蠢欲动,实在难以忍受。她看林、柳四人正干得火热,料想无暇旁顾,当下隔着绸裙,悄悄把手放在私处,低声喘道:“文渊,文渊……”
手指隔裙轻戳,以为无奈之下的抚慰。
但是随着柳涵碧与林秀棣、柳蕴青与林秀棠愈弄愈快活,小慕容的指下举动也难免愈演愈烈。她竭力把自己娇吟之声压抑下来,却压不下胸口的急促起伏,换来的则是更多无处宣泄的欲念。好几次柳涵碧、或是柳蕴青失神浪叫之际,小慕容也差点跟着叫出声来,迷蒙的眼眶里热得似欲流泪,不过泪是没流下来,裙底下的地板却点点滴滴,流了一大滩忍不住漏下的爱液。
忽听林秀棠声音微颤,“啊、啊”地低声呐喊,全身骤然紧绷,柳蕴青同时往后一仰,惊慌失措地叫道:“有东西、有东西出来了……啊、啊……啊!”
最后一下呼喊彷佛满怀羞耻,却又极尽悦乐,就这样在呻吟声中,整个人无力地软倒下去。小慕容身子忽觉大为燥热,羞得急忙按住裙子,奋力忍住将至的高潮,浑身稍一僵硬,才把差点失控的快感压下来。她看了看那当先完事、气喘不已的两人,那一对赤裸而汗湿的肉体令她看得有点晕眩。
紧接着林秀棣低鸣几声,似乎也已到极限。小慕容听出端倪,不觉双颊火热,心道:“又……又要来了……”
才这么想着,柳涵碧丢身前的最后呻吟随即喊出,再次冲击小慕容的心神。小慕容内心一紧,感觉下体的肌肉几乎不听使唤,两腿更是早已酥软,随时都要就地坐倒……
这时柳蕴青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边离开林秀棠的身子,一边喘着气道:“好热……真的好热,你那里射出来好多东西……”
蜜穴与阳物缓缓分开之际,混浊黏稠的浆水缓缓泄流,登时流了一地。小慕容低声道:“还真的不少,都出来第二次了……”
一看柳涵碧,也正慢慢爬起身来,娇喘声中,却见那私处情景同样淫靡,阳精与爱液混成一片,拉线垂珠,不可收拾。
这些在小慕容看来,在在都让她回想起与文渊的种种欢好,在她欲念高涨之际,无疑是火上加油。小慕容身子一颤,心道:“不行……不行!”
再也无法忍耐,索性撇下柳氏姐妹,转身走出石室,快步来到文渊房里,一进门便大叫:“文渊!”
文渊正在房中静坐,一听小慕容急闯进来,不禁愕然,道:“怎么了?你不是在问……”
不等他说完话,小慕容已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热吻起来。文渊虽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何以忽然如此热情,倒也顺其自然,极尽温柔地吻了她一阵,直至她轻轻把头仰开,才听她娇声喘道:“我……我要!”
文渊苦笑道:“你要什么啊?”
小慕容嗔道:“你……你明明知道!”
第十一卷 第十章
文渊虽然看不见她渴求情欲滋润的神情,但被她进门一吻,又察觉怀中娇躯火热,自然猜得透她的需求。只是小慕容明明正在盘问林家兄弟,如何会忽然春情勃发,实在令人费解,当即稍稍推开小慕容,笑道:“该问的还没问出来,怎么就来胡闹?”
小慕容倚在文渊身上,软绵绵地说道:“马上就问出来啦!你……你先奖励一下我。”
文渊伸指朝她额头一点,笑道:“你人在这儿,却怎么问得出来?没来由地要什么奖励?”
小慕容怡然自得,笑道:“不急,不急,一会儿我回去,什么都问得出来了。”
文渊奇道:“你还真胸有成竹,却哪来这等把握?”
小慕容眼珠一转,笑道:“我替那两兄弟促成了美满良缘,料想他们心存感激,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文渊愕然不解,道:“什么美满良缘?”
小慕容便将柳氏姐妹潜入庄里,意图一会林家兄弟之事说了,自然也提及了自己一手策划的春宫好戏。文渊听罢,直是哭笑不得,道:“你这岂不是乱点鸳鸯谱?那两位柳姑娘思虑天真,未必当真对那兄弟有情,你……你可别害了人家才好。”
小慕容笑道:“人家兄弟姐妹凑成两对,佳偶天成,双宿双飞,分明是绝妙姻缘,我该算做了好事才是。那两兄弟若因此与我们化敌为友,更加妙不可言,要问什么都没问题。偏有你这么爱操心!”
文渊苦笑不已,摇头道:“真是胡来!”
忽觉裤底一阵刺激,正给小慕容悄悄抚摸,血气大旺。只听小慕容呼吸加促,倚着他软绵绵地撒娇道:“该说的我都说啦,那……该换我们来了罢?”
纤纤玉指稍加挑拨,文渊裤裆里顿时坚实起来,反应激烈。
自文渊失明以来,目不能见美色,从三位爱侣那儿得来的刺激自是少了许多,又因揭露韩虚清真面目一事,文渊实无心思与作乐,连日来沉默时多,谈笑时少。虽有紫缘与他分忧解闷,却也还不能尽解烦忧。小慕容却是时时言笑晏晏,罕有愁容,此时更热情地挑逗自己,似乎没把日前那许多事端放在心上。然而,文渊看不见小慕容的神态,却彷佛在她娇嫩和暖的胸脯底下,听见了一丝不安、紧张、甚而可说是恐惧的心跳。
不只如此,文渊凭着敏锐的各方感觉,深觉小慕容心里藏着一个莫大的不稳情绪,与她种种诱惑自己的动作互相牵动,似有关联,就像是为了消弭那股不安而做。文渊为之怔然,只觉那紧贴着自己的娇躯似有颤抖之意,突然醒悟:“小茵在担心的……是我啊!”
文渊顿时明白,无论紫缘、小慕容或是华瑄,都已与他的心思纠缠牵连,再也不能各自分开。小慕容决非当真无忧无虑,她最担心的,却是自己不能当真振作、因师门诸多事故而悒悒不乐。现下她种种求欢表现,非是为了纾解自己的情欲,却是为他而为,试图令他有所鼓舞。
这诸多领悟也不过于刹那间在文渊脑中流过。但他这时身受小慕容的爱抚,却不禁起了感激之意,心道:“小茵为我付出良多,若还令她为我牵挂,岂不当受天罚?韩非子曰:‘颦有为颦,笑有为笑’,当真不错。我也该打起精神,莫让人担心了!”
想到这里,文渊心神一爽,更不能辜负小慕容的好意,搂住了小慕容,柔声说道:“小茵,多谢你了。”
小慕容微感错愕,道:“啊,什么?”
文渊在她耳朵上轻轻一吻,笑道:“没什么,待我来回报你的好意。”
礼尚往来,也往小慕容下体摸索过去。即使看不见,也不难找,湿得最透的那地方便是。
当文渊摸着那湿润的秘境、手指轻轻戳动之际,但听小慕容颤声呻吟,轻喘声中,那不安的心跳忽地消失无踪了。
自小慕容前去向林家兄弟套话,华瑄便一直坐立不安,一边希望小慕容早早带着好消息出来,一边又好奇她用何手段,以套得林家兄弟招出韩虚清的巢穴。她在房里不住踱步绕圈,又担心起师兄向扬的安危来,一阵胡思乱想,始终不能安心。
紫缘见她心神不宁,当即柔声道:“瑄妹,你也不必这么着急,一切等茵妹出来交代便是了。”
华瑄状甚无奈,“嗯、嗯”地点头应声,却仍踱来踱去地打转,喃喃说道:“慕容姐姐怎不快点?也好些时候了……”
就在此时,隔壁厢房里忽然传来些许异声,似乎夹杂少女呻吟,听来颇为暧昧。虽然声音轻微,但是华瑄耳目灵敏,听得清楚,不觉一愕,眼见紫缘若无其事,并未听见,心想:“隔壁是文师兄的房间,这是怎么了?”
心中狐疑,一溜烟便跑了出去。紫缘微微一怔,说道:“瑄妹,怎么了?”
华瑄跑到文渊房外,侧耳倾听。只听房中男女喘息、低沉交撞之声荡漾不绝,其中更传来小慕容娇艳缠绵的喘叫声:“再一点、再一点……啊,好棒哦……啊……”
耳闻此声,华瑄霎时满脸通红,蓦然间心中一急,想也不想便开门而入,大声叫道:“慕容姐姐!”
这房中情致正在火热之时,小慕容仅着抹胸,柔弱无力地趴在张檀木几上,文渊自后抚弄香臀,裤带早解,深深缓缓地推送着。小慕容浴汗喘息,娇嫩的脸蛋上满是飘飘然的神态,眼见华瑄进来,也只是稍添羞赧,喘道:“妹子,你……啊……先、先关门……”
华瑄赶紧进房,啪一声关上门,睁大眼睛、面红耳赤地问道:“慕容姐姐,你不是……你不是去问话吗?为什么……又在这边?”
小慕容正被文渊弄得万分陶醉、欲仙欲死的时候,哪有余暇分神解释?只迷迷糊糊地喘道:“我……我问啦……所以才受不了啊、啊……”
头一低,侧首贴在几上,声音更趋娇润:“啊、啊啊……”
却全部剩下兴奋的吟哦,没能回答华瑄质问了。
华瑄转而望向文渊,急道:“文师兄!你……你也是!”
文渊微微愕然,道:“我怎么了?”
华瑄脸上一热,低声道:“你……你偷偷跟慕容姐姐……”
文渊苦笑道:“不是我偷偷摸摸,是你慕容姐姐急着要啊。”
伸手往小慕容胸口抚摸一阵,笑道:“你还不知道她怎么套人家话呢,可真是该罚!”
说着奋力抽送一阵,只听连番滑润水声响起,两人紧密结合之处水珠争落,爱液不绝涌泄。
小慕容随着文渊的顶弄前后摇摆,发丝散乱,宛若失神,脸上神情似满足、似不足,白嫩的脸蛋透尽绯红,湿润的双唇不住吁着娇喘,耳听文渊挖苦自己,只觉正沉浸在绝大的幸福之中,心道:“他能高兴起来就好了,这才是我喜欢的……嗯……”
突然浑身颤抖,原来是被文渊进到了体内深处,触及了极端敏感的所在。小慕容忍不住大声呻吟,极其亢奋,但觉遍体酥软,灵魂若要向四面八方散去。
文渊陡觉小慕容下体紧缩,紧裹着玉茎不放,也不由得有所反应,极欲将全身精力倾放而出,愈发奋力抽送,几令小慕容难以喘息。片刻之间,小慕容已然不能自制,呻吟声紊乱不已,彷佛一阵紧促的娇泣。
眼见如此情景,华瑄也难免心神摇荡,双腿不觉紧并起来,其间却似乎已有些湿润。她咽了咽口水,悄悄走近一点儿,低声说道:“文……文师兄……”
文渊应道:“嗯?”
身子动作并不稍停。华瑄摸摸脸蛋,赧然说道:“等一下你跟慕容姐姐……做完,我、我……可不可以也来一次?”
文渊凝神一听,似乎听得华瑄心头悸动,透着强烈的渴望意味,不觉失笑,说道:“你也不让师兄休息一下,这么心急?”
华瑄心中大羞,却因久久没能与文渊缠绵,不肯失却良机,依旧嗫嗫嚅嚅地求道:“可是我……我好想要嘛。”
就在此时,小慕容娇躯一阵失控乱颤,“唔唔”几声低鸣,神情在刹那间透着失神的悦乐,柔美的肢体从绝顶亢奋的紧绷,慢慢酥软了下来。文渊轻轻吁了口气,笑道:“累煞人也!”
缓缓拔出宝贝,前端犹有残精。
小慕容伏在桌上,唇间发出微弱的喘息,迷迷糊糊地道:“我……我快死了……好棒、好棒……”
文渊将她横抱而起,笑道:“你也该歇歇了,别要待会儿站不起来,怎么见人?”
说着把小慕容抱到床上,要替她盖上被子。不料小慕容拉住文渊的手,虽然气力虚弱,神情陶醉,娇声道:“我不要休息,我……我还要一次,再来一次。”
华瑄急忙赶上前去,抢先抱住文渊,慌忙叫道:“不行,应该轮到我了罢!”
小慕容眨眨眼睛,含笑看着文渊,柔声道:“喂,你……你还能来几次啊?乾脆把紫缘姐一并找来,加倍热闹,岂不是好?”
文渊在她头上轻轻一拍,笑道:“你真想累死我?以众击寡,胜之不武。”
又轻轻搂着华瑄,道:“师妹,现下可不能再玩了,咱们还得去把林家那两兄弟的话给套出来。”
华瑄哪里肯依,急道:“啊?可是……你都跟慕容姐姐做过了,为什么我就……”
才正抗议着,华瑄忽觉腰后微痒,却是文渊正悄悄抚摸着她,不禁身子一热。却听文渊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待到夜里,师兄再同你陪罪……嗯?”
华瑄心头扑通一大声跳,蓦地羞涩不已,有些恍惚地应道:“嗯,好……好罢……”
文渊笑了一笑,在她唇上一吻,笑道:“师妹好乖!”
穿好衣物,先行走出房去。
华瑄怔然良久,忽向小慕容道:“慕容姐姐,文师兄好像心情好多了,是么?”
小慕容慵懒地卧在床上,笑意盈然,柔声道:“你说呢?”
华瑄凝望着她,自言自语道:“看起来,你倒是开心多了啊。”
过得半个时辰,小慕容与文渊一齐重回石室,验视局面。只见凌乱的衣衫散落一地,林家兄弟、柳氏姐妹两两纠缠,极尽缱绻。小慕容既与文渊一番温存,心满意足,此刻看着四人情状,全然不起遐思,笑吟吟地道:“四位都已尽兴了罢?”
林家兄弟看见文渊来到,先是一惊,意图遮掩柳氏姐妹的裸体,却见文渊双目俱阖,这才想起他早已失明。林秀棠紧抱着怀中少女,说道:“慕容姑娘,你想问什么,尽管问罢。”
小慕容奇道:“咦,是怎么了?我什么也没问啊。”
林秀棣道:“纵然你不问,我们也得要说的。关于那韩虚清的种种,我们兄弟俩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柳涵碧回望小慕容,脸上犹带云雨后娇羞之色,欣然说道:“慕容姑娘,我们已经把韩虚清是何等样人,跟他们说的一清二楚啦。”
柳蕴青也道:“是啊,是啊,我们呼延师姐被他害得好惨,是个天大的恶人。他们以前都不知道,现在可知道了,怎么能再帮着他?”
林秀棠道:“不错!先父教我们立身处世,要以大义为先。”
林秀棣道:“韩虚清此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们以往助纣为虐而不自知,今日得知真相,自当与此人不相来往。你们要对付他,我们还得拔刀相助呢。”
小慕容笑道:“很是,很是!”
眼珠一转,悄悄捏了文渊的手,颇为得意。文渊笑道:“两位林兄所言不错,足见深明大义。韩虚清为非作歹,天下共击之,能得两位相助,善莫大焉。”
心中暗想:“他们当真知道韩虚清干了什么?回心转意如此之快,自是两位柳姑娘口舌之功。古人有言:‘娇妻唤做枕边灵,十事商量九事成’,果然大有见地。”
于是林家兄弟偕同柳氏姐妹穿戴整齐,一齐随文渊、小慕容来到巾帼庄厅上。众人见林秀棠、林秀棣、柳涵碧、柳蕴青四人亲热异常,莫不诧异,这四人却浑然不觉,深以得遇佳侣为乐。
石娘子当先谈起正题,问道:“两位林公子原属韩虚清麾下,如今弃暗投明,再好不过。如今向公子追踪韩虚清而去,连日未归,依两位公子看来,韩虚清应当是躲到哪里去了?”
林家兄弟互相对望,一齐思索。林秀棠首先答道:“韩虚清本来住在云南苍山,人尽皆知。说不定他是躲回去了罢?”
石娘子道:“他大事未成,想来不会就此打道回府。他在京城一带,没有巢穴么?”
林秀棣道:“我们平日与瓦剌军同在,不得号令,不能擅离。若非韩虚清派人过来,我们平常也找不到他。”
听到这里,一旁的慕容修鼻中哼了一声,低声骂道:“说这些岂非全无用处?都是废话。”
小慕容暗暗瞪他一眼,示意哥哥不要坏事。只听石娘子又道:“韩虚清找你们时,可有个经常会合的地点?”
林秀棠道:“这倒是有的。每当他要找我们,都在十王府街的一口井边碰面。”
林秀棣道:“没错,城里人管那口井叫甜水井。”
石娘子问道:“只此一处?”
林秀棠道:“甜水井会面,是要我们去找他时。平常他对我们下令,也只派人到瓦剌营中通报一声。”
林秀棣道:“韩虚清的几个亲信,各有一个会面的所在,别人的我们可不知道了。”
石娘子听罢,沉思片刻,说道:“如此说来,韩虚清在京城一带的根基何在,颇难察见。不过要找到韩虚清人在何处,倒是有一条计策可行,只是要请两位林公子帮一个忙了。”
林家兄弟齐声道:“石庄主但说无妨。”
石娘子微笑道:“这计策说来简单得很,但请两位回到瓦剌军中,别人问起如何平安无事,只说奋战突围便了。韩虚清的党羽受创甚钜,势力大衰,知道你们回去之后,定然还会找你们调派事务。如此一来,你们便能伺机摸清韩虚清的动向,暗中回报我们,这就大功告成了。”
文渊听了,心中暗想:“原来如此,这说穿了就是用间之道,派个‘内间’便是了。虽然简单,听来倒也实用。”
此计一出,林家兄弟满口答应,说道:“没有问题,这事就着落在我们兄弟身上。”
却听小慕容笑道:“石庄主这计策固然好,且容我再来个锦上添花。”
朝柳氏姐妹分别一指,道:“你们把两位柳姑娘一起带回去,就说是云霄派的人追击你们,反而失手被擒,韩虚清定然相信。如此一来,四位暗中还可互相照应,岂不美哉?”
这几句话说出来,林柳四人俱皆欢喜,齐声叫好。紫缘听出小慕容话中玄机,朝她微微皱眉,轻声道:“茵妹,你别净爱调侃人,人家可不知道呢!”
小慕容嘻嘻一笑,悄声说道:“就是人家听了不知道,才有的说呀!”
第十一卷 第十一章
却说当日韩虚清败走,向扬、萧承月、韩凤三人紧追在后,直追出城。
出城之后,渐入旷野,不似城中有屋舍胡同利于藏匿,但是韩虚清功力深厚,向扬、萧承月虽然极力追赶,一时也只能维持个不及不离的局面。却听韩凤怒叱一声:“韩近仁,站住!”
金翅刀斗篷迎风扬起,使尽云霄派轻功绝技,身影忽失实形,倏地化成一道离弦金箭,转眼间甩开向、萧二人,急速逼近韩虚清。
三人之中,韩虚清便只顾虑向扬一人,此时韩凤追近,韩虚清反而一喜,计上心头,忽然转身笑道:“好,好,呼延掌门又想来认韩某为父了吗?”
韩虚清脚下稍缓,韩凤立时追到他身前,听他这么一说,一时心中既恸且怒,尖声叫道:“老贼,住口!”
招数随话使出,金翅刀芒横扫韩虚清。韩虚清的太乙剑遗在白府之外,仓促中不及重拾,此时双掌一摆,忽尔隐泛灿黄真气,欲空手拆解金翅刀招数。韩凤咬牙含怒,正待两翼刀招齐施,却听向扬远远叫道:“呼延姑娘,当心!”
却见韩虚清右掌拍出,掌力异常雄浑,正是以“九转玄功”发出的一招“皇玺掌”绝技。这第一掌的气劲逼开了金翅刀刀刃的威胁,左手第二掌旋即攻向韩凤。
丧母之痛、身遭亲兄奸污之耻,全因眼前之人所致,韩凤万万不能压抑心中的悲愤杀意,面对皇玺掌重招,竟是不欲回避,拼死甩出左翼金翅刀,一片片冷锐寒锋交叠而出,融成一弯金色月牙,誓夺韩虚清之命。
向扬睹状一惊:“太冲动了,韩虚清岂肯跟你两败俱伤?”
急冲上前,却已晚了一步,韩虚清掌力变幻莫测,忽将左掌七成威力转至右掌,顺势卸开金翅刀杀招,右掌余留的三分功力已隔空震向韩凤。韩凤胸口蓦然一紧,身子砰然飞出,仰摔在地。
韩虚清心中大喜:“成了!”
忽觉左臂一痛,一看之下,已多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毕竟是给金翅刀余劲划伤了。虽只皮肉之伤,但这伤口却拖得很长,正如韩凤心中的恨意,决难磨灭……
韩虚清按臂皱眉,低声道:“且不与你计较……”
眼见向、萧二人赶近,又即拔足急奔。
眼见韩凤中掌,向扬自然不能不顾,转头向萧承月叫道:“你顾着呼延姑娘……”
却见萧承月迳自冲过韩凤身边,直追韩虚清而去,显然他因受韩虚清欺瞒,正是盛怒难当,如何能顾到关照韩凤伤势?
向扬瞪着他的背影,暗骂一声:“好个萧神刀!”
不得不停下脚步,俯身去看韩凤伤得如何。韩凤苦哼一声,拨开他伸来搀扶的手,低声道:“别碰我!我……我没事。”
纵使她这么说,向扬却听得出她咬紧牙关的呻吟,内伤决计不轻,便道:“在下先替姑娘运气疗伤。”
韩凤强行坐起身来,手按胸口伤处,摇着头道:“我不用你帮,我……我定要亲手杀了那老贼……”
向扬道:“要跟韩虚清斗,也得先调理伤势!姑娘受了内伤,可逞强不得。”
说着掌贴韩凤背心,正欲催动真气助她顺理经脉,韩凤忽然身子一颤,发狂似地尖叫:“走开!”
“刹”地一声锐响,向扬骤觉金光耀目,急忙抽身飞退,却见韩凤展开金翅刀回扫背后,连斩数刀,若他反应稍慢,几有丧命之虞。向扬不觉动怒,喝道:“呼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韩凤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神貌憔悴,目光却是悲愤欲绝。这种深怀恨意的眼神,向扬见之亦不免怔然。韩凤缓缓转身,迳自离去,孤单的背影仿佛飘在虚无之境,拖着金翅刀的残光远远消失。
向扬知道她对韩虚清的恨已无法磨灭,她自有一条复仇之路可走,自己武功再高、能击败韩虚清,也难以助韩凤摆脱心头梦魇。待得韩凤离去,韩虚清、萧承月亦早已不知去向。向扬遥望两人去路,心道:“今日若给韩虚清走脱,后患无穷。无论如何也要追下去!”
他循着韩虚清奔逃方向追去,见得地上斑斑血点,想是韩虚清为金翅刀所伤,当下聚精会神,一路上的风吹草动尽入眼底,过得荒野、竹塘、麦田、渐渐地林木由疏而密,来到一片荒林,血迹固然没有,韩虚清的身影也仍不知所踪。
追到这里,韩虚清已然逃逸无踪,向扬暗自恼怒,心道:“这下却往哪找去?依师弟所言,韩虚清已经集全十景缎,要是给他争取到了时间,慢慢破解其中秘密……万一这十景缎中藏的是什么奇妙武功,可难保他不会逆转局面。”
思及此处,向扬更不能放过一点追踪韩虚清的蛛丝马迹,在山中四下游绕,忽见树影之间参有黑瓦,穿过树丛一看,一座寺院依山而建,抬头望去,匾上书着“埋业寺”三字;一低头,门前土地赫然映着点点殷红,血迹未干。
向扬精神一振:“好!韩虚清莫非正藏在这里?”
正待进寺追索,忽然寺门自行打开,一个小沙弥拿着竹帚出来,一见向扬,脸上似有畏缩之态,低着头迳去扫那血迹。
向扬心道:“韩虚清没找着,可不能让他就这样湮灭了凭藉。”
当下低头一瞥那血迹,问道:“小师父,地上这血迹是怎么回事?”
那小沙弥望了他一眼,更是赶着扫去血迹,闪闪躲躲地道:“这个?这……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身子不好,刚刚咳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说着急急地把地上扫了个干净,言行之间,显然透着心虚。
这等言语,向扬自然不信,心道:“小和尚说话不尽不实,还是得进寺里瞧个究竟。”
便道:“这也罢了。小师父,在下赶路久了,错过了旅店,可方便进寺里讨碗茶水?”
那小沙弥面有难色,嗫嚅一阵:“我我……我去请示师父。”
慌忙转身进寺,不及掩门,向扬早已大步迈入。那小沙弥手足无措,拿着竹帚直快步走进殿里。
向扬心道:“看这小沙弥确实心里有鬼。”
在院落中悄悄扫视一周,见这埋业寺前后三进,房舍建构朴实,细处却颇见精美,檐底础影多有奇巧雕琢。走到殿上,向扬不觉一怔:却见那殿中供奉一尊金色佛像,足有两人之高,金佛结跏趺坐,双手却抱头低垂,似有万种苦恼,极欲摇头叹息。
放眼天下千万佛像姿态,纵然刻划佛陀悲悯众生,也从不见如此烦恼的佛像。向扬见那小沙弥立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小师父,贵寺何以供奉一尊抱头佛像?这可真是稀奇?”
却听一个清逸苍老的声音说道:“人间多罪恶,解之不尽。佛陀若在西方极乐世界,自然无所烦恼;既是金铁所铸形象,笨重而滞于形,留在这罪孽深重之地,却如何能不烦恼?罪过,罪过!”
向扬循声望去,只见内殿走出一位老僧,脸上皱纹繁杂而浅,雪白长髯直垂到胸,神情温和,气度飘逸,年可八旬,俨然得道高僧的风范。向扬虽疑韩虚清藏于寺中,但见这老僧如此气度,也不禁先生了几分好感,拱手问道:“这位大师想是此间住持了,敢问大师的法号?”
那老僧微微一笑,道:“老衲法号应贤,并非本寺住持。这埋业寺只是我与两位师兄弟偶居之地,没有住持。”
向扬道:“原来如此。”
又看了看那尊抱头佛像,忽然又觉有些异状,走到佛前细看,不禁睁大了眼。这尊佛像远看只是姿态奇异,那也罢了,此时向扬走近一看,却是看得分明:那佛像抱着头往下看,看的却是雕在佛像两腿之间的一根阳具,雕工异常精巧,连暴涨的青筋也隐然可见,高昂而起,栩栩如生。
这种佛像分明是亵渎佛陀,哪有出家人供奉这种东西?向扬差愕之际,猛然一想:“这寺庙果真大有问题!”
心想无论如何也得勘查个究竟,转身便往内殿抢去。应贤禅师却挪步挡住去路,微笑道:“师弟正在内里替人治伤,向施主不宜入内惊扰,”
向扬心中一凛,喝道:“你知道我是谁?”
应贤说道:“阿弥陀佛!我知道你是华玄清首徒向扬,追踪你师伯韩虚清至此。老衲也不瞒你,韩虚清此刻便在寺中,正在消解‘太阴刀’余劲,片刻便好。”
向扬哼了一声,说道:“如此倒好!让他疗伤没关系,等他伤势无碍,我便在此与他一决胜负。”
应贤笑道:“听说向施主的九通雷掌已练至‘天雷无妄’境界,威力惊人,韩虚清岂敢再与施主交锋?此君受我师兄培植良久,大功未成,今日可不能毁在向施主的手上。施主若要取他性命,我师兄弟三人却不能坐视不管。”
说着双掌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他这双掌一合,僧袍为之飘然浮动,一口长须却闻风不动。向扬知道这是内家高手运转功力,真气足以鼓荡衣袍,须发较之更为轻盈,却因为连体而生,同在真气贴裹之下,反而沉垂不动。若是寻常高手,真气一鼓衣衫,必然长须飘扬,盖因不受内功所护。应贤如此造诣,护体真气已达极高境界,飞尘飘絮难以沾身。
面临意料之外的强敌,向扬毫不轻忽,略一凝神,“天雷无妄”功力发动,双拳一握,骨骼隐发铿然轻响,大喝一声,全身震开一层无形真气,忽听那小沙弥惊叫一声,远远地往外连跌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应贤朗声说道:“向施主,当心了!”
双掌骤然一分,便如两堵气浪左右排开,地板石砖劈啪翻裂,一道突如其来的凌厉功劲贴地冲来。向扬一掌朝天一掌向地,却是分击天地,正是“雷惊天地龙蛇蛰”一举粉碎应贤所发气劲,更回劲三分,满地碎砖被雷掌威力逼得倒卷而回,飞扑应贤。
应贤赞道:“好功夫!”
左袖一卷,卷起一道雄猛旋风,随意一挥,箭丛似的飞来碎石悉数溃散。右袖再卷,风势更猛,向扬陡觉身子一轻,几乎被这狂风掀得离地而起,心底一惊:“老和尚内功如此深厚!这是什么功夫?”
自他练成“天雷无妄”以来,从来未曾遇此厉害对手,不觉好胜心起,顺着风势腾空一跃,飞身一掌劈出。
应贤见他双足离地,心中一喜:“好,你这是自掘坟墓。”
他练的这门武功,称为“扶摇大风”最擅以雄厚真气动摇敌人架势,功力练到颠峰之时,威力真如暴风肆虐,举手投足俱有碎裂山石之力。此时向扬身在半空,对应贤来说是正中下怀,双掌翻旋,立时激得虚空之中气流打转,劲风阻得向扬无法前逼,反而稍退。殿上点点香烛霎时灭为残烟,被这旋风也似的威力急速吸扯过去,顺着应贤功力精聚的轨迹,倏然凝成数十道细细的飞烟游丝,绕着这旋风连绵不绝朝向扬萦绕过去。
这些烟丝是应贤真气所聚,看似细小,却是无坚不摧,一被缠上便会被绞碎皮肉。向扬昂然不惧,就在空中凝起“寰宇神通”天字诀功力,一声断喝,掌力遽增三倍,袭来的飞烟为雷掌所逼,崩溃四散,一片迷茫,旋风中心同时被这一掌击得真气乱窜,无法再牵制向扬身形。向扬脚下重踏实地,立即闪身上前,厉声大喝:“接招!”
应贤骤觉风劲被破,心头正自暗惊,如雷猛劲已迎面而来,当下单掌拍出,应声爆出轰然巨响。这一比掌真如风雷相搏,两人脚下的石砖同时迸碎,碎石喀啦乱飞。这一掌向扬使上了“夔龙劲”后劲潮涌,绝无止尽,力敌“扶摇大风”的深厚功力,步步进逼。应贤脸色沉重,掌力随之递增,如天边阴霾忽至,势将掩没万物,与雷掌掌力僵持不下。
刹那之间,原本翻腾大殿之上的阵阵气浪趋于凝缓,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两人已展开生死一线的内功拼搏,凶险异常。“天雷无妄”与“扶摇大风”的真气盘旋于两人掌心之间,犹如双龙虬蟠缠斗,互不相让。向扬凝神以对,但觉应贤掌力如顺风之帆,层层破浪而来,心道:“从未听得有这么一位佛门高手,内功造诣竟如此高强!但凭我‘天雷无妄’的功力,这还应付得来,何况老和尚年事已高,长力有所不及,我定能取胜!”
不出一盏茶,应贤果然眉头一紧,掌力略缓,先一步呈露疲态。向扬精神一振,丹田之中真气腾涌,又生一道“夔龙劲”旧力蜕新,威力更是锐不可当,猛然击溃“扶摇大风”内劲,僵局终于被破。“砰”地一声,应贤身子飞震而退,急将左掌一拍身后板壁,墙上倏然多了一道深逾寸余的手印,雷掌威力卸去,退势亦止。
向扬乘胜追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喝道:“让路罢!”
连环掌力应手而出,恍若连番惊雷,正是“雷鼓动山川”数十道沉猛掌劲笼罩应贤方圆丈许之地,应贤无处回避,起手招架,“扶摇大风”仓促催发,威力明显逊于之前,转眼双方连对四十多掌,应贤一个招架不来,胸口正中一掌,当场呕血,摇晃着身子跌退几步,虽未倒地,脸上却已无血色,脸上皱纹深陷,可见苦楚。待要重起功力迎敌,忽觉眼前一花,向扬已然逼近身前,右掌一拍,虚按他胸口“紫宫穴”之前。
应贤见他凝招不发,不觉苦笑点头,说道:“佩服,佩服,向施主武功卓绝,老衲自愧弗如。”
向扬道:“承让!我只为那韩虚清而来,无意得罪大师,但是为防万一,此刻却要大师在此休息休息了。”
翻掌为指,转眼间连点应贤几处重穴,令他真气窒碍,无力动弹。应贤身子一摇,已是无法立足,当下就地盘坐,笑道:“向施主不下杀手,老衲已然万分承情。但那韩虚清所作所为,却与我师兄弟三人关联不小,你难道不欲盘问清楚?”
向扬心道:“捉拿韩虚清要紧,可不能让你拖延时间。”
便道:“待我收拾了韩虚清,自会来向大师问个究竟。”
说罢举步走向内殿。才不过走得几步,突然脚下一空,竟是翻板。向扬立时警觉,一个纵跃拔身而起,甫一落脚,赫然又是翻板。向扬再一个拔身,半空中眼望四下,内殿摆设空空如也,地上竟连一个蒲团也没有,正狐疑间,脚又踏地,再次踏中翻板。
向扬逼不得已,又一次高高跃起,心道:“这房中难道竟无实地?怎地都是翻板!”
他这一跃近了墙壁,当下往墙上一蹬,借力再次斜升,左手攀到了殿顶横梁,正想趁势翻到梁上,突然手背一寒,梁上竟然翻出一排七柄的月牙弯钩,向扬猝不及防,其中两钩已将他左掌钉在梁上,鲜血乱溅。
向扬骇然大惊:“梁上也有机关!”
原本要跟着攀上横梁的右掌急忙收回,当机立断,反而发劲重击横梁。梁底幸无机关,这一击之下,向扬身子急坠而下,顾不得左手剧痛,双掌齐向他借力一蹬的那道墙发劲重击,“砰”地震开一个大洞,墙中许多木轴、铁片乱飞,向扬藉着这一击破墙而出,翻落地面。
墙外这一边却没有翻板,向扬安然落地。向扬暗叫:“好险!”
急忙翻身站起,一看所在之处,是间空旷寂静的禅房,空无一人。
向扬略一定神,低头一看左掌掌背,已被钩尖划出了两道极深的创口,当先中钩处更似两个血窟窿。若是他稍一迟疑,不立刻离开横梁,手掌定会给铁钩钉穿,整个人铁钩穿掌地吊在梁下,片刻之间左掌便废,照样跌落翻板之下。向扬一拭额头冷汗,心中暗骂:“这机关好生毒辣!”
正待勘查四周,忽觉禅房之中气氛丕变,仿佛已多了一人气息。向扬心念一动,低头一看,阳光从身后窗子投进来,在他脚边多印了一个疏淡苍茫的人影。
第十一卷 第十二章
这人来得悄然无声,向扬不禁暗自戒备,心道:“这也是个高手。”
回头看时,又是一个老僧,须髯铁灰,蓬杂如旧帚,看来比应贤更苍老几分,双目透着饱经世故的沧桑,但瞳仁之中自有一股犀利气象。
只听那老僧咳嗽一声,说道:“敝寺设下这内殿机关,几十年来但凡误闯之辈,尽皆束手待毙,今日却只伤得向施主一只手掌,佩服啊佩服!”
向扬嘿然冷笑,道:“就是这手掌伤了,也还能用。”
左掌五指微屈,暗自运上九转玄功,蓄势待发。
那老僧仰天哈哈几声,笑道:“你虽胜得过我应贤师兄,却不知还剩下多少气力?今朝却不容你走出埋业寺去!”
僧袍衣袖微颤,右手抖出剑形,其色梨黄,却是一把三尺木剑,阴刻“应能”二字,正是老僧法号。虽是木剑,向扬却不敢轻忽,心道:“这老和尚若与那应贤功力相当,纵然木剑也能杀人。这寺中不知还有多少高手?还是速战速决为上!”
转念之间,向扬早已凝运“天雷无妄”功力,老僧应能同时一扬木剑,剑身嗡然鸣响,虚画成圈,重重叠叠,前前后后,赫然幻化出不知多少个晕黄圆圈,荡开一层层的异样光彩。
向扬微微一怔,一时看不透这路剑法的要义,心道:“且试他一试。”
右掌平推出去,“雷车奔轨”的雄猛气劲直轰剑势中心。却见应能兜转木剑,连转几转,这一连串淡黄色的光晕便如泡影一般融成一片,又如一个涟漪不定的深深潭水,雷掌威力一去不返,竟不知打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情势怪异之极,向扬也不觉得力道被卸,更不曾受到丝毫抗阻,但发出去的掌力却莫知所踪。他心头一惊,左掌接着劈出,应能仍是虚划着剑,参叠剑影迎向这一掌,向扬的掌力又在不知不觉间失了踪影。
这次向扬聚精会神,立时察觉异状:“这剑法好生诡异!我这两掌打将出去,都给他化解于无形……不,他剑上劲力不曾与我掌力相交,却像是我的掌力……消失得太快了!”
两掌无功,向扬大感意外,沉吟良久,仍将这第三掌深深蓄势,并不妄动。应能似是洞烛其疑,持剑笑道:“向施主不必伤神,老衲这路‘韶光剑法’大违常理,纵以阁下‘天雷无妄’功力之强,也休想破解得了。”
向扬双眉一挑,道:“未必见得!”
四个字才刚说完,向扬已把架势一变,身子一旋,瞬息间掌影纷飞,无数道惊雷掌风回旋劈出,以“风雷绕石坛”的迅猛掌势连环抢攻。这一招向扬出得极重,每一掌都附着深不可测的夔龙劲,兼且掌力一层层来、一叠叠去,若是打实了,纵然金刚不坏之身也得给磨成一片虀粉。
却见应能好整以暇,不疾不徐地圈动木剑,剑尖所圈之处,无坚不摧的雷掌掌力竟都凭空消灭,倏然而去,他便凭这一柄木剑护住全身,将“风雷绕石坛”的掌力全部消解得一干二净,气定神闲。
一串掌力发完,向扬跃开数尺,重重地吐了口气,沉声道:“好,真是高明!”
应能笑道:“可知道徒劳无功了么?”
向扬说道:“你这剑法的门道我从未见过,果然奇妙。在你剑法所及范围之内,我的掌力全都消失得奇快……却不知无形掌力你能消夺,有形掌力却又如何?”
应能含笑不语,只是持剑以对。
向扬猛地大喝一声,一个箭步疾冲上前,左掌五指扑出,势若出手擒拿。应能微微冷笑,心道:“你欺得愈近,愈近死地。”
手腕轻转,“韶光剑法”剑势所及,虽只信手一挥木剑,却有数不尽的动静快慢之变化,剑上拂出的微妙劲力,轻易破坏了向扬左手一抓的力道。
这一招的劲力原该存在于世上更久一些,但在此时,这劲力藉以存在的光阴却被精巧的剑风挪移而去。看似柔和的“韶光剑法”实则残酷无情,极尽白云苍狗变迁之态,连“天雷无妄”的至高威力,也不得不在飞逝的光阴之中化为乌有。
在迎敌之际,悄悄操纵所有剑所能及的“力道”之寿命,或令新力转瞬即老,或令旧力连绵不绝,正是“韶光剑法”精妙之处:力之所逝者,便如流水,永不复返。
在这剑法笼罩全局之下,向扬左臂的力道倏然空虚,登时成为一个极大的破绽。应能凝劲于剑,木剑剑刃急掠而下,心中正喜:“先卸了你一条手臂!”
孰料剑一及臂,猛地被一股惊涛骇浪似的威力震回,冲得应能胸口一窒,霎时腾腾连退数步。
但见向扬右拳抵着左肩肩窝,左掌五指迸张,却是他右拳以“冬雷震震”击向左肩,以此劲力重新贯注左臂,同时左掌虚发“春雷百卉坼”拼着左臂中剑、同时负担两招雷掌功力的凶险,也要抢得“韶光剑法”的破绽。这一着应能万万料想不到,虽然仅受“春雷百卉坼”余威震撼,但也令他血气翻腾,一时回气不得。
向扬兵行险着,心喜之余,立时喝道:“你这剑法我破定了,看招!”
左臂正运功舒缓经脉,右掌已乘胜出招,一出手就是铺天盖地的攻势,单凭右掌打出“雷鼓动山川”的连环掌力,仍有惊人威力。
应能忙把木剑一圈,凝神提气,再展韶光剑法,又将向扬的掌力悉数消弭,却是不如先前从容,略显狼狈。一招之间,向扬已调匀左臂血脉,当下双臂齐振,厉声大喝:“再来一招!”
拉回双掌成虚抱之势,已蓄起“天雷无妄”的无边威力。应能看出他欲施重招,顾不得气脉正乱,立时深深吐纳,平抑内息,要将韶光剑法重起架势。
就在此时,禅房中忽尔风声大作。向扬运劲已足,正要给应能一招迎头痛击,忽觉一阵狂风袭至,心中一惊:“又有人来袭击!”
转身出掌相迎,“砰”地一声,来人震退一步,但见白须轻飘,却是应贤。
向扬朝他一望,道:“大师又来指教了?”
应贤笑道:“岂敢,岂敢!亏得师兄替我解了穴道,否则老衲还得再枯坐良久。”
应贤这一击虽然没能伤得向扬,却已足以让应能取得余暇,重新摆出完美无暇的“韶光剑法”迎敌架势。向扬看两个老僧已成夹击之势,心道:“一个老和尚已然棘手,这会儿以一敌二……哼,总要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当下凛然不惧,大声喝道:“好,两位大师便联手齐上,晚辈也乐于奉陪。要不要请你们那位师兄也一齐上场,一并赐教?”
应贤呵呵一笑,道:“善哉,善哉,师兄解我的穴道,便是让我来请向施主过去一叙。老实告诉你,你若能在我师兄掌下走过十招,收拾我们两个老和尚又有何难?只恐怕施主年轻气盛,不懂量力而为。”
向扬冷笑一声,道:“大师不必费心。既然如此,请带路罢!”
应贤点了点头,转身便行,应能也收了木剑,走在前头带路。向扬有心要闯龙潭虎穴,丝毫不惧,随着二僧绕廊而行,一番曲折,也不知避过多少机关,这才重新回到大殿。
大殿中便只一个身影,却是个长发老者,并非和尚。应贤、应能二僧侍立那老人左右,神情必恭必敬,却显然便是他们所称的师兄无疑。
向扬心道:“或许他们只是同拜一个师父习武,并非暗寺中辈分而称,这倒也合理。”
上前看时,却见那老人额间点有戒疤,向扬又想:“看来他是曾经出家,却已还俗。可是,这……”
眼前这老人白发披散,而其白发之中又似泛着淡黄,实近黄发。观其外貌,并不如应贤、应能二僧苍老,看来约是六、七十岁。黄发戒疤之下,另有一双湛然目光;身材虽不高大,但是连人带影,竟凝敛了如山如河的威严气概……
向扬忽然微感局促。在他眼里,这老人非僧非俗,竟有一种莫可名状的仪表。在那殊异而不慑人的外貌之下,向扬却能感受到一股撼天动地的气魄,深蕴于那看似凡人的身形之中。这份气魄逐渐化成无形的压迫感,逼得向扬难以喘息,压得他低下了头……
向扬一咬牙关,昂然抬首,凝劲于单足,见了这老人一句话也不曾说,手底已摆出“夔龙劲”的发劲姿态。那老人倒是先缓缓开口,说道:“不错,这么早就感到害怕,可见你是有见识的。后生小辈能识得天高地厚,值得嘉奖。”
声音低沉,不甚响亮,浑无一点棱角,余音却异常深远,在向扬耳中回荡不已。向扬默然不应,凝神运转全身功力,竭力将之催运活络,当真是如临大敌,一双眼只看定了眼前这老者。武学上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对手实在深不可测,远非应贤、应能二僧可比,他必须以颠峰之功力来放手一搏,而胜败之数仍难掌握。
老人见他如此谨慎,嘴角微微一扬,说道:“你若想动手,尽管出招,来罢!过得我这一关,这里便没人保得住那韩虚清,你自可捉拿他回去。”
向扬道:“韩虚清当真在此?”
老人道:“不错。”
向扬点了点头,喝道:“好!那么,得罪了!”
这老人如此威仪无俦,向扬知他决不会先行出手,那么自己更得把握这第一招的优势。第一掌平平推出,雷掌威力掀起一阵烈风,赫然卷起无数裂砖碎石,掌力破空生响。老人笑了一笑,也是一掌拍出,两人隔空对掌,倏然间无声无息,被雷掌卷得满天飞舞的碎石却悉数震散四方,就像撞着了一堵无形高墙,向扬这一掌威力立时销尽。
向扬抢近几步,再发一掌,这“疾雷动万物”去势奇快,老人却是信手一挥,扬起一波汹涌内劲,向扬猛觉异状,倏然凝掌不前,第二招便又过了。只听老人淡淡地道:“向扬,你这两掌只出六分功力,是何居心?想诱得我轻敌大意么?这第三掌你若还如此……嘿嘿,可太天真了。”
向扬一听,不觉激起好胜性子,说道:“前辈放心,这一掌保证与前两掌大不相同!”
他连攻两招,已欺近老人身前,这时十指虚抓,以“天雷无妄”境界打出“雷惊天地龙蛇蛰”刹那间真气迸流,双掌划分之际如雷霆动荡,其声轰然,埋业寺梁柱根基为之震撼响应,威力比起迎战“扶摇大风”之时更胜一筹,相去何止倍蓰?
一团猛烈功劲直袭而来,黄发老人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好,这才是天雷无妄的威力!”
右掌拍出,不再是轻描淡写、点到为止,掌力赫然如怒涛崩云,雄远之势犹如万里关山,辽阔无极,这一只手掌看在向扬眼中,竟仿佛变得巨大无比,一把便要将大殿中的一切攫入掌心,雷掌掌力与之相较,就像江河之于汪洋,居然无可与抗,被拒于这难量难测的雄浑掌力之外。
向扬大喝一声,奋力旋动内劲,“雷惊天地龙蛇蛰”的威力转入第二段,挥臂扯起一股猛烈劲道,势欲翻江倒海,一举掀碎了大殿上无数方砖,那老人却仍闻风不动,双脚生了根似地不以为意,屹立于雷掌威力之中,平举的手掌掌缘缓缓溢出几丝金色霞光,慢慢地覆掌如茧,淬炼出一个赤金色的坚实掌影。
这股幻华似的的金色气芒,陡然令向扬想起一种武功,不禁失声喊道:“这是……皇玺掌!”
老人静静点头,沉声道:“皇玺掌练到最高境界,掌力格调升华,别称‘太皇印’。”
蓦然将这金色手印缓缓一抽,说道:“向扬,看着。”
向扬双目圆睁,眼前赫然映满金芒,仿佛一道天光自万古云霄投射下来,照临天下,无缺无遗。在这璀璨极光之下,向扬长啸出掌,奋勇将“雷惊天地龙蛇蛰”的劲力悉数迸发,但这股内劲的浪头却给“太皇印”这更大的一波巨浪大举吞噬,向扬的身子如飘絮似地往后退,从头到脚,都燃起了赤金色的轮廓,像是烈焰中的一具纸人。
这股无穷威力触地扬起,又将向扬抛上半空,底下窜流奔动的罡气仿佛千军万马、旗海鼓阵,充满喧嚣杀伐……突然,向扬重重摔落下来,便像摔入那战阵之中,霎时有了粉身碎骨的感觉。
“砰”地一声巨响,“太皇印”掌力重重地镇了下来,天光投尽,满地烟波浮涌,向扬倒卧血泊之中,已无声息。
老人缓缓抽回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金光已散,仍是平平凡凡一只肉掌,缓缓说道:“难道这一手‘太皇印’,当真是天下无敌,再没人能接下来了?”
自语之中,竟有种难以言尽的嗟吁感叹。
第十一卷 第十三章
向扬虽然倒地,却尚未失去知觉。“天雷无妄”与“太皇印”分属两套奇功的至高境界,各有各的神奇奥妙,但撇开所修武学不谈,这老者的内力修为显然胜过向扬远矣。向扬幸有“天雷无妄”功力在身,虽负重伤,亦不至死,神智正迷迷糊糊之间,耳中却听见那老人正说着话。
详细的字句向扬听不清楚,只听见了太皇印、天雷无妄、武功、掌法等几个他着意留神的词汇。他肯定老人不是在赞美他的武功,毕竟他多少听出了那略带感叹的语气,对一招落败的他来说,这语气唯一的可能是嗟叹这后生小辈功力不济。轻易取胜而不开怀,这恐怕是武功极高、惯于取胜的高手才能有的烦恼,向扬自己便还没这个忧虑。
这一掌“太皇印”将向扬打得吐血倒地,但他在昏厥边缘徘徊一阵,却没就此闭着眼睛,反而很快地渐次清醒起来,心里第一个清楚的念头便是:“我岂能就这么输了?”
太皇印的威力超乎向扬想像,他此时彻底明白,这老人的武功凌驾于龙驭清、韩虚清以及他所遇见过的一切高手之上。这是他的“天雷无妄”首次被人击败,错愕过后,一股不服输的意志继而窜起。他的双手首先凝回力量,奋力从地上撑起身子,脑中一个声音奋然喊道:“败在这里,我如何捉回韩虚清?如何能回去见婉雁、师弟、师妹他们?事到如今,非赢不可!”
应贤、应能同时发现了向扬挣扎欲起,同时“咦”地一声,同感讶然。那老人眯起眼睛觑着向扬,说道:“你还站得起来?”
这句话向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练成“天雷无妄”之后,寰宇神通天字诀的神妙内力亦已长流经脉之中,生生不息、源源不尽,虽然负伤极重,但是丹田中一股真气仍是活泼蓬勃,很快便唤醒他的神智,接着支持他的筋骨脉络力图振作。当向扬一声不响、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应贤、应能二僧都不由得睁大了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老人轻轻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的赞许:“好,端的难得!敌得住我一招‘太皇印’的人,二十年来寥寥无几。倘若你能再接一掌,真可窜到这些人中屈指可数的地位了。”
向扬勉力一笑,浑身力气除了用来站稳脚步之外,全都运到了双掌之上,口中说道:“倘若我将你击败,不知在这些人物之中能名列第几?”
老人一听呵呵而笑,说道:“首屈一指!你想试试?”
向扬睁大眼睛,道:“乐意之至!”
足下一蹬,冲上前去双掌齐发,“砰”地一声,老人单掌平挥,已将这一招雷掌之力彻底销毁。老人摇头道:“这等掌力……”
刹那之间,向扬掌力又发,老人没说完话,便又再接了一掌。紧跟着第三掌、第四掌、数不清的掌力连珠价轰了出来,快如流星,密如骤雨,一掌接着一掌的“疾雷动万物”猛攻而出,攻势急劲无比。老人信手招架,并无丝毫吃力之处,应贤、应能却都看得吃惊起来。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刚刚还身负重创、倒地不起的青年,转眼间便又精神奕奕,勇不可当地发动如此猛烈的攻击?
老人连格四十多掌,左掌倏然一圈,口中说道:“白费力气。”
掌力跟着推出,金芒一闪,“太皇印”应手而出。这掌力真是一道无可与抗的神力,在这金光开路之下的一切事物若不回避,都将被摧毁殆尽,便如皇舆将行之大道,一无阻碍。
向扬的掌法再次溃不成军,但他这次没再应招倒地,而是双掌一叠,硬接这一下“太皇印”身子无可避免地一个回旋、向后猛地震飞,直要飞出大殿门外。但是向扬左脚跟往后一探,右脚奋力往下一钉,硬是把身子以千斤之力压了下来,稳稳站定在地。站稳的一瞬间,向扬感到上半身几乎被震得粉碎,有种从万丈悬崖摔下来、正摔在一块峥嵘山岩上的感觉。但他大喝一声,以内力根基硬接了这一股威力,咬牙一阵,终于吁出长长一口浊气,没倒。
他抬头看前方,看到应贤连捋白须,应能脸上明摆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老人则眯着眼睛,眼帘缝底透出犀利的精芒,正重新评估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一招“太皇印”的力道与前一掌不分轩轾,但是这次向扬早有准备,连发数十掌,虽然耗力甚钜,但是九通雷掌后劲最强,几十掌的劲道堆叠起来,已在“太皇印”前头路上积起了相当的阻力,向扬实际承受的力道约莫是前一掌的六成左右。
凭着“天雷无妄”根基、加上被震飞之前施展“斗枢逆转”的巧妙步法,向扬这第二掌接得比前一掌漂亮许多,直让应贤、应能难以相信。但那老人一眼便看破向扬这几下接招的法门,心中微微一笑,早有筹画,说道:“接得好。这第三掌,你还能接吗?”
一阵金光耀目,第三招“太皇印”迎面而来。掌力离己尚远,向扬心中陡地大惊:“这招威力大不相同!”
第一掌要了他半条命,第二掌竭尽所能接下,此时向扬的功力与迎敌手段都已给老人摸了个清楚,因此这第三掌已非向扬所能接下。这一掌的掌力之重、来势之快、后着之深远……已涵盖到疲惫的向扬应变能力所及之外。一掌过去,向扬胸膛中掌,胸口血气一阵翻滚,眼前倏地转黑。
同一时间,老人忽觉手腕脉门一震,猛地缩手。向扬的确无法接下这掌,但他闪电似地做出了最后一个反应,趁着“太皇印”及身,老人手掌打中自己的一瞬间翻掌猛劈,狠狠劈中老人脉门。虽然向扬中招稍早,这一击威力已弱,但已让老人在他倒下之后,再次审视了他一番,缓缓点头。
“这个向扬,的确是个人才。难得,难得,把他一起带回去罢!”
这句话,向扬已经听不见了。
重新睁开眼睛,已不知是几天后的事情。向扬重新清醒过来,第一个感觉只是想吐。
他浑身乏力,动弹不得,肚子里感觉得出有填着些东西,但他可不记得有吃什么东西。昏迷的日子里似乎有人照料他,但他没空去理会这档事。他首先试着转动眼珠,从仰躺着的有限视野去观察自己处在怎样的一个环境。
昏天黑地,不见天光,脑袋底下骨隆骨隆的轮轴之声直响,向扬略一提神,便知自己是处在大车之中,四周遮掩得毫不透光。他略一运气,但觉精力困乏、伤势沉重,所幸真气尚称流畅,没给封住穴道,手脚稍一用力,似乎也能勉强活动。只是动虽能动,毕竟气力虚弱,反倒是继续躺着还舒服些。
向扬索性便还是躺着。心中才想:“我可昏了多久?落在什么人手中了?”
忽然便听车外传来一人声音:“向施主可是醒了?”
听那声音,却是应贤。
向扬心道:“原来还是落在他们手里。”
这倒也不出他意料之外,当下便道:“大师好生厉害,看也不看便知道我醒了。”
应贤笑道:“向施主呼吸忽畅,自然是醒后运功调息所致。伤势可还好么?”
向扬道:“不劳大师挂心。那位……大师那位师兄,如何称呼?”
应贤道:“我师兄的法号是上‘应’下‘文’。”
向扬道:“嗯。这位应文大师掌力当真厉害,堪称武林绝顶高手,在下佩服之至。”
应贤一时没有回应。向扬又道:“在下伤势一好,还要向应文大师多讨教几招。”
应贤笑道:“不急,不急,咱们这趟旅程时日尚久,足够让你养好伤势。”
向扬说道:“我正想问。各位大师没下手杀我,却是要带我到哪里去?”
应贤道:“到云南去。”
此言一出,向扬不觉心中一凛:“云南!可不是韩虚清的老家?”
脱口便道:“韩虚清呢?他也在这里?”
应贤道:“当然也在。韩施主,你不向师侄说说话么?”
一个声音“嗯”了一声,却不说话,但向扬已听出正是韩虚清的声音,不觉勃然大怒,心道:“若我没受这伤势,现下立刻取你狗命。且先让你多活点时日!”
只听应贤又道:“也罢,你若强自说话,恐怕又要牵动脉息,凶险无比。你若再走火入魔一次,神仙难救,可知道么?”
韩虚清又嗯了一声,这次向扬听得仔细,察觉其中颇有苦楚之意,心中大疑,问道:“应贤大师,你说……韩虚清走火入魔?”
应贤道:“然也!你可知道,你到埋业寺来的时候,我们师兄弟三人对付着你,韩施主却正参详着十景缎呢。这十景缎变幻莫测,韩施主操之过急,不慎惑于心魔,真气岔乱,险些在我们发觉之前就一命呜呼。”
向扬先是一愕,继而重重哼了一声,说道:“韩师伯武学渊博,怎么也会出了错解武功的岔子?”
应贤笑道:“向施主此言差矣!十景缎并非武功秘笈,就是武功绝顶之人,也未必便能悟通,否则我们何必请你师伯来集全这十景缎?”
向扬一听,突然心有所悟,道:“如此说来,莫非能解这十景缎之人就在云南,而且是我这好师伯韩虚清所认识的?”
应贤也不隐瞒,呵呵笑道:“不但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向扬道:“大师护送他回云南,恐怕便是要顺便把十景缎的秘密一并接收了?”
应贤道:“此语不确,应当是由我应文师兄接收。”
一闻此言,向扬凝神倾听,果然听出大车不只一辆,他那应文师兄、应能师弟自然都在此行之中。向扬说道:“这十景缎的秘密,怕是只有韩虚清能问出来。大师确信他舍得告诉你们?”
应贤说道:“这是自然。他问得秘密的同时,十景缎可会拿在我师兄弟三人手中。”
向扬哈哈大笑,道:“真是设想周到!韩虚清,原来你辛苦一场,都是为了你的好主子。我该赞你一声尽忠职守么?”
韩虚清重重呼出一声,没有回答。
应贤说道:“十景缎的秘密,我们自也会同韩施主共享,我师兄并不打算独吞。向施主,你若有意,这里头也能算上你一份。”
向扬道:“什么?”
应贤道:“师兄对你那‘天雷无妄’的造诣颇为欣赏,想你多年以后,自可成为武林中的擎天一柱。我们带你同行,有一个原因便是要你一并见识这十景缎的秘密。”
向扬笑道:“那我可真该受宠若惊了。不过在下对这十景缎毫无兴趣,这里头有何秘密,实在与我无关。恐怕我晚点伤势稍好,便要起来坏你们的好事,把我这该死的师伯给捉回去了。”
就在此时,忽听应能的声音在另一边说道:“向施主若打算如此,恐怕得等伤势大好才成。眼下由我护着韩施主的安危,可不容他人抢了他去。前些日子你还昏着的时候,才有人想来杀他,反倒被我一剑杀了。你道是谁?”
向扬道:“谁?”
应能道:“天府神刀萧承月。”
向扬默默不语,心道:“这人杀了婉雁的父兄,惹得婉雁伤心欲绝,实在浑帐透顶,但毕竟也是正道的豪杰之士,只不过为韩虚清所利用而已。他想杀韩虚清来偿罪,反倒落个惨死收场……哼,韩虚清,我倒想看看你会有什么下场!”
只听应能又道:“这位萧大侠的首级,我们也派人送到了巾帼庄去,向施主的亲朋好友们可都聚在那儿了。这一送本是希望他们好生安葬,却又引得几位小朋友出来访探我们,这可就大违我们本意,只好通通捉了起来。向施主,你猜这又是谁?”
向扬心中一紧,暗道:“莫不是师弟、师妹他们也被擒了?”
应能不闻回应,便道:“向施主不妨自行看看。”
忽听“喀啦”一声,向扬只觉身处的大车斜冲出去,却是轻快了许多,正愕然间,又是“恰啦”“夸啦”几下轻响,似乎碰上了什么东西,扣上了几个笋头,车身又重了下来,行驶平稳,就好比原本的大车突然分了一半出来独个儿跑,跑去跟另一辆车并成了一辆似的。这果然像是另一辆车,韩虚清、应贤的呼吸声都已不闻,却给向扬听见了另一种急促的呼吸声,甚是浊重,乃是数人的喘息。
向扬细听之下,听出是二男一女: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女的却听得出一阵呻吟娇泣,唔唔啊啊地急喘着,这分明是与人交媾中的欢好春声。向扬不觉心跳加速,大为紧张起来:“这姑娘是谁?这……这声音听来很稚嫩,是师妹?是杨小鹃姑娘?该死,该死!这种声音我平常又没能听见,哪听得出是谁!”
不论是谁,在这儿被男人抽插着都是糟糕透顶的状况,向扬想,除非这真是师妹华瑄,而那男人刚好就是文渊,那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有两个男人,另外一个不论是谁,可都不成!
就在向扬焦灼万分的当儿,却听一个男声喘道:“我……我不行了。蕴青,我……我要去了!”
紧跟着,向扬便听见那少女一阵失声呼喊,“嗯啊、嗯啊”的声音之中,升起了一种听着便似滴着汗珠的娇腻颤音。
如果发出这种声音的是赵婉雁,向扬知道这必当是她被抛上高潮、兴奋得无以复加的一刻,自己所能做的,便是往她的娇躯之中释放出全副精力,然后把她紧拥入怀,吻着、抚摸着她正极端敏感的肌肤,让她一边轻喘着“向大哥……”
一边浑身颤抖,淹没在快乐之中,而他会继续温柔地逗弄着她,令她娇羞不已。
不过这少女并非赵婉雁,那男子的喊声已叫出了她的身分,这让向扬松了口气。和华瑄、杨小鹃比起来,云霄派的柳蕴青跟他交情有限,他不能不感到一种“好险”的松懈感。不过他还是免不了担心她的安危,当下叫道:“柳姑娘,是你么?你怎么样?”
一阵剧烈喘息之后,柳蕴青有气无力地道:“啊?向……向公子?我……等等……啊、呼……天啊,我快死掉了……太棒了,再来一次好不好?啊、啊……”
说着说着,又开始呻吟起来,浑杂着一种奇妙的律动声,看来她仍然给人持续抽插着。向扬皱起眉头,裤裆底下那话儿不禁蠢蠢欲动,心道:“拜托,你到底在跟谁说话,也清楚一点罢!”
听她这么说,简直像在夸赞向扬一样。
不过听柳蕴青言语兴奋,没有一点受人奸淫的凄惨,向扬倒是又安了几分心,心道:“那位兄弟说不定是她的心上人,那也罢了……不对,总不成两个男人都是罢?恐怕是春药作祟。”
当下又叫道:“柳姑娘,你……在你旁边的人是谁?”
柳蕴青似乎忙着呻吟,根本没能回答,倒是一个男声答道:“向公子,是我!”
向扬道:“是谁?”
他可真没听出来。那人又道:“林秀棠,你知道罢?我弟弟也在……也在这里,我们曾在你追韩虚清出门时,用箭射你啊!”
这么一说,向扬倒是想起来了,不禁暗哼一声,说道:“是了,那晚陆道长遇害,你们也在那儿放箭。这会儿你们又对柳姑娘……”
林秀棠忙道:“那是我们、我们还不知道啊!”
向扬道:“什么不知道?”
林秀棠道:“我我……我们那时候,不知道韩虚清他、他他……他实在无恶不作,现在我们全知道了。慕容姐姐要我们来找你、你……啊、啊……我们,哦哦……”
话到后头,愈来愈来成言,似乎他也正忙着在柳蕴青体内抽动,无暇也无力分说。
向扬听得莫名其妙,心道:“什么慕容姐姐?是小慕容姑娘罢,怎么他们也叫起她姐姐来了?向来只有师妹这么叫不是?听他这话……仿佛他兄弟两人倒跟我们化敌为友似了。还是……他们兄弟是双胞胎,总不成跟那两位柳姑娘凑成对了?”
向扬自觉胡思乱想,倒是难得猜中了实情。只是林家兄弟和柳蕴青正在车中拥作一团,打得火热,暂时没法跟向扬详叙前情。只听柳蕴青娇声喘道:“快、快……啊,秀棠哥哥好棒,对,再快一点嘛……啊!秀棣哥哥也好棒……呜……啊,人家被塞得满满的……啊啊……”
由于柳蕴青那娇嫩的嗓音实在呢喃得过度浪荡了点,听到此处,向扬真是不能不硬起下身,重伤之余又多浪费一点血气了。细听之下,柳蕴青竟然是前头后面都给林家兄弟分占了,前后夹击,刺激得难以想像。这实在对向扬这负伤之人的血脉大有影响,他不得不出声说道:“柳姑娘,两位林兄,你们既是同样被捉,麻烦可否克制一下,点到为止?”
林秀棠道:“这……这可不是……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啊、啊……”
林秀棣勉强挤出一点声音,帮他猛攻中的哥哥继续说道:“我们……我们兄弟两个,实在停不下来。我们被绑在一起,就是完事……也、也分不开,只好再来……”
向扬听了一怔,一时想像不出那是什么画面。他可不知,眼下林秀棠、林秀棣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把柳蕴青紧紧夹在当中,四条手臂箍紧了她,三个人被捆在一起,两条阳具一插前窍,一插后庭,紧密得即使软了也抽不出来,只得在柳蕴青的体内重新坚挺起来,一次又一次的抽动、放出阳精。三人都是习武之辈,腰腿之力不在话下,虽然被绑,依然可以振腰欢好。
林家兄弟与柳氏姐妹自定情起,就没在意过谁与谁配对,反正两对双胞胎,互相看来都一样,哥哥今天上了姐姐、明天改上妹妹,弟弟也就如法炮制,有时四人一完事,第二轮便交换过来,无不乐在其中。这时柳涵碧不在,柳蕴青同时遭受兄弟两人的双双进击,真不知比平常承受了多少倍的快感。在向扬问起柳涵碧下落如何、三人又如何会给逮住之前,恐怕要先问问柳蕴青那兴奋异常的胴体何时才会失魂落魄到全无反应,不再刺激林家兄弟两人的那话儿、好培养一点说话的力气了。
第十一卷 第十四章
如此情景,却也非三人之所愿。原本林秀棠、林秀棣、柳涵碧、柳蕴青离开巾帼庄时,只想着如何找回韩虚清身边,然后捎个信回巾帼庄去通风报信,想来顺利,到头来却出了大纰漏。
四人到了京城,在甜水井等了一天,便有韩虚清的手下前来引路,说道韩虚清身负重伤,事情有变,要将同党一一召集回去。林、柳四人闻言大喜,便跟着那人来到埋业寺。路上那人问起柳氏姐妹,林家兄弟便依小慕容所言,说是自己兄弟两人捉来的俘虏,倒也没出问题。
可是到了埋业寺中,韩党聚集甚众,其中有好些滇岭派、皇陵派的余众见了柳氏姐妹,嘻皮笑脸地来动手动脚,说道:“都是自家兄弟,逮着这等香喷喷的上等货色,岂不该让大伙儿有福同享?”
林家兄弟哪容他们侮慢情人?一怒之下动了手,柳氏姐妹却也跟着打了起来,没两下把戏便给拆穿。众人正大闹间,应能出来喝止,数招剑法之间便将林家兄弟并柳蕴青一同拿下,柳涵碧却早一步溜出了埋业寺外,凭着云霄派轻功奇妙,没给捉住。
应能倒也并不在意,却在众人欢呼叫好之际,木剑连点,竟将韩党一伙也全部点了穴道,悉数制服。葛元当等少数投靠韩虚清的皇陵派高手见状欲逃,却给应贤拦住,再没一个走脱。葛元当惊恐之际,颤声说道:“两位大师,这……这是如何?这姓林的两个小浑蛋窝里反,可……可我们竭忠尽力,没起半点异心啊!”
应贤笑道:“不错,诸位都是忠心耿耿,否则韩施主又岂肯虚耗功力,延续诸位身上的‘虎符诀’呢?此刻当是诸位回报之时了。”
这“虎符诀”实为皇陵派中的掌门秘法之一,能将真气灌注于旁人体内,激发那人自身潜力,施术者只须调息几个时辰便可复原的真气,受术者却能在两、三日之内功力剧增,程度则因人而异。龙驭清大举叛国之前,曾在龙腾明、卫高辛、葛元当等皇陵派高手体内种下虎符诀,使得他们实力大增。但这突如其来的功力提升愈多,经脉负担愈重,愈是考验受术者的精神与体魄,卫高辛闯入白府袭击文渊之时态若疯狂,便是因为不堪虎符诀奇效,功力、神智变化都大起大落。葛元当内力不如卫高辛深厚,却比他深沉多智,不能发挥虎符诀最大威力,却也不致显得意态发狂。
此时向扬落败,正被囚禁在埋业寺中;韩虚清则因急于参悟十景缎,真气走岔,武功正在存废之间,虚弱之极。此时他缓步走出,看着一干同党或坐或站,大半动弹不得,只是无甚精神地点了点头。他首先走到葛元当身旁,说道:“很好,很好!”
右掌往他肩上拍了一下,左掌却缓缓按上他背门“筋缩穴”“虎符”乃调兵遣将之信物,龙驭清分拨功力予葛元当,便如帝王调兵给将领一般,既然能予,自然也能收。但,这“虎符诀”被回收之际,却还可以把“将领”本来拥有的“兵权”也一并接收过去。韩虚清习得皇陵派掌门绝学,又身怀虎符诀之术,足以让许多皇陵高手继续为他卖命,但是他们只知道虎符诀的好处,却不知道坏处比他们所知的更多。就在韩虚清一掌之下,葛元当骤觉全身功力决堤,身上像给人开了一个莫大的缺口,内力如流水般源源泻出,不觉骇然失色,叫道:“韩、韩、韩……”
叫得几声,葛元当声音已哑,紧跟着颤抖不休,“虎符诀”奇劲一被抽离,他全身经脉都因而洞开,韩虚清默默不语,已将长久以来龙驭清和自己投注在他身上的“虎符诀”功力加倍回收。“噗”地一声,葛元当颓然倒地,脸色一阵变幻,忽而青,忽而红。原来他修练滇岭派毒功多年,一旦内功失控,长年积下的毒气便在经脉之中乱窜乱流,原本用以杀人的功夫反而将他自己毒死,当场成为一具毒尸。
众人见葛元当死状凄惨,无不吓得魂飞魄散,眼见韩虚清脚步又动,更是惊骇:“岂不便要轮到了我!”
果然韩虚清缓步而行,将所有接受过“虎符诀”的同伴们一一摄回功力,有的昏迷、有的毙命,再没一个好端端的站着。片刻之间哀鸿遍野,埋业寺大殿上如同炼狱。
到头来,韩党中九成人物都给韩虚清摄光了功力,倒地不起。韩虚清至此方长吁一口气,精神略复,道:“这下总算是好了些。”
应贤说道:“有了这些功力,你便可自保性命,调养你因‘十景缎’而招致的内伤。若是你不急着偷看十景缎,这会儿足可增长四成功力,你可觉得得不偿失?”
韩虚清叹道:“那也是天数使然。”
应贤微微一笑,悄悄盯住了他。
那少数没给韩虚清取走功力的人中,林秀棠、林秀棣也在内,他们可没尝过一点“虎符诀”的好处,此时得以免于灾厄,却都看得心惊胆跳。只听应能说道:“这会儿我们可得动身了。你们这些人若要活命,便通通剃光头发做了和尚,受我师兄弟三人佛法薰陶,随行驾车。到了云南,自有你们的生路。”
韩虚清收罗这许多三教九流之士,本来并非多么的同心协力,只是听韩虚清说着十景缎的好处,心动之余,又想跟在他那正派清高的名声之下不无好处,于是便如群蚁附羶地聚成一股,其中也不乏有人妄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欲将十景缎的好处私自吞没。但是这些人中,白超然、裴含英、康老祖等武功好手都已被打得折兵损将,林家兄弟倒戈,剩下来的纵有高手,此刻也都功力枯竭,残余之辈寥寥无几,更有好些人平日只跟韩虚清来往,根本不知还有应贤、应能这等旷世高手在韩虚清身后运作。此时能保住性命便是上上大吉,哪里还敢有异议?无不唯唯诺诺,听命行事。
倒是林秀棠、林秀棣和柳蕴青三人惶然不知如何自处。柳蕴青心急不已,低声哭道:“我不要剃光头,丑也丑死了!”
林秀棠低声安慰道:“别怕,别怕,要剃咱们一起剃,同生共死。”
林秀棣道:“涵碧及时逃出,必定会回去搬救兵来,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心。”
柳蕴青哭道:“我……我更担心她啊!我们从小到大,都没分开来过……”
应能懒得听他们哭哭闹闹,吩咐道:“将他们捆了,一齐上路。”
韩党残众此时只怕得罪了眼前佛爷,着实捆得用心,几个阴损的更生出主意,把柳蕴青的衣服先脱了个精光。柳蕴青惊叫挣扎,固然没用,更遭到一番禄山之爪的玩弄。林家兄弟看得又急又怒,但是久观之下,两人却都不可避免地硬起了阳具。这几人便趁机把柳蕴青送到了两人之间,硬将两条肉棒塞进了她前后两处秘境,然后才实实在在地把三人捆在一起。
前头也就罢了,但林秀棣的肉棒一进后庭,却真疼得柳蕴青哀鸣起来,死命地摇头哭叫:“不要……好痛,痛死人了!呜、呜!”
但是林秀棣被人硬推着进来,无可奈何,整条都给顶了进去,几乎把柳蕴青弄晕过去。
好在兄弟二人都不是筋硬骨粗的壮汉,否则柳蕴青那妙龄娇躯如何承受得起?尤其她身材娇小,这前后夹攻之下几乎让她以为下体洞穿,只觉得两个热腾腾的龟头塞满体内,隔着层薄薄的嫩肉互相推挤,真不知把柳蕴青那两个小小花园里榨出了多少淋漓蜜液。抽动之时更不得了,那两下杵臼齐捣,没一会儿就把柳蕴青弄得汗出如浆,软瘫得不能动弹,动不动便要冲上高潮,疯狂似地失神娇啼,偏偏又差那么一点,总是没能就此丢了身,折腾得她精疲力竭,又快乐、又痛苦。
林家兄弟另有一番滋味。在柳蕴青嫩肉紧紧包夹之下,兄弟两人实在是舒服得不能不硬,硬了便抽,抽了便射,射完了休息片刻,只消感到柳蕴青的肉壁稍一紧缩,便又不由自主地硬了起来。于是兄弟两人频频放送阳精,从三人被绑在一起开始,天天都得射上不知多少次,三人的股间当然都已流满了混浊黏液,在肉体磨蹭之际不时滋滋作响,增添淫艳情趣。
三人就这样被绑了两天,柳蕴青似已习惯后庭被破之苦,逐渐引以为乐,呻吟声中的苦闷之意与日俱减,反倒增添了更多的亢奋和陶醉气息。只苦了兄弟二人日夜狂泄,偏偏时时刻刻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至于三人想要如厕之时,那种尴尬羞耻就更是不堪闻问了。当林秀棠、林秀棣放出温热的尿液之时,柳蕴青只能神情恍惚地接受那股异于阳精的浊流,慢慢感觉着它们流下肌肤,或者自己也忍不住,滴滴答答地浇灌起体内的肉棒……
向扬直等到柳蕴青被干上了高潮三次、昏睡过去之后,才从林家兄弟口中零零碎碎地得知前情,心中自然不去多想这三人被绑的景象,只想:“至少那柳涵碧姑娘已然脱身,若是她即刻赶回巾帼庄传话,此刻师弟他们应该也已经发现了埋业寺所在。他们能否找到线索追踪下来?韩虚清的党羽都被他们灭了口,不知还有没有活口留在寺中。若非我这些日子昏迷不起,或可在寺中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正思索间,忽觉所处车身又是倏然一轻,与林、柳三人那车分了开来,忽忽斜行,应声扣上了另一辆车。只听那车里一人说道:“该听的听过了罢?”
虽然不见其面,声音自有威仪,正是那老人应文。
向扬闻声,默默不语。应文说道:“你败在我这‘太皇印’之下,可输得心服口服?”
向扬道:“前辈功力深厚,我自承不及,但我输了就是不服,伤愈之后还要向前辈讨教。”
应文道:“路途长着,你就慢慢养伤去罢。若是半路上你就动起手来,老夫可不保证你到了云南还能生龙活虎。”
向扬哈哈大笑,说道:“云南是韩虚清的老巢,我要打,也要到了那儿再打个天翻地覆。”
但听那应文说道:“你那二师伯韩虚清,这些年来听我吩咐,办事甚是卖力,如今他被你追得逃回我这儿,我在情在理也得保得他周全;何况,我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向扬道:“我知道,你要从他手上取得‘十景缎’的秘密。在那之后,恐怕你也用不着韩虚清了罢?”
大车之中,向扬任什么也看不见,自然不知车外的应文正意味深长地一笑,叹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呢?”
摇头嗤笑一声,又道:“十景缎中的秘密,对我和对韩虚清的意义可不相同。我虽有意一窥‘十景缎’的秘密,倒也不会为此废寝忘食。你那龙、韩两位师伯,却是拼了命地想求其奥妙。”
向扬道:“这其中关节,自然跟你有关了?”
应文道:“你可想知道?”
向扬道:“这是不消说的了。前辈不说,我也得想办法问出来!”
应文又叹了口气,道:“许多年前,我访求天下英才,共谋大事,正觅得你师门四位长辈。你师父华玄清才华最高,可惜无心合作;任剑清不合我所求;龙驭清心高气傲,不愿屈居于我。只有这韩虚清心机最深,能成大事……嘿嘿,可惜,可惜,毕竟心有所蔽。”
向扬听得疑惑,不禁问道:“什么大事?”
应文良久不答。不知听了多久呕呕哑哑的毂辘声响,才听应文说道:“如今都已经迟了,更说什么?你就跟我们到云南眠龙洞去自个儿摸出来罢。”
以应文为首的车队正行往云南之际,空荡荡的埋业寺中却又重见人影。当先带路的便是逃回去巾帼庄报讯的柳涵碧,文渊、华瑄和大小慕容兄妹随后而来,巾帼庄则由石娘子、蓝灵玉二女前来,凌云霞和杨小鹃留守庄中,照料紫缘、赵婉雁和负伤的任剑清等人。云霄派诸女却还不及另行联系。
众人抵达埋业寺时,寺里寺外早已空无一人。慕容修一脚踹开寺前大门,骂道:“韩虚清,贼秃驴,没断气的通通给本大爷滚出来!”
骂归骂,哪里有人?
文渊凝神倾听动静,但听风动树梢,说道:“看来人都走光了,却不知都去了哪里?”
石娘子道:“四下搜搜,或许会有线索。”
众人进了大殿,除了一地碎砖之外,最惹人注意的便是那尊抱头佛像。华瑄首先走上前去看,左右看不出蹊跷,便又垫着脚看,突然看见了佛像两腿之间的金佛孽根。华瑄大惊失色,“啊”一声惊叫跳开,红着脸跑到文渊身边叫道:“文师兄!”
文渊道:“怎么了?看见什么?”
华瑄唔了几声,低声道:“那个佛像……难看死了!”
文渊奇道:“为什么?”
华瑄支支吾吾,总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小慕容上前探头一看,转了转眼珠便又回来,同文渊低声笑道:“比你的大哦!”
文渊道:“这又在说什么东西?”
小慕容往他耳边一凑,悄声道:“佛像上有那话儿呢。”
文渊愕然道:“岂有此理!”
小慕容笑道:“别不甘心,刻出来的当然要多大都行。”
文渊闻言皱眉,笑骂道:“不要胡说。我是说,佛像哪有附上这玩意儿的?”
就在这时,石娘子却注意到柳涵碧低头抿嘴,脸色羞红,另一只手却不时扯着裤儿,状甚不安。石娘子问道:“柳姑娘,身子可有不适么?”
柳涵碧蛾眉微蹙,低声道:“是……呃,有点怪怪的。”
文渊在旁听着,只听出柳涵碧呼吸稍呈急促,身子里似有某种兴奋的韵律正鼓舞着,心中不禁纳闷:这代表她正春情勃发。文渊心道:“就是佛像雕刻得如何雄伟,也不至于光看了便如此罢?”
却听柳涵碧喘了几口气,轻轻摇着头道:“不对,不对……蕴青一定在干些什么……唉,唉……”
华瑄怔然问道:“怎么啦?”
柳涵碧道:“我、我……我觉得心神不宁,身子好热。我……我到外面去一下。”
说着急急忙忙往大殿外冲。
慕容修瞥了瞥柳涵碧的背影,见她奔了出去,便一拍文渊肩膀,说道:“小子,走罢!”
文渊愕然道:“唔?什么?”
慕容修道:“什么什么?你看不见也该听得出来。那丫头没来由地发浪,不早早解决,看了碍眼。你上不上?”
文渊苦笑道:“慕容兄倒也不必操之过急,柳姑娘出去透透气,说不定片刻便好。”
慕容修眼睛一瞪,说道:“那成!”
自个儿往大门外走了出去。这会儿,却是蓝灵玉瞥着他的背影,眼珠中闪着一丝犹疑。
她看了看石娘子,轻声道:“我到里面去搜搜看。”
迳自往内堂进去。
第十一卷 第十五章
埋业寺内殿本来机关重重,向扬误入时险些因而伤残,凶险异常。但是应文等人离开时早将机关封锁大半,反正人去楼空,无谓再防外人,除非有人闯进埋业寺深处秘地,再也看不出这寺庙有何机关。蓝灵玉此时信步入殿,倒也没像向扬那般踏上翻版、触动铁钩。
虽然口中说是近来搜查,蓝灵玉却没多停留,迳自绕过大半个寺院,远远地回到前院去,却不见慕容修、柳涵碧两人。她暗暗蹙眉,心道:“哪里去了?”
她在前院里略一踱步,瞧了瞧那两扇大开的寺门,心中忽然动念,回头一看,文渊等人都没出大殿,当下悄悄奔出寺外,望着满山绿树,往一处浓荫里走了过去。离寺不远,便见林中一株老树底下叠着两个人影。
蓝灵玉心中一紧,从一棵一棵树后头悄悄挨近过去,近到看得出两人形貌时,便藏在树后屏息窥看,心跳不知如何,一声一声蹦得异常急促。
只见柳涵碧背倚着慕容修,慕容修则状甚闲暇地靠着树干,一手环抱柳涵碧的纤腰,腰带却已经解开,另一手已探到她那条翠绿衫裤里头,不住的抚摸。柳涵碧脸色酡红,轻声娇喘,口中似乎说着什么,蓝灵玉这儿却听不清楚。她紧盯着慕容修的脸,见他神色如常,只是嘴角微扬,眼中另带点若有若无的邪念,不觉紧抓着藏身的树干,似要宣泄些什么,心里暗想:“那日他那样对我……也是这么一副神情。”
忽听柳涵碧喘了几下,娇怯怯地说道:“等……等一下……”
慕容修道:“怎么?”
柳涵碧低声道:“我……我跟秀棠哥哥、秀棣哥哥他们好过了,慕容姐姐说……说……不可以再跟别的男人……”
慕容修闻言皱眉,骂道:“他妈的,这么多人叫我家小妹叫姐姐,这是怎么?”
柳涵碧道:“她……她说要这么叫,才肯教我们更多东西。”
慕容修道:“呸!这丫头专会胡闹。她只有耍人的本领能当人家师父!我说小姑娘,是你平白无故地思起春来,这时却要我停手?”
柳涵碧满脸羞红,急忙分辩道:“不是我,是蕴青她……她……她一定正跟哥哥他们……她身子怎么样了,我这边都会有点感觉……”
慕容修嘿嘿笑道:“是么?那么本大爷若是搞得你欲仙欲死,另个小姑娘也会叫起来了?”
柳涵碧愕然道:“我……我听不太懂……”
慕容修道:“他妈的,这都不懂?我说……要是你给男人上了,你那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的,是不是同样会乐个半死?”
柳涵碧脸上一红,嗫嚅着道:“会……会罢……啊!”
突然一声惊叫,慕容修的手指重新入侵她的秘境,同时嘿嘿笑道:“这会儿另个丫头,不知道会叫得多大声?”
与林家兄弟相比,慕容修玩弄女体的手段不知强过多少倍,柳涵碧焉能抵抗?不过几下掏弄,柳涵碧便已忍不住娇躯颤抖,爱液一阵一阵地涌出。慕容修笑道:“你若不想穿着湿裤子回去见人,最好早点脱了它。”
说着轻轻一捏她那充血了的小珍珠,柳涵碧不禁失声惊叫,呻吟中已经带了点失神的前兆。慕容修食中二指一齐插入,急速戳动,说道:“嗯……倒还挺紧,要是碰上本大爷的稀世宝贝,如何塞得进去?光用手指也就够了。”
柳涵碧耳听此语,也只能害羞地“呃、呃”不断呻吟,在他手指肆虐之下早已浑身酥软,险些站不住脚。慕容修说道:“还不脱?裤子快湿透了。”
柳涵碧一边喘息,一边迷迷糊糊地脱下裤子,暴露出湿淋淋的粉嫩花瓣,而慕容修的手指正大肆侵袭,要把她那花瓣底下的蜜汁全给捣弄出来。
柳涵碧呜呜哀喘,眨着徬徨却又兴奋的大眼睛,悠悠颤颤地喘道:“我……我好像、好像快……快……不行……”
慕容修嘿了一声,说道:“很好,准备撒尿罢!”
柳涵碧愕然道:“什么?我……啊!”
她还没会意过来,慕容修手指抽动陡然加快,另一手扶着她的腰身前后猛摇,手指在柳涵碧体内震动的感觉蓦地强了好几倍,霎时把柳涵碧弄得险些昏过去,不住颤声娇喘:“呃、啊……啊啊啊啊……”
声音愈来愈急促而混乱,神智已面临崩溃边缘。
突然,慕容修用力一戳,指尖直探那娇嫩的身体深处核心,而且居心险恶地送出一道猝然迸散的指劲。柳涵碧陡然仰头惊叫,当场被这一击推上最高潮,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低而紧促的呜咽,身子拼命渗汗、颤抖,而在慕容修手指捣弄之下,那狭小的幽径里突然涌出一股压力,紧跟着圆耸的小肉丘抖动一下,一波波透明喷泉直射出来……
蓝灵玉看得胸口紧迫,红着脸转过头去,耳中仍听到柳涵碧兴奋的呢喃,不能自制。她强自定下神来,耳朵里又听见慕容修的声音说道:“怎么样?心满意足了罢?还是你真想给本大爷干上几回?”
蓝灵玉身子一晃,忍不住又转头去看,却见慕容修正把柳涵碧的裤子重新拉起,顺手在她白白嫩嫩的小屁股上拍了几下,说道:“就凭你这小丫头,可不够格让本大爷破戒。你给我在这儿坐着,腰能挺直了再回来,听见没?”
柳涵碧仍未回神,软泥似地倚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娇喘吁吁,羞红着脸点了点头。蓝灵玉看在眼里,心头不觉一松,便似本来有个铁箍扣在心上,此时突然蹦地开了。
只不过纵然如此,蓝灵玉心底还是有种沉重的感觉。她知道慕容修为了她改变了许多,离江湖传言中的魔头形象愈来愈远,也不曾奸淫任何一个姑娘……他的改变显然是为了搏得蓝灵玉好感,照理说她应该感到高兴,但她偏偏觉得不太对劲。
她慢慢走回埋业寺,却见慕容修已早一步回到大殿,神色悠哉,便似什么也没发生过。石娘子见她回来,微笑道:“三妹,搜到哪里去啦?里里外外都不见人影。”
蓝灵玉略一支吾,道:“我走得远了点。大姐,有发现什么吗?”
石娘子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他们早已走远了。柳姑娘曾听他们说要回云南去,看来韩虚清是打算逃回自家巢穴。我们正打算追踪过去……三妹,你就先回庄里罢。”
蓝灵玉愕然道:“我不去么?”
石娘子道:“你跟二妹、四妹她们守好庄子,此行交由文公子他们便是。别忘了那韩熙不知去向,仍是隐忧,庄里不可空虚。”
蓝灵玉道:“那……大姐你呢?”
石娘子微微一笑,道:“老庄主留下来的‘花港观鱼’,总得有人去拿回来。”
那边文渊、小慕容也想叫华瑄留在巾帼庄里,却是劝阻不得。华瑄执意同行,说道:“我还记得任师叔说了,那儿有个对文师兄和我都很重要的人,我一定要去!”
文渊苦笑道:“可是师妹你跟来了,我却怎么放心得下紫缘?”
华瑄迟疑一下,道:“那……我们带紫缘姐姐一起去。”
文渊道:“这会儿是尽速找到师兄、追上韩虚清他们要紧,可没有回巾帼庄接人的余暇了。师妹乖,你就先回去陪陪紫缘,也好教师兄安心,嗯?”
华瑄没法,只得勉为其难地点头,但仍显得很不甘心。小慕容暗地把华瑄拉到一边,悄悄地道:“好妹子,你别不情愿,我教你一个来云南的法子,不过你可得先说得动紫缘姐。”
华瑄睁大眼睛道:“什么?”
小慕容拊耳说道:“你回巾帼庄去之后,就如此这般……这样说,保证成功。啊,不过可得随机应变,你可别傻傻地说了就完。”
华瑄边听边点头,文渊自然没能瞧见,却听到了一些窃窃私语,便又把小慕容找来,说道:“小茵,你又出了什么鬼主意?”
小慕容笑嘻嘻地道:“没有啊,你听到什么啦?”
文渊苦笑道:“你可别让师妹回巾帼庄去胡闹,那就好了。”
待柳涵碧一回来,便与文渊、慕容兄妹、石娘子等合为一路,纵马迳往西南而行,华瑄与蓝灵玉回程往巾帼庄。
两边各自埋业寺分路而行,没过多久,慕容修却单独一骑往华、蓝二女这边追来,大声叫道:“丫头们,慢着!”
蓝灵玉见慕容修赶来,心中扑地一跳,微微皱眉。华瑄怔然道:“怎么啦?”
慕容修道:“别多问。你自个儿先回巾帼庄去罢,蓝三庄主跟我有要事相谈。”
蓝灵玉瞪了他一眼,说道:“你……”
华瑄惦记着小慕容交代的话语,此时却真是归心似箭,看了蓝灵玉一眼,道:“蓝姐姐,我……我先走,没关系么?”
蓝灵玉不禁颦眉,瞄了瞄慕容修,低声道:“没关系,我……我随后就到。”
待得华瑄纵马离去,慕容修突然出手,一把便将蓝灵玉抱到自己的马上,拥在怀里。蓝灵玉吓了一跳,有些着恼地叫道:“你干什么?”
慕容修在她耳畔吹了口气,嘿嘿笑道:“你这么回去,咱们起码有个把月见不了面。你说我忍得住吗?”
蓝灵玉脸上一热,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慕容修道:“我要知道,你要到何时才肯答应……”
蓝灵玉道:“当你的女人?”
慕容修道:“哈,你没忘记嘛?”
蓝灵玉轻轻挣开他的手,翻身下马,慕容修跟着离鞍而下。蓝灵玉默然良久,低声道:“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确收敛很多,又帮了我很多忙。瓦剌攻过来那时候,也多亏你。”
慕容修道:“呸!这是江湖上的客套话,本大爷可不想听这些。”
蓝灵玉道:“不说出来我可不舒坦。可是……你这样一改变,我真不习惯。”
踌躇一阵,又低声说道:“这该怎么说?我总觉得……你虽然为我改变了许多,但是……只要我一点头,我就会……就会……”
慕容修皱起眉头,道:“会怎么样?”
蓝灵玉低下了头,轻轻地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觉得……我一旦跟你在一起,我恐怕整个人都会变成你的,像是奴隶……我好害怕。”
慕容修神情冷然,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你觉得会处处受我所制,就像我手指还在时那样对待你?”
一提起他自断手指之事,蓝灵玉不由得心中一乱,悄悄撇开了头,说道:“你……你太会侵略女人,可我偏不喜欢给男人指使。我总是……总是得防着你。”
慕容修嘿嘿一笑,道:“你怕听了我的话,迟早会给我调教成真正的淫娃,是不是?”
蓝灵玉红着脸骂道:“你这人!你……你又这么说话!你明知道我、我……我就是不喜欢给男人占便宜。”
慕容修陡然逼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柔声说道:“是啊,而我更不喜欢给女人占便宜,你会不知道?”
这声音便似深蕴魔力,直响到了蓝灵玉心灵深处。她倏地感到满脸发热,慌忙拨开慕容修的手,心跳竟剧烈得令她几乎娇喘起来。
她深深明白,眼前这男人一旦温柔起来,那魔性的魅力是她完全抵挡不住的。慕容修作风霸道狂妄,行事强硬的程度远远压倒蓝灵玉的好胜与刚强,她在最厌恶慕容修的时候都无法彻底反抗他,像个寻常的柔弱姑娘般任人玩弄。倘若她真的对慕容修萌生爱意,还不立刻被他驯服得千依百顺?
这纷扰思潮掠过蓝灵玉的心海,她虽没说话,脸上神色也隐约透出了内心所思。慕容修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嘿嘿一笑,道:“也罢,我早该想到……我怎么会想要你呢?终归是看上你的性子。如果你真听了我的话,什么话都听……还有什么意思呢?”
说着,慕容修长吁一口气,缓缓地道:“我这一去云南,可要去上很久……我得知道你到底怎么想。”
蓝灵玉一时怔住,凝视着慕容修。
她常觉得,慕容修为她而做的改变,就好像一种狩猎的手段,她就像一个奋力奔逃的猎物,慕容修或哄或骗地接近她,只等她转头投入怀抱,然后享用成果,从她的身体乃至于心灵,都会成为慕容修的得意收获。这些想法她不敢明说,但她却觉得这想法愈来愈真实。一旦她成为慕容修的女人,她一定会彻底屈服于他,成为沉沦于爱欲之中的女奴,纵然慕容修当真十分疼爱她,这却不是她冀望的生活。她的形象是以双戟英姿立足于江湖的巾帼庄三庄主,她绝对无法忍受自己缩回闺房之中,当一个侍奉郎君、含羞带怯的小姑娘。
而且,她曾经被慕容修玩弄得那样不堪……纵然慕容修深深谢罪,这也已经成为她毕生难忘的羞愧经验,她知道从此之后,不管她再怎么装束得英气勃勃,强韧而不屈,也永远会被慕容修压制回来,不论是武功、性情或在床上。也因此,她永远难以接受慕容修……
现在,她倒是有一个机会,慕容修对她的抉择无法过问,只能接受,她绝对拥有上风。但,这个抉择实在沉重得难以出口……
蓝灵玉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的视野中,轻轻摇头。
她从没想过,拒绝一个人竟有这么矛盾而苦闷的时候……这一瞬间,她听见了慕容修的呼吸声,以他这等高手而言,平时气息决不该如此粗重。
无言的僵局持续了许久,慕容修“嘿嘿”笑了两声,颇带自嘲地道:“想不到,我大慕容……”
没说下去,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极之为难的摇头过后,忽然,蓝灵玉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她不明所以,心情却舒畅得令她自己也错愕起来。这一下拒绝慕容修,似乎把一切都扯平了,比起在小溪出浴那日两人初次和解,这一次似乎才当真消弭了所有夙怨。
蓝灵玉睁开眼睛,眼前的慕容修仍是一个模样,但看在她的眼里……仿佛清澈了许多。慕容修仍是嘿嘿地笑了笑,说道:“他妈的,如果咱们两个都觉得突然轻松多了……之前可不就是一团糊涂么?真他妈的!”
没错,原先受制于慕容修的种种为难,蓝灵玉突然觉得全都摆脱掉了,真有种脱胎换骨似的愉快心情。彼此之间,再也没什么好歉疚的,慕容修加诸于她身上的侮辱、谢罪、情义……就在这一摇头间烟消云散。
慕容修突然直指蓝灵玉,喝道:“本大爷为了让你有机会报仇雪耻,特地营造这一个让你断然打击本大爷的机会,这下你可心满意足了罢!”
蓝灵玉闻言一怔,随即当场失笑,挥了挥手道:“得了,得了,你还要充面子?你……你另外去找姑娘家安慰你罢,别逞强了!”
慕容修哈哈大笑,说道:“你舍得放本大爷走,我还不走?云南路上有七八百个小姑娘等我去一个个干,你可就没份了。”
蓝灵玉却不生气,心道:“这等话我也听习惯了。”
当下笑道:“好罢,你一路保重。”
两人各自上马,互相一望,却都没催马离去,仍是待在原地。慕容修道:“你还不回巾帼庄去?”
蓝灵玉道:“你不赶着追上文公子他们,还在这儿干嘛?”
慕容修往她身上一看,嘿嘿笑道:“从今以后,我可不会再顾着你高不高兴了。下次咱们见面,我可会毫不客气地硬上了你,你可得小心着!”
蓝灵玉脸上微微一红,紧闭着双唇,神色复杂,却没像往常一样开口怒骂。慕容修道:“怎么?”
蓝灵玉把头微微一低,复又抬头,微笑道:“没什么,我是在想……你要是这么有本事,怎么……怎么从没看你真跟哪位姑娘做起来呢?恐怕你其实没那么行罢?”
慕容修一听,当堂一愣,继而满脸邪笑,说道:“真想不到,我说……你胆子变这么大了?如此质疑本大爷,我看也不必等我回来,我现在就把你干了如何?”
蓝灵玉一扬蛾眉,微笑道:“只怕你口中光说,实际上……”
突然“呼”地一声,慕容修双手探出,又把她攫离马背,这次却是两人一同滚下了马。一个打滚间,慕容修便把蓝灵玉压在草地上,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冷笑道:“等等给我撕碎了衣服,你可别说回不了巾帼庄!嗯,这会儿先喘起气来了?”
蓝灵玉红着脸蛋,娇喘几声,说道:“被你压着,当然会喘了!你撕坏我的衣服,我就抢你的来穿,怕你么?”
慕容修狞笑道:“那太好了!”
只听布帛裂响,慕容修当真撕起了蓝灵玉的衣衫,把她那健美体态渐渐暴露于荒野。蓝灵玉渐觉得心跳加快,一种迥异于害怕、畏惧的兴奋感涌入全身,她知道这与以往不同,这回她置身于两人平等以对的情欲世界之中,不再是慕容修一人施暴于她。眼见身上遮掩渐少,赤裸的肌肤一一被慕容修看过去,她仍然会感到羞赧,但这与受辱时的羞耻完全不同……
蓝灵玉轻轻喘息,伸出双手,搂着慕容修的脖子狂吻着他,身子热得像要烧融。慕容修的拇指轻轻推开她的唇,嘿嘿笑道:“小浪货的真面目露出来了!”
蓝灵玉毫不在意,纤纤玉指愉快地抚摸慕容修的身体,而慕容修对她的反攻更是激烈。他把蓝灵玉的一双美腿扛上肩膀,愤然压上她的身体,在她的身子被压得屈成一团的时候,怒挺的巨根猛烈地钻进她的蜜缝之中,激烈急进,不容蓝灵玉吁吁喘息,只能急促的呻吟,逼得她毫无掩饰,拼命地摇头挥汗,狂乱地喊出最浪荡的声音。
而她那初次容纳男性分身的私处,则会尽责地回敬慕容修以最亲昵、最紧迫的压榨,没有一丝闲暇的空隙,纵有空隙,也都灌满了爱液的浪涛。慕容修强袭着她屈曲紧绷的娇躯,低头看她的一对美乳,正圆挺挺地剧烈摇晃。姣好的身材加上热情的处女蜜穴,完全激起了慕容修狂野的占有欲。他凭着精壮的身躯恣意蹂躏蓝灵玉,疯狂地纵情云雨,两人陷入前所未有的昏天黑地、亢奋的漩涡。
悦耳的娇啼无时或停,却又响了起一阵低声咆哮。慕容修眯起眼睛,腰间的动作骤然加快,把蓝灵玉送上更高亢的浪头。蓝灵玉失声喊道:“啊、啊……”
恍惚地喊了一阵,忽然奋力咬牙,呻吟着道:“要来了吗?来呀、来……快……啊啊……”
慕容修猛地分开她的双腿,分抱腰侧,狂笑着道:“你放心,我不会只来这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我要把你干到说不出话来,今天就怀下本大爷的种……”
蓝灵玉娇声急喘,仍是呻吟着叫道:“看……看谁先……说、说……啊、来了来了……啊!”
一声亢奋绝顶的呻吟过去,蓝灵玉的胴体已遭受慕容修汹涌精流侵袭而入,强烈而持久的冲击,令她霎时失去理智,发出一种娇柔缠绵、她事后清醒决计不肯承认的淫荡春声。高潮过后,她暂时浑身无力,仿佛酣醉,但是却仍清楚感觉到慕容修的肉棒留在体内,而且迅速重振精神,转眼间又活动起来,开始摆布她那已接受男人阳精沐浴、即将更趋丰美成熟的肉体……
拒绝了慕容修,却反而因此跟他合而为一,享受到绝妙的愉乐……蓝灵玉心里没一点后悔的感觉,也不打算改变她的回答。她只知道,慕容修的精力还足以提供她好几次销魂的快感……原野上的两匹马,应该可以围绕着它们的主人,闲暇到夕阳西下。
第十一卷 第十六章
时日漫漫,西南路上车声渐响,已近岁暮的大理府境无霜无雪,只有苍山重峦顶峰皑皑,积雪终年不融,云波变幻,虚无飘渺。
车队之首,正是埋业寺老僧应文,此外除了应贤、应能、韩虚清、向扬四人,余众都是车夫侍者,千里路上战战兢兢,就只盼到了云南,能够全身而退,在韩虚清手下留得性命。
从埋业寺出发月余,向扬伤势早已复原,一日里发掌震毁一车,已将林家兄弟和柳蕴青一齐放走,应贤、应能发现时,三人早就去得远了。应文得知,也不如何在意,只朝向扬说道:“你若期待他们回去通风报信,邀集人手重新追来,只怕太迟。”
向扬道:“那倒不是。只是以他们的武功,恐怕对付不了你们任何一人,我可不想留他们下来送死。”
应文道:“怎见得就是送死?”
向扬道:“你留下我们这几个活口,难道不是想在取了‘十景缎’秘密之后,拿我们来试刀?”
应文呵呵一声笑,说道:“你仍然当十景缎是武功秘笈。”
向扬道:“纵然不是,你们总不会平白无故,带我们远赴天南游山玩水罢?”
应文道:“那是当然。不过我也没杀你的意思,只要你安安分分到了云南,自然知道该做什么。”
向扬见韩虚清一路上盘坐静养,显然内伤贻害甚大,不易痊愈,本来想找个机会动手铲除,但是应贤、应能却看得很紧,万万不像放走林、柳三人那样容易。应文窥破其意,索性动手点了向扬的穴道,说道:“凭你这身内功,要冲破我的点穴手法少说也要两天。我每日点你一回穴道,禁制你的武功,直到我用得着你的时候为止。”
向扬自然不肯乖乖就范,但是任他“天雷无妄”造诣再高,要冲破应文所封穴道却也着实为难。
直到今日,众人终于近了目的地。
车队来到苍山,迳往云弄峰行去,蜿蜒攀行,傍临着飞瀑直上山麓,眼前赫然矗立起一座坚石叠砌、方正高峻的关隘,正是南天壁垒龙首关。
龙首关乃苍洱一带的山关要冲,车队自当由此通行。韩虚清的座车领在前头,守关的军士上前盘查一阵,俱都堆笑放行。向扬过关之时,只听得几个守兵说道:“我说谁有这么大阵仗,原来是韩大侠回来了。邀回来这许多高僧,定是要念经做功德。”
向扬暗哼一声,心道:“韩虚清在老家的名声倒是好得很。韩大侠呀韩大侠!”
车外云树过眼,山路上颠簸一阵,半山腰上隐约见得一座高楼,来到近处,只见那楼依山而建,筑有五层,飞檐翘角,过了两层围屋方到楼下,上头悬着“太乙高阁”四字木匾,笔致清妙。
韩虚清在苍山觅得师门至宝太乙剑,这事向扬也听文渊转述过了,详情虽然不知,但见这“太乙”二字,显然意指得剑之事,这自然是韩虚清所居之地。但见韩府仆婢群相出迎,一个黄衣老道翩然越众而至,欣然笑道:“恭喜韩先生集全了十景缎,大功!大功!”
韩虚清淡淡一笑,说道:“若非有程道长坐镇寒舍,韩某也不放心离家如此之久。”
那程姓老道望了向扬一眼,拱手笑道:“这位想必是向少侠,幸会!幸会!老道程济。”
向扬躬身回礼,心中暗道:“这老道不知又是什么来历。”
但见他须发白花,气度稳练,虽无仙风道骨之姿,却有看尽浮世烟尘的拓落精神。应文一下车,程济又上前行礼,极其恭敬,向扬一看,心中不禁便想:“莫非他也是听从这应文老僧之命,并非韩虚清的属下?”
三僧、二俗、一道走进阁中。已有仆人在大厅上侍茶摆宴,应文朝程济、应贤、应能低语几句,自行转进内厅,不再出来。应贤、应能手中各捧锦盒,并韩虚清三人迳往阁上楼层而去。
向扬想起应贤所言,心道:“那盒里装的,恐怕就是十景缎。他们这就要去破解其中奥秘了,我岂能不管?”
举步欲行,却见程济挡在前头,笑道:“向公子且留在此处用茶。”
向扬笑道:“在下不渴也不饿,还是留给道长慢用罢!”
一个箭步抢过去,却不料程济道袍长袖一甩,一股劲风正拦住向扬去路。
此时向扬穴道未解,难发内力,全然无法招架程济这甩袖之劲,被迫连退几步。程济道:“听说应贤、应能两位都败在公子手下,老道自然也不是对手。不过向公子现下既然无力动手,便还是在此小憩片刻才好。”
向扬嘿然冷笑,说道:“好,也罢!”
怒气腾腾地坐在听上,手持茶杯,心中却想:“这老道的武功,约莫与那应贤、应能相去不远。应文老和尚点了我这许多日的穴道,我连日冲穴,可也有一番心得,这会儿未必还要花上一两天。我就暗地里冲穴,穴道一通,就打你个措手不及。”
程济见他举茶不饮,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意,捋须笑道:“向公子不必心急。主子既然带你来此,自然筹算周全,公子不必费神寻思如何脱身。”
向扬道:“主子?”
程济道:“自然是应文大师。”
向扬心道:“道士认和尚当主子,这可有点儿匪夷所思。这干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着实难解。”
过得不久,一个韩府仆人来到大厅,说道:“老爷请程道长、向公子过去。”
程济起身笑道:“走罢,这可用得上你了。”
向扬不动声色,静静跟在后头,绕上高阁顶楼。
这太乙高阁建构得古色古香,顶楼回廊处却有一扇铁铸小门,气象清冷,与这典雅楼房殊不相称。只听门后隐隐传来人声,其中之一正是韩虚清。只听他轻声说道:“夫人,十景缎俱已在此,你看可有一疋造假?”
门后并无回应。向扬心道:“听韩虚清这声音中气疲乏,看来内伤可还重着。”
韩虚清又道:“这‘十景缎’已然齐全,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到。夫人,那十景缎的秘密……”
忽听一个绵雅柔和、却又带着几分清冷的女声说道:“韩师兄,你若再以‘夫人’二字相称,做师妹的这就一睡不醒,再也不能跟你说话了。”
听这声音清澈成熟,或是个年轻少妇,总之不是少女口音。向扬微微一怔,心道:“师父除了三个师兄弟,难道还另有师姐师妹?”
韩虚清叹道:“好,好。好师妹,你先说说,这十景缎可不假罢?”
那女子沉默多时,才轻声说道:“‘苏堤春晓’……”
她幽幽地轻唤,正是十景缎之一的名称。沉吟良久,才又道:“确然不错,这些都是真品。”
韩虚清道:“好,十景缎你已经验过了,你再看看我这向师侄。”
向扬心头一怒:“还喊什么师侄?”
忽见铁门一动,缓缓向内打开。程济说道:“进去罢!”
程济便不说,向扬也会进去一探究竟。他大步走进,但见室宇精美,花窗竹几,一方木案上几卷诗书,自显文人雅致。看那衾褥妆奁的摆设,自是女子闺房。房中垂挂起九疋绫罗,幻彩夺目,赫然是那“十景缎”十中之九,只欠缺一疋“苏堤春晓”没挂起来,不知何在。韩虚清、应贤、应能站在九景锦缎之前,绣榻纱幔之中另有一人,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韩虚清缓缓说道:“向师侄,见了师门长辈,还不行礼?”
向扬心中愤然:“你要我跟你行礼?”
一转念间,往那幔前一望,心道:“韩虚清称这女子作师妹,可我师门之中并不闻有女弟子,任师伯也没说过。这究竟是什么人?”
忽见纱幔微掀,“咻”地飞出一物,直奔向扬。向扬想也不想,反手一抄,摊掌看时,却是一枚断折了的金钗,上刻“如之”二字。
那女子见他手法俐落,却无甚劲力,轻噫一声,随即说道:“你被点了穴道么?”
向扬道:“是。”
听她语气不含恶意,心中暗思:“这钗子出手既快且准,虽没附上多少内力,但这确实是‘九转玄功’……看来她是要试我的底子?”
那女子沉默许久,缓缓说道:“韩师兄,两位大师,请你们先出去,片刻便好。”
应贤、应能取下那九疋锦缎,各自退出。韩虚清微微皱眉,说道:“师妹……”
那女子沉声道:“韩师兄,请出去!”
韩虚清轻叹一声,转身出房。
房中便只剩下二人。隔着纱幔,向扬只隐约见那女子倚榻而起,听她柔声说道:“你叫向扬,是华师兄的大弟子,是不是?”
向扬道:“不错。前辈……不知在师门如何排行?恕晚辈冒昧,我从不曾听师父、任师叔说起他们有师姐师妹。”
那女子轻吁一声,涩然苦笑道:“那也难怪。华师兄……你师父可好?他受了龙师兄、韩师兄那两掌,后患可根治了么?”
向扬微微一愕,说道:“这……师父已经谢世多年,难道前辈不曾听说?”
“啊”地一声,那女子倏然掀开榻前幔帐,失声道:“华师兄死了?”
直至此时,向扬才看清此女容貌,但见她肤色雪白,眉目清秀,一身素净的白纱宽袍,仿佛出水芙蓉,分明是一位典雅清丽的年轻少妇。只是她眼神中充盈着震惊,此时不复雍容姿态,这一声急问向扬却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应道:“是。”
白衣少妇颓然垂首,肩头微微颤抖,低声道:“他早就走了,韩师兄竟然还……”
紧咬着唇摇了摇头,复又朝向扬一望,泪眼已然朦胧,颤声道:“他……你师父他,他有个女儿,她是不是也……也已经……”
向扬忙道:“不,师妹很好,她没事,前辈不必担心。”
那少妇神色茫然,说道:“瑄儿可长大了罢?”
向扬应道:“是,当然。”
心中略一踌躇,说道:“前辈莫怪,晚辈有一事不明。我看这钗上刻有‘如之’二字,这……这是……”
少妇轻声道:“是什么?”
向扬道:“这是我师娘的名讳。不知……不知前辈可是姓‘展’?”
少妇微微摇头,面露苦笑,随手又掷出一物,这次却不蕴内力。向扬顺手接住,正是另外半截金钗,上面正刻着一个“展”字。那少妇凄然笑道:“你师父都走了,还叫什么师娘?”
向扬得见少妇全名,心中更惊,再凝目看她容貌,宛然便似华瑄的轮廓,只是气质、神态成熟了许多。他虽然自拜师起便没见过师娘,却从华玄清口中听过师娘的名字,知道师娘乃是“真”字辈师祖展元真的爱女。只是师父生前少提其事,只说师娘早逝,余情概不多说,怎料今日竟会在韩虚清的高阁之中见面?
华夫人深深呼吸几下,情绪似仍难以平静,别过头望着铁门,轻声说道:“这些年来,我恐怕有好些事给人瞒在鼓里……”
悄悄拭去泪痕,低声说道:“好孩子,你可知道你这韩二师伯的为人处世么?”
向扬道:“他如何处世,未必尽知,为人倒是清清楚楚。”
华夫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好。我有好些话要问你,可惜……这当下时间实在紧凑。”
说着微一蹙眉,纤纤素手往榻底一探,倏然抽出一条寒光夺目、有若串冰的烂银长鞭。
第十一卷 第十七章
这银鞭与华瑄先时所用的形制相同,银光铮然犹有过之。只听华夫人低声说道:“是谁封了你的穴道?”
向扬道:“是个叫做应文的老和尚。”
华夫人点了点头,道:“好,你就这么站着别动。”
银鞭轻轻抖出,但见华夫人手劲所及之处,软鞭蜿蜒如游龙,鞭梢瞬即点中向扬胸腹之间“巨阙穴”着体之际悄然无声,九转玄功劲力却直透任脉,传至气海。向扬全身经脉顿时为之一热,心中登时明白:“师娘是在助我解穴。”
华夫人一穴点过,再点“璇玑穴”仍属任脉穴道。她这以软鞭解穴的法门,比起文渊那“神剑点穴”之术各有千秋。剑尖锋锐,点穴需得一点即透经脉深处;鞭身柔软,解穴时不能慢慢地推宫过血,均是难能之技。而华夫人以鞭法解穴,却又兼有顾忌男女之别,以鞭代手,便无须直接触碰向扬身子。
向扬同时运气冲穴,但是应文的点穴手法委实高明,凝结在向扬脉络中的真气异常顽固,纵然华夫人银鞭连点十余处大穴,仍未能悉数冲开。华夫人微微吁气,脸色微显苍白,说道:“先……且先到此为止。你功力回复了几成?”
向扬道:“五、六成总是有的。”
华夫人叹道:“也罢,我这会儿……时间不多了。”
又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这许多年来,只有你那任师叔在几个月前,曾经闯进来找过我一次。他说这些年来都没找到你师父的下落,想不到……”
咬唇摇头,却是强忍着叹息不发。
向扬怔然道:“任师叔也瞒着师娘,这……这可怎么说?”
华夫人神情凄楚,苦笑道:“他倒是为我好了。要是我早知道……唉,不说这个。我把广……那琴谱交给了他,要他好好弹琴,他可有照做?”
向扬知她意指“广陵散”意即寰宇神通人字诀的修练关键,当即说道:“任师叔早已将文武七弦琴传给我师弟,那琴谱也交给他练了。”
华夫人道:“你还有师弟?”
向扬道:“是,我那文渊师弟琴弹得很好,师娘可以放心。”
华夫人呆了半晌,喃喃地道:“收了两个徒弟?”
稍一回神,又望着向扬道:“那……那瑄儿呢?这些日子,她爹已经走了,她……她怎么过的?”
向扬道:“师父过世之后,就是我们照顾师妹。现下她跟文师弟情投意合……”
忽然想起,文渊身旁可不只有华瑄一女,若要解释起紫缘、小慕容之事,不免大费周章,当下说道:“……文师弟对师妹也很好,师娘不必担心。”
华夫人闻言,脸上稍示欣慰,轻声道:“但愿真如你所说,瑄儿能过得好,我也就无所牵挂了。”
悠悠凝思片刻,从绣榻上取过一个锦盒,一掀开,里头平置着一轴锦缎。华夫人信手展开,但见长堤垂柳,晓雾共桃花朦胧,湖色翠嫩,清波似欲荡漾出锦绣之外,正是十景缎中的“苏堤春晓”号称西湖十景第一。
但听华夫人说道:“这‘苏堤春晓’,原本是你师父所有,六、七年前落到你韩二师伯手上,转交给我。”
向扬怒道:“这必定是韩虚清他以师娘……师娘性命做要胁,向师父强取来的了?”
华夫人叹道:“我也不知。你应当知道,你龙师伯早年叛变出门,从那时起……什么都乱了。那应文和尚帮着韩师兄……你二师伯啊,指点他的武功,又告诉他十景缎的事。龙师兄也是一样,他进了皇陵派,专门跟你师父为难。你说他怎能同时跟两个师兄抗衡呢?”
向扬凝神倾听,又听华夫人道:“你任师叔当年武功不纯,帮不上你师父多少忙,只得浪迹天涯,先逃过龙师兄的追捕。那年……那年我怀了瑄儿,就是你师妹。瑄儿出生那天,你龙师伯、韩师伯却双双找了过来……”
向扬骂道:“趁人之危!”
华夫人微微一笑,摇头道:“怀了瑄儿总是喜事,也算不得什么危难,只是当时我虚弱得很,可真没办法出手御敌,这才跟你师父失散了,直到今天。好在韩师兄他……”
说到这里,华夫人微一迟疑,叹道:“罢了,不提也罢。这些事情,眼下也不相干。是了,你师父怎么叫你的?”
向扬道:“师父在世时便称扬儿。”
华夫人微笑道:“好,扬儿,这会儿你可得听仔细了。你道你韩二师伯为何将我锁在这里,我又逃不出去?”
向扬道:“想是他要向师娘问出十景缎的秘密。”
华夫人道:“是啊,这是其中之一。‘十景缎’的秘密,江湖上罕有人知,就我所知,也只有你师祖获传最完整的解密之法,这秘密他只传给了我,连你师父都不知道。我和你师父分开那时,我两脚脚筋受创,从此不良于行……”
向扬闻言一惊,这才发觉华夫人之所以倚榻不起,原来是双足已废。华夫人倒是一脸释怀,微笑道:“总算他没把我双手一起废了,那也还好。我被韩师兄带来这里,从此无力逃离,好在他有求于我,倒也不致对我过于为难。我和韩师兄约定,他若能帮我与华师兄、瑄儿重逢,我就告诉他十景缎的秘密。”
向扬一听,忽然恍然大悟:“是了,难怪那韩虚清定要文师弟与师妹成亲,又说要带他们见一个人,可不就是师娘?他是存心讨好师娘来着。”
当下脱口说道:“师娘,这约定……我看韩虚清他可不会遵守。害得师父、师娘分离的,不就是他吗?”
华夫人叹道:“当时可还有龙师兄呢。他们两个时而合作,时而反目,说来也是互不相让。何况韩师兄把我掳来,另有……”
说着又停了话头,不往下说。
纵然华夫人欲言又止,向扬也多少猜到了点。眼前这位师娘虽是长辈,但是容颜清丽,不露年华,重做闺女打扮恐怕也无人置疑,少女时自是更为俏丽可人。听韩虚清先前称她“夫人”自然是痴心妄想,除了十景缎之外另有图谋。思及此处,向扬心里更是痛骂韩虚清,心道:“韩虚清这狗贼!居然有意染指师娘,更加饶恕不得。”
只听华夫人叹道:“这些年来,我实在了无生趣。若非我还有一丝指望,盼能与华师兄、瑄儿重逢,我又何必苟活到今日?如今能听到瑄儿的消息,虽然不能见她一面,我也心满意足了。扬儿,他日你见到瑄儿,千万别提起我的事。瑄儿的娘亲早已过世,无谓再让她伤心第二次,知道么?”
向扬听华夫人此语,竟似有弃世之意,忙道:“师娘且慢,你千万别……”
华夫人轻轻挥了挥手,声音压得其细如蚊,道:“听好,等一下你韩师伯同那两个和尚进来,定会问我‘十景缎’的秘密。你要记住,凡是锦缎上绣有游人之处,千万别看,知道吗?”
这几句话说得郑重之极,向扬微微一愕,虽然不解其意,仍道:“是。不过师娘……”
华夫人道:“好了,别作声!”
急将手中银鞭收回榻底。就在此时,铁门呀呀而开,韩虚清、应贤、应能重回房中,程济也跟着入房。向扬心道:“原来师娘已听出他们回来了。嗯,我内力不曾全复,耳目可还不及师娘灵敏。”
只听韩虚清道:“师妹,瑄儿现下过得如何,想必你都听我这向师侄说了。他是华师弟的得意弟子,他说的话,你总信得过了罢?”
华夫人神色冷然,说道:“我当然信。韩师兄,你怎没告诉我华师兄的死讯?”
韩虚清叹道:“我只怕说了出来,徒惹师妹伤心。若我今日是带了瑄儿回来,那才敢另外说说。”
华夫人道:“如此说来,做师妹的真该谢谢师兄您了。”
韩虚清柔声道:“师妹,人孰无死?华师弟在九泉之下,想也不愿见你伤心落泪。你既确信了瑄儿过得甚好,此刻也算得偿夙愿,是否也该履行承诺了?”
华夫人一瞥向扬,朝韩虚清说道:“扬儿是华师兄的弟子,那也就是我的弟子。这十景缎的秘密,不能只说与你听,扬儿也得要听。你若答应,这‘苏堤春晓’便拿过去挂着罢。”
韩虚清微一沉吟,眼望程济示询。程济心道:“那向扬穴道被封,不足为患。纵然他从十景缎领悟到了什么,眼下也不能有所作为。何况主子已有吩咐……且由他去。”
便即点头应允。
当下韩虚清拿了那“苏堤春晓”锦缎,高高挂起,继而将“麴院荷风”、“平湖秋月”、“断桥残雪”……乃至于“三潭映月”一一挂起。向扬负手观望,凝神注目,心道:“师娘让我得窥十景缎全貌,韩虚清断不会放我离开此地。且看谁先解开这秘密?”
房中众人,无不屏息凝望着这十疋灿烂锦缎,每当其中一疋展开,总能动人心弦。
当这十景缎尽数罗列开来,香闺之中蓦然变了一番光景,仿佛尘世变迁,西湖山水跃然眼前,如梦似幻;锦绣中的风月云树,凝蕴着钟灵毓秀的仙气,历历在目,熠熠生辉;十景色彩辉映之下,宛然凭空幻化出了人间仙境,一跨步,仿佛便能身历其境……
华夫人轻轻举袖,指向“柳浪闻莺”中的一个游人孤影,柔声道:“诸位便随那人,到‘十景缎’中游历一番罢……”
众人一看过去,不由自主地注视那锦缎中的人,那人衣袂飘然,仿佛当真在锦缎之中踽踽独行,走在杨柳依依的湖水边,如一抹烟波似地悠然而去。
向扬微一恍惚,眼光正欲顺着那人去势而望,猛地想起:“且慢!师娘要我别看人。这不是人么?”
一惊之下,原本眼中看起来幻影层叠的锦缎色彩突然重新分化清晰,定神一看,原本所望之处分明是绣着杨柳低垂,哪里有人?向扬不禁一呆,心道:“方才上头的确有人形,但……似乎不是绣上去的。”
仔细一看,向扬蓦地惊觉:原来那柳树周遭确无绣人,但是树枝、柳叶与湖水云烟之间余留的空隙形状,色彩光暗若稍一混匀,隐约便像一个长袖飘飘的行人。这人形藏得巧妙之极,平常一眼望去决计看不出来,但在这十景景色穿插影响、华夫人又刻意提醒之下,这人形便成了一个微妙的暗示,凭空浮现在他的眼前。
人形一消失,向扬便不知该看什么好。却听华夫人道:“漫步过杨柳,闻黄莺声啼,再向西行。”
向扬一听,果见杨柳树下绣着曲折小径,当即沿着小路而过,眼光随即扫到烟柳之中的几只黄莺,仿佛耳边真响起了嘤嘤鸟鸣,时作啁啾,那婉转,那柔悦,真令人身不由己地追随过去,只恐少听了些许,也是莫大遗憾。
向扬眼里看着,耳里听着,骤觉灵魂动摇起来,仿佛倏地穿过自己眼前这一片光景,踏进了这异样的虚幻山水之中,脚底确然有路,悠悠地往莫知所之的深远境界延展过去。置身此奇幻之世,眼望山之峭拔,水之幽邃,岂只是西湖一隅之地,俨然就是一片绮丽灵光勾勒出的新天地。向扬神游其中,不见一人,只听着一个遥遥响起的声音指引,默默前行,心中却莫名地涌起疑惧:“这是哪里,何以一个人也没有?这……这路愈走愈长……”
他很快地发现,身旁的山水景色随着他的脚步,愈走愈是疏淡,由特异高远渐趋平缓,慢慢糊成一片,仿佛这世界正被什么东西给吸引过去。他就像身处一个巨大的穹窿之中,他不是愈走愈远,而是向这浑圆洞天的核心不断探究过去,非是向外,而是反诸于内。他一路无阻,转眼便把所有景致抛在身后,踏进了这虚世的中央,赫然看见一团乌黑的人影默默立在那儿。
这一瞬间,向扬睁大了眼,豁然领悟:“原来是这里!”
向扬走向漆黑的人形,身材形象,与他无不契合。与这人形合而为一,也就能立在这世界的中心,他走过这段陌生的路,竟是为了往自己身心之中探索……直达心灵最深处。但是,他来这里找些什么呢?
找不到答案,可就形同白来一趟。向扬毫不犹豫,伸出了手,触及了那自身的投影。
“最后,走到‘苏堤春晓’……到此为止。”
华夫人轻声引导,眼望余人,韩虚清、向扬都已如陶塑泥捏一般,再没一点动静。程济、应贤、应能站在远处,并不跟着同看十景缎,只监视着韩虚清、向扬二人,静观反应。
华夫人细看向扬眼神,见他双目中不显光华,神游已远,心中暗道:“好孩子,但愿你心意坚决,切莫走上歧路。”
再看韩虚清,那眼神微有动荡,明显与向扬有异。她不动声色,悄悄凝劲于掌,心道:“却不知他走得如何?我只需要一掌的机会,只要那些和尚、道人来不及阻拦……华师兄,我这就替你报仇了。”
她在等的,就是韩虚清彻底失去神智的瞬间。
这“十景缎”的奥妙所在,既非武功秘笈,也非藏宝地图,更没有暗藏密文,分开来看,便只是十疋美锦。但是十景同展,彼此色彩稍加辉映,便可看出其中暗藏玄机。人的眼力有易于疲惫之处,若久观红锦,再看白锦,此时白锦上却会显出绿彩,此乃人身本能,无关乎见识、武学高低。眼力再高之人,视物时仍有无数避不开的错觉,并非只此一项,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虽非指此,倒也可在此处借题发挥。
织出这十景缎的先人深知眼为人身门户,最能观感外界事物,便经研此道,在十景缎中藏入各种欺瞒人眼的“暗示”人们看不出这暗示所在,也就罢了,可一旦十景俱全,无形中窥见玄机之所在,那“暗示”却会比“明示”还来得强烈百倍,直接影响人心。而这十景缎的暗示之所为,便是引人游观自身心灵。
十景缎无法给人任何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但是却能将人心开辟为几可乱真的幻境,这幻境可随人意志主宰,自我催眠,变化自如。十景缎中隐藏的人影,正是人心映照出的种种欲望,随着这人影而去,必然迷失在心灵幻境之中,所以华夫人特别叮咛向扬莫看人形,便是怕他受了暗示,思路走偏。
钻入这“十景缎”境界中的人,可在此穷究精神想像之变,领悟出人间至理,也可能堕落到梦想深处,从此形如废人。说起来,十景缎实为通往心中迷阵的大门,让人能直接了当地探索自身,华夫人所知道的,也就是其中一种能安然避开危险的“暗示”直接从十景缎中历练心灵的法门而已,世间并非只此一种解法。但是十景缎中偷蕴着欲望的小人影多不胜数,却非人人都能力保清明,而不随之起舞。
韩虚清的“心路”走到何方,华夫人无从得知,但她深信走不到好念头去,眼前这韩师兄心中早存有多年欲望,应当已追随着哪一个人影儿,去拼命在内心实现自己的欲望才是……
一阵木石碎裂之声传上太乙高阁之顶,突然惊动她的思绪。应贤、应能相视一望,急忙转身出门。程济一瞥门外,笑道:“想是有韩先生的仇家寻上门来了。”
华夫人微微一笑,眼见韩虚清、向扬仍在出神,当下柔声说道:“道长不去迎敌么?”
程济道:“老道职责在身,要看紧着这‘十景缎’,有什么危难,自有两位大师处理。”
华夫人微微一笑,轻声道:“也罢……”
素手一翻,刷地从绣榻底下曳出银鞭,一阵破风急啸,赫然使出“八方风索”中“凯风式”银鞭矫矢如龙,急袭韩虚清后心。
这一下由执鞭到挥鞭,出手快绝,令人不及瞬目,程济陡然一惊,喝道:“慢着!”
急扑上前,出手欲截住鞭势,以免尚未知晓韩虚清参透十景缎的结果,便见他当场丧命。却不料华夫人凝劲已久的左掌拍出,一击之下,程济竟给震开几步,已然无法阻拦银鞭。华夫人但觉手臂筋骨一阵撕痛,咬牙一忍,仍将右手劲道硬发出去,鞭梢转向,银光已抽上韩虚清背脊。
第十一卷 第十八章
就在韩虚清即将当堂中招、脊骨断折的当口,忽见他左掌一圈,猛地翻身抄住银鞭,右手骈指而出,指力如离弦之箭,竟是刺向程济左肋。程济正出手营救韩虚清,万不料却反而遭他偷袭,又正当与华夫人过了一掌、旧力已竭之际,登时指力着体,直贯五内。
程济目眦欲裂,狂啸着一拂衣袖,一股大海浪涛似的雄厚内劲急催而出,逼住了韩虚清的追击之势。但胸肋乃人身要害,一旦中招便有致命之虞,程济反击一招,便再也按不下喉间鲜血,一张口,便呕得满地血红,颓然坐倒。
韩虚清沉沉一笑,左掌真力不绝送出,与华夫人的内劲盘旋激斗,拉开在两人之间的银鞭登时起伏如浪,银光粼粼。华夫人脸色苍白,奋力将九转玄功之力催发出去,银鞭上的比拼虽然尚无败象,但她却感到身子骨渐渐支撑不起,筋骨仿佛随时便要离散一地,整个人就像要垮了下来。
但听韩虚清柔声笑道:“多谢夫人,你这一鞭来得正是时候。我能一击制住这妖道,可要归功于你。”
在这比拼内力的关头,韩虚清仍能开口言语,比起朱唇紧闭、额渗冷汗的华夫人来说,自是游刃有余,自信满满。他一抖左臂,“寰宇神通”功力发出,立时打破僵局,将两股内劲一并推向华夫人。华夫人身子一颤,松手放开了鞭柄,登时卧倒绣榻之上。她挣扎着纤弱的肩头,想要撑起身子,却给韩虚清走上前来,一伸手便重新按倒下去。
韩虚清微笑道:“你可千万别劳神。师兄早告诉过你,你产后中的那一掌伤及真元,身子根基已坏,怎地还要强运内功?”
华夫人柳眉一扬,低声道:“当年却不知是谁怕我帮着华师兄,才打我一掌、废我双脚?”
韩虚清叹道:“这是龙师兄心狠手辣,夫人,你怎地仍是信不过我?”
华夫人冷笑几声,神色惨然。只听韩虚清又道:“你对我诸般误会,虽是难以解释清楚,做师兄的总不会见怪于你。如之……”
华夫人怒道:“不许你这么叫我!”
韩虚清微微一笑,柔声道:“如之,你怎地还是这么害羞?不过你挥鞭打我,可又太过大胆。你难道不知,我回来的这一路上假作内伤不愈,处处听命于这些和尚道士,为的就是赚他们一时大意?这些人都是邪魔外道,我之所以屈已从人、韬晦待时,便是要守住这‘十景缎’的秘密,免得落入这些歹人手中。你这一鞭打下来,虽是帮了师兄,可怎么不先说个清楚呢?”
他一看向扬,见他依然毫无反应,仍自神思冥想,当即说道:“我这向师侄历练太浅,如何能在一时三刻之间尽解‘十景缎’奥妙?就是我也没这把握。我听了你说的解密法门,便即熟记在心,准备回头扫灭这些假和尚、真歹徒,再行闭关修练。”
华夫人心中一凉:“毕竟是没能骗过他。”
情知奇袭失手,韩虚清又早有提防、根本还没开始钻研十景缎,此时已难有击杀他的机会。她眼望向扬,心中一声叹息:“扬儿此刻神游物外,韩虚清若要杀他,根本无从抵御。华师兄,想不到……我今日连你收的徒儿也保不住……”
正当华夫人黯然绝望之际,又听韩虚清柔声说道:“等我尽解十景缎的秘密,我就能成为天地间第一等人物。如之,如之,华师弟怎能跟我比美?谁能比我更匹配你?”
这番话比起他前头言语,志得意满之意更甚,华夫人听得一怔,隐约察觉有些异样。再一看韩虚清的表情,微微觑眯了的双眼光芒闪烁,瞳孔深处却是虚幻无神,整个眼珠便似一圈浮光。
华夫人愕然以对,心道:“他的眼神不对!看他这副神气,说不定……”
心头一阵沸腾,眸子悄转,沿着韩虚清眼、鼻、胸、腹往下瞥去,赫然看到一个令她骇异不已的景象。她险些惊呼出声,但仍竭力自制下来,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韩师兄,你错了,你说你没看十景缎……你却万万想不到,你竟会把自己给骗了!”
她不知道韩虚清在听她叙述“十景缎”解法之际,是有所戒慎、对眼前的锦缎视而不见;是深信不疑、当下便中了她的误导之计;还是心中虽怀疑虑,但仍忍不住看着十景缎稍加探究,就此跌入那幻想世界?但她知道,“十景缎”已在某方面催变了韩虚清的精神,连带地影响他的身体起了变化。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明显的证据,而这证据的浮现,同时也使华夫人濒临一个邪恶的险境。这是对她的身体最恐怖的威胁,华夫人紧抿着唇,身子不禁发颤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韩虚清不断欺近自己,继续吐着陶醉的言语,对她那妩媚的胴体露出愈发明显的垂涎意味……
一团森冷剑芒冲破“太乙高阁”大门,余势更将门后的七、八个守卫杀得浑身披血,惨叫倒地。待得应贤、应能二僧闻声赶到,韩虚清的属下早已倒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文渊、大小慕容、石娘子、柳涵碧五人抵达太乙高阁,直捣黄龙。五人连日赶路,抵去了人生地不熟所虚耗的时日,终于追上应文的车队,同一天里到达苍山。慕容修率先破门而入,闹得惊天动地,小慕容匆匆跟上,叫道:“大哥,你就不能悄没声息地打进去么?”
慕容修傲然笑道:“偷偷摸摸的多不痛快?反正要决一死战,干脆硬闯进去!”
文渊微微一笑,进了大厅,便听得应贤、应能的脚步声传过来,心道:“来了两人,步履又轻又稳,功力极高……莫非正是柳姑娘所说的,埋业寺中的两名老僧?”
当下拱手说道:“晚辈文渊,前面可是应贤、应能两位大师么?”
应贤微微一笑,道:“文施主耳力过人,令人佩服。老衲正是应贤。”
文渊道:“那么另一位是应能大师了。我们只想捉拿韩虚清一人,还盼两位大师放行。”
应贤道:“阿弥陀佛!那韩虚清替我师兄弟三人办事,苦劳不少,此时尚未大功告成,我们还须保他周全。”
慕容修冷笑一声,道:“废话!”
嗡地一振长剑,使开“大纵横剑法”抢攻。应能执起木剑,“韶光剑法”一经使开,在绵绵黄影之中,慕容修这“一字剑”的势道迅即淹灭无踪。慕容修微微一惊,喝道:“秃驴,你使这什么邪门剑法?”
应能微笑道:“这路剑法籍籍无名,慕容施主即便不识得,倒也无损威名。”
慕容修大怒,长啸一声,森寒剑光尽自纵横交错,攻势猛烈,却仍奈何不了应能那一柄木剑,着着无功而返。
石娘子旁观数剑,微一沉吟,说道:“以木剑出招,所恃者便非剑招,而是剑理。大师的剑法能一举灭去偌大威力,莫非是‘韶光剑法’?”
应能朝她一瞥,微笑不答。便以向扬“天雷无妄”功力之强,韶光剑法亦能消尽其劲,慕容修剑法纵然悍猛犀利,却又如何能占得上风?转眼之间,大纵横剑法已浪费了数十招的气力。
二僧功力之高,绝不下于龙驭清、韩虚清,慕容修一轮抢攻失利,旁人自是人人都看了出来。小慕容擎出短剑,叫道:“大哥,咱们一齐上!”
慕容修怒道:“呸,就不过一个老秃驴,你大哥还不用别人……”
却见小慕容纤纤身影一晃,赶到他身边凑耳说道:“两个都缠住。”
兄妹之间素有联手默契,慕容修一听便懂,当下剑法一变,厉声喝道:“文渊小子,快走!”
长剑赫然广掠丈许,连同应贤一并卷入剑光之中。
应贤微微一笑,说道:“大小慕容威名赫赫,可惜老衲无缘领教。”
不等小慕容的短剑围攻上来,便自飘然趋避,脱出两人剑光合击之中。应能却把木剑一抖,把小慕容的剑招一并接了过去,以一敌二。慕容修骂道:“小妹,出手慢了!”
小慕容嘻嘻一笑,心道:“本来就是要跟你围攻他一个。真要同时打两个,打得过么?”
短剑顺着兄长剑势起舞,蓦地组成一个旋风似疾转不已的光圈,飕飕飒飒地转着一圈圈瑰丽剑芒,已将应能笼在其中。却见那木剑转折自如,攻守之间大有余裕,丝毫不以两人联手为苦。
文渊心道:“只怕小茵与慕容兄联手,仍难对付那应能和尚的奇异剑法。听这剑法的节奏,全非循常理而行……”
才正想着,耳中又听得劲风呼啸,正是应贤出手。“扶摇大风”功力一到,真如天象异变,破坏力骇人之极。应贤一掌拍来,文渊全身上下均能感到疾风扑至,衣衫劈啪作响,不由得心中思量:“这应贤的武功则以内功见长,单凭这一股掌风,已可媲美龙驭清的九通雷掌……只怕以师兄武功之高,也不能在片刻之间胜他。现下换作是我,更难取胜。”
可是,文渊丝毫不觉险阻重重,信手拍出一掌,凭着“潇湘水云”那缥缈若虚、玄幻莫测的手法,化解了应贤的第一掌,更加信心满满,脱口说道:“应贤大师,我们无暇久耗,只好速战速决。”
说罢“锵”地拔剑而出,一片寒光嗡嗡急颤,倏然间重凝骊龙剑形,下一瞬间复又绽开,银光迸碎,乍然暴开万丛冷锋,乃是“猗兰”一曲所化,却是不攻应贤,迳攻应能。
应能正与慕容兄妹过招,尚自游刃有余,却不想文渊蓦然攻来,剑势奇猛,虽是微微一惊,倒也不惧。“韶光剑法”牵开一道圆弧,木剑随即幻作一片柘黄剑影,同时牵制了三人繁复无比的剑招。慕容修嘿了一声,心道:“老秃驴剑法古怪,竟能同时以一敌三?”
心中当然绝不服气,正要加紧剑招,忽听文渊叫道:“慕容兄、小茵,我有办法破他剑法,你们先让开!”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讶然。应能一摆木剑,道:“文施主若是破得,尽管来破破看。”
文渊道:“是,不过晚辈有言在先,大师这路剑法善于守而不善于攻,一旦剑法被破,恐怕要伤及大师,切莫见怪。”
应能一听,哈哈大笑道:“你我乃是敌人,便有一方丧命也不为过,你竟然怕伤了我?”
文渊躬身道:“晚辈对大师并无敌意,只是迫不得已而为战。得罪了!”
平平一剑刺出,朴实正大,缓急得宜,乃是“指南剑”正宗招数。
应能心道:“韩虚清最擅长指南剑,这招我看得还少了?”
想也不想,便要以韶光剑法夺去这一剑上的劲力。岂料就在“韶光流转”之际,文渊跟着踏上一步,重新注劲于剑,剑尖持续进逼。应能为之一愕,木剑一转,又使骊龙剑上内劲枯竭。可就在同一时间,新一股内劲复又涌上剑身,这一招“指南剑”竟然永无止境,非要刺中应能不可。
应能脸色遽变,木剑已难兜出第三回的“韶光”被迫急纵一旁,喝道:“你……”
不及再说下去,文渊已掉转剑尖,去势稍缓,仍是那一招“指南剑”不中应能誓不罢休。应能脸色凝重,木剑陡发淡薄黄雾,韶光剑法连绵使出,夺取文渊剑上劲力的次数愈发频繁,但文渊不断递补内劲,无论应能如何破招,竟都抓不住文渊剑上劲力空虚、露出破绽的一刻予以还击。
眼见文渊的剑势愈进愈慢,却是愈逼愈近,应能不禁暗暗骇然,灰沉沉的眉角滴落几许冷汗,心中终于相信:“他并非虚张声势……‘韶光剑法’当真给他破了!”
“擦”地一声,木剑已被骊龙剑剑尖削碎,这一手“指南剑”抵上了应能心口,锋朝左右,保证可以穿透肋骨间隔,贯体而过。文渊却没继续将剑往前挺,只是凝力于剑尖,隔着应能的僧袍皮肉,与他稍快的心跳稳稳对峙着。
旁观众人莫不愕然,想不到片刻之间,战局便已分晓。小慕容欢呼一声:“好!”
慕容修却神色肃然,沉声道:“高兴得太早了,小子还没赢!”
应能长叹一声,苦笑道:“老衲练剑四十年,虽有‘韶光剑法’不敌的对手,但那是功力相差太远所致。被人破解剑理……却还是头一遭。文公子着眼何处破招?”
文渊凝剑不动,道:“剑上劲力可绝,余音却不能绝,我是靠耳力破招。”
应能微一沉思,豁然想通,点头道:“原来如此,高明之极。”
先时文渊以“猗兰”快剑猛攻应能,并非意在奇袭,而是纯属试探。他趁着前几剑里的拆招,明白了“韶光剑法”能夺人招数劲力的奇效,又从后头的数十剑中,细细聆听每一回过招的“韵律”之所在。纵使自己剑上劲力已失,但振剑发出的声响却不会因而消灭,他由此判断出自己每一剑在尚未夭折之前,本该取得的战果。
很快地,文渊就明白:“韶光剑法”之奥妙,便是能在瞬间将敌招的“寿命”推至尽头,让这一招变得蹉跎光阴,一事无成。想要破招,只好让自己的招数长寿一点,甚而“长生不老”了。于是,他使出一招最简单的指南剑,贯彻他耳中响起的出剑韵律,剑势愈慢,愈得“养生”之妙,终至应能的韶光剑法造诣不及之处,拖垮了他的剑法理路。
应能缓缓说道:“纵然韶光剑法被破,你却还没能伤我。我现下改使其他剑法,你可未必能够取胜。”
文渊道:“当然!晚辈只是破解剑法,真打起来,未必能胜过大师。我这一剑指着大师心口,其实也全然无用。”
应能微笑道:“是么?”
文渊道:“大师的心跳已然平缓如常,难道不是胸有成竹,自认并未感到生死威胁?”
应能哈哈一笑,僧袍一晃,身形忽如水中倒影,层层荡开,文渊剑下倏忽之间只余淡淡残影,文渊耳中亦只听得微微声响,应能的气息便已从剑尖之前闪到了自己身后,随即听他说道:“老衲还有这‘白驹过隙’的步法,你又如何破得?”
这声音几乎是贴着脑袋响起,文渊一惊之下,还没听完便已回身出剑,堪堪来得及抖开剑光,护住全身,心道:“好厉害的轻功,简直是神出鬼没!”
只听耳畔声响微起,应能又已闪动身形,却听小慕容惊叫一声:“啊呀……”
声音突然哑掉,紧跟着慕容修厉声暴喝:“秃驴,你干什么?”
文渊猛吃一惊,叫道:“小茵,怎么了?”
正要赶上一步,却听应能说道:“不许过来,你只要动得一步,老衲可不担保慕容姑娘的性命。你看不见是不是?老衲同你说,我左手拿住慕容姑娘咽喉,右掌按她小腹,一旦两掌发劲会变得如何,你自行想想便知。”
听他声音,离自己少说也有十几步远,小慕容的呼吸与他同在一处,果然落在他的手里。文渊心中一寒,只得停步。
慕容修目眦欲裂,振剑吼道:“他妈的老秃驴,快放人!”
应能淡淡地道:“慕容公子剑法卓绝,何不上前一拚?说不定你一剑便能杀了老衲,得保令妹平安。”
慕容修气得咬牙切齿,却怎能冲上前去?当此情势,应能随手运劲便能杀了小慕容,眼见他步法奇快,方圆数丈之内眨眼便至,小慕容毫无抵抗之力便已被擒……就是奇袭一剑,也未必能够奏效。
文渊听小慕容全不说话,只是呃呃呻吟,唯恐她就此窒息,忙道:“大师请先松手,你是前辈身分,怎能拿一位姑娘当人质?”
应能却道:“我们师兄弟二人联手,应付各位绰绰有余,何须人质?老衲只不过想看看阁下如何救你这位心上人。我也不用捏断她的喉咙、震伤她的丹田,就只这么扼着她,不久也会毙命。”
文渊急道:“大师若要考较晚辈,尽管出手便是,怎能对慕容姑娘出手?这可不是前辈高人的手段。”
应能眯起双眼,满口灰髯底下露出一丝异样笑容,微微摇头。应贤呵呵大笑,说道:“我们在埋业寺里设机关害你师兄,联手用车轮战耗他气力,可算得光明正大?寺里的佛像稀奇古怪,你还当我们是佛门高僧?那韩虚清的所作所为,多半也是我们一手操控。难道你真以为我们都是仁人君子、佛门高僧,还要来晓以大义?”
文渊听得一呆,又闻得小慕容痛苦呻吟之声,霎时之间怒气勃然,对着应能喝道:“好,这下我可知道了……我给大师一个机会松手,你放了慕容姑娘,我不杀你!”
应能闻言又是一笑,道:“我这就杀了慕容姑娘,瞧你可能杀得了我?”
说着右手微微加劲,小慕容陡然间神色大变,睁大了眼睛,喉间发出的声音沉浊异常。文渊猛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好,我就杀你!”
“霹”一声响,一道惊雷似的银光贯碎整排木雕屏风,轰然巨响,骊龙剑曳影还形,钉进一堵石墙,直没至柄,嗡然震颤传遍厅堂。应能料定文渊会掷剑求以奇袭,早有准备,眨眼间便已闪到两丈之外,哈哈笑道:“失手……”
“啪”地一声,一颗飞石正中应能左肩,在文渊飞剑破空之声掩蔽之下,应能竟然毫无所觉,猛地左臂一震,手掌不觉微松。小慕容只求喘一口气,趁机奋力一挣,游鱼似地滑出了应能箝制,本已收进袖底的短剑顺道翻出,在堪称贴身的近距离下猛刺一剑,正中小腹,鲜血溅得小慕容袖洒红花。
嚎叫声中,应能急发一掌,却在连中二招的同时失了准头,没能打中任何一人。小慕容早已就地一滚,滚到了慕容修身后,慕容修手中剑光猛劈出去,厉声怒吼:“找死!”
此剑就只是由上至下的一劈,力道刚猛如雷,再无转圜余地,一剑在地上劈了道五尺有余的骇人深痕,石砖碎散,应能却已凭“白驹过隙”的步法闪出一丈开外。
比起先前那几下进退若神的奇速,这一丈的距离未免短了。吃惊、负伤的两下阻扰,已将应能的脚步拖住,令他的快脚踏不开最大的一步……
应能脚才稳住,骤觉身后有人,不觉骇然:“此人竟在我之前抢到此处,是谁?”
一道炽烈如火的阳刚掌力狠狠印上他的背心,顿时打得应能狂喷鲜血,猛然扑地栽倒,“喀啦”几声,几处骨骼断碎,却是因撞地过猛而断,与掌力本身无涉。文渊凝神收掌,散去“广陵止息”功力,深自调息几下,轻声道:“可杀了你么?”
应能毫无反应,却只见他倒地的血泊不断扩大,伤势恶劣之极。
小慕容翻身站起,又连喘了好几口气,吐吐舌头道:“好险……当真差点没命了!”
文渊顾了应能一眼,急忙奔回小慕容身边,关切备至地道:“怎么样?喉咙、丹田可伤着了?”
小慕容脸上稍复血色,嘻嘻笑道:“没事,没事,就是心痛。”
文渊惊道:“你伤了心脉?”
小慕容嗔道:“没有!你这傻瓜,我担心你呀!”
文渊奇道:“被捉住的是你,你反倒担心起我?”
小慕容笑道:“我看你横眉怒目的样子,活像要气得折寿,还不担心?”
文渊皱眉道:“胡说八道。”
但见她言笑自若,心中自也放心,回头向石娘子一望,心中感激之极,拱手道:“多谢石庄主,好一手飞石功夫!”
石娘子淡淡一笑,耸了耸肩。
应贤上前扶起应能,一搭他脉息,只觉他真气断断续续,生死未卜,不觉凄然落泪,低声道:“应能,你且撑着……‘十景缎’已然齐全,四十年来的想望便要实现,难道你竟要先走一步?”
其声悲恸,绝非作伪,文渊不禁心中一乱,心道:“这两个老僧,到底是什么来头?是正是邪?我这一下出手,可别是太莽撞了……”
忽听脚步声响,又有一人来到,缓声说道:“生死有命,无须伤悲。应贤,你替应能接续真气,能活便活。不活,也是命数。”
慕容修、石娘子等齐往那人望去,见是个长发老者,额间却点了戒疤,行止间隐透堂皇气象,威仪赫赫,心中各自戒备。只听柳涵碧叫道:“啊,就是他,他就是老和尚们的师兄应文!”
应文逐一望过众人,最终凝目于文渊脸上,见他一脸错愕神情,当即说道:“文渊,好久不见!你可知老夫是何人?”
小慕容怔然望着文渊,轻声道:“你们见过?”
文渊一脸茫然,喃喃地道:“我……我不知道。柳姑娘说他就是应文?”
小慕容道:“是啊!”
柳涵碧跟着补上一句道:“就是他,绝对没错!”
文渊点了点头,道:“我是看不到他的模样……他有蒙面吗?”
小慕容道:“没有,这人我从没看过……”
才刚这么说,她却突然想起“蒙面”一事,不禁惊呼一声,叫道:“该不会,你是说那……”
文渊正面对着应文,紧闭着的眼帘虽然无法接收他的外貌,耳朵却能听见他身上发出的任何一丝声息。他再次确定了眼前人的身分,缓缓说道:“你的确没以真面目出现在我们面前过,难怪认不出来……但我记得你的声音。还有那‘埋业寺’三字,我终于明白……”
应文嘴角一扬,说道:“不错,正如你所想,‘业’就是罪业。”
文渊道:“深埋罪业之地,乃是‘罪恶渊薮’……你还没死,你是寇非天!”
长发老人意味深沉地一笑,微微点头,环抱在身前的手掌微微震动,指甲缝里浮溢着淡淡的金光。
第十一卷 第十九章
自文渊一众大闹夺香宴,江湖俱传四非人之首寇非天葬身大海,昔时恶名昭彰的“罪恶渊薮”就此在武林上除名。且不说别人,文渊便亲眼看着寇非天炸船自尽,当时他尽多感慨,却也不曾怀疑寇非天之死。
此时寇非天重现于太乙高阁,文渊惊讶之余,脑中倏然想起寇非天种种言行,喃喃地道:“原来你故意假死,却暗中操纵韩虚清干下这许多恶行。”
寇非天说道:“要使唤你这位韩师伯,我也不用弄这出海烧船的排场。我之所以要死这一次,乃是要毁掉‘罪恶渊薮’。”
文渊道:“罪恶渊薮是你的势力所在,你……却为何要自毁根基?”
寇非天淡淡地道:“你说‘罪恶渊薮’是我的势力根基?此言差矣。我培植起罪恶渊薮,不过是想在江湖上制造点风波,聊为消遣。”
文渊叫道:“罪恶渊薮专门为非作歹,这便是你的消遣?如夺香宴这等淫邪聚会,也是你的消遣?”
寇非天道:“如何不是?”
文渊怒气腾腾,直指寇非天道:“你这所谓消遣,不知害了多少江湖豪杰、良家妇女,难道你竟无一丝愧疚?”
寇非天嗤鼻一笑,缓缓地道:“你这番话,早该在当日你我对掌之日便骂出来,如何到今日才说?难道你那时还不知道我是罪恶渊薮之首,当然是专门为非作歹?你要说我草菅人命,老夫倒也无可辩驳,我的确是没把人命当一回事。老夫若真要杀人,死伤动辄成千上万,哪还在意江湖上区区几十、几百人的仇杀死斗?”
文渊道:“这么说来,倒是晚辈眼光短浅了?”
寇非天道:“那倒也不是。只不过……老夫身为天下第一罪人,见识过的弥天大罪何其多,早已麻木。是非善恶,对老夫来说已没多大意思,我只想把多年来的心愿妥善了结。”
便在此时,太乙高阁顶上传来一阵长啸,犹如隆隆雷震,贯透云霄。众人闻声愕然抬头,只听这啸声中气沛然,啸者似欲抒尽胸中千万事,声震阁楼之余,更显出他内功精纯深厚。文渊细听之下,当即认出啸者,道:“是师兄!”
寇非天抬头一望,道:“看来你师兄业已窥得‘十景缎’玄机……也该是老夫验收成果的时候。”
说罢转身便行,迳自上楼。
慕容修喝道:“说走便走?哪那么容易!”
应能袭击小慕容,他心中犹有余愤,这时猛地发作出来,长剑霹霹作响,上前追击。应贤一晃身便拦在前头,“扶摇大风”功力猛击过去,硬生生震开慕容修的剑势。小慕容一拍文渊肩膀,叫道:“这里交给大哥,咱们去追寇非天!”
文渊心道:“慕容兄心高气傲,这时也不便插手,好在有石姑娘掠阵,慕容兄至少也可自保,应无凶险。”
当下点了点头,两人齐步奔出,前头却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响,一双双绽着凶光的眸子自内厅暗处转出,步步上前。
当向扬睁眼醒来,但觉胸中浊气沉重,连周遭景象都不曾看清,便不由自主地纵声长啸,直至胸臆舒坦,方才真正回过神来。眼见自己仍在那铁门闺阁之中,韩虚清坐在绣榻边,目绽异光,直盯着自己瞧,一只手掌却正抚摸着华夫人裸露的肩头。程济闭目静坐,眉头深锁,脸上几乎不见半分血色,却似深受重创,正自运气疗伤。
向扬眼神一紧,但见师娘罗衫半解,褪至胸口的仅堪遮掩半边酥胸,尽显柔润体态,又听她呻吟虚弱,神情昏昏沉沉,显然内伤不轻。只听韩虚清笑道:“向师侄,你醒得正好,这位就是你师伯母,还不快快拜见?”
说话之时,神情怡然自若,便似华夫人本就是他元配一般。
向扬一握拳头,沉声道:“韩虚清,你伤我师娘,举止不敬,还敢说这污言秽语侮辱于她?你给我站起来,我现在就送你归天。”
韩虚清微微一笑,轻轻搂起华夫人的腰身,说道:“你胡说什么?我如今心愿得偿,人格武功俱是完美无暇,如之自当心仪于我,华师弟在九泉之下,也会对我感激不尽。”
向扬哼了一声,道:“这种话真亏你说得出口,你的脸皮到底厚到什么程度?”
华夫人被韩虚清抱在臂弯里,无力抗拒,只得颤抖着手,紧抓衣襟不放,免得在徒弟面前暴露太甚。她勉力提起精神,轻声说道:“扬儿,快走!我已和你师伯约定过了,他不会伤你,你快走罢!我教你的东西,你好生记着,日后……日后自能报你师父的恩情。”
这话华夫人已尽量说得隐晦,总之是要向扬切莫冲动,先求平安离开此地,日后凭“十景缎”有所作为之时,自有杀败韩虚清,替师父、师娘雪耻的机会。
向扬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师娘设想。不过徒儿练成‘天雷无妄’以来,除了那应文老和尚之外,还没遇上敌不过、打不赢的对手。这位韩二师伯,今日我绝对不会再放过他。师娘请小心!”
二话不说,一掌疾拍韩虚清胸膛。
韩虚清笑道:“好无礼的小辈!”
搂着华夫人的左手犹未放松,右掌便迎了过去。蓦地一阵猛劲暴发,向扬这一掌威力波及太广,纱幔锦被均给掌力卷得片片撕裂,韩虚清“砰”地翻飞出去,摔到了房中角落。华夫人被余劲扯得跌卧榻上,“啊”地一声痛呼,似乎撞着了伤处,手掌微松,便要抓不住衣服。向扬脸上一热,哪敢多看,忙掀过半张被单盖住师娘身子,低声道:“师娘抱歉!徒儿发劲过猛了。”
疾步挡在华夫人与韩虚清之间,心中暗道:“好,给应文老和尚封住的穴道全解开了,使劲全无问题……但是这韩虚清,可是伤势未愈么?竟连一掌也受不住?”
回想他那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不觉生疑。
华夫人看在眼里,却是忧喜参半。韩虚清参悟了“十景缎”之后,精神已然有所变异,不可以常理测度。他对于出神不动、可以轻易击杀的向扬视若无睹,却来渴求自己的身体,理当是有应付向扬的余裕,却如何会在一掌之下摔飞出去?其中恐怕另有玄机。但向扬这一掌功力纯熟,确是极高明的“九通雷掌”架势转折,便与华玄清当年如出一辙,华夫人不觉心神激荡,回想往事,几欲失声落泪。
但见韩虚清缓缓站起身来,眼神重新一扫向扬,赫然冷锐如剑,神情遽变,闲适颓唐之态尽去,转眼间重拾武林宗师气派,更流露一股洋洋自得的傲气,缓缓说道:“向扬,你这是白费力气。我已从十景缎中淬炼出圣贤之身,你岂堪与我匹敌?”
他先前才说自己没看十景缎,此时却又改口,华夫人登时更加肯定他神智已乱,当下叫道:“扬儿当心,他错解十景缎,眼下已经是半个疯子,不可理喻,武功也不可以本门解法拆招!”
韩虚清双眉陡然一竖,道:“我心境清明,超凡入圣,哪里疯了?我取得‘十景缎’奥秘,已是天下无敌!”
便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你取得了什么奥秘?救回了你那不中用的东西,便算是奥秘了么?”
声音的主人缓缓入房,正是寇非天。他伸掌往程济肩头一按,一股绵和醇厚的内劲如滔滔江河也似,送进他周身经脉,霎时助他驱通瘀血,张口便呕。
向扬见寇非天来到,顿时收敛心神,严阵以待,同时又想:“什么不中用的东西?”
往韩虚清一看,突然见到他长衣所掩的裤底高高隆起,竟连宽大的袍衫也遮掩不住,又见华夫人神色尴尬,心中顿时了悟,当下叫道:“韩虚清你这老贼,难道你看了这十景缎,就只是为了治你的不举?”
看来这正是韩虚清欲望之所在,是以十景缎在此生效。
韩虚清不行房事十余年,华夫人素来知晓,她也因而在这些年里免于韩虚清的侵犯,直至今日方重临险境。此时向扬一语道破韩虚清的痛处,韩虚清登时脸色一变,冷笑道:“岂只如此……不,我何时看过十景缎了?我这一身成就,全是我痛下苦功而来。”
向扬哈哈一笑,道:“是么?看来你自欺欺人的本事更上一层楼,怎么说都是你厉害,这会儿开始前言不对后语了。我也看了十景缎,好在没变得像你一样胡言乱语,真是万幸!”
寇非天凝望向扬,见他言行果然无甚改变,武功、气度亦一如往常,不觉深有所思,捻须沉吟。韩虚清却已动杀机,骈指点出,是以指法使出“指南剑”剑意,笔直一线迳取向扬。向扬翻掌拆招,两人手臂交错,电光石火间连过几十招,蓦地“砰”一声互拚掌力,却是“九通雷掌”与“皇玺掌”的交锋。
两人掌力互震,重新分开,向扬微微吐纳,平缓气息,韩虚清却不作调息,指着向扬说道:“你侮慢尊长,又勾结靖威王府作乱,罪大当诛。我今日便来清理门户!”
指力随即刺出,威力更增。向扬闻言大怒,一拳“冬雷震震”直打出去,拳指甫抵,韩虚清便改指为掌,两人又即分别跃开。向扬骂道:“你害得婉雁家破人亡,还敢跟我提王府?”
掌发“雷鼓震山川”连出六六三十六掌,掌掌刚猛过人。
韩虚清倏然拔出腰间佩剑,以“南天门”开阔无涯的剑势一一拆招。他的太乙剑已在白府外的一战被向扬震飞,不知遗落何方,此时所使仅是一柄寻常钢剑,但在精妙剑法运使之下,仍有非凡威力。向扬喝道:“这招我看得多了!”
一掌“夔龙劲”震出,竟然硬生生攻入“南天门”剑光核心,冲锋破关,雷掌后劲挟着气吐虹霓之势,眼看便要印上韩虚清胸口。
却见韩虚清剑光急转,光芒眩目,招数忽变。向扬惊觉有异之时,韩虚清已然面露狞笑,剑尖倏然一分为三,其中两道抄向向扬掌力,余下一道寒芒疾抖,顷刻间划出一道弯月似的弧光,出手角度匪夷所思。向扬蓦地一惊,避之不及,骤觉身上一痛,这一战当先溅血的,竟是他自己的胸膛。
这一剑余势不止,竟欲将向扬就此开膛破肚。向扬咬牙挥掌,震偏剑刃之余,趁隙拖出剑光围拢之中。韩虚清哈哈一笑,道:“‘三潭印月’的滋味如何?”
倏然间身形一展,不给向扬一丝喘息机会,又即攻至。向扬身上的伤口虽浅,但这一下伤他的剑法实在奇诡,不觉暗暗吃惊,心道:“这不是本门的剑法。他说‘三潭印月’,莫非……竟是他从那‘十景缎’中所悟出?”
一想到“十景缎”向扬不觉转头去望,却见寇非天正将十景缎一一解下,一一收回盒中,一一交予精神稍振的程济,似要将之带走。韩虚清同时发现,立时转向寇非天道:“应文大师,这十景缎是我韩家的物事,你要不问自取么?”
寇非天睨了他一眼,淡然一笑,道:“你是当真糊涂了?你以为你有本事反我了?但愿你尚有些许聪明,别要自毁长城,砸了刚刚才尝到的一点甜头。”
说着已将十景缎尽数交给程济,说道:“走罢!”
两人转身便要出门。
韩虚清微微冷笑,说道:“我已是天下第一人,何惧于你?你们在我‘太乙高阁’之中,竟还敢如此放肆?来人,来──人!”
说着轻轻拍掌,隐含内力,随着那刻意拉长了的一声“来人”传将出去,廊上忽然脚步声响,几名仆佣装束的汉子快步奔来。韩虚清喝道:“诸位死士随我同上,务必将贼人清扫一空!”
一众家丁连声答应,声音却都沙哑难听,似是嘶吼,绝不寻常。群仆半攻向扬,半攻寇非天、程济二人,一迳发着怒咆扑将过来。
向扬喝道:“让开!”
双掌连拍,便已将来袭的四人一一拍中,哪知这几人震退几步,复又或抡兵器、或施拳掌攻了上来,竟是奋不顾身地拚死而战。向扬愕然之际,又将这几人一一震退,喝道:“快让开,想找死么?”
却见寇非天平平一掌打出,扑向他的一个壮丁顿时胸口深陷,喷着鲜血跌飞出去,撞上后头另外一人,“太皇印”掌力同时震裂两人骨骼,双双毙命。只听寇非天道:“他们既是‘死士’,自然是来送死的。你若不杀他们,他们可会纠缠到你死为止。”
向扬脸色一凝,又见寇非天随手两掌,又将余下三人杀了个干净,淡淡地道:“这是‘虎符诀’中的一变,你自个儿慢慢应付。要是还出得了这太乙高阁,便来眠龙洞找老夫罢!”
不再留步,与程济迳行离去。
韩虚清挺剑欲追,向扬却怎容他离去?猛地发掌逼开群仆,掌力横截,硬是拦住了韩虚清,喝道:“老贼,先给我留下命来!”
韩虚清霎时面露杀气,沉声道:“死找死路!也罢,你这忤逆尊长的叛徒就先伏诛罢!”
长剑一抖,招数又是向扬前所未见,隐含斜阳照落、黄昏暮色之气象,剑势森严肃穆,竟隐约是十景缎中“雷峰夕照”的景色。
向扬一看,心中更加笃定:“他果然从‘十景缎’中悟出了一套剑法!可是我得师娘指点,怎地却没悟出什么来?”
这当口儿却也无暇给他思索疑惑,双掌齐推,“天雷无妄”掌力轰得韩虚清身形一挫,剑招无功。那几名势若疯狂的家丁见主人出手,便不再围攻向扬,却往华夫人围了过去。
这些所谓“死士”其实均是韩虚清施展“虎符诀”之下的牺牲品,其中不乏滇黔一带小帮会的首脑、要员,均是韩虚清在苍山隐居时一一降服,以“虎符诀”刺激他们的功力。这些人武功比之卫高辛、葛元当之流亦有不如,身体全然不堪负荷,平日发挥出来的功力进展极为有限。韩虚清索性长植虎符诀于这些人体内,平时压抑不显,却能在他催动功诀之时一举发劲,功力可发挥至其身颠峰,但也会导致心脉错乱而发狂,至死不能收劲。
这些人当日之内若非力竭而亡,便是宣泄不完过猛的精力,经脉迸裂而死,无论如何均无活路,是以号称“死士”是韩虚清在太乙高阁中最危险的一批人手。
这批死士虽然战法疯狂,却非真正的疯子,尚有理智,知道华夫人是主人的重要俘虏,并没下手击杀,却架着她出了房间。华夫人仍是十分虚弱,纵有一身高明武学,却是半点施展不出,便这么给四名死士挟持出去。
向扬与韩虚清过招之际,眼见师娘又给捉去,不禁大急:“可不能再让师娘遇险!”
当即加快掌法,欲先摆脱韩虚清,保得师娘安全。但是韩虚清这新使的剑法却是变化无常,忽地一招“断桥残雪”剑意若有若无,若断若连,将向扬困于其中,既难脱身,亦难取胜。何况韩虚清假以走火入魔之名,以“虎符诀”窃取了大群同党的内力于一身,功力更进一层,已是更胜以往的强敌,向扬一心急,反而稍落下风。
正当二人缠斗之际,文渊、小慕容已赶上楼来,一路上自也杀散了不少死士。小慕容一眼望见向扬,当即轻拍文渊,说道:“是向公子,还有韩虚清!”
文渊道:“好,我来听听……”
凝神一听,剑尖已照准了韩虚清的方位。向扬大喜过望,叫道:“师弟,来得正是时候!”
韩虚清自也见到了文渊,心中一懔,喝道:“你们这两个欺师灭祖的小辈,韩某就在此一并收拾!”
文渊喝道:“求之不得!”
骊龙剑平平刺出,与向扬的一记雷掌正成夹击之势。却见韩虚清手里剑光错动,分封两路,剑势高盘,两股剑光默蕴浮屠对立、积翠浮空之态,竟是取用“双峰插云”的景致。
“双峰插云”之景有南、北两高峰,风光各异,绵延对峙,韩虚清这剑招也是两边不同,各有一番奇招应对,而又首尾呼应,瞬息间招架了向扬、文渊二人的招式。铿铿锵锵一阵密雨急响,三人各自跃开,只听一声轻响,韩虚清的佩剑已给骊龙剑削断。
韩虚清为之一惊,这才想起自己失落了太乙剑,已无兵刃之利,当下一声不响,转身疾走。文渊起步欲追,却听向扬叫道:“师弟,你先去救师娘!韩老贼没了兵器,我可以应付得来。”
文渊微感惊愕,道:“什么,师兄你是说……石姑娘遇险了?”
向扬跟着一愣,道:“石姑娘?”
猛一跺脚,叫道:“不是,不是!总之快去!”
再无余暇多说,猛追韩虚清而去。
文渊茫然不解,心道:“怎么,难道这儿还有哪位施姑娘不成?”
他只道向扬说的是姓石姓施的姑娘,却万万想不到那在他记忆中辞世已久、从未谋面的师娘。
第十一卷 第二十章
正当文渊疑惑之时,小慕容四下奔波环顾,转过两个转角,已见到四名死士架着华夫人的背影,立即提气叫道:“文渊快来,这儿有人!”
她一出声,其中二仆顿时回身拔刀,疾冲上前。小慕容身法轻灵,随意应付了几剑,文渊便已飞奔赶至,抖开一阵“沧海龙吟”剑光,剑刃摆荡,两名死士几乎同时中剑,同时跌退数步,同时重起攻势,双双抡刀劈砍过来。两道匹练似的刀光来势狠辣,劲道堪称一流,却由两个涣散失神的濒死之人使将出来,可说是他们生命里最后的残光。
文渊挺剑一振,两名死士分别从他左右两侧冲了过去,脚步错落蹒跚,顺着余势先后栽倒在地,两把刀落地轻弹,锵然发了一阵响。余下两名死士一个回头阻拦,另一个发一声吼,挟着华夫人直冲出去。小慕容“霓裳羽衣剑”一经展开,先将那回头的死士挡了下来,轻声道:“快去!”
文渊道:“小心应付!”
足尖一点,凭着“御风行”身法追了上去。
那死士正急窜下楼,惊觉文渊追至,身子一腾便从楼梯旁直翻过去。文渊听得分明,转身一剑挥去,那死士回身招架,却是把华夫人推出去当盾牌。文渊听得风声太广太沉,情知有异,当下转腕收剑,左掌拂出。那死士仍是藏在华夫人身后,要让文渊误伤于她,自己再趁机奇袭。却不料文渊出的乃是擒拿手法,五指一触华夫人身子,“潇湘水云”柔劲圈出,便将华夫人拉出死士挟持,左臂顺势抱住,心道:“果然是位姑娘,该是师兄要我救的人罢?”
那死士大为惊怒,虎吼着扑上前去,文渊右掌劈出,迅捷无伦地连拆三招,“砰”地拍中死士天灵盖,就此了帐。却听周遭人声渐响,又有不少死士发现两人,蜂涌而来。文渊暗暗皱眉,心道:“且先安置这位姑娘,方能放手一斗。”
当下低声道:“姑娘,你能走吗?”
他看不见华夫人面貌衣装,只道便是位年轻姑娘。华夫人虚弱之极,勉强提声道:“我……我双脚已废,走不了。你放下……放下我……”
文渊一怔,心道:“这可麻烦了!”
耳听众死士大举逼近,片刻便要层层包围上来,文渊虽自认不难脱身,但要顺带救人可就不甚容易,当下歉然道:“事态紧急,多有失礼,请姑娘见谅。”
伸手抱起华夫人,一使“蝶梦游”身法,当先避过了一名死士的长剑袭击,身形飘然流转,循着耳畔风声觅路急奔。他虽不熟阁中格局,但是有人声处就有路可走,倒也并不为难,一逢死士上前,便是几剑狠招一一驱散,锐不可当,直闯出去。
华夫人给他这么抱着,却是颇有窘态。她在绣榻上只及披衣蔽体,却无力结带束衣,从前面看来仍是春光明媚,大有可观。别说她此刻衣衫不整,就算她穿戴整齐,如此紧挨着一个年轻男子也是件尴尬事,何况如此?虽然隔了层袍子,华夫人仍不免双颊发热。好在文渊目不见物,手下也安安分分,没直接碰着华夫人几处肌肤,否则华夫人更不知要如何难为情了。
她身子虽提不起半点劲力,但眼力依旧,凝眸看着文渊身形、剑招,心中暗暗纳罕:“这很像是本门的身法,但又似乎别出心裁,另有一功。这不会是韩师兄教出来的弟子,莫非是扬儿说的那位师弟?”
文渊折回原处,已不闻小慕容的声音,心道:“小茵打到哪儿去了?”
侧耳一听,人声多从楼下传来,当下重新冲下楼去。一路上韩府死士前仆后继,无一不是出尽狠招,欲将文渊拦下来乱刀分尸。文渊听得众死士呼吸粗重,情知他们是拚着损毁真元、发狂死斗,不由得摇头叹息,心道:“韩虚清造的孽!”
频频出剑,将冲上前来的死士一一送上黄泉路,不过片刻,已护着华夫人杀到了一楼。
才到回廊之间,已闻厅上杀声更炽,兵刃互击之声不绝于耳。廊上无甚转圜余地,文渊使开小巧剑招,在死士群中缓缓推进,忽然耳中听得几声女子呼喊,极其耳熟。他正待细细分辨,那声音突然高喊起来:“是文师兄!喂,喂!快快,文师兄,快来这儿!”
语调欣喜,频频呼唤。文渊心中愕然:“这声音,可不是师妹么?”
只听刀剑相斫声中,掺着咻咻破空的鞭子声响,果然是华瑄的手笔。
当下文渊更连连挥剑,加紧杀近,叫道:“师妹,你怎么会在这儿?你该在巾帼庄里罢!”
华瑄甚是欢欣,说道:“你都来了,我怎么能不来啊?我当然会来找你啊!”
文渊大感头痛,连连摇头道:“你来了,可有谁陪着紫缘?再说……”
一剑劈翻了个猝然扑近的死士,又叫道:“再说,难道你要来跟韩虚清过招么?”
华瑄笑道:“这个,文师兄你就不用担心啦!我把紫缘姐姐也带来了。”
文渊惊道:“什么?”
华瑄道:“还有杨姐姐、赵姐姐、任师叔……然后我们这路上又碰到那两个姓林的,还有另一个柳姐姐,通通一起来了。慕容姐姐跟我说,我一个人偷偷跟来太危险了,不如回去把大家一起找来,那就两边都安全啦!”
当天埋业寺中小慕容、华瑄窃窃私语,此时文渊一想,立时明白,不禁一阵晕头转向,苦笑道:“好师妹,你也真是……连赵姑娘都找来?你可别累得她舟车劳顿,动了胎气。”
华瑄道:“这个可别赖我,那是杨姐姐找她来的,而且赵姐姐自己也想来见向师兄啊!反正我们……咦,这……咦?”
这时两人各自杀退群敌,凑到一处,少了死士们的重重阻隔,华瑄这才看清文渊还抱了个少妇在旁,更兼衣衫凌乱,体态诱人,不禁为之愕然,紧跟着小嘴一撇,怏然问道:“文、文师兄……你……你抱着谁啊?”
文渊才刚靠近师妹身边,忽听她语气一变,喜意急降,醋劲上涌,摆明了有所误会,当下慌忙解释道:“这是……”
仔细一想,心道:“这位姑娘是谁?我……我也不知道,怎生讲得清楚?”
当下含糊带过去,道:“是师兄吩咐我救的,我也还不知她是何人?这位姑娘气力甚虚,又是双脚残疾,我只得抱着。”
华瑄心里仍是一阵酸溜溜,低声道:“那……那也应该先穿好衣服。”
文渊闻言一惊,道:“啊?我……我不知道,衣服怎么了?我可看不见啊。”
心想若是这姑娘衣衫不整,自己却没多加留意,岂非轻渎了人家?一思及此,顿时局促不已。
华瑄也非当真生气,一见文渊如此,自然相信所言,轻声道:“文师兄,你啊!”
握起粉拳往他肩上轻轻一敲,伸手抱过华夫人,笑道:“还是我来照料吧。咱们快回大厅,大家都在那儿呢。”
她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正想替华夫人穿好衣裳,两人一照面,忽然静住。华夫人一看见华瑄,心中已是剧震难言,强睁着朦胧昏沉的双眸想看清楚她;此时面对面见着女儿,那眼光更仿佛要化成股无形的力量,把眼前的华瑄竭尽所能地拉近于她,靠近点,更靠近点……母亲的眼眸里,纠缠着不知多少情绪:激动、伤痛、思念、关爱……华瑄突然呆住,心思忽乱,又带着几分惶然,低声道:“你……你跟我好像……呃,还是我像你?你……你……”
凝望一阵,复又迷惘起来,道:“我们……一定见过罢?”
华夫人心神激动,轻轻点头,眼眶忽而一热,颊边溜下几许泪珠。华瑄突然“啊”地一声大叫,声音如带呜咽,微微发颤。文渊惊道:“师妹,怎么了?”
他只道华瑄为死士袭击,一惊之下,却听身后一阵重步踏地,倒真有另一批死士赶了过来,当下叫道:“先到大厅上去。师妹,快走!”
小慕容的声音却在另一头遥遥响起,从无数死士的刀剑缝隙里传来:“文渊,文渊,你在哪里?”
文渊高声喊道:“在这儿!可过得来么?”
小慕容叫道:“你才要过来,你师兄跟韩虚清在这儿!”
文渊心头一紧,提声叫道:“好,我这就过去。小茵你还是过来这儿接应师妹,护着那位姑娘上大厅去。快!”
当下提剑冲杀过去,接连解决了七八人,方与小慕容错身而过。小慕容突然转身叫道:“等等!”
文渊急忙停步,道:“怎么?”
小慕容伸手一揽他脖子,飞快地吻了一下。
文渊但觉软柔柔地一阵幽香,心头猛地一跳,正自错愕,却听小慕容嘻嘻笑道:“阵前犒赏。没事啦,快去快去!”
一闪身,又往华瑄所在冲了过去。文渊哭笑不得,心道:“她倒是谈笑用兵。”
当下抖擞精神,铺展剑势,杀过了重重死士阻拦,赫然听见前方掌风呼啸,正是向扬与韩虚清对掌缠斗。
此处已是阁外游廊,向扬、韩虚清边斗边行,掌风波及范围不住扩大,所过处扶栏尽毁、椽柱迸裂。文渊喝道:“韩虚清,我又来了,看剑!”
骊龙剑猛递数招,迅如震电。
韩虚清徒手迎战向扬,在九通雷掌神威之下,本已难占上风,此时文渊又至,更如同雪上加霜。数合之间,韩虚清被逼得翻出廊外,听着向扬一掌余势摧毁半道围栏,脸色愈发阴沉。
师兄弟二人追入庭中,两下合围韩虚清。向扬喝道:“韩虚清,你还不认栽?”
一掌击出。韩虚清把掌力一圈,竟也揉合了十景意象,不再拘于剑招,这一手“平湖秋月”与向扬掌力一对,蓦地宛若水月相溶,使雷掌威力烟消云散。韩虚清脸露阴笑,说道:“我参透十景缎中的武学,武功造诣已是学究天人,岂会落败?”
向扬缓缓摇头,道:“十景缎里头没记载什么武功。你临时凭空创招,虽然难得,可与十景缎毫无关系。”
韩虚清却在这一招之利下重拾自信,睁得眼眸灼亮,道:“不错,我乃天纵奇才,创此武功又何须倚赖些须锦缎?”
右掌五指虚抓,疾探向扬喉间,内劲沉稳,久斗之下尚无衰象。向扬避招还击,闪电般与韩虚清连拆数招,内劲互搏,震响不绝,边打边走,又慢慢从庭园打到了屋子里。
文渊看不见韩虚清招数如何,但以耳代眼,另可窥得一番眉目。他听韩虚清自言参悟“十景缎”当下一边替师兄掠阵,一边细听韩虚清出手方位、劲道,心道:“且试他一试。”
当下一剑挺出,乃是一曲“石上流泉”之意,剑如碧水潺潺,深具幽涧邃远之致。韩虚清竖指作“指南剑”架势,却以另一种精巧劲道弹开剑势,万万不是指南剑之道。文渊喝道:“好!这招叫什么名堂?”
韩虚清正在自满自得,听得一声“好”字,得意更甚,顺口便道:“此乃‘苏堤春晓’,谅你小辈智识浅薄,也不识得。”
文渊闻言一笑,说道:“原来如此。这等平庸功夫,我平时倒真是不愿涉猎。”
韩虚清脸色骤变,冷笑道:“小贼,你也只有嘴皮上的功夫厉害。单凭口舌之快,哪能胜我?”
双掌翻飞,仍与两人斗个不相上下。
文渊一弹长剑,会同着这清音振动,扬声说道:“韩虚清,你从西湖十景化出攻守招式,我则是从琴曲之中领悟武功。但我是从小练琴,与琴为伴,你这辈子却可曾踏上西湖边的泥土一步?”
韩虚清眉头微锁,并不回答,拆解向扬攻势的手法却微显仓促,不甚灵便。文渊又道:“从山水之中领悟深奥武学的前人,古来多有,哪一个不是亲眼目睹那山水奇景,这才有感而发?你光看这锦缎上的图样,就算纵其想像,也不能亲身体会那十景之妙,武功徒具其形,岂能窥得深微意致?”
韩虚清心中恼怒,暗暗咬牙,一时给向扬逼退数步,几乎撞上门墙,急忙顺势出房,又至廊间。他喘得一口气,狠笑着道:“小鬼,你也不过凑合着几首琴曲入了剑法,竟敢说我?我能得十景之形,你的剑法可能发琴曲之音?你才当真是肤浅之至!”
廊上正有几名死士,此时齐往向、文二人冲去。向扬发掌击毙二人,喝道:“师弟,你就破了老贼的功夫,叫他心服口服。”
文渊道:“正有此意!”
他杀退死士,四窜的剑光陡然束为一股,隐约泛动寒烟,一眨眼便刺到韩虚清胸膛。韩虚清掌风一挥,使得一招“麴院风荷”掌影层递如浪,满拟一掌震开剑刃,立可反击。
文渊脚下一歪,忽然蹒跚欲倒,猝然抽剑。
急逾奔雷的剑势说收就收,竟无丝毫窒碍。精练的内力从剑尖猛地绕回文渊身子,从他斜扬的左掌迸发出去。“啪”一声裂响,韩虚清的袍子在右肩上开了道大缝,竟已中招。
掌力虽然未中要害,但已将韩虚清打得连退几步,脸上顿时失色。向扬大声喝采:“好!”
心中一喜:“师弟真是专破怪招的一把好手,这一看,我也懂了。”
要知道文渊只听声音,首先不受招数惑目;练过了“文武七弦琴”又深知这种自悟武功的境界,实非一朝一夕可以大成,他自己也经过了多次辗转精研,这才练到了琴剑合一、融合得无迹可寻的境界。韩虚清这十景武功,在他耳中听来实有太多欠缺深思之处,纵然他本身武学精深,招数上许多缺点因而不显,偏偏这路武功的“寓景于武”一旨,正近似于文渊所长。韩虚清不使熟练的本门武学、甚至皇玺掌,却使这十景武功,就文渊的角度看来,真如舍盛馔而就疏粝了。
文渊施展“酒狂”曲意,脚步迂回,紧跟着连攻数剑,韩虚清一时手忙脚乱,“麴院风荷”早被破了个干净。向扬虽不若文渊那样一眼看透韩虚清武功本质,却能把七弦、十景两种武学摆在眼前,登时看出高下,韩虚清这套新武功的弱点一一呈现。
他清楚知道:“十景缎并非武功秘笈,这我亲身体会过了。韩虚清看了十景缎,看来志得意满、武功大进,看来还兼收壮阳之功,不过……那也不过是他的欲望一一展现,全是他心里自以为如此,身子便也当真起来。看来他真正的收获,就是‘自欺欺人’的本事翻上了拔尖儿的境界,前一刻这么说,下一刻又不认了。同样看了十景缎,我仿佛没直接得到什么……”
向扬猛击一掌,正被文渊攻得狼狈不堪的韩虚清招架不来,勉强出掌,当场给“夔龙劲”震得飞了出去,撞得后头几个死士人仰马翻。韩虚清急忙起身,强抑喉中鲜血,却见向扬、文渊步步进逼。
情势失利,韩虚清那虚浮的自信霎时动摇起来,满眼血丝几欲胀裂,狠狠低嚎:“向扬……文渊!你、你们……”
咆吼几声,竟有异于生人之感。向扬喝道:“韩虚清,你斗不过我们的,停手认输罢!看在……”
他本想说“看在师父份上”却想起他长年阴谋,师父之死、师娘被囚都与他相关,龙驭清死于其手,任剑清曾遭他偷袭,放眼师门长辈,居然没人能稍加开脱其恶,当下说道:“……看在你曾是本门长辈,也不见得非要杀你不可。”
韩虚清嘿嘿惨笑,双目暴睁道:“杀我?你们……凭你们?”
一指向扬,厉声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我看了十景缎,就能悟出至妙武学,成就非凡,你却没看出半点门道!”
向扬微笑道:“难说,我看到的……可比你要来得多。”
韩虚清猛吸一口气,道:“什么?”
声音微微发颤,也不知是讶异、愤怒、还是怀疑。
看着韩虚清恐怖的眼神,向扬实在忍不住要笑,或是有点庆幸意味。他深深感谢华夫人那声叮嘱,没在十景缎中跟随任何一项“欲望”而行,终能窥见自我。
那深不可测、深藏幽冥似的人形黑影,没受一点欲念包覆,向扬毫无遮蔽地与之相对,终于发现这内心倒影的意义。正因为它不像韩虚清那样自我蛊惑、催眠,向扬从这其中看到的,乃是全无隐瞒的自己,长短优劣,一览无遗,再不受任何旁人褒贬、自夸或自卑的影响。
对赵婉雁的爱意、师弟师妹的同门之谊、尊师之敬意、对敌人的仇恨、江湖同道的义气、修练武功的才能、曾经动摇的意志、一度失控的狂怒,以及无数断续零碎的思绪……一切都积存于此,即便是些他不敢相信属于自己的邪念或成就,也都如明镜般摆在眼前,无法婉拒也无法逃避。
如果人是个瓶子、十景缎是一泓泉水,那么在向扬看来,韩虚清无非是装了满满的污水,份量虽重,回头却要益发腐臭。至于他自己,却是拿这水清洗瓶子,涤尘濯洉过后,虽则空空如也,却可一新气象地留待来日之满。
向扬神清气爽,微微运劲,掌力依旧沉猛,对付韩虚清绝对足够。一次领悟“十景缎”的经验没能让他当下便变一个人,但向扬心满意足。他知道这会是个影响深远的经历,总有一天,他会惊觉自己的成长,会是历时长久的脱胎换骨。
无论如何,也比眼前这拚命雕琢自己、愈形枯槁的韩虚清要来得好。
韩虚清厉声狂啸,打破沉默,劈手夺过一名死士的佩剑,“三潭印月”、“断桥残雪”、“双峰插云”连环使出,双目血红,打法直若疯狂。文渊舞剑如展扇,剑光大片悠转,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一口气把这乱剑全数接下,向扬掌力猛发,不过三掌之间,已隔空震断韩虚清手中长剑。
连番受挫之下,韩虚清已然喘声粗重,发髻斜乱,此刻但觉气力点滴流失,面容扭曲,额间青筋坟起,血脉几乎便要爆裂。他陡然狂叫一声,反手抓出,却非攻击向、文二人,而是掌击一名死士心口,一掌拍过,猛地顺势冲了出去。这死士哪里想得到主人竟会对己出手,连惊恐的念头都来不及转,便已气绝。
文渊愕然道:“他打了谁?”
向扬道:“他一掌杀了自己属下,这……”
心中隐约感觉不妙,疾步追上前去,喝道:“韩虚清,你疯了么?”
一掌拍去,韩虚清却只躲不挡,奔行间双掌连拍,又杀了几名死士,愈奔愈快。文渊挺剑拦截,韩虚清又是转身便逃,毫不恋战。
向扬、文渊哪肯放过,衔尾急追。韩虚清奔在前头,一遇死士,一概重掌击毙,反倒像是帮两人开路。急奔之中,向扬瞥了其中一个死士一眼,却见那死士中掌之处肌肉肿胀,颇不寻常。跑得几步又看了下一个,登时看了个清楚:那着掌处似是被一股吸力向外猛扯,并非瘀血肿胀,而是血脉筋肉坏死碎裂,皮肤虽然完好如初,底下却已是一团被撕扯离体的血肉,怵目惊心。向扬惊怒不已,厉声喝道:“韩虚清,你使什么邪功?”
文渊虽不见这异样情景,却听韩虚清掌力着体之际声音特异,似有一阵窸窣急响,有若蛇虺爬窜,听来令人发毛。两人惊疑之际,韩虚清已冲出房廊,来到大厅。
大厅之中尚有数十名死士,正与慕容修、石娘子等剧战方酣,小慕容、华瑄、杨小鹃、林家兄弟、柳氏姐妹全聚在一处,圈子中间团团护着数人,应贤、应能二僧早已不在。
任剑清伤势已愈,此时正踢倒了几名上前的死士,忽见韩虚清迎面冲来,当下喝道:“韩师兄,站住了!”
大脚飞起,“云龙腿”迳扫过去,韩虚清咬牙避开,仍不接招,身形一闪,连杀三名死士。
向扬一见厅上众人,先是一愕,随即叫道:“大家当心!”
冲到与任剑清相对的一侧,以防韩虚清袭击过去,除了任剑清、慕容修等数人足堪匹敌,其余恐怕都要当场见红。
韩虚清却并不向这群外客下手,尽自在大厅上飞奔急绕,掌杀死士。慕容修正要斩杀一人,竟也被韩虚清冲过去抢先打死。慕容修怒道:“韩虚清,你发什么狗疯!跟本大爷抢杀自己人?”
向扬低声道:“恐怕他真是疯了。”
当下凝神聚劲,看定了韩虚清的动向,只待他掉头袭来,便要在这一掌了断他的性命。便在此时,向扬身后忽起喊声:“向大哥……向大哥!”
向扬一惊回头,却见人墙圈子里一个柔弱身影,怀中毛茸茸的小白虎大声咆哮,不是赵婉雁是谁?杨小鹃手拉弹弓,正护在她身旁。
乍逢心上人虽足心喜,但在如此险地会面,向扬不免大惊,叫道:“婉雁?你,你怎么……怎么会来?”
赵婉雁柔声道:“是杨姑娘带我来的。向大哥,你……你伤得怎样?”
她望见向扬胸前创伤,顿时满脸担心,忧形于色。向扬笑道:“小伤,全不碍事。倒是你……”
见赵婉雁身上干干净净,全无横遭凶险模样,这才安心,道:“你千万别出来,危险得很。”
转头一望杨小鹃,只见她笑容满面,说道:“向公子放心,你安心迎敌罢!”
向扬心中微动,微笑道:“谢了!”
文渊来到厅中,只听得众声嘈杂,死士悲嚎之声此起彼落,竟有大半是给韩虚清所杀。文渊心道:“韩虚清残杀属下,定有所谋。若是发疯,怎地不向我们出招?”
他听见任剑清发喊,当即叫道:“任师叔,你伤势大好了么?大家可都安好?”
任剑清道:“好得很!文……咳,你去护着你师娘师妹,小心在意!”
文渊又听到“师娘”二字,一怔,心道:“怎地任师叔也……且慢,师娘?是说师娘?还有师妹……”
心中一乱,正欲朝华瑄开口相询,忽听韩虚清大吼一声,最后一名死士也成了韩虚清掌下亡魂。
韩虚清纵然大笑,迅如疾风的身形赫然越过满地尸骸,足尖挑起一柄染血钢剑,踢上半空一把握住,剑刃猛突发铿铿震响,所聚劲力之强已远逾他本身修为范畴。
在成败关头,韩虚清决定榨尽手下死士的最后一点价值。他每一掌拍击死士,都运上了“虎符诀”的收劲手法,尽可能在一瞬间抽取死士体内的内力。这些内力本非死士自行锻炼出来,实为牺牲生命所换得的短暂力量,这时一被韩虚清抽走,经脉失衡,立时毙命。韩虚清如此急速强摄内力,顶多只能夺得死士的一、两成余力,囫囵吞枣之下,更无余裕将这些内力转化为本身的内功根基,却在最短时间内积聚起惊人力道,可供他作最后一搏。
可以说,他本身几乎也成了一个“死士”功力暴增,却无与之相应的根柢。韩虚清已无退路,即使日后损及真元,功力可能反退几分,也得在此背水一战。要杀向扬,要杀文渊……更要把该属于他的人夺回来!
厉吼声中,韩虚清聚满功力的一剑笔直刺向文渊,剑上残红瞬间曳成一线血光,倏地化为划空而过的惨厉锋芒。来势太快,竟无一人来得及反应阻拦,尖锐的疾响刺进文渊耳膜,不禁骇然一惊:“他的功力竟然遽增如斯!”
危急万分间,骊龙剑横胸一挡,双剑一触,文渊陡然被震得五指迸张,骊龙剑“嗡”地荡出个极大的圆弧,猛烈震飞。韩虚清露出狰狞喜色,血色剑光毫不停滞,直奔文渊心脏──然而就只这么一阻,转机已至。“天雷无妄”掌力及时从中拦截,却是不挡血剑,磅然重击韩虚清本人!
向扬这一掌蓄劲已久,刚猛绝伦,足可一掌震毁韩虚清全身经脉,韩虚清焉能不挡?狠狠力转剑势,回削向扬这一掌,电光石火,向扬亦已难以变招,更不打算变招,照样猛击而出。弹指之间,文渊已得回旋余地,右手虽无力,左掌却及时捞住骊龙剑柄,速度之快还不容它落地一弹。
众人才刚失声惊叫,这一幕已将终结。
值此瞬间,文渊脑中似闻一声弦动,铮然余韵回响时,“广陵止息”已应手而出,反手擎出的炽烈剑光轰然摧碎韩虚清手里凶器。残剑碎刃纷飞中,向扬一掌正中韩虚清胸口,那半尺断剑直戳上向扬衣襟。
一阵脚步啪地停下,任剑清、慕容修、石娘子同时止步,落在圈外。
文渊顺余势跪地甩剑,急收入鞘,剑刃龙吟声中,手臂尚难消尽“广陵止息”余劲,微微颤抖。向扬凝重之极地举起手掌,缓缓退开一步,被断剑压陷的衣袍沉沉地落回原形。韩虚清身形如钟震动,眼珠凸眶,似欲挣出血来,就在向扬收回手掌的一刻,仿佛骤失支持,手一松,断剑落地,身子向前倾倒,地面血污太甚,竟扬不起一丝尘埃。
文渊站起身来,苦笑道:“师兄……”
向扬眼望倒地的韩虚清,说道:“这一掌就够了。师弟,很够了!”
“广陵止息”破其所聚功力,“天雷无妄”又毁了他全身经脉,韩虚清虽尚未当场毙命,余下的一口气却已点滴流逝,再也凝聚不起。当这仅剩的一点真气终于耗竭,这毕生动荡师门的韩虚清也终将归于一坏黄土,再也无从为乱。
华夫人掩面摇头,启唇欲叹,但又轻轻掩嘴,最终还是摇头。纵然她尚有余力,但面对这样的韩虚清,她也无法忍心下手,亲自结束他的性命。
慕容修一瞥韩虚清,又环顾四望,道:“都不动手,是罢?”
石娘子轻声道:“不用动手……慕容先生,也请你别动手。”
慕容修一瞪眼睛,道:“就让他这么轻轻松松去死?”
石娘子微笑道:“看在三妹份上,嗯?”
慕容修微微一怔,呸了一声,道:“罢了!”
石娘子微微一笑,转头远望门外云霄。
韩家的戏,可尚未落幕。
第十一卷 第二十一章
阁门轧轧轻启,各怀心思的人们相偕退出阁外,山风舒爽,一无先前惨战的血腥味。高阁前一片广阔空地,绿树成荫,暂为众人休歇之所。向扬、文渊与韩虚清生死相搏,固然耗损莫大气力,余众也都力战多时,此时或静坐、或闲步,各自调养精神。
隔着几棵树远,向扬正与赵婉雁坐在一处,互叙别情。除了赵婉雁怀中的小白虎,再没什么能打扰二人亲密言笑。
杨小鹃独自坐在更远处的山石上,遥遥看着二人并肩身影,自个儿轻拍着腿,尽自无可奈何地笑着,不时悄悄摇头。
当日华瑄一把消息带回巾帼庄,她就决定拉着赵婉雁跟着追过去。若非如此,要见向扬一面至少得多等上一倍时日。眼见两人俪影成双,说不尽的浓情蜜意,杨小鹃高兴之余,却又不免惆怅。她心中暗想:“好啦,赵姑娘既然跟了出来,向公子应当也不会回巾帼庄了。这下子我……我总可以断了想头。向公子……”
她一望向扬,心中又不禁波动起来,好不容易才压下少女情怀,连忙转头不看。一转头,远远看着太乙高阁,忽见那楼台冒起黑烟,隐隐吞吐着火光。杨小鹃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啊,楼里起火!”
这一叫,众人纷纷惊觉,奔近望时,但见门窗里火焰直冒,热浪扑面。阁顶既有黑烟,恐怕上下五层全都烧了起来。
烈火伴着浓烟冲天而起,犹如一条恶龙卷上了太乙高阁,焰光里瞧出来只是一片乌黑的残影。众人面面相觑,均想:“是谁放火烧了阁子?”
梁柱受焚,必剥声响愈见雄烈,忽然轰隆轰隆,阁顶已有半边被烧得坍下,缠着烈焰的焦黑断梁凌空滚落,砸得下一层楼也似要崩毁。石娘子见火势凶猛,烧着的断木如火雨般落下,极为危险,当即道:“大家快离开这儿,这火已救不来了。”
众人远远避开,回头望时,太乙高阁已难辨其形,犹如一道大火炬。
一道冷气劈开火海,堪堪容得人身走过。黄仲鬼面无表情,无视扑面袭来的热气,走到了大厅之中。
一个浑身铁甲的男子跪在地上,纵声狂笑,双手血迹斑斑,在他前头的是韩虚清开膛破肚的尸身。黄仲鬼默默凝视于他,那男子一无反应,铁铸的面具底下眼神狂乱,似已疯癫。
韩熙很久没重做“颜铁”的装扮了。在他被父亲逼着奸淫亲妹、继而被当作弃子掌击之后,终于再次将他打入这钢铁面具底下。他完全明白韩虚清的计划,一路赶回云南,终于在韩虚清断气之前取了他的性命。
火光耀动,很快又将黄仲鬼的来路截断,裹成一片赤焰地狱。
韩熙放声叫道:“烧,快烧,烧了韩虚清,把韩家的一切烧个精光!”
黄仲鬼冷冷地道:“难道你不姓韩?”
韩熙厉声道:“我姓颜名铁,乃西域异人的门下弟子,谁跟这老贼同姓?”
一根火梁重重落下,黄仲鬼挥手一劈,将之震开数尺,落在身旁。他冷然转身,看准一个少烟处走去,陡然听韩熙喝道:“韩虚清,你还想逃?”
猛然发劲扑来,全然不成招数。黄仲鬼微一闪身,冷眼看着他扑在地上,支撑着想要起来,却是挣扎一阵,便再难动弹,全身缓缓冒出青烟。原来铁甲早被烈火炙得奇烫,一撞之下,韩熙再也无法支持。
黄仲鬼掌凝真气,“太阴刀”劈出一条小径,身如冷箭,倏然穿越重重火场。当他平安离开太乙高阁时,人却在阁后山坡出来,远远只见阁前似有几个黑点,更看不出是什么人。
他缓缓远离烈焰狂窜的高阁,逐渐走进山林,忽见前头有人。体态婀娜,金翅披身,一双美眸尽透着冷洌与凄艳,正是韩凤。
两人只在白府照过一次面,全无交情,韩凤甚至不知眼前这人的身分。她冷冷地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黄仲鬼斜望远方火光,道:“来报仇。”
韩凤道:“火都已经烧成这样,常人闯进去必死无疑,你居然能进出自如……你的武功,很不简单啊!”
黄仲鬼冷然道:“我是为了报仇,才练这一身武功。我活着便是为了报仇,大仇不报,岂会死去?”
韩凤嘴角微扬,道:“阁下既然出来,想必已经手刃仇人,恭喜啊恭喜!”
语气中微带揶揄。
她可清楚知道,倘若眼前这人的仇人也是韩虚清,那么他是报不了仇的,因为她已亲眼目睹韩熙下手,终结了韩虚清苟延残喘的性命。
那日她追丢了韩虚清,回头却在荒野里找到了恍惚失神的韩熙,方知他中了韩虚清一掌,功力大损,神智更已失常。韩凤恨意上涌,本欲下手杀他,但随即听他喃喃自语道:“韩虚清……我定要杀了韩虚清,那老贼在哪里?”
韩凤见状愕然,又想起他毕竟是自己血亲兄长,虽然他奸淫了自己,但眼见他如此情状,似连她也不认得了,一时却狠不下心出手。转念之间,却另起了一个主意,说道:“韩虚清逃回老家了,没人找得到他。你可知道他老家在哪里?”
韩熙道:“怎么不知道?是了,他定是逃回苍山太乙高阁。”
说着咬牙切齿,迳往南行。韩凤一路追踪,终于也到了此地,但是来得稍晚,死战已了,只望见满地死士横尸,韩虚清也奄奄一息。
韩凤狠狠盯着韩虚清,金翅刀几次颤抖着扬起,最后还是没下手,由得韩熙冲上前去,将韩虚清最后一口气给断送掉,放火烧阁,狂性已难收拾。韩凤默默自阁后离开,回想一生血仇,泪水几度盈眶,却是哭不出来。
眼前这黄仲鬼,也跟自己一样千里迢迢来此,却永难报得大仇。韩凤见他不答话,不觉凄然苦笑,摇头道:“我猜你也没能报仇。为了复仇而生的人,若是毕生无法报仇,却该怎生是好?这便去死了罢?”
黄仲鬼目光冷然,缓缓地道:“我不会死的。”
再不顾韩凤言语,缓步离开,冰冷的语调送出最后数言:“报仇之前,我不能死。若是此仇永远报不了……我就要一直活下去。”
“太阴真气”逐渐失控,犹如无数冰针攒刺经脉,黄仲鬼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韩凤看着他渐行渐远,隐没在林木深处,不觉茫然,暗道:“一直……活下去?”
要活下去,总得有个理由。却有什么物事,能胜过她茁长多年的仇恨之心?韩凤迷惘起来,望着悠悠长空,竟似有些昏晕。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振翅之声,山中群鸟为大火所惊,纷纷展翅高飞,空中忽地众鸟盘旋,各自分头而去。韩凤瞧着飞鸟四散,过得半晌,一声长叹。
毕竟是云霄派的掌门。她拍了拍金翅刀上的火场余烬,足尖轻点,身影化作一抹金霞,流水也似曳出了山林之外。
向扬、文渊二人停下脚步,赶到了此行最后的一程。
眠龙洞地在观音山,离苍山不远。向扬记着寇非天对他抛下的那句话:“要是出得了这太乙高阁,便来眠龙洞找老夫罢!”
而今太乙高阁已毁,向扬同文渊一复气力,便即赶至此地,但见那山洞洞口有三、四丈宽,未近洞口,已然清气袭人。
向扬喝道:“寇前辈,在下来了!”
洞中不闻回应。文渊侧耳聆听,说道:“洞中有人。”
向扬点头道:“咱们已打过招呼,直接进去。”
两人俱是一般心思:云南之行,在此了断。
眠龙洞中尽是石乳石笋,奇兀嶙峋,深达五丈的岩洞尽处,却是一口寒泉,其声淙淙,清冽之气便是由此而发。向扬一望那泉水,不觉惊呼一声。文渊道:“怎么了?”
向扬道:“十景缎!”
只见十疋锦缎悬挂在泉水周遭,从洞口这方向看进来,正好拱成半圆,仿佛洞中实景,浑然天成。
韩虚清既死,师娘也已获救,两人来此的目的除了一见寇非天,便是要取回十景缎。此时十景缎俱在身前,洞中却无人看守,反而诡异。文渊听向扬略说泉边景象,也是怔然不解,道:“寇非天岂会把十景缎留在此地,自行离开?”
却听洞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我是要离开了。在那之前,你们最好让开点!”
向扬、文渊猛然回头,但见寇非天缓步走进,应贤、应能、程济跟在后头,另有几名佝偻老翁,俱是白发苍苍,脸上皱纹深陷,比二僧更见老态,恐怕都是年岁近百。文渊听得分明,心道:“最后这几人脚步虚浮,不会武功,听这力道……似乎都是老人。”
寇非天缓步上前,道:“你们既到了这儿,韩虚清想必已死。这会儿,可是要取我性命?”
向扬道:“‘罪恶渊薮’四非人的首领,照理说我们是不该放过。只是咱们总得先弄清阁下的意图,再做决定。”
寇非天淡然一笑,道:“你若想知道我如此布置‘十景缎’的用意,只管看着。”
迳自走到寒泉之前,凝立不动。
忽然之间,眠龙洞中回荡起一股洪钟似的响声,嗡然不绝,恍若龙吟虎啸,那泉水也荡开一圈圈涟漪。文渊听得心惊,暗道:“这是寇非天他运开全身内力,震撼洞中气流所致。可是……怎地能达如此响亮?虽然洞中有回音,但这内功造诣也实在……实在惊人!”
向扬眼睛看着,却更是惊讶。只见寇非天自怀中取出一物,晶莹璀璨,龙钮丝绶,竟似是皇帝的印玺。但听寇非天缓缓说道:“众卿随行四十年,今日当是重返皇城之时了。十景缎啊,十景缎!”
其声凝沉,竟有种难以言喻的苍凉。
向扬、文渊惊讶万分,尚未相询,寇非天右手轻举,玉玺对正了十景缎,“太皇印”掌力一运,逼得那玉玺光华渐盛,直有夜明之能,鲜亮流霞映上十景缎,光彩交融,倒映水中,在那烟尘之中,竟隐约变幻出另外一番景象:琉璃金瓦、重檐彩殿,开阔的御路直通帝苑,这雍容堂皇的气象,正是天子宫阙。光彩幻化之中,恍若又有云波霞荡,如真似幻,叠映着万里山河,壮阔难言。
向扬参悟“十景缎”时,却也不感见如此景象,不禁耸然动容,心道:“十景缎能反应人之欲望,这……这难道……”
文渊虽看不见皇城幻象,却在满窟回响之中,听见了几声呜咽之声,竟是应贤、应能众老潸然泪下。只听程济神情激昂,纵声喊道:“监察御史叶希贤上殿!”
声音竟有些哽咽。
应贤踏步上前,神色亦喜亦悲,走过寇非天身边时也不停步,直直往泉水走去,仍不停步,走进那皇城山水之中,忽然无声无息地失了踪影,竟已没入水中。
向扬惊道:“不好!”
他明知应贤本是敌人,但见他这么迷迷糊糊地落水,必然溺毙,焉能袖手旁观?正要上前去救,忽听寇非天厉声喝道:“站住!”
左掌拍出,硬是截住向扬。向扬怒道:“你……你发疯了么?怎么诱得自己的同伴自尽?”
寇非天摇头说道:“逊帝复位,群臣返宫,这是他们此生最大的愿望。你不见引他们过去的,乃是十景缎么?”
向扬顿时哑然。文渊同样错愕,心念急转之下,伸手略一摸索,想弄清这洞中形势,忽然摸到洞壁上有些凹痕不甚自然。他留神摸了一阵,却是文字,逐一摸索下去,一边喃喃念了出来:“‘飘泊西南四十秋,萧萧白发已盈头;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长乐宫中云气散,朝云阁上雨声收;新浦细柳年年绿,野老吞声哭未休’……”
这首七言律诗所述内容,猛然令文渊想起一件史事来:那是大明开国以来仅见的逼帝逊位之内乱。
当年明太祖朱元璋传位于皇太孙朱允炆,是为建文皇帝,执政宽仁,有“四载宽政解严霜”之美誉。但越辈传位,却也引起叔父辈的诸王不满。燕王朱棣打着“清君侧,靖内难”口号,举兵攻入京城,史称“靖难”城破之时,宫中起火,传说建文皇帝已死于自焚,实际上却是不知所踪。燕王登基,是为永乐皇帝,大举屠杀建文旧臣,又逼建文皇帝之师方孝儒拟即位诏书。方孝儒誓死不拟,竟惨遭“灭十族”即在九族之外,又搜捕门生弟子,诛杀殆尽。诸臣族人遇害者,人数逾万,人心惶惶,正所谓“天下英雄尽还乡”建文皇帝下落成谜,民间曾传他削发出家,以避追杀,但毕竟无人可证。靖难至今,已有四十余年,正与这壁上七律所述吻合。文渊猛然想起当日海船之上,寇非天假死之前的一番高呼,又听他与程济现下言语,再与此诗一加对照……
“吴王府教授杨应能上殿!刑部郎中梁田玉上殿!刑部侍郎金焦上殿……”
随着程济发喊,应能与身后的踽偻老翁们一一走向那水上宫城,神情又是激奋,又是感慨,又似乎无穷欢喜,无不含泪。向扬看着众老一一投水,再也无一上浮,实在无法忍受,大声叫道:“不要过去!你们都想送死么?”
话才说完,应能已然入水。余下寥寥数老宛若着魔,毫不理会向扬。
寇非天缓缓地道:“他们都是昔时朝中官员,这一生只盼能拥故主重掌朝政,只是……嘿嘿,世事难料,此梦难圆。文渊,你可知道我这‘寇非天’三字底下,真义为何?”
文渊轻轻点头,道:“败者为寇,这是你曾说过的,我此刻终于明白。‘应文’所指,其实乃是‘建文’?”
寇非天微笑不答。向扬先见玉玺,又闻此言,心中也已明白了十之八九,说道:“你若曾是帝王,自能取得皇陵派的武功精要。四十年来,你练成了绝顶武功……但若要起义复位,恐怕迟了罢?”
寇非天哈哈一笑,长须飘扬,道:“飘泊西南四十秋!我混迹江湖,看尽世事,早已不复想重登皇位。可是随我出亡的群臣,却是为了什么?这一群人是我最后一批旧臣,罪恶渊薮的人均死在海上沉船,在朝在野,我都已没有部属。这水中皇城,就是我最后的归宿。要复位,我自会到那儿复位去!”
文渊道:“那儿没有东西。寇……前辈,那是假象,我完全感觉不到那儿有什么宫阙山水!”
寇非天笑道:“那又如何?随我出宫的人,尽没于此。他们凋零得更早,在水中漫漫等待多少年,今日宫阙既成,我难道还不回去么?”
说话之间,程济也已走到水边,缓缓沉入。
向扬、文渊震惊过甚,一时无语。寇非天说道:“这帝王之位,我只能在我那群臣梦里慢慢的坐了,江湖朝廷,本是两个天地,你看那龙驭清可得了什么好下场?我既已是‘寇非天’,早已认份。你们是江湖上最后见得老夫一面的人,这执掌皇陵的印玺,就交给你们了!”
手一扬,玉玺挟劲飞出,向扬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只见玉质凝光,上刻“太皇之宝”四字,雕工精细,洵为奇珍。
寇非天转身望向泉水,眼见少了玉玺华光,十景缎异象渐散,映水皇城逐渐扭曲如烟,当下纵声长笑,道:“该上朝了!”
大步踏出,竟有龙行虎步的气象,往那濒临溃散的幻影城阙直走过去,足踏水面。向扬、文渊同时动念,齐声叫道:“慢着!”
飞奔上前,去扳寇非天肩头,突然两道金芒浮动,猛然翻出。
寇非天双掌齐发,从他一执玉玺便已流滚全身的“太皇印”功力猛然击出,宛如驱起一条金甲黄龙,卷起寒泉之水轰将出来,汹涌水流猛地将向扬、文渊震得连退七、八步,“太皇印”掌力跟着冲击过来。这股威力是寇非天倾毕生之力所发,真气激荡,震撼得眠龙洞里石屑纷飞。向扬甫一站稳,那无俦威力随即扑至。他抓紧这片刻空隙,瞬即运起“天雷无妄”右掌推出,眠龙洞中如响惊雷,太皇印掌力顿时被抵得无法寸进,但也绝不因而消灭。
文渊急踏步伐,右臂一振,伸指搭向半空,宛若虚按一道无形琴弦,喝道:“师兄,换手!”
右指一拨,左掌笔直拍出,“广陵止息”烈劲出手,与“天雷无妄”合成一股,但听得轰然巨响,三道劲力相拚之下,回旋激荡,威力如山冢崒崩,烈风将向扬、文渊震出眠龙洞外,几乎摔倒。向扬使劲硬沉下身子,硬生生站稳下来;文渊凭空几个回旋,飘然卸去余力,方才落地。两人长吁一口气时,忽地同时一惊:“我们……破了太皇印!”
洞中传来一阵长笑,悠然不绝。两人急抢入洞,但见泉水不起余波,清寒依旧,再也没有寇非天的身影。“十景缎”在三大绝学的功劲推挤之下,全都落在地上,揉作一团。
向扬拾起一看,失声叫道:“糟糕!”
文渊道:“怎么了?”
向扬道:“这十景缎……全都没了颜色。这是什么道理?”
文渊愕然道:“没了颜色?那怎么会?”
那十景缎本来光彩灿烂,哪知就在玉玺照耀、倒映宫阁之后,此时竟失却色彩,化为十疋素丝了。是何道理,两人又如何能明?
向扬出神半晌,忽然发掌一击泉水,但听泼刺声响,激起丈来高的水花。文渊道:“底下没反应。水深么?”
向扬叹道:“我不知道。”
两人收起十景缎,默默出洞。走得片刻,文渊忽道:“师兄,这地方叫眠龙洞,恐怕是寇非天到了之后,方才改名。”
向扬道:“是么?”
文渊道:“眠龙、眠龙,龙便是睡着了,总有一朝会醒。师兄,说不定我们还能见到那寇非天。”
向扬摇头苦笑,叹道:“那也不用。”
伸手一摸怀中玉玺,说道:“不用到那一天,江湖上或又会有像他这样的高手。”
此后眠龙洞中一泓寒泉渐浅,后人有测之者,不难及底。西南江湖上或曾传言有人投泉而死,自是无人置信。就是向扬、文渊二人,也不能深信寇非天等当真死于泉中。
说不定,他们当真到了另一个世界,逊帝在那梦想中的皇城重登大宝,百官朝拜,涕泣难以成言……
向扬、文渊离开眠龙洞,重回苍山云弄峰下,再与众人聚首。向扬一将十景缎展开,众人无不哗然。石娘子笑道:“这下可好,哪一疋才是咱们的‘花港观鱼’,可全看不出来了!”
向扬说道:“如今十景缎已失其效,留着何用?”
石娘子道:“不然,十景缎或是暂失光彩,也未可知。此间只有华夫人知晓十景缎奥妙,不若就请她保管下来。”
此时华夫人伤势舒缓,精神已好了许多,正坐在一旁树下休息。听得石娘子此言,微微一笑,道:“也罢,好在我有两位好徒儿,说到底,最后还是要他们代劳的。”
文渊听见华夫人此语,略一踌躇,慢慢走近过去。只听“叮”一声极轻的拨弦声,对他悄悄暗示着什么。文渊深深作揖,朝华夫人低声道:“晚辈失礼。您……可是师娘么?”
他听得向扬说起“师娘”的事来,这才知晓华夫人的身分,却是一直没能上前相认,此时方才说了。华夫人笑得颇有几分无奈,说道:“怎么不是呢?”
忽听华瑄喉里一阵呜咽声,“哇”地投进母亲怀里,大哭起来。小慕容上前帮着轻拍她的背,朝文渊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妹子喜极而泣,刚刚哭得还不够……”
文渊神情尴尬,低声道:“你们早知道了?”
小慕容笑道:“早知道啦!”
文渊支吾几声,低声道:“紫缘,紫缘……你在哪儿?”
紫缘这时才凑上前来,笑道:“我在这儿呢。瑄妹得见娘亲,你不高兴?”
文渊道:“怎么不高兴?那也是我师娘啊!”
紫缘微笑道:“何止师娘,还是岳母呢。”
文渊苦笑道:“看起来,我是最后知道的了?”
紫缘笑道:“看来是了。”
文渊低声道:“我怎么解释你和小茵才好?这……这我真头痛了。”
紫缘微笑道:“照实说啊!你对任先生不也能说得很自然么?”
文渊大窘,道:“连你也开始看我笑话?你都知道‘何止师娘’了,这……这哪能相提并论?”
华夫人正搂着华瑄,思绪纷纷,忽然望见文渊、紫缘悄声说话,当下说道:“渊儿,你且过来。”
紫缘抿嘴一笑,转过身子。文渊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重新向师娘请安。华夫人轻声道:“你的本事学得很好啊,谁教你的?”
文渊苦笑道:“师娘说笑了,徒儿当然是向师父学艺。”
华夫人微笑道:“嗯,你知道认师父学功夫,怎么不认得师娘?”
文渊身子一僵,赫然想起他护着华夫人下楼之时,言语间错把她当作年轻姑娘,又是一路搂抱过来,甚至直到华瑄叫了出来,才知道她衣裳不妥。前后算算,亵渎师娘的地方委实不少,不由得冷汗涔涔,一时尴尬得不知如何解释。向扬见他如此,惑然不解,低声道:“怎么了?”
文渊声音压得更低,头要栽到地下似地说道:“我至少冒犯师娘三大罪状,呜呼哀哉!”
向扬愕然道:“岂有此理!你……你又怎么了?”
小慕容已听华瑄略述前情,推想文渊的性情,早已猜得整体情况十之八九,眼见文渊战战兢兢,当即替他解围,笑道:“夫人,你也别太责难他啦!你想,他既看不见你,又只来得及听你说几句话,就得赶着打打杀杀了,怎能认得出夫人您啊?”
华夫人微微一笑,道:“他连打打杀杀的声音都能听得分明,我的声音便听不出来?”
小慕容笑道:“啊呀夫人,这是当然的啊!”
华夫人道:“哦?此话怎讲?”
小慕容盈盈一笑,道:“夫人芳华正好,光听声音,谁也只会当是位年轻姑娘,他又是个书呆……”
眼珠往文渊一飘,笑道:“……怎想得到是师娘呢?又如果换作是我蒙了眼睛,只用听的……”
华夫人道:“嗯,是你的话?”
小慕容笑道:“本该是要叫妹子的,又怕把自己叫老了,只好叫声姐姐。现下我看见夫人啦,若不是知道您的辈分,我还是要叫姐姐呢!”
历来女子听得年轻貌美的褒美,脸上反应如何,各不相同,心里却没有不受用的。华夫人摇头笑道:“什么姐姐?真是胡诌。”
但神情自然开怀。小慕容忙道:“哪里,我可是从来不胡说八道的!”
文渊在旁听得清楚,暗暗苦笑,心道:“你不会胡说,却不知还有谁会?”
华夫人轻拍华瑄肩膀,笑道:“瑄儿,你去哪里认来这样一个好姐姐?”
华瑄早就止了泪,这时眨着眼睛,抬着头道:“西湖!”
华夫人莞尔摇头,轻抚女儿头发,笑道:“真是!你要有她一半的伶牙俐齿,还用得着怕你师兄三心二意么?”
华瑄脸蛋一红,道:“我……我很久没担心过了。”
“三心二意”四字一出,文渊当真如坐针毡,不由得把紫缘、小慕容、华瑄一一看过,心中暗暗叫苦。却听华夫人道:“紫缘姑娘,可请你过来一下?”
紫缘闻声,当即上前裣衽行礼,轻声道:“小女子见过夫人。”
华夫人道:“你跟渊儿也是情投意合,是么?”
紫缘双颊微透绯红,柔声道:“还盼夫人成全。”
华夫人微笑不语,端详了紫缘一阵,不由得暗暗叹息:“好一位温柔娟秀的姑娘,渊儿怎能舍她得下?”
她才与失散十数年的女儿欢聚,又听说华瑄与师兄相恋,将缔丝萝。喜慰之余,自然也要考察一下这二弟子兼女婿的人品才学,却不想华瑄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道出真情,原来三女之心共属一人。
华夫人心惜爱女,见她与紫缘、小慕容情谊融洽,又看文渊人品武功俱佳,便想:“瑄儿既已有了美满归宿,我又何必擅自作主?若要渊儿不与那两位姑娘来往,恐怕又要闹出纠纷,反而不美。且顺着瑄儿的意,便是一桩现成的良缘,岂不是好?”
当下欣然笑道:“瑄儿,你说如何?”
华瑄却也因为喜逢亲娘,一心想让华夫人欢心乐意,此时唯恐说话太过任性,只道:“瑄儿听娘的就是。嗯,娘……你不会不让紫缘姐姐、慕容姐姐跟我……跟我们在一起罢?”
说着说着,依然透出担心来。华夫人微笑起来,柔声道:“你们既能相处得好,做娘的还会为难你们么?便依你们自个儿的罢。”
华瑄喜道:“真的……谢谢娘!”
文渊忙跟着谢过,笑道:“多谢师娘!”
直至此时,方才松了口气。紫缘同声谢道:“多谢夫人……”
小慕容却拱手笑道:“好姐姐,多谢你啦!”
华夫人抿嘴一笑,微微抬望碧空,想着四人和乐情境,回忆十余年来所历,不觉百感交集,悠悠出神。
光阴荏苒,匆匆数月过去,又是杨柳绿时,荒远的陜北也染上了明媚春光。
离华玄清墓地不远处的山脚,几个月前便搭起了三两小屋,向扬、赵婉雁便在此住下。只因赵婉雁有孕在身,无论如何得找个地方定下来调养身子,向扬便带她重回学艺旧地,结庐而居。
华夫人也一同住在此地,一来思念亡夫,二来却要是教导赵婉雁怀胎时的种种。华瑄哪里肯依,要拉着娘亲同住,华夫人却笑道:“我还是跟你向师兄住得好。瑄儿啊,要是我天天在你身边,不用多久,你可就会要改口了,你信不信?”
华瑄睁大了眼睛,道:“娘,你怎么这么说?我怎么会要你走嘛!”
华夫人笑道:“我又不是没当过小姑娘,还不知道女孩儿的心思?”
仍旧与向扬、赵婉雁住在一起。
云南一行,了结了无数恩怨,文渊与师兄两下告别之后,复带着紫缘、小慕容、华瑄回巾帼庄接了小枫,五人依旧居无定所,四处游历。所不同者,却在于师门夙怨已尽,再无树敌,文渊自是欣然。至于正统皇帝仍陷于瓦剌军中,尚未得归,这等朝廷大事他却无意再次插手,尽有于谦统持大局,巩固社稷。
这日春暖花开,文渊同众女来寻向扬,对他和华瑄来说,又是故地重游。此时赵婉雁大腹便便,躲在房里不肯出来。向扬微笑道:“都是自家人,怎地还会不好意思?”
赵婉雁羞红着脸,赧然笑道:“肚子都大起来啦,出去见人又不好看。你……你出去就好。”
向扬笑道:“好,好,那你就留在房里。”
出房不久,只听外头喧哗说笑一阵,房门突然又打开来,华瑄冲进来叫道:“赵姐姐,我要看!”
赵婉雁吓了一跳,忙往被窝里一躲,摇手笑道:“出去,出去,有什么好看啊?”
才说着,小慕容也跟着跑了进来,笑道:“哎呀,怎么盖起来了?妹子,掀开来看!”
想来她们一听向扬说起赵婉雁的肚子,便兴高采烈地跑进来闹。
此时赵婉雁已怀胎七月,肚子圆圆满满,亦是难免。华瑄伸手轻摸,歪着头摸了一阵,说道:“真的有在动……宝宝是男的,还是女的?”
赵婉雁笑道:“还没生下来,又怎么知道?”
小慕容嘻嘻笑道:“等你生下了宝宝,肚子一收回去,向公子一定觉得你苗条百倍。”
赵婉雁笑道:“谢谢,谢谢!”
此时紫缘、小枫扶着华夫人进来,众女嘻笑之际,向扬、文渊却出了屋子,说起别来情事,边走边谈,缓缓到了师父华玄清的墓前。
向扬至此停步,一望墓碑,说道:“师弟,咱们出道至今,武功各有长进,也都觅得伴侣,甚至找到了师娘。你说,咱们对得起师父的教诲了么?”
文渊微笑道:“师父的恩情,永难还清,但至少你我所作所为,至今无愧于心。”
向扬道:“也是。这几个月过得平静,想想真不习惯。等孩子出世,婉雁调养好身子,我倒还想出去闯一闯。”
文渊笑道:“那是当然。总不能踏入江湖没两年,就抽身隐退了,是罢?”
两人在师父墓前拜了三拜,相对一笑,转往回行。到得屋中,忽听华瑄高声叫道:“向师兄,文师兄,你们快来看!”
两人闻声愕然,先后进房。只见众女围成一圈,不知正围观着什么东西。向扬上前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长堤绿波的景致,“苏堤春晓”华夫人神情怔然,道:“这……本来已经不见了,如何会又浮现出来?好久翻出来看看,没想到……”
其余九疋锦缎,都摆在一旁的箱里。小慕容说道:“说不定其他的锦缎也都复原了。我们拿出来看看!”
不用看,一定是的。文渊很想这么说,虽然他无法亲眼看见。十景缎反映出来的,乃是人身欲望,原已变成的白布的十景缎既然复原,就得有人继续往那几可乱真的幻境走过去。
紫缘闲弹两下琴弦,似有意,若无意。文渊悠悠一笑,心中明白:新的旅程,漫漫长路,想必是不远了。
【《十景缎》全文完】
第十一卷 后记
《十景缎》是我第一篇情色武侠,到此终结。故事中的人还有无穷无尽的故事可以讲,有无数场架可以打,无数场床戏可以慢慢做……可是,我可没办法无穷无尽地写下去了。
故事不一定要终结。在《十景缎》中,向扬、文渊、紫缘、小慕容、华瑄、赵婉雁,以及余下许许多多的角色,都还没有走完他们的一生。想想,主角们才多大年岁,可以就这样隐居去了吗?武侠世界的年轻人,可以这么快就耗光他们的生命意义吗?
当然不行。身为一个作者,我不会把他们一生的就此限制住,在结局时过着“从此如何如何……”的单调生活。活了精彩的一年,然后过着几十年贫乏的余生,这也未免太悲惨了。
希望他们都能在结局之后,生活继续精彩下去。
《十景缎》的写作过程里,许多读者都曾抒发过感想,除了像小慕容一类极其活跃的角色,如凌云霞、骆金铃等篇幅较少的人物,也都有人注意并且给予关心,身为一个作者,真是足堪振奋。
希望各位在看完《十景缎》全卷之余,除了让不举的东西举起来之外,也能得到一些其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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