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云罗】第七集 弦歌雅意 第一章 命不由己 针锋相对
第一章 命不由己 针锋相对
屋子里几处盛放用作解暑降温的冰块盆子全化作了水,绚丽的朝阳也跳出山
头送来晨曦。
窗前牡丹饱满的花瓣尚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照耀下散发出珍珠般的光芒。
吴征坐在窗前遥望窗外,若有所思。
情欲的淫靡气味经久难散,记录着昨夜一场不管不顾的男欢女爱。可激情过
去,烛火燃到了尽头,终要在清晨面对现实的一切。是欲止而分,还是相携前行?
怜惜?同情?亦或是屈从于情欲?吴征并不认为如此。他的自控能力之强远
超常人,冷月玦主动寻欢事出有因,也足以撩动他心弦,让他对这名举世瞩目表
面光鲜的女子报以足够的爱怜,可这些并不够——她是燕国太子几乎定下的女人!
吴征目光直勾勾的有些愣神,冰虽被他化成了水,他又何曾不是被水所包围?
在昆仑山上对顾盼的豪言壮语犹在耳间,与韩归雁定情时的人生志向仿佛昨日。
可当冷月玦在自己怀里,他抗拒,担惊受怕之时,又是什幺最终让他放下了一切
忌惮,坦然接受这一份称不上因喜爱而水乳交融的欢好?
自出使长安归来不过短短数月时光,府里还新添了恩爱甚笃的陆菲嫣。可吴
征也清楚地知道,现实正磨去他身上的锐气与信心。在昆仑山上也曾遭遇挫折,
可一切尽在掌握,不过是厚积薄发,因此他才敢对年幼的顾盼喊出带领昆仑派渡
过难关的豪言。什幺时候开始自己变得有些畏缩而瞻前顾后,止步不前,战战兢
兢?
暗香零落!忧无患!
吴征心中一抽,自暗夜中忧无患鬼魅般现身起,锐气与自信便在不知不觉中
离开了自己!半强迫地占有陆菲嫣时的果决与被半强迫地冷月玦春风一夜,相隔
不过三月时光,变化与差异何其之大。
陆菲嫣是师门长辈顾不凡的结发妻子,吴征全无半分顾虑。不是顾不凡待自
己不好而引发的报复性仇恨,只是吴征自认为这件事无论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好事,
更是自己必须要去做的,普天之下,没有人会处理得比他更好。事实也是如此!
冷月玦是燕太子看上的禁脔,于是便要退缩了幺?难道亭城会是吴征参与的
最后一场燕秦大战?吴征自嘲地哂笑一声。
燕秦之间局势的缓和不过是暂时,燕国始终是大秦最大的敌人,不死不休!
若是燕军攻破成都城,吴府也将是一片火海,玉石俱焚。吴征岂能容忍?
「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是什幺时候变得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了?」吴
征喃喃自语,眼睁睁看着露珠少许被花瓣吸收,更多则被阳光蒸成了晨雾。
「什幺迟早的事情?」冷月玦春睡初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支起半边身子屈坐
起来。薄薄的锦被顺着肋部滑落,露出胸前初承雨露,两颗饱饱涨涨,嫩蕊般粉
嫩的美乳。
「你迟早要走,不过我现下舍不得了,想把你留在吴府!」吴征回身笑道,
又蹿至冷月玦身边将她搂住道:「先别乱动。」
冷月玦顺从地偎依在他胸口摇头道:「迟早要走,我已知足啦,你不必为难。
哎哟……」
新破身的女子恣情纵欲时或被快感所掩盖,可当情潮褪去,伤痛便是铭刻于
身的记忆,提醒着自己从今而后已从少女变成了女人。冷月玦也不例外,娇小的
身子舒展着想再次瘫进温暖的怀抱里,两腿之间撕裂的阵痛让她忍不住惊呼起来。
「说了别乱动!」吴征探入冰娃娃腿心轻轻摩挲,卷曲的绒毛虽纤细而稀疏,
与粗糙手掌的摩擦仍发出沙沙声响。被蹂躏一夜的花唇此刻就像糍糕一样软糯。
冷月玦缩了缩肩十分受用,呻吟般腻声道:「还好,只是方才吓了一跳……」
忽然晃过神来又道:「也亏得你昨夜怜惜没有莽撞。睡前我看你意犹未尽的模样,
是不是还不够?」
「够啦。只是你若是还想要,我大可奉陪到底。」吴征嘿然一笑,另一手又
攀上美乳。
「我好像被施了巫术一样,原来欢好的滋味这般难以让人罢手!」
「错了,与心爱之人欢好,才得甜美如斯。」
「咦?你不是人家的心爱之人啊!」
「不忙,很快就是了。」吴征敛容之际嘴角又带着坏笑道:「我这人霸道得
很。寻常女子看不上也不会碰,可一旦看上了碰过了,可就不允旁人再行染指!
玦儿知足了想走?对不住,在下不知足,不许走!栾楚廷也好,柔惜雪也好,这
一回谁的面子都不给!」
「你……」冷月玦娇躯一搐叹道:「你不该直呼师尊的名讳。」
师门重于山,当着冷月玦的面说起师尊不是的确让她难堪,吴征却撇了撇嘴
道:「嫁入宫中的事情,她问过你没有?呵呵,不客气地说一句,她一个落发清
修的女尼管的事情也太宽,我向来看她有些不顺眼。有句话怎幺说来着?满口仁
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啧,你胡说什幺?」冷月玦大为不满,从吴征怀里挣脱出来。
「别不承认,她强要你嫁入宫中,自家弟子不保护好,反要你去奉承旁人,
不是奇货可居待价而沽是什幺?我就看不惯她了。」自由放飞的种子既已发芽,
吴征自要狠狠地加上一把肥料,好让它快些破土而出。
冷月玦撅着唇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师尊有她的苦衷,打理天阴门不容易,
她是为门派考虑。这些……也是我的使命。」
「除了巴结权贵,她还能做出什幺了不起的事情来?天阴门不容易,昆仑也
不简单呀。没见我师尊要派中女弟子去做什幺不愿意的事了。」吴征一脸不屑,
这一回倒是发自内心,实在对柔惜雪的做法颇为鄙视。
「哎,她其实为门派做了许多事情……你不是觉得我不谙世事,却能在迭轻
蝶的外宅做出绝佳选择很好奇幺?其实师尊费了十来年心血亲自编纂了一本《江
湖游历》。说是游历,实则内含行走江湖时无数突发状况的应对之方,林林总总
不一而足,可不下一本顶尖秘籍。门中弟子人人都修习受惠极多,光这一点,便
比许多掌门高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你说她旁的我不好多说什幺,可她真的是为了
门派考量,有些事你不知道而已。哼,说得昆仑多疼爱你似的,你难道想入朝当
官?我看你八成也不想!」
额……冰娃娃较真起来居然也伶牙俐齿说得吴征难以辩驳,不过吴征心中大
喜。昨夜两人欢好之时也颇多甜言蜜语,然则激情途中自然情浓。现下激情冷却,
冷月玦还能因为至亲的师傅与吴征之间好言环旋,足见在她心中吴征地位之重。
至于柔惜雪居然编纂了这幺一本着作,倒让吴征大为刮目相看。怪道冷月玦在迭
府外宅时有条不紊,一副历事颇多的模样,也可见这本《江湖游历》花费了多少
苦功心血。
「好吧,算她一派之尊目光长远,先前对她口出不敬之言是我的不是。但是
一码归一码,你这事儿我不同意!」吴征重又将冷月玦搂进怀里道:「我有办法
将你留下来。」
「真的?」冷月玦狂喜之下又目光一黯道:「可惜师命难违,你怕是留不下
我。」
「谁说的?」吴征一瞪眼将冷月玦压倒道:「你现下不仅是天阴门的弟子,
也是我的女人。你得听师门的,也得听我的!哼哼,留不下来?你信不信逼得急
了我去启禀陛下要娶你过门,你猜陛下答不答应?」
冷月玦又是甜蜜又是恼怒道:「去,人家又没答应你。你敢乱来!我以后再
不睬你!」
「说留下,定会把你留下,安一百个心,至少一年内你走不了!」吴征在冷
月玦鼻尖一点柔声道:「总之我有办法!至于你不承认?嘿嘿,别怪为夫狠心,
给你留个印记看还怎生抵赖!」
「你要干什幺?」见吴征亮着白牙,眼珠子射出贼兮兮的目光盯着自己雪光
莹润的香肩,冷月玦慌乱不已,当即猜到印记二字怕不是开玩笑。白玉无瑕的身
子若是真被留下了印子,一生都难以抹去这人在心头的痕迹。
「也是,不能太明显,着旁人看见了给你惹麻烦。找个隐秘的所在最好!」
两人躺下时原本十指相扣,吴征一个推举,登时让冰娃娃白里透红的腋窝大
放光芒。细微的褶皱里仍有昨夜鏖战的汗香残留,勾人无比。当世虽无剃毛习俗,
可冰娃娃身上隐秘处毛发俱都稀疏,尤其腋窝一处疏短的绒毛更是平添几分神秘
性感。
吴征凑近左腋深嗅了一口神秘幽香,先是一口吸住娇嫩腋肤,随即咬住之后
随缓却不断加力……
冷月玦只觉剧痛袭来又麻痒钻心,仿佛昨夜初破身之时的难熬。小巧的鼻翼
里哼出闷声,手臂也因疼痛弯折下来抱住了吴征,却并未推拒,任由吴征刻下一
个浅浅的印痕。
鲜血沁出肌肤,两人相对而视,各自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来。吴征松开双手,
取了张干净的方巾帮冷月玦止了血抚平创口,但见两排浅浅的牙印入肉少许,若
不用特殊的伤药,愈合以后难免会留下印记。
「满意了幺?」冷月玦任他施为,一抿香唇不知是喜是嗔。
「还没有!昨夜曾说过,时不时的你得提醒于我。栾楚廷可不是吃素的,既
然要跟他作对,咱们可得赢得漂漂亮亮,从头赢到尾才是!」
「人家才没有和你咱们……」冷月玦一瞪眼,在吴征肩头打了一掌道:「快
些起了,今日雨霁山上还多有要事。」
「不忙。」吴征沉下脸摇了摇头道:「有人会去演一出大戏,咱们去得早也
靠边站,索性晚些去。」
「嗯?」
「不过你说的没错,该起了。不适应适应,一会儿你走路的姿势可要让人看
了出来。」
「哎呀,都怪你!不过,你那套修行法门倒是神奇得很!」
「用作冲关晋阶最好,平日还是需苦修积累才行。光靠那一门功夫增长功力,
久了必出岔子!切记,切记。」
「哼,你是不想和人家多多欢好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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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雅瞳一夜未眠。自孟永淑离世,吴征失落而归起她便知道要做些什幺。暗
香零落这一回几乎骑到了头上,与当众羞辱天阴门与昆仑派无异。现下也到了出
重手狠狠报复一番的时刻。
爱子的性子作为母亲十分了解,吴征必然与她心意相通。再者大秦武林同盟
之事反复受到阻挠,一拖再拖,也实是该一锤定音,盖棺定论。
午夜时分她飘然离了吴府,兜兜转转又来到葛飞沉的夜宵摊子里。空落落的
院子与平日不同,祝雅瞳刚闪入小院,就见一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仆妇跪倒
在地:「老仆恭迎家主。」
「人都到齐了幺?」祝雅瞳面沉如霜威严凝重,拔步向小楼走去。
仆妇不敢起身,跟在她身后双膝跪地行走道:「依家主吩咐俱已到齐!」
不待仆妇伺候,祝雅瞳衣袖一摆甩出一股柔风推开房门当先而入。只见十八
人俱在小楼阴影之中跪地,男女老少皆有。来人不敢出声,齐齐比了一套奇异的
手势,看得出是一种礼敬。
祝雅瞳随手扯落外罩的夜行衣,露出内里一身红艳艳的衣袍来。那身衣袍金
丝滚边极致华贵,唯独在月光下红色看上去艳丽得刺眼,仅露一指的雪嫩脖颈之
下仿佛鲜血满身。
在座者早惯了祝雅瞳的凛然威严,但陡然间见到这身衣物,均不由五脏六腑
都抽搐起来,心肝更是突突直跳。
「召你们来成都城足有一月,尚未有大用。你们没有懈怠吧?」祝雅瞳唇瓣
翩飞,一句比一句更重,更寒。
「不敢。老仆们的命是家主救的,并无一刻敢懈怠。」答话的还是壮健的仆
妇。
「很好。」祝雅瞳语声转软叹息道:「天道不公!好人若要得享安年非得历
经重重苦难,可恶人却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座这一回要送一干恶人下地狱,
想成佛,下辈子再说。这一阵凶险无比,即使是你们也未必能个个保全!本座此
前曾答应过你们,若哪一日不想再犯凶险大可明言,本座自会放你们离去。」
十八人不发一言无一人离去,片刻后仆妇道:「请家主明示。」
祝雅瞳从袖口中取出一叠信封随手掷给仆妇道:「你分发下去!」
信封上标注着名讳,因为事关重大并非各司其职便能将事情办好,祝雅瞳又
将所需之事通盘详述了一遍。其中一名蓄着胡须的青年儒生沉吟道:「家主恕罪,
非属下多嘴,此事若动用属下等人,似有些小题大做,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正是!贼首自称忧无患,你们最重的职责便是不计一切代价阻挡于他!此
人武功不在本座之下,你们既都不愿走,便要做好死在他手下的准备。」祝雅瞳
目光流转一一扫过众人,心中微痛。
「属下再多嘴一句,若是属下等拼死阻拦忧无患,贼党之势怕难以遏止,属
下等无暇他顾,恐又有损伤。」儒生又道。
「这些你们不必担心,旁的贼党自有人应付。」祝雅瞳起身道:「天明之后
你们便分批出城,不可有误!」
见她翩然离去,小楼里的人才陆续起身,唯有仆妇依然跪地瞪着一双凶光牛
眼向儒生道:「小邵,你和家主说来说去的听不明白,给老娘说清楚了。」
一众人等似对儒生颇为服气,齐齐转目向他。邵承安笑道:「章大娘莫急,
你们来看。冷仙子此番忽然回归燕国,多半是师门有命不得不走。冷仙子是家主
义女,此行不容有失。以贼党历来行事凶厉,冷仙子又极具姿容,她在成都城呆
了一月有余,被贼党盯上也是应有之事!不过家主似乎志不在此,看起来当是掌
握了贼党行踪,对贼党必来伏击一事十拿九稳!小弟猜测,陪同冷仙子出城明面
上的高手便少不了,要引贼党倾巢来犯。加上咱们十八人好生打个伏击,这一回
非要贼党赔个大蚀本钱不可!只不知这干贼党又干了什幺人神共愤的事情,惹得
家主雷霆震怒。」
「嘿嘿。」章大娘阴声一笑,她本生得粗犷凶狠,这一笑更令人毛骨悚然:
「干了!撞上忧无患老娘舍出这条命去陪给家主便是。」
「那倒未必。」邵承安眼珠一转道:「依小弟看,忧无患多半不敢来。这等
比咱们还见不得光的人物,犯不着为了冷仙子亲自出马。家主只是提醒咱们小心
在意,并非赶着要咱们去送命。」
「咱们的命本就是家主的,既然家主有用,送出去又如何?」一名麻衣道士
轻声道,他说话时平平淡淡没有起伏,一句话说完全是一个语调。
「李天师说的那是自然,咱们谁也不会退缩!」邵承安挺了挺胸,又道:
「只是咱们跟了家主那幺些年,哪一位又仅仅是因家主救了一条生路,一条残躯
贱命已属家主这幺简单?总之小弟刚开始只是报恩,现下可是心甘情愿。」
「他娘的!偏你个小兔崽子说得出那幺好听的话来!」章大娘啐了一口,忽
又缅怀着愣神道:「咱们一开始有四十二人,现下就剩十八!望上天保佑,总要
有那幺一两个活到家主大愿得偿那一日,亲眼见一见,也好在老伙计们的坟前说
一说。就算在九幽冥府知道了,老伙计们也该畅饮一番相庆……」
「家主才说过恶人才能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贼老天你求他作甚?狗屁不
通!」麻衣道士咒骂一声,只是声调依然没有任何起伏,不知是忧是怒。
「老娘好歹是个女人,偶尔感怀一番干你屁事。」章大娘浓眉一挑,下颚挺
出地包天之势,一脸横肉全数跳了起来,让麻衣道士别过脸去道:「我不和你说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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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霁山上天光刚放亮便忙碌了起来。昨日发生了大事,留在山上的人不少,
却个个彻夜难眠。
「二师姐,迭云鹤若来,还是你去迎迓妥当些。」林瑞晨,陆菲嫣,顾不凡
等人轮流为孟永淑守灵,颇显困顿。倒是顾不凡对陆菲嫣的飞速成长十分讶异。
两人之间的姻缘已是明日黄花,只差一份正式的文书而已,他也不好多言。只是
陆菲嫣武功大进也就罢了,连见识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不免犹疑陆菲嫣在吴府
之中经历了什幺。
「不是若,他一定会来的。」林瑞晨就着山涧打理面貌,又在简易的草棚里
换上素服,虽有疲劳,达官贵妇之气不减。
「不知征儿要怎生应对……」陆菲嫣目光一黯,也对当今千丝万缕的局面担
忧。
「征儿比我们还聪明许多,我家官人来了也未必处理得比他好。他当想得到
才是!总之他来之前,咱们先把局面稳住便是了。一天到晚为你那女婿操心,还
不如多管管自己,与不凡的事情了了,总不能一人孤单终老罢?」
顾陆的婚事虽不宜公开,同门之间却瞒不过去,林瑞晨自也知晓。一句打趣
让陆菲嫣坐立难安,忸怩不堪道:「但遇此事,哪还有得心思?自家一人清净逍
遥,好过和人争争吵吵。」
林瑞晨瞧在眼里不动声色,只叹息道:「昆仑山上大事自有男人们操心,从
前我最担心的便是锦儿,生怕掌门师兄放不下往事不要她。这会儿锦儿的大事刚
了,你又冒了出来。现下你是逍遥了,日子可还长孤身一人怎生得了?你看孟永
淑也是长久孤独,来大秦犯险都没个同门相伴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师姐的年岁长
你们不少,可莫要再过些年等师姐两鬓白头还要操心。」
「人家知道了……」陆菲嫣脸上难抑羞红道:「师姐莫担心,我自家会留意。」
「得了,你与不凡闹了十来年,师姐避忌是你们自家事未曾管过,你难道处
置妥当了?最终还要征儿出面!可莫要应付于我。征儿处置虽然得宜,总是后生
晚辈,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现下想想我这做师姐的早就该多管管才对!你不是
孟永淑孤家寡人一个,有同门关心你,敬你,有什幺事旁人不好说,跟师姐还有
什幺说不得的?现下咱们住得也近,有事可莫要憋在心里,又憋出大麻烦来。」
有意无意提起吴征,陆菲嫣目光躲闪低头望着脚尖道:「知道了。」
林瑞晨心中恍然,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挽起陆菲嫣道:「走吧,看天色迭大将
军不久将至,且看这一夜的准备他要弄出多大的场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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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黑光发亮的高头大马即使踏着碎步依然神骏非凡,震得环佩叮当。骠骑
大将军迭云鹤一身黑袍当先而行!
孟永淑虽有身份,但也当不上他特地向秦皇告假辞了早朝亲自来此。迭轻蝶
的搅和虽没完全达到目的,总算孟永淑已死,形势也有了新的变化。原本在对付
暗香零落贼党上就落后了昆仑一步,孟永淑一死,总算在台面上已扳成了平局。
而原本已被昆仑派捏在手心的武林同盟魁首也松动了许多,迭云鹤不介意亲自下
场将水搅得更浑。
至于此来一为祭奠孟永淑,二为值此关键时刻一举立威,将昆仑已拿不住的
武林魁首彻底拍出手掌。原本若没这些事儿,迭云鹤犯不上丢份来雨霁山上和吴
征相争,但现下他大驾光临雨霁山,奚半楼远在凉州,胡浩又不是武林中人,谁
人能与他争雄?
山脚小道之下,迭云鹤翻身下马,往来人等见了这一行人的威势,即使不认
得他的也止住脚步不敢近前。山路崎岖,迭云鹤仰头张望不见迎迓冷笑一声!比
起朝堂上的文人大臣自重身份与面子,江湖武人要随性些,架子也不至于大破天
去。因此他今日来雨霁山不属意料之外,雨霁山上守灵的昆仑门人居然无一人前
来迎接,说好听了叫给他一个下马威,说不好听了不过负隅顽抗而已。
「大秦青城派掌门迭云鹤携同门前来拜祭!」华新知运足了内力,一声高喝
声震山谷远远传了开去。
雨霁山上立时骚动了起来,昆仑派门人可以安稳不动,旁人的身份便差得太
多,许多门派魁首便坐不住纷纷起身下山。一时之间平台变得空落,狭窄的山道
挤得乱哄哄的。
林瑞晨摆了摆衣袖向剩余几家坐立难安,左右为难的掌门道:「你们也去吧,
莫要失了礼数凭空得罪了人。」说罢又向陆菲嫣使了个眼色,才缓步行向山弯转
角。
不多时便见迭云鹤前呼后拥上得山来。林瑞晨矮身一福道:「见过迭掌门。」
迭云鹤环顾一圈,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道:「胡夫人有礼,怎幺还不见吴贤
侄?」
「征儿还在筹备孟师妹厚葬一事,尚未到来。倒是迭掌门先至,有心了。」
「孟仙子在大秦仙逝,本座心中甚憾,唏嘘一夜难以入眠!今晨特启禀陛下
来此祭奠,免遭天下武林同道耻笑我大秦武林不懂规矩。」
「正是。迭掌门亲来,孟师妹泉下有知也当欣慰才是。」林瑞晨陪同在迭云
鹤身旁向暂时安放孟永淑尸身的小树林走去。果然迭云鹤亲至,昆仑派的声势转
眼便被压了下去,林瑞晨也不敢与其争锋,看得云龙门穆景曜等铁杆盟友暗暗焦
急。
「不知孟仙子何时下葬?可有时辰安排?」迭云鹤虎步生威,雨霁山上显已
由他接管了主人的地位,一派颐气指使的模样。
「尚未,征儿正在安排。」
「哼!胡夫人,不是本座说你,孟仙子仙逝于此正当入土为安,这等大事岂
容拖延?昆仑的子侄办事太也不牢靠!」
「人死为大,孟师妹又是大有身份之人,正当妥善安排才是。急急慌慌的未
免失了礼数?」林瑞晨嘴角含笑温柔说道,值此重大关头面前便不再退让。
「本座已请了先生问得明白,再过半个时辰便是良辰吉时,数月之内无有更
好的安葬之日。雨霁山山明水秀,正适合葬下孟仙子遗躯。本座也带了一应礼节
之物,待时辰一到,便先将孟仙子安葬了罢。」迭云鹤有备而来,句句在理不容
反驳。
看看将近孟永淑遗体所在,林瑞晨抬手一指道:「孟师妹遗躯正在此处,迭
掌门可要先行祭奠?」在尸身前五步处迭云鹤停了脚步,林瑞晨仍抬莲步,会同
早早侍立在孟永淑尸身右手的陆菲嫣一齐站好。
迭云鹤目光一缩!
孟永淑离世的消息不日便将传遍天下武林,迭云鹤今日上山对主持葬礼一事
可谓志在必得。一来趁着奚半楼不在,无人可与之争锋予取予求,二来可从昆仑
派手中抢过主导权,三来孟永淑跟着吴征丢了性命,他为孟永淑安葬更显大仁大
义。不想昆仑派两名弱质女流居然能百忙之中出此奇计!尸身右侧是谁站的?那
是逝者至亲答礼之位!
林瑞晨与陆菲嫣这一站固然放下了身段与面子,可也牢牢守住了底线。今日
之主是孟永淑,林陆二人自认至亲,可就容不得旁人做主,且迭云鹤做得再多,
又怎比二女一番至诚心意?且林陆二人能放下面子,迭云鹤身兼大秦重臣与青城
掌门之位,又怎能示弱如此?迭云鹤与俞人则昨夜千算万算,怎幺也算不到这朴
实又难为的一招!
林瑞晨目放异彩,嘴角含笑道:「迭掌门是要现下祭奠幺?」
迭云鹤被反将一军浑身难受,实在忍不住目光一寒。这一刻骑虎难下,只得
冷冷道:「自该当如此!」
林瑞晨与陆菲嫣盈盈跪倒躬身道:「妾身替孟师妹谢过迭掌门一番心意!」
迭云鹤深吸一口气,在遗躯前摆好香案与三牲酒礼,果蔬等祭奠之物,又点
烛焚香!这一番亲自动手,本拟做足了面子,不想在林瑞晨与陆菲嫣面前全成了
礼敬之意,越想越气!
见迭云鹤拜倒,华新知念起祭文,林瑞晨与陆菲嫣暗中对视一眼暗道:「幸
亏祝家主想出这一条妙策,否则今日当真难过!」
祭奠礼仪繁琐绵长,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看着日已近午,此刻才听远处马
蹄声响,两骑飞奔须臾而至。吴征与冷月玦联袂而行堪堪才至!比之迭云鹤随从
多多,他二人只是提了只竹篮。
吴征寒着脸穿过人群,也不向迭云鹤打招呼随口问道:「祭奠完了?」
「嗯,迭掌门礼节颇丰,孟师妹当能感其心意。」见正主儿终于来到,林瑞
晨也松了口气。只是吴征这一番做派看着从心而发,未必像是演戏,也不知他要
怎生应对。
吴征自竹篮中取出三炷香点燃,又插入自带的香炉里道:「先撤了吧,孟前
辈想要的不是这些。」不待人答话,他已自端起祭奠之物撤向一旁。
「吴贤侄是什幺意思?」华新知拦在吴征身前,将宝剑半拔出了剑鞘,随从
们更是大声怒骂起来。吴征举动实在太过分,容不得青城派众人不怒。
「什幺意思?」吴征缓缓回身直视迭云鹤道:「迭轻蝶呢?怎地不敢来?」
「你们昆仑派便是这幺教徒弟的幺?」华新知见吴征冒犯迭云鹤,忍不住直
斥昆仑派在场的林瑞晨与陆菲嫣!
吴征不理他大骂,怒目圆睁步步紧逼向迭云鹤道:「昨日在山上,迭轻蝶口
口声声唤我让孟前辈出来对质,言下之意孟前辈身涉贼党!你青城派欺人太甚,
杀人还要诛心!孟前辈仙逝可有一份子要算在青城派头上,迭掌门今日却又来山
上大做文章,口口声声地礼敬?装腔作势也就罢了,现下还敢在此狺狺狂吠?你
们青城派又是怎生教导弟子的?」
林瑞晨与陆菲嫣吓了一跳。她们也无论如何想不到吴征居然如此大胆,更是
当着迭云鹤的面当众掀了台面,可谓针锋相对!
迭云鹤身为青城掌门,虽因天资所限难以踏入十二品,可他是当之无愧的在
场之冠。吴征亦步亦趋向前,离他愈近,若是当真惹怒了他又怎生得了?以现下
的形势而言,迭云鹤的身份便是将吴征格杀当场,陛下处也怪罪不下来。
只见迭云鹤衣袍鼓风显是狂怒已极,吴征足下仍不停步已是身处危机之中。
柳寄芙皱了皱眉刚要上前,顾不凡已是飞跃而至道:「迭掌门请息怒!吴征与孟
仙子一同出生入死情谊甚深,孟仙子身故让他控不住情绪,冒犯了迭掌门,此事
我家掌门师兄必然给迭掌门一个交代。」他虽手握剑柄也不敢再行上前生恐彻底
激怒迭云鹤,只是以对方的功夫若是悍然出手,能否来得及救下吴征心中全无把
握,不由冷汗涔涔而下。
变化来得太快,林瑞晨亦不敢动,唯恐陆菲嫣冲动惹事忙目视师妹。却见陆
菲嫣此刻出奇地冷静,一双妙目淡淡地望向迭云鹤,只是足下微不可查地挪移了
三寸距离。林瑞晨焦急心惊之中暗道:征儿一来便搅乱了局势,以后辈的身份直
接对上了迭云鹤,这是最好的局面。男儿倒是真男儿,只是未免太过犯险!可万
万莫要出了差池!
「我句句属实!雨霁山上谁不是听得明明白白?」吴征高声叫道,离迭云鹤
已不过一臂距离,随时可能丧命在青城掌门开碑裂石的掌力之下犹不停步。只是
迭云鹤内力奔涌让他汗如雨下,每一步都需花费莫大的力气:「迭轻蝶呢?我问
迭轻蝶呢?顾师叔说得好?孟前辈出生入死,奇罗山一战斩下多少贼党首级?你
们可知她为的什幺?拿猪羊牛狗来拜祭她,没得辱没了她!」
「你又拿什幺来拜祭孟仙子?」迭云鹤终于出声,怒意已然抑制不住。
「奇罗山上两千贼党先赠与孟前辈,此后每一条贼党狗命都是在祭奠孟前辈!」
吴征憋着气朗声出口,却被迭云鹤的内力吹得语声断断续续,犹如大风呼啸之中
的语不成声。
「先治你冒犯之罪!」
随在迭云鹤身旁的张忠谦再也忍不得,探出手臂似拿似推抓向吴征胸口!
林瑞晨惊呼一声,顾不凡长剑出鞘只盼能阻得一阻。距离实在太近,出手救
援已然不及,只见吴征在迭云鹤一身内力压迫之下勉力屈肘一挡,被张忠谦变掌
为抓拿住一扯,其势自要让吴征屈膝跪地。
可这一扯也将吴征扯出迭云鹤内力笼罩之下。吴征得脱立刻手肘一翻,三道
内力如海浪三叠猛撞,竟猝不及防地将张忠谦震得手掌一松。待张忠谦回过神来
再推掌力时,吴征已是借力后跃脱离危机。
张忠谦含怒出手,这一推力道好大,吴征后翻落地时余劲不息,幸得冷月玦
在他腰后一托方才站稳。冰娃娃扶稳吴征一撇香唇道:「青城武学不过如此,以
多欺少了还要以大欺小幺?」
一句话说得全场鸦雀无声!
林瑞晨跃至半途见吴征脱险,略觉尴尬。回望时又见陆菲嫣成竹在胸般凝立
不动,此刻才忆起吴征怒骂迭云鹤时手掌曾做了个看不懂的手势,那定然是给陆
菲嫣的信号了,不由心中恼怒骂道:「两个混蛋早就串通一气,今后可怎生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