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到半山,「青元观」已清晰可见,壮丽山门,绿瓦红砖,亭台经阁,雄伟
大殿,气势果然不凡。邓丽珠、朱彩蝶、汪燕玲、三位女堂主,以及一心想着青
春永驻的背剑少女们,俱都忍不住喜笑颜开,神情兴奋。
到达观门前,杜靖云早已下马恭候门外。就在这时,一个白发银须,身穿灰
袍的老道,想是听到了急乱的马蹄声,慌慌张张的由观内跑出来。江天涛一见老
道,星目倏然一亮。老道一见江天涛,浑身一战,面色大变,惊呼一声,转身狂
逃……
彩虹龙女早已腾空离马,脱口一声厉叱:「叛贼纳命来!」厉叱声中,翻腕
撤剑,身形快如一缕轻烟,直向狂奔的老道追去……
事出突然,不少人发出轻呼,俱都愣了。「青龙堂」主社靖云,早已面色大
变,呆呆的立在阶前,乍然间,似乎也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蓦见一脸迷惑神色的邓丽珠,杏目倏然一亮,脱口一声娇呼:「啊!是他!」
娇呼声中,抽弓扣弹,嗡然一声弦响,两道银线,疾如奔电,直射转身狂奔的老
道膝弯。两道银线一闪,立即暴起一声惊恐喤叫,刚刚奔至门内的灰衣老道,立
即翻身栽倒在甬道上。
粉面铁青,紧跟追至的彩虹龙女,再度一声厉叱:「叛贼纳命来……
厉叱声中,振腕挺剑,迳向栽倒的老道刺去。老道虽然栽倒,但他的功力并
末丧失,再度一声惊惶,猛力挺腰翻身,两掌一按地面,疾向甬道下滚去。依然
端坐马上的富丽英一见,立即脱口道:「珍妺住手!」
正待扑下甬道的彩虹龙女,闻声立即刹住冲势。众人纷纷下马,迳向观内走
去。杜靖云面色如土,一脸迷惑,异常不安的跟在江天涛和富丽英身后。
彩虹龙女一见杜靖云,用剑一指甬道下的老道,厉声问:「杜堂主,这个老
道可是你的师叔?」
杜靖云惶得急忙躬身道:「回禀总督察,卑职也不认识这个老道……
彩虹龙女再度厉声问:「你的师叔呢?」
杜靖云恭声道:「敝师叔正在后观云房,为一个即将死去的道人疗伤,实在
无法出迎,特命卑职先迎帮主至静室待茶!」
这时,富丽英,皇甫香,以及朱彩蝶、马云山等人,以及三位女堂主和元子
健,都看清了老道的真面目。只见老道,一身灰袍,鹰钓鼻,斜鹞眼,双眉如飞
,目光炯炯,由于左右膝弯受伤,静静的蜷卧在甬道下,额角上已渗满了汗水。
富丽英黛眉一蹙,转身望着彩虹龙女,迷惑的问:「珍妹,这个老道人是谁?」
彩虹龙女忿忿的道:「他哪是什么老道,他就是「龙宫湖」章乐花分舵的刑
事香主,「铁盘子」吴图。」如此一说,杜靖云暗吃一惊,不少人发出一片惊异
啊声。
「银钗」皇甫香,柳眉一蹙,立即不解的问:「据章乐花的报告,吴图不是
坠进龙宫湖「龙眼漩」中死了吗?」
彩虹龙女忿忿的回答道:「谁知道她的报告是真是假?她说吴图死了,我当
时也没看到。」
江天涛看了柳眉微蹙的邓丽珠一眼,想到那天水战情形,这老贼想必没有中
弹,趁小船奔向另一个「龙眼漩」之际,突然将小船转变了方向。心念末毕,蓦
见富丽英面向杜靖云,沉声问:「杜堂主,静室在何处?」
杜靖云微一躬身,举手一指巍峨的大殿左角门,恭声道:「就在大殿左侧。」
富丽英一指地上的「铁盘子」吴图,沉声道:「把他带到静室去。」
杜靖云恭声应是,即向「青龙堂」的两个香主递了一个眼神,接着,面向富
丽英,恭声说:「帮主请随卑职来。」说罢转身,当先在前引路。
江天涛和富丽英等人,迤洒身后,越过甬道广院,直向大殿左侧的角门走去。
前进中,江天涛举目一看,只见正中大殿,果然辉煌庄严,阶前一尊巨鼎,仍在
缭绕着香牙粒但,整座道观内,冷冷清清,巍峨的大殿内,除了三五个小道,惊
惶的躲在殿柱后,畏缩的探头探脑外,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影。回头看看马云山、
小李广,以及金剑英和宁道通等人,也正在神情凝重的打量观内情形。几人相互
望了一眼,似乎在说,这与「青龙堂」主杜靖云所说的香客络绎不绝的情形,似
乎完全不符。仰首看看红日,虽然已经偏西,但仍在末申之间,进香的善男信女
们,当不致如此早便已离去。
正打量间,蓦闻皇甫香沉声问:「杜堂主,偌大一座道观,为何不见道人?」
杜靖云一面前进,一面侧身恭声道:「全观道人均在后殿照顾那个弥留道人。」
说话之间,已到了大殿的左角门前。
进入角门,是一座十数丈见万的长院,数丛青竹,一陫精舍,正有两名年轻
道人在室内匆匆揩拭椅桌。内三堂的九位女香主,各带两名背剑少女,立即将小
院警戒起来,而沉着机警的金剑英,向马云山递了一个眼神,迳自走向后观。
进入静室,依序落座,「青龙堂」的两个香主,立即将「铁盘子」吴图挟拖
着走进静室来。两个青年道人一见,面色大变,俱都愣了。「铁盘子」吴图自知
必死无疑,是以牙关紧咬,双目紧闭,被两个香主放在地上,装聋作哑,不吭不
理。
富丽英见吴图蜷卧地上,知他膝弯受伤不轻,于是,沉声问道:「吴图,你
可知罪?」
「铁盘子」吴图,缓缓睁开眼睛,沉声道:「老夫有什么罪?」
富丽英见吴图死在临头尚不悔悟,不由怒声问:「在「龙宫湖」分舵大厅匾
额内暗置弹弓手,企图暗杀总督察的难道不是你吴图吗?」
吴图一听,倏然目露凶芒,震耳一声厉喝道:「知道何必再问?」
彩虹龙女和皇甫香,两人顿时大怒,几乎是同时厉叱:「元堂主,将他推出
去。」
斑豹堂主元子健,恭声应是,闪身而出,但在他闪身之际,却趁机看了一眼
面色苍白的杜靖云。富丽英虽然心泛怒火,但她碍于杜靖云师叔「浮尘」道人的
情面,在末问清关系前,不便将吴图处死。于是一挥手,沉声说:「且慢!」
正待将吴图拖起来的两个香主,闻声同时住手。富丽英芵立即沉声问:「吴
图,你藉追击邓姑娘和江少堡主的机会,趁隙逃出龙宫湖,为何不远走高飞,尚
胆敢来青元观栖身……」
铁盘子吴图末待富丽英说完,再度厉声道:「要杀要剐,但凭你们,何必如
此噜嗦!」
富丽英一听,只气得娇躯微抖,粉面铁青。性急刚烈的邓丽珠,久恨无机除
此老贼,而且也想知道他不死的原因,这时见他当着这多人的面,居然仍敢如此
蛮横,不由芳心大怒,脱口怒声道:「你不愿说出如何躲过我的「九连珠」,姑
娘我偏要你说!」说话之间,探手取出一颗扁形银弹,纤指一屈,猛力一弹,一
道银线,直奔吴图的命门穴。吴图一声闷哼,蜷卧的身体一战,一颗银光闪闪的
肩形银弹,恰好斜斜的嵌在吴图的左腰眼上,不深也不浅。
富丽英和马云山等人,看得一愣,俱都面色微变,他们这才惊觉到这位艳如
桃李的邓姑娘,竟有如此强劲的腕力?江天涛早在龙宫湖畔就领教过了,因而并
不觉得惊奇,但受过邓丽珠救命之恩的彩虹龙女,突然想起尚未正式邓丽珠致谢
的事。于是,心中一动,急步向富丽英走去,正待悄声说什么,地下的吴图,已
是满头大汗,吁吁直喘,一双鹞眼,怨毒的望着邓丽珠,左手猛的去抠那颗银弹。
邓丽珠冷冷一笑,道:「吴图,莫说你抠不下来,就是抠下来也不能将穴道
解开。」吴图的左手,非但没有抠下来,反而,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
邓丽珠柳眉一竖,突然怒声问:「说不说?」
吴图痛苦的已无法忍耐,豆大的汗珠,已由他的老脸上滚下来,只得咬着牙
,喘着气,恨声道:「好,我说…」
邓丽珠哼了一声,即由椅上立起来,举起弹弓,就在吴图的后腰上,轻轻一
敲,噗的一声,银弹应声弹起来。紧接着,弓梢一挑,纤手一绕,银弹恰入手中。
这手敲弓解穴,邓丽珠作得乾净俐落,轻巧灵活,充满了幽默意味,因而不少人
哑然笑了。
邓丽珠强自忍笑,坐回椅上,再对铁盘子怒声道:「快将来此的经过报告给
富帮主!」
吴图一面喘息,一面怨毒的望了江天涛等人一眼,恨恨的道:「那夜在湖面
交手,船上六人,仅老夫一人没有中弹,由于小船正在冲出「龙眼漩」外,老夫
自知势孤,只得伏身在船舷裹面,一俟小船奔向另一龙眼漩的一瞬间,老夫迅即
取起木桨,猛力一拨,小船立即奔向北岸!」
富丽英黛眉一蹙,插言道:「你来「青元观」多久了?。
吴图故意摇摇头道:「已记不得了!」
彩虹龙女看得有气,不由怒声道:「你与此地的观主有何渊源?」吴图身上
的痛苦想是已经解除,脸上的神色又顽强起来,这时见彩虹龙女发问,索性仅摇
了摇头。
皇甫香轻哼一声,也怒声道:「由「龙宫湖」到九道山,这中间不知要有多
少道观,你为何偏偏跑到此地的青元观来隐身?」吴图不答,反而将眼睛阖上了。
富丽英一见,即对元子健一挥手,沉声道:「元堂主,推出去吧!」元子健
不敢迟疑,恭声应是,立即指挥着两个香主,将吴图挟出室去。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响起一声中气充沛的「无量寿佛」!江天涛等人循声
一看,只见一个头戴九梁道冠,身穿水火道袍,手持一柄灰鬃拂尘的老道,率领
着四名小道,正由门外走进来。众人细看老道,平眉细眼,高颞削颊,几根黄胡
须,长仅五寸,佯装出一副仙风祥和神色。
杜靖云一见老道,即向富丽英恭声道:「启禀帮主,敝师叔「浮尘」道长来
了!」
富丽英微颔螓首,即由椅上立起来,迳向室外迎去。江天涛等人,也纷纷立
起身来。「浮尘」老道,一见被两个香主挟持着走出室外的「铁盘子」吴图,面
色一变,顿时愣了。接着,双目冷芒一闪,心中恍然大悟,立即宣了声佛号,面
向元子健,朗声说:「施主请稍等!」说罢,迳向室门急步走去。
元子健暗向两个香主挥了一个「稍待」手势,挟着闭目不语的吴图,暂时停
在一族青竹下。浮尘老道急步走至门前,即向一身金衣的富丽英,微一稽首,朗
声说:「欣闻帮主驾临,浮尘迎送来迟,尚望帮主恕罪!」
富丽英淡雅的一笑,道:「丽英顷闻贵观「女儿泉」,名传天下,今日路经
宝山,深感机缘难再,特来一瞻古迹,尚祈观主莫怪。」
浮尘强自哈哈一笑,道:「帮主莅临,欢迎尚且不及,焉有见怪之理!」说
话之间,举步入室,游目一看,心头不由一震。
尤其看到霜眉银髯的马云山和宁道通,赫然立在一个丰神飘逸的蓝衫少年身
后,面色立时一变。他以责怪的目光,觑目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杜靖云,接着,
面向富丽英,故作惊异的问:「这位少侠是?……」
富丽英急忙代为引介,肃手一指江天涛,道:「这位就是九宫堡的江少堡主。」
浮尘老道,故作震惊之态,朗声一笑道:「原来是新掌九宫堡的江少堡主,
失敬,失敬!」说罢,单掌稽首,连连躬身。
江天涛也谦和的拱手一笑,道:「贸然造访,尚请观主海涵!」
浮尘老道连忙谦逊道:「岂敢,岂敢,诸位大驾光临,寒山增光,小观生辉
,贫道雀跃不已。」说话之间,重新落座。
浮尘老道关心吴图的安危,即向富丽英谦和的问:「小臂香火道「远玄」知
何事冒犯了富帮主?」
富丽英淡雅一笑,不答反问道:「请问观主可知贵观「远玄」的底细?」
浮尘老道,佯装一愕,故意迷惑的道:「达玄来观不久,详情贫道尚未询问!」
富丽英淡淡一笑道:「他就是本帮龙宫湖分舵上的刑事香主吴图,绰号人称
「铁盘子」。」浮尘老道,故作震惊,轻「啊」一声,佯装发愕。
彩虹龙女在旁冷冷的插言道:「他是本帮畏罪潜逃的叛徒。」
浮尘老道身躯一震,故意脱口道:「竟有这等事?」
富丽英凤目一转,即对彩虹龙女道:「珍妹,将吴图的罪状说出来,让浮尘
观主听一听。」
彩虹龙女恭声应是,即对浮尘老道沉声,道:「本督察奉命巡视龙宫湖,暗
访沿途渔民私隐,到达未及两日,控告吴图的信件,竟有数十件之多……」
说至此处,浮尘老道平眉一蹙,佯装不信,再度迷惑的道:「竟有这等事?」
彩虹龙女哼了一声,继续道:「吴图在「龙宫湖」沿岸,奸污渔女,欺压渔
民,强征苛税,占人田地,无恶不作其极……」
浮尘老道轻「噢」一声,以恍然似有所悟的口吻,插言道:「达玄来到本观
,循规蹈矩,深居简出,经常跪在大殿祖师座前,诵经祈祷,原来他是在神前忏
悔,要下定决心痛改前非啊……」
富丽英一听,心知不妙,知道浮尘在施狡计,急忙接口道:「既然吴图已有
忏悔之意,本帮不为己甚,着即押往房县分舵,即送内方山,待星子山「龙首大
会」结束,再押总坛审讯……」
浮尘老道听得浑身一战,面色立变,慌得急声道:「帮主,小臂乃清静佛地
,终日奉佛诵经,最易发人清醒,如留在小观……」
富丽英也末待浮尘话完,淡淡一笑道:「本帮创始以来,对叛帮犯律的帮众
,均处以应得之罪,吴图违律事件,尚末详加调查。如果罪证不足,仍应恢复其
香主职称,即使略有过犯,看在观主的情份上,亦应从轻发落,给他一个自新的
机会!」
浮尘老道心知不妙,正待再说什么,富丽英已向室外,威凌的沉声低喝道:
「元堂主!」
立身室外的斑豹堂主元子健,闪身对正室门,抱拳躬身说:「卑职在!」
富丽英突然一挑黛眉,沉声吩咐道:「着即派员将吴图押至房县分舵,星夜
送往内刀山!」
元子健那敢怠慢,朗声应了个是,即向两个香主一挥手,挟着「铁盘子」吴
图,匆匆走出院外。浮尘老道看得目瞪口呆,望着院门久久回不过头来,他知道
要想留下吴图是绝不可能了。
江天涛莞尔一笑,故意惋惜的问:「浮尘道长既然知道吴图是三钗帮的叛帮
之徒,为何又让他出观迎接富帮主?」
浮尘老道想是正为此事懊恼,不自觉的一跺脚,道:「我当时只说有贵客到
达,要他先代我接待一下,竟忘了……」
江天涛淡淡一笑,接口说:「竟忘了他是三钗帮的叛逃香主了?」
如此一接口,浮尘老道顿时惊觉失态,急忙摇手分辨道:「不不不,贫道根
本不知他是富帮主的属下……啊啊……吴图果真有罪,当然应该详加调查!」
朱彩蝶一心想着永驻娇艳的「女儿泉」,对吴图的突然出现,早已等得不耐
,这时再也忍不住偛言问:「请问道长,贵观的「女儿泉」在什么地芀?能否让
大家去看一看?」
「浮尘」老道,正感无法下台,救吴图既然无望,也就不去管他,这时见问
,急忙连声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诸位请随贫道来!」说罢,即由椅上立
起来,侧身前导,迳自走出室外。
富丽英向着江天涛一肃手,并肩跟在浮尘老道身后!于是,一行人众,出了
院门,沿着长廊,迳向深处走去。这时,大殿的前廊上,二殿的广院中,已经有
了三三两两的老道活动,但每个人的神色都透着几分诡秘!江天涛游目一看,发
现青元观范围的确不小,神殿三进,房舍连云,的确是座宏伟的道观。
打量间,已到了第三进大殿的广院前。只见广院中央,筑有一个直径六尺的
心池,池中一方三尺有余的奇形岩石,一股清泉,迳由石尖上射出来,弧形坠进
池内,水珠四溅,潺潺有声!在圆池的前沿,有一方石案,石案上面置有一尊小
香炉,一炷线香,白烟缭绕,尚末烧完。在石案的前面,放着一个半旧蒲团,似
是专供善男信女们膜拜之用。
打量间,蓦见浮尘老道,举手指着院中小池说道:「诸位请看,这就是本观
古迹之一,著名的「女儿泉」!」如此一说,除富丽英和萧湘珍、雪丹凤三人外
,其余诸女,无不精神一振,大感兴奋。
邓丽珠明眸一转,首先忍不住问:「请问浮尘道长,贵观的这座「女儿泉」
果真能使美丽的少女青春永驻,永保娇艳吗?」
浮尘老道毫不迟疑的正色说:「当然,当然!」说话之间,似有意,似无意
的看了杜靖云一眼。
朱彩蝶一听,也不由兴奋的问:「女儿泉」仅有这一项神奇功用吗?」
浮尘老道急忙分辩说:「当然不止于此,女儿泉不但令少女驻颜,且能令老
人长寿,健壮人饮之强精补肾,卧病人饮之沈疴立除,妇人饮之经调月顺,不孕
妇饮之早获麟儿……」话末说完,诸女俱都红飞耳后,即使胸怀大略,统领近万
英豪的富丽英,也不禁在美丽的娇靥上升上两片红云。
立在一角的杜靖云,嘴哂冷笑,目光炯炯,一直盯着桃腮绯红的彩虹龙女,
似是要看透她的腹中,是否怀有身孕。江天涛听得剑眉微蹙,不禁暗暗有气,他
觉得「浮尘」老道说得未免太露骨了些,不由沉声道:「女儿泉既有如此多的神
奇功效,请问贵观中可也有病死老死的道人?」
浮尘老道,转首望着江天涛,肯定的摇着头道:「自贫道接掌「青元观」以
来,倘没有门人弟子由于疾病而死。」
江天涛故作迷惑的问:「方才道长何事羁身,以致无暇抽身接待富帮主?」
浮尘一听,仰面发出一阵哈哈乾笑,立在一角的杜靖云,也显得有些惴惴不
安。马云山等人均是久历江湖的老手,浮尘仰面乾笑的用意自然洞烛,他正是藉
着大笑来思索答词。浮尘笑罢,挼着笑声道:「方才本观一个弟子,已是奄奄一
息,贫道立即整衣焚香,祈祷南海大士观世音,恩赐灵水数滴,那个弟子饮后,
立时有了转机。」众人一听,纷粉转首,这才发现第三进大殿是观音殿。
朱彩蝶较为天真,不由急声问:「请问道长,我们洗面驻颜,可也要祈求南
海大士观世音?」
浮尘老道,立即正色道:「当然,当然……」
江天涛一听,不由沉声问:「请问道长,这女儿泉究竟是天然奇迹,抑或是
仰仗神力?」
浮尘老道,强自一笑,道:「天然和神助,兼而有之,因为像「女儿泉」这
种神奇泉水,谁敢说冥冥中没有神明。」
江天涛冷冷一笑,正待说什么,一直静观不语的马云山,突然恭声道:「启
禀少堡主,时间已经不早了!」
江天涛心中一动,转首一看,这才发现三钗帮的三位女堂主以及六个女香主
和十数背剑少女,俱都微蹙着柳眉,一脸的焦急神色。看了这些人的神色,顿时
恍然大悟,马云山发话的用意,是在提醒他这些人正急切的要以泉水洗面,以便
青春永驻。
富丽英见江天涛不再发问,立即平静的道:「道长就开始为这几位姑娘祈祷
神明恩赐灵泉吧!」
浮尘老道谦和的应了声是,即向观音殿内,朗声吩咐道:「捧法器来!」话
声甫落,观音殿内,立即并肩走出四个小道来。
江天涛举目一看,只见四个小道,年龄均在十四五岁,一律蓝衣,一个捧法
器,一个捧磁钵,一个捧一支高大金杯,一个捧一支高大银杯,根据这情形,这
些东西,似是早有准备。打量间,蓦闻浮尘老道谦和的道:「请诸位即至泉前依
序肃立。」
江天涛本待不去,但因富丽英已经含笑点头,只得随在身侧前进。就在这时
,斑豹堂主元子健已匆匆的赶回来,他先向杜靖云递了个眼神,接着向富丽英走
去。皇甫香似是不愿他再令「浮尘」老道想起吴图的事,急忙向他挥了一个「暂
退」的手势。元子健会意,低声应了个是,悄悄跟在众人身后。
这时,「浮尘」老道已立在池前的蒲团前,顺手在小道手捧的红盘上,取起
一个梵铃来。其余三个小道分别将磁钵高杯放在石案上。江天涛和富丽英,并肩
在前,其余人等,依序肃立身后。江天涛和富丽英,虽然都看出这其中定有蹊跷
,但两人都不愿说破是否会有诡谋。
富丽英为了统御部属,因而不愿坚持阻止,以免引起三位女堂主和朱彩蝶、
汪燕玲、邓丽珠的不满。因为她是女人,她深深知道女人对自己的美丽与青春,
无时不幻想着如何才能使自己的光颜面庞,永远娇丽,永远不生皱纹。是以,她
觉得在此时此地加以阻止,反不如让她们事后发觉她们当时是如何的可笑糊涂,
来得较有效。而江天涛也正有如此之想法,如果坚持拦阻,不但使邓丽珠等人不
知觉悟,同时地无法测出杜靖云和元子健是否施展诡谋。
众人刚刚立好,浮尘老道已摇动手中梵铃,同时,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在蒲
团上跪了下去。四个小道,分立左右,侧都稽首肃立。由于梵铃叮尝,加之浮尘
老道的吟唱,气氛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江天涛自然的回头一看,突然发现悄悄离去的金剑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马
云山的身边,正向他颔首,似是要他忍耐下去。再看马云山,微蹙霜眉,宁道通
,神情凝重,小李广,正凝目注视着伏跪地上的浮尘老道。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梵铃声响。江天涛回头一看,只见先前持杯的两个小道
,正高举着金杯银杯,去接下泻的泉水。两个小道一俟杯中水满,立即退回原地
肃立,另一个小道随即用磁钵接水,然后放回原处。
浮尘老道一俟将磁钵放好,猛摇了几下梵铃,同时停止吟唱,面向江天涛,
富丽英等人,肃容道:「心诚则灵,不诚报应,那位姑娘欲求青春永驻?」
在丽莺堂段玉梅带头走向蒲团,之后是朱彩蝶和邓丽珠,再其次是几个女香
主。和十数个背剑少女,这下足足闹了五个时辰,一钵澄清的泉水,早已变成了
胭脂铅粉所混成的泥糊涂。江天涛虽然早已不耐,但看了富丽英的平静神态,也
只得再耐心的等待。
浮尘老道一俟最后一个背剑少女洗完,立即肃容道:「贫道尚求得两杯灵水
,不分男女,饮服少许,即可延年益寿,充沛精力……」话末说完,两个手捧金
银大林的小道,立即向众人面前走来。
手捧金杯的小道,迳奔江天涛,手捧银杯的小道,迳奔江天涛和富丽英,望
着捧杯的小道,同时摇了摇头。两个小道又向其余人前走去。手捧银杯的小道,
走至杜靖云面前,杜靖云毫不迟疑的举杯饮了两大口,元子健也紧跟着饮了一口。
两人饮罢,同时觑目向江天涛这面看来。
这时,手捧金杯的小道,由饮了一小口的朱彩蝶身前,已到了双眉银髯的马
云山前,马云山莞尔一笑,举杯也饮了一口。杜靖云和元子健一见,立即兴奋的
递了一个得意眼神。
江天涛看得剑眉一蹙,他闹不清这位久历江湖,阅历丰富的老人,何以也要
凑这次热闹,饮一口杯中的泉水。心念末毕,金剑英、小李广,以及宁道通,也
各自饮了一口。由于这多名满武林的高手饮了杯中泉水,三钗帮中的香主及十数
个大头目,以及背剑的警卫少女们,也各自狠狠的喝了一大口。两个小道一俟众
人饮罢,依然双双走回原地,浮尘老道立即神色得意的朗声宣了一声「无量寿佛」。
任何人看得出浮尘老道的目光中,有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
江天涛心中一动,突然感到有些不安,回头看看马云山和金剑英四人,神色
平静,毫无异样,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丝神秘笑容。就在这时,蓦见杜靖云
,面向富丽英,强抑激动,躬身低声问:「帮主可要再看看观内其他几处古迹?」
富丽英黛眉微蹙,仰首一看,红日已经偏向殿后,因而沉声道:「不必了,
如今一延误,赶到枋河分舵,恐怕要定更以后了。」
杜靖云恭声应是,立即向浮尘递了一个眼神,同时恭声道:「帮主急于赶路
,观中其余几处古迹已决定不看了,请师叔转告厨下,不必再准备酒菜了。」
浮尘老道故意热诚的挽留道:「一餐晚饭,费时不多,何必如此匆匆离去…
…」
富丽英末待浮尘话完,立即谦和的道:「道长盛意心领,今后有缘再会。」
浮尘老道也不再挽留,立即恭送众人出观。
观外拉马看车的背剑少女和大头目们,听说随帮主进观的兄弟姊妺们,俱都
饮了女儿泉的灵水,一个个羡慕的了不得。众人相继上马,同着恭立观门高阶上
的浮尘老道,呼了声「后会」,浩浩荡荡的迳向山下驰去。江天涛和富丽英两人
,都有一份心事,因而极少开口。
到达枋河分舵,已是掌灯时分了。枋河分舵的分舵主陈本雄,早在镇外恭候
了一个多时辰了。富丽英首先为陈本雄引见江天涛和金剑英马云山几人,接着进
入枋河分舵。为了行事方便,江天涛和九宫堡的高手,依然单独住一座跨院。
酒筵摆上后,高居首席的江天涛,再也忍不住面向放下酒杯的「齐鲁大侠」
金剑英,谦恭的问:「金前辈在青元观巡视中,可有什么发现?」
如此一问,马云山和小李广以及宁道通三人,首先忍不住失声笑了。江天涛
看得一愣,闹不清马云山和宁道通三人为何发笑,而汪燕玲、雪丹凤、邓丽珠和
朱彩蝶也看得十分不解。
金剑英捻了一下颏下的短须,半郑重半风趣的道:「这件事如果往轻松的一
面去想,是一幕儿戏闹剧,在旅途上凭添一些情趣,如果要以赶赴星子山「龙首
大会」来说,这是一桩不可宽恕的阴谋。」
江天涛虽然早已料到其中必有蹊跷,但没想到,这中间果真有阴谋。汪燕玲
、雪丹凤、朱彩蝶和邓丽珠听说有「阴谋」,粉面微微一变,几乎失声娇呼。
金剑英继续道:「这次唯一可堪告慰的是,这件阴谋并不狠毒,只是心胸狭
窄的杜靖云和元子健两人对少堡主和萧姑娘双双失踪的一种报复。」
汪燕玲一听,忍不住急声问:「金前辈说青元观的种种经过,都是三叉帮那
两个堂主的预设诡谋?」
金剑英点点头,平静的道:「不错……」
邓丽珠心知上当,不由气恼的问:「金前辈是说青元观的女儿泉,没有青春
永驻的神奇效用?」
金剑英知道邓丽珠这时的懊恼心情,因而肃穆的脸上,不敢有一丝笑容,他
缓缓的点头,道:「女儿泉功能令少女永保娇艳,据传说有此事,但是世上何处
有真正的女儿泉,没有人知道。」
朱彩蝶不由焦急的问:「金前辈是说青元观的泉水不是女儿泉?」
金剑英不敢说不是,他怕朱彩蝶和邓丽珠一怒之下闹大了事情,延误了赴会
日期,因而迟疑的道:「青元观中的泉水,是不是女儿泉,要待数十年后才能证
实……」
雪丹凤乍然间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不由插言问:「为什么?」
金剑英道:「如果数十年后,今天以泉水洗面的几位姑娘,依然娇艳如花,
那就证实青元观中的泉水不假了。」如此一说,江天涛和小李广等人,几乎忍不
住哈哈大笑,但看了朱彩蝶和邓丽珠的忿怒神色,终于没有笑出声来。
金剑英突然一整脸色,继续道:「元子健和杜靖云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要几
位姑娘去求观世音菩萨保佑终生娇艳,而是藉诸位姑娘的爱美心,达到他们引诱
众人前去的目的。」
邓丽珠不解的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金剑英道:「真正的目的在让大家去喝殿前池中的泉水。」
汪燕玲一听,急忙道:「水中有鬼?」
金剑英道:「不错,因为杯中放有慢性而持久的腹泻丸,任何人喝了都会腹
泻。」
汪燕玲不由吃惊的道:「有这等事?」
邓丽珠却插言问:「金前辈怎的知道杯中放有药丸?」
金剑英淡淡一笑道:「在进观门发现「铁盘子」吴图时,我便怀疑杜靖云邀
请富帮主去看青元观,必然另有图谋。」
小李广突然岔开话题道:「金前辈可知浮尘老道与吴图有何关系?」
金剑英修眉一蹙,迟疑的道:「关系当然有,不过并不密切,否则,有杜靖
云和元子健在旁应合,浮尘也不会让富帮主将吴图带走。」
宁道通似有所悟的道:「照理浮尘老道应该知道吴图的底细,他特意不告诉
吴图来宾是谁,也许正有意藉此机会将吴图剪除。」
马云山「唔」了一声,颇有同感的道:「根据吴图看到浮尘老道,立即闭上
眼睛事来判断,很有可能。」
金剑英微略沉思道:「根据我看到后观忙乱的情形来判断,浮尘也许确实疏
忽了吴图原是三钗帮叛逃香主的事。」
朱彩蝶想到自己曾饮了一小口泉水,不由非常关心的问:「金前辈,他们是
怎样在杯中放下腹泻药丸?」
金剑英慨然一叹道:「这事说来凑巧,我到达观音殿前,只见三十几名老道
,正在匆匆忙忙的打扫广院,摆设香案,乱成一片……」
邓丽珠一听,不由脱口急声问:「那些香案蒲团,原来是专为我们摆设的呀?」
金剑英点点头,继续道:「不错,当时我看了殿前情形,心中非常诧异,迅
即潜进观音殿中,发现浮尘老道,手中托着两个粉白的大药丸,形如龙眼,正在
慎重的叮嘱四个小道……」
朱彩蝶不由焦急的插言问:「可就是捧法器和金银杯的那四个小道?」
金剑英点点头,继续道:「正是那四个小道,浮尘将两个药丸,极慎重的放
在杯中,特别叮嘱拿金杯的小道,要依照少堡主立身之处,决定小道立身那边。」
如此一说,马云山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道:「看来,这件事杜靖云和元子
健预谋已不止一日了,也许早在内方山,便找人飞马通知了浮尘老道。」
金剑英向着马云山点点头道:「小弟也有如此想法,当时由于浮尘的一再叮
嘱小道,使我愈加怀疑。待等浮尘走后,小道也走出殿去,我即潜至杯前一看,
发现金杯中的白丸土,写着一个朱红「泻」字,而银杯中的白丸,却没有字迹,
拿起来一闻,竟是白糖制成的……」
话末说完,朱彩蝶不由瞪大了杏目,脱口急呼:「啊呀,难怪金杯的水有些
甜甜的!」
金剑英微一点头,强自忍笑道:「那是我把银杯中的白糖球换到金杯里去的
……」话末说完,众人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
马云山手捻银髯,朗声笑着道:「金老弟也末免太恶作剧了。」
金剑英却感慨的道:「对付这些只知道争一时意气,消一时之忿,而不计后
果的年轻小伙子,如不让他们亲身吃一次苦头,他们永远不知悔改。」
江天涛听得心中一惊,不由急声道:「前辈可是没有将那颗腹泻药丸取出来?」
金剑英风趣的一笑道:「拿出药丸来,那还有今天的戏演?」
江天涛一听,心知不妙,不由焦急问:「这件事要不要和富帮主谈一谈?」
马云山立即正色道:「使不得,少堡主千万不可在富帮主面前谈及此事?」
宁道通也在旁提醍道:「这件事我们只能装作不知,假设少堡主说穿了,非
但收不到效果,反而让金老弟落一身不是。」
江天涛剑眉一蹙,担心的道:「如果他们一直腹泻下去,岂不误了会期?」
金剑英淡淡一笑道:「少堡主尽可放心,他们自会去取解药,假设换了我们
都腹泻的话,问题可就严重了。」
江天涛听得一怔,不由迷惑的问:「晚辈不知前辈的意思。」
宁道通立即哈哈一笑,解释道:「如果卑职四人和朱姑娘、汪姑娘、雪姑娘
都因腹泻而大伤体力,试问在星子山龙首大会上,如何接受别人的挑战,和争取
较高的席位?」
江天涛一听,面色立变,继而一想,顿时大怒,不由怒声道:「杜靖云和元
子健,竟欲使九宫堡数十年之声望一败堡地,这等无耻之徒,岂能轻易将他放过?」
金剑英立即正色说:「所以说,这件事可大可小……」
江天涛末待金剑英说完,倏然由椅上立起来,怒声道:「晚辈定要前去找杜
元二人理论!」
汪燕玲、邓丽珠、朱彩蝶也由椅上立起来,怒声道:「我们去找他们理论。」
马云山等人,纷纷起身阻止道:「少堡主何必与这些意气用事,又心胸窄狭
之人一般见识。」
江天涛一听「心胸窄狭」顿时又想起老父宽宏的容人之量,因而俊面一红,
连声应是,急忙归座。汪燕玲、朱彩蝶等见江天涛不去,自是不便任性,是以也
坐回椅上。
宁道通接口道:「其实杜靖云和元子健两人这时所受的罪,恐怕较少堡主前
去斥责他们尤要超出数倍。」
话题渐渐变得轻松起来,金剑英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道:「这次龙首大会结束
后,三钗帮恐怕又要重新改组了。」
宁道通风趣的笑着说:「上级出缺,下级升补也是一件大喜事,只是帮名改
成「二钗帮」似乎没有「三钗帮」来得响亮。」如此一说,俱都哈哈笑了,只有
江天涛的俊面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