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涛飘身落地,冷冷一笑,道:「不看完在下练剑就想走吗?」说话之间
,横肘撤剑,呛琅一声龙吟,冷芒一闪,彩华暴涨,江天涛手中已多了那柄彩斑
点点的丽星剑。同时,剑眉如飞,星目闪辉,朱唇晒着冷笑,缓步向前逼去。
惊急惶立的十四个壮汉,这时看了江天涛手中彩华闪烁的丽星剑,面色同时
一变,俱都愣了。尤其,破衫书生和冬烘先生,以及那个鼠耳削腮的瘦小汉子,
恍然间似是想起武林中有这么一位大人物,有这么一柄有彩光的宝剑,只是在这
性命攸关的剎那间,俱都想不起那人是位大侠客,抑或是大魔头。这时,见江天
涛剑眉如飞,星目闪辉,横剑缓步过来,知道对方已动了杀机。
于是,几人一递眼神,同时暴喝一声:「大爷们和你拼了!」暴喝声中,飞
身前扑,纷纷撤出兵器,齐向江天涛攻去。十四个汉子用的是十四种不同的兵器
,刀、钩、叉、索、练子鞭、铁骨折扇、铁算盘、双枪、短棍、流星锤、大斧、
判官笔,各展绝招,俱使煞手。
江天涛傲然哈哈一笑,身形旋转如飞,丽星剑振臂挥舞,漫天彩霞,遍洒丽
星,彩虹过处,暴起一声惶恐惊呼,酒糟鼻的铁算盘,已被震飞了。紧接着彩华
一闪,又一声惨叫,瘦小的汉子的鼻子耳朵,也被削掉了。大杵被凌空击飞,双
枪被拦腰斩断,破衫书生被划破了前胸,流星锤被削断了铁练,十四个人,惊呼
嚎叫,魂魄散,顿时大乱。
就在这时,不远处蓦然传来一声劲疾急呼:「江贤侄,请住手!」
江天涛闻声心中一惊,疾收剑势,腾身凌空,左袖微微一拂,身形横飞三丈
,飘然落向地面。就在他飘然下落的同时,又听那苍劲的声音,怒斥道:「一群
不长眼睛的蠢东西,连九宫堡的江少堡主都不识得,还跑什么江湖,闯什么万儿?」
说此一顿,接着怒声大喝:「还不快滚,难道在此等死吗?」
说话之间,江天涛已飘落地面,只见一个落腮银髻的老人,正肃容瞪着抱头
鼠窜的十四个壮汉。在老人的身后,尚立着一个年约二十一二岁,身穿青衫,背
插金鞭的英挺少年。江天涛一面收剑,一面细看,只见老人身穿天蓝长衫,手持
玉骨折扇,霜眉虎目,挺鼻方口,慈祥中透着威严。他虽然不认识老人呼他「贤
侄」,当然是根据他手中的「丽星剑」才敢如此喊。
心念间,老人已含笑走了过来,爽朗的笑着道:「贤侄认得老朽否?」
江天涛确实不识,只得拱手躬身,惶声道:「晚辈愚劣一时忆想不起,倘请
前辈赐示。」
老人一听,仰天发出一阵愉快地哈哈大笑,接关朗声道:「我那江老弟,常
言贤侄庸劣,不堪造就,看来完全是谦虚客气,就以这句应对之话,岂是出自俗
子之口。」
江天涛知道老父前时指的是朝天鼻,但他这时又不便代老父解释。又听老人
愉快地笑着道:「老朽就是河南省固始县的神鞭赵沛丰,贤侄可还记得?」
江天涛不敢说不识,但根据老人的口气,断定与老父的交情不错,于是,急
忙向前一步,深深一揖到地,同时,恭声道:「原来是神鞭赵世伯,请受小侄天
涛大礼一拜。」揖罢,急撩蓝衫下摆,屈膝就要下跪。老人赵沛丰,欣然哈哈一
笑道:「免了,免了!」说话之间,早已将江天涛扶住,同时面对身背金鞭的英
挺少年道:「德儿,这位就是你江叔叔的爱子天涛……」
江天涛末待神鞭赵沛丰说完,首先向前两步,即向满面含笑的英挺少年,深
深一揖,恭声道:「小弟江天涛,参见赵世兄!」
英挺少年想是老父在场,自然拘谨地急忙还礼,同时谦和地含笑道:「小兄
赵怀德,今后尚请涛弟多多赐教。」
江天涛急忙谦恭的道:「怀德兄太谦虚了,小弟礼应向世兄请教。」
神鞭赵沛丰见两小礼让,不由持胡哈哈笑了,接着愉快地道:「贤侄,你为
何与那些混江湖的朋友动上了手?」
江天涛急忙恭声道:「小侄在此露宿,因见月色挺好,一时兴起,练了几招
剑式,不想彼等前来,竟向小侄强行索宝。」
赵沛丰一听,再度挣髻一阵大笑,赵怀德也拘谨地笑了笑。江天涛继续解释
道:「依小侄猜想,彼等必是看了闪闪的彩光,才赶来察看。」
神鞭赵沛丰,风趣地笑着道:「不但他们看了好奇,就是老朽也是看了蒙蒙
的七彩剑气,才赶来此地,不过老朽不是来索宝,而是来看我那江老弟何事来了
此地。」说话之间,瞟了一眼江天涛的丽星剑,接着,肃容道:「贤侄何时接掌
了九宫堡,我那老弟因何突然退休?」
江天涛见问到父亲,急忙拱手恭声道:「家父见小侄终日闲居堡中,特命小
侄出外一增见识,虽将丽星剑转授,但堡中要务仍由家父掌理。」
赵沛丰一听,虎目突然一亮,似有所悟地笑着道:「如此说来,贤侄想是特
意赶赴「金面哪吒」的论武大会了?」江天涛立即恭声应了个是。
赵沛丰兴奋地哈哈一笑,道:「如此太凑巧了,这次老朽带你怀德哥出来,
正是要去大洪山,老朽并不一定要他与「金面哪吒」一争长短,旨在要他增增见
识,开开眼界。」说话之间,虎目瞟了一眼江天涛的座马,立即提议道:「贤侄
有马,明日午后即可抵达山下,我和你怀德哥还要赶几个时辰的夜路,我们只有
明晚在洪通镇见了。」
江天涛决定明晚仍要熟习丽星剑法,自是不能与赵氏父子同处,因而,俊面
略现难色地恭声道:「明日小侄尚有一些琐事待办,明日晚间,恐怕不能赶至山
下……」
赵沛丰久历江湖,一听江天涛的口气,立即爽朗的一笑道:「既然贤侄有事
,我们就后天大洪山上见了。」说罢,即和爱子赵怀德转身向林外驰去。
江天涛急忙拱手,恭声说:「赵世伯,怀德兄先行,恕小侄不远送了。」
话声甫落,林外已传来神鞭赵沛丰的苍劲回声道:「贤侄如能明晚到达山下
,老朽在洪通镇悦来店相候。」
江天涛急忙气纳丹田,朗声回答道:「小侄遵命!」说话之间,凝目再看,
赵氏父子已经走远了。转身一看,方才撞在祠堂门楼下的黑脸矮胖青年和癞头刀
,也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江天涛仰首看了一眼夜空,明月已经偏西。想到破衫书生等人一阵胡闹,耗
出了不少宝贵时间,令他提高了惊觉。于是,就坐在祠堂门楼的石阶上,继续研
读以下七招。下面两个殷红和淡棕色的彩斑内,是星光飞洒和丽星万点剑身的另
一面,共有五块彩斑,色分红、紫、绿、黄、蓝五个剑式是:星河倒泻、星月映
雪、慧星火花、星转斗移,寒星一点。有了方才的经验,江天涛再不敢放手练习
,仅能闭目沉思,凭记忆在心中的剑式默默研练,自是不能体会其中精微和奥妙。
江天涛默默研练完了七招剑式,已是金鸡三唱,东方发白了。于是,收剑盘
坐,运功养神。
再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了。看看小青,正无聊地啃着青草,不时望一眼江
天涛。江天涛愉快地一笑,挺身跃起,举手一招,小青一声欢嘶,立即奔了过来
,江天涛先抚摸了一下小青的长祟,接着拭去鞍面上的松针和露珠,飞身上马,
直向林外驰去。
奔上官道,尽是些鲜衣怒马的武林人物,绝少看到徒步赶路的高手。马嘶连
声,铁蹄如雨,整个官道上尽是飞奔的马影,和腾腾的扬尘。小青一夜休息,神
情力足,放开铁蹄,狂驰如飞,在疾奔的马群中,捷逾流矢,宛如一缕青烟般,
向前飞驰。
这多奔马中,自是不乏能行的良马,有那心胸狭窄,争强好胜的人,难免在
尾后放马追赶一阵。江天涛心急早些赶到大洪山下,希望能在附近的大镇上找到
一间清静的独院,是以也任由小青放蹄飞驰。相互逐奔,比赛脚力的当然不止一
人,因而,整条官道上,马嘶蹄乱,吆喝叫骂,滚滚尘灰中,不时响起马鞭的叭
叭声。是以,每个乘马的人,都想争前,而每个人也总免不了尘土满身。江天涛
的小青虽快,但前途还有拂晓即行赶路的乘马人,是以,江天涛的蓝衫上,也落
满了灰尘。中午时分,绵延无限的大洪山,已遥遥在望了。
江天涛在一个人马拥挤的大镇上进过午餐,继续向大洪山前驰去。他确没想
到,金商哪吒举行的这个以武会友的大会,会吸引了这么多的武林人物,明天大
会的盛况,也可想而知了。由于三山五岳的英豪,大批地涌到,大洪山附近的小
村大镇上,均告人满,顿时热闹起来。距离大洪山尚有十七八里,位于官道上的
镇店内已经有人投宿了。
江天涛仰首一看天色,申时刚到,这时投宿虽嫌过早,但再向前进,势必找
不到客店。于是,就在距大洪山尚有十七八里的一个大镇上停下来,他决定明日
绝早上山。入店沐浴,另换蓝衫,全身上下,焕然一新。进罢晚餐,已是掌灯时
分,盘膝床上,闭目养神,他准备一俟明月升起,即可重新研读一遍星剑法。
半个时辰过去了,仍末见窗外洒进月光来,走出屋外一看,乌云片片,即将
密合,东天的明月,早被遮住了。江天涛一看,心中暗暗焦急起来,看情形,今
夜恐怕不可能有月光了。正在暗自焦急之际,店外街上,突然一阵大乱,人声槽
杂,似在欢呼,于是心中一动,急步向店门走去。
欢呼之声扩张得似是极快,江天涛尚未走到前院,吵杂的人声已到了店外。
这时,所有宿在店中的武林人物,闻声纷纷出来察看,只见三个衣着整洁的青年
人,神色兴奋地挥动着右手,同时,高声欢呼:「大家快些动身,前面镇上的朋
友们已经开始入山了……」
如此一嚷,整个客店内,顿时轰动起来,纷纷大声询问:「为什么今晚就入
山呢?去了宿在什么地方?」
三个青年人同时抢着道:「据说大洪山今晚三更还有欢筵,通霄狂饮,论武
拂晓即行开始。」
群豪一听,立时暴起一阵粗犷豪放的震耳欢呼,尚未卸下兵刃的人,已经开
始奔出店门。正在焦急的江天涛一听,心中大喜,这真是个捉拿毒娘子的绝佳机
会,夜晚行动,较之白日自然方便些,何况夜空乌云密布。心念已定,急步走至
店门,略向神色惊疑的店伙交代照料马匹,径向西街口走去。
这时,满街武林人物,兴高采烈,齐声欢呼,纷纷向西街口涌去,情形如疯
如狂。金面哪吒的以武会友,给平静多年的江湖,突然掀起一个巨浪。江天涛看
得出,这些人固然静极思动,好武若命,趁这个机会出来凑凑热闹,散散心,但
其中觊觎金面哪吒玉狮子的人,也不能说没有。
他前去大洪山,旨在逮获毒娘子,追回母亲编制的绣衣,至于论武,毫无兴
趣,因而,他决定,除非有人向他挑衅,他绝不参与搏斗。心念间,已到了街口
,只见官道上,田野间,尽是纵跃如飞的人影,一致驰向大洪山。再看十数里外
的大洪山,一片红光,直冲半天,不少峰腰半岭上,现出了灯火点点。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断定传言不假,于是,也展开轻功和涌向大洪山的群豪
,一同向前飞驰。十数里地,片刻已到山下,数以千计的各路英豪,在鼎沸叫嚣
的人声中,纷纷向一座宽广的山口涌去。由于人群拥挤,俱都无法施展轻功,江
天涛只得夹在人群中,向山口前进。
这时,周围拥进的人群中,有的赞「金面哪吒」武功了得,有的骂「金面哪
吒」没有计划,八方聚来的英豪,由一座山口进入,怎么个走法?进入山口,即
是一条直通深处的宽大山道。正前进间,深处灯光亮处,突然传来一阵冲天彩声。
群豪一听,顿时掀起一阵盲目呼喊:「前面的快走呀,比武已经开始了。」
呼声甫落,深处再度传来一阵冲天烈彩。于是,前面的人狂奔,后面的人涌
来,加之混饭吃的江湖庸手,诚心前来看热闹;更是推波助澜,情势十分混乱。
一阵奔走,越过两座横岭,绕过数处峰脚,左右斜坡横岭上,已布满了帐蓬和繁
星般的灯笼。但每座帐蓬内,俱都空空,尚无一人进入宿住,仅有三五个担任警
卫的劲装背刀大汉,散立在横岭上。灯光最亮处,和那阵阵冲天彩声,就在布满
帐蓬的构岭那面。
江天涛随着人群,登上横岭一看,星目突然一亮。只见岭下,是一座宽广约
千亩的特圆而平坦的大绿谷,周围一圈斜岭上面,架满了帐蓬,谷中近百壮汉高
举着火把,近千英豪将谷的中央围成一个空场。在谷的对面,高搭一座彩门,灯
火光明如昼,数十持矛握盾的彪形壮汉,分立两边。
彩门左右的构岭上,筑满了青石箭坎,每座箭坎的后面,整齐地立着两名强
力连发弩弓手,总数约三百人。江天涛打量间,已随人潮走至岭下,挤近谷的中
央空场一看,这才发现近百高举火把的大汉身前的长凳上,倘坐着三十余个一色
黑衣劲装黑包头的少女,少妇,老叟和大汉。场的中央,早已用白灰划好了一个
直径数丈的圆圈,圆圈的四角方凳上,分别放着一盘白灰。
江天涛看得非常不解,正自迷惑,群豪中,蓦然响起一声沉喝道:「大家冷
了半天,俺林长书先凑个热闹。」沉喝声中,人影一闪,一个身形魁梧的青衣大
汉,飞身纵出来,径至一个白灰盘前,两手一按,立时两手雪白,接着走入圆圈
内。
坐在长凳中央的一个黑衣清瘦老人,立即起身,谦和地道:「阁下要选哪一
级?」
青衣大汉爽朗地道:「选五级有失俺林长书的身份,选三级又怕通不过去,
俺就选四级吧!」围在三面的群豪一听,顿时掀起一阵哄笑。
黑衣老人微一颔首,即向左侧长凳上的几个黑衣年青人看了一眼,其中一个
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立即站起来。黑衣青年,同样地走到白灰盘前,双手按了
两掌白灰,接着走这圈内,面向青衣大汉而立。
青衣大汉林长书,微一抱拳,朗声道:「小老弟,林某有潜了。」了字出口
,飞身前扑,左手迎空一晃,右掌猛力劈出。
黑衣青年,朗喝一声来得好,身形一闪,十分矫健,左掌隐藏不出,右手捏
指去扣大汉的右腕。青衣大汉右掌招式一变,下劈之势一绕,横掌猛扫而出,左
手闪电捏向黑衣青年的右肩。黑衣青年,撤步塌肩,闪过两招,翻掌猛攻大汉。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知道要经过双方搏斗,占先之后,才准入山,看看满谷
的英豪,要比多少天才能比完。于是,凝神一听附近人物的交谈,才知今晚的比
武,是甄审那些企图入山参加晚筵的人。为了便于编排席次和身份,共分六个等
级。特级高手,则与金面哪吒同席或邻席,一级高手,则位于就近,其余则依序
向外延伸。这场甄审等级的较技,是论武大会前夕的一个插曲,旨在造成热闹气
氛而又不伤和气,兼有阻止贪嘴的老饕混进晚筵席上,大快朵颐。甄审等级直至
晚筵开始为止,不愿参加晚筵的自是不必入场,三更以后,可自行到岭上找帐蓬。
但武林中有名号,有声望的高手或前辈人物,不受甄审之限,一经发现,亦被恭
请入山。
就在这时,场中蓦然一声大喝,接着暴起一阵声震山野的如雷烈彩。江天涛
定睛一看,只见青衣大汉,正满面含笑,圈臂抱拳,同着对面的黑衣青年连声道
:「承让承让。」
黑衣青年,急忙还礼,神色并不过分难堪,转身向自己的座位上走去。这时
,才发现黑衣青年的后肩上,竟被大汉轻微地印了一个白掌印。黑衣老人,立即
起身,在热烈的彩声中,亲为青衣大汉佩上一朵直径仅有寸半的鲜红绣花。之后
,由另外一个黑衣青年相陪,把大汉引向朱门。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虽不贪嘴,但为了混进警卫森严的后山,也不得不出场
一搏,以便取得参加晚筵的入出权。继尔一想,如果先求混进山去,而又不致引
起对方的注意,最好是二三四级,但万一被人指出自己的身份,又觉得对九宫堡
的声誉和老父的德望,均不无损贬。衡情之下,决定采取一个在末指出自己的身
份之前,绝不事先说明,而在发现之后,又不损及自己身份的两全之策。于是,
悄悄取出蛮花香妃的那方粉红色约五步断魂香巾,轻巧飘洒地系在剑上,看来似
是一种华丽的装饰,实则是遮住那两片彩玉。
江天涛系好丝巾,正待举步走出人群,不远处,蓦然响起一声清脆娇叱。于
是,心中一惊,这声音太熟悉了,探首一看,只见一道红影,飘然落在圆心中。
定睛再看,面色大变,身不由己地向身后退了两步。只见场中卓然立着一个红缎
劲装,身背长剑的美丽少女,一双乌溜溜的大眼,两道弯弯的柳眉,额前一蓬刘
海,腮上隐现梨涡,一脸的刁钻娇憨之气,正是梵净山金佛盲尼的女弟子朱彩蝶。
江天涛见了朱彩蝶,心想:在这紧要的关头,最好不和她碰面,否则,今夜
不但捉不住毒娘子,相反地有可能会把事情弄砸了。心念间,已见清瘦老人,抱
拳和声道:「请问姑娘选哪一级?」
朱彩蝶柳眉一挑,毫不客气的道:「和你们山主同桌的是什么级?」如此一
问,密集三面的围观群里,顿时掀起一阵骚动和议论声。
清瘦老人炯炯目光,略微打量了一眼朱彩蝶,依然谦和地道:「是特级!」
朱彩蝶一挥手,立即以不耐的口吻,催促说:「好,就是特级吧!」
清瘦老人似是看出朱彩蝶是位大有来历的姑娘,因而毫无一丝不悦地点点头
,转首看了身边的一个标致少妇一眼,同时递了一个小心的眼神。标致少妇缓缓
立起,飘身已至白灰盘前。围观的群里,原本怀疑少妇本身的武功,是否能甄审
特级的高手,这时看了少妇的轻灵身法,立即暴声喝了个好。
一向争强好胜的朱彩蝶,立即脱口一声娇叱:「且慢!」
标致少妇闻声抬头,立即缩回一双就待按向灰盘中的玉手,谦和地道:「姑
娘何事?」
朱彩蝶见对方人人谦和,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娇靥一舜,也笑着道:「
本姑娘见你的轻功还算不错,我就和你较较轻功吧!」话一出口,已近两千的围
观英豪,俱都感到有些不满,而躲在人后偷看的江天涛,也不禁摇了摇头,心说
:我这位朱师妹,也的确有点太狂了。
标致少妇毫不为意地一笑,说:「如何比法,请姑娘自己划道吧!」
朱彩蝶一指置放四角的四个灰盘,道:「请你先派人将这匹盘白灰衡平。」
话一出口,标致少妇的粉面立变,围观的群豪,俱都惊异地瞪大了眼睛,脸上不
满的神色,也一扫而光。
清瘦老人一挥手,立即由长凳上奔过来四个黑衣劲装少女,各捡一根枯枝,
谨慎地将四盘白灰衡平。朱彩蝶似是早已清楚甄审的规则,一俟四个少女退回,
也向标致少妇谦和地道:「万一溅出灰来,可请你不要见笑啊!」笑字出口,娇
躯已凌空升起,紧接着,飘然斜飞,径向就近一个灰盘上冉冉降这时,全场一片
死寂,所有在场的人,俱都瞪大了眼睛,除了火把的熊熊火焰落的燃烧声,再听
不到任何杂音。
只见冉冉下降的朱彩蝶,小蛮靴轻轻一点灰盘,玉臂一展,娇臂一展,娇躯
迅即又升起来,宛如风吹绵絮般,再向另一个灰盘上落去。围观的群豪一看,个
个目瞪口呆,俱都面色大变,只见厚约四寸的灰面上,仅有一个极浅的靴印。朱
彩蝶一起一落,连踏四个灰盘,灰面上的靴印,却一个比一个浅,最后凌空跃起
,飘然落回原地,气不喘,脸不红,樱唇绽笑,明眸闪辉,同着标致少妇一颔首
,轻盈地笑着道:「请指教!」
标致少妇面色如土,久久答不上话来。全场依然一片岑寂,每个人都为朱彩
蝶的骇人轻功惊呆了。江天涛看了朱彩蝶凌空踏雪,也不禁暗赞不止,两三个月
不见,朱彩蝶不但出落得更加艳丽,而她的轻功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心念间,蓦见神情微显激动的清瘦老人,强自沉着地立起身来,就在身后绒
盘上取了一朵小巧精美的金质兰花,同时,含笑谦和地道:「姑娘轻功精绝,已
达炉火纯青之境,老朽以下,无人可及。姑娘是今夜凭武功荣获特级嘉宾的第一
人,姑娘佩此金兰,即可乘马入山。」
说此一顿,即将金质兰花,交给立在场边的标致少妇,接着,继续道:「姑
娘想必已清楚一级以上嘉宾入山的规则,除人尽皆知,颇有声望的一流高手或盛
誉满天下的前辈人物外,其余人等,均须报出师承,门派和尊姓大名来。」如此
一说,在场的群豪更静了,个个摒息静气,俱都想知道当今武林中,是哪一位掌
门宗师,调教出这等武功惊人的女弟子。
朱彩蝶见在这么多武林英豪面前,报出自己的芳名和师承,虽然芳心有掩不
住的欣喜,但她却不敢形诸面上,于是肃容拱手清脆地道:「小女子朱彩蝶,习
艺梵净山,家师乃无忧洞主,无忧老师太,人称金佛盲尼老人家……」
金佛盲尼四字一出口,已逾两千之众的武林英雄,顿时暴起一阵直冲霄汉的
热烈彩声。标致少妇就在震耳欲聋的如雷彩声中,将一朵精美的金质兰花,佩在
神情也不禁有些激动的朱彩蝶的胸襟上。
江天涛无心去看场中的佩花情形,他正为入山报告而暗暗焦急,依照入山的
规定,今夜想混进山去,似是已不可能。心念末毕,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暴一
声浑浊大喝道:「你们先别走,还有掩张石头。」
江天涛一听,在焦急中也忍不住暗自笑了,心想:明天金面哪吒的论武大会
上,有了这位石头兄,可就更热闹了。于是,探首一看,只见五短身材,腰粗背
厚,换了一身崭新黑缎劲装的张石头,正挺着如鼓肚皮,大步向着场中走去。张
石头例着大嘴,瞪着环眼,看来十分生气,走到场中一站,向着清瘦老人一招手
,理直气壮地道:「小老头,也给我佩个一级红棱大花吧!」
这时,群豪早已静下来,俱都以惊异的目光望着傲然立在场中的张石头,大
家闹不清这位傻头傻脑的张石头是何来路。清瘦老人见张石头皮坚肉厚,头如麦
斗,出口就要红缓大花,断定也是一个不凡人物,因而,起身谦和地道:「阁下
想佩红棱大花不难,但必须胜过本山的一级高手。」
张石头环眼一瞪,立即憨声道:「为什么?朱彩蝶是俺的师妹,我是她的师
兄,同是一个师父的徒弟,她取了个特级,难道我石头要个一级也不给……」话
末说完,全场立即掀起一阵哈哈哄笑。
清瘦老人见张石头傻头傻脑,知道他缺几个心眼,但他既是震慑黑白两道数
十年的盲尼高足,武功自是不俗,因而笑着道:「朱姑娘虽然以轻功取得特级,
但她却不能带阁下一同进去。」
张石头环眼一瞪,立即不服气地怒声道:「方才那个叫什么神鞭赵沛丰的白
胡子老头,不是也带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进去吗?」
话末说完,清瘦老人不由仰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接着解释道:「方才那个
青年,乃神鞭赵老英雄的大公子,照规定理应让赵小侠入山,如果今夜盲尼老前
辈法驾光临,朱姑娘和阁下,自然也可免试进去。」说罢,又仰面打了个哈哈。
江天涛听了老人和张石头的对话,知道赵家父子也早进山了,看来今夜捉拿
毒娘子的希望,愈来愈渺小了。心念间,蓦见愣了一会儿的张石头,突然一挥手
,似是无可奈何地道:「好了,好了,你也别尽自啰唆,说真的,我还真不稀奇
第一级……」
清瘦老人毫不介意地笑着问:「那么阁下要选哪一级?」
张石头毫不迟疑地一指老人,道:「我就选你那一级。」老人一听,顿时愣
了。
周围群豪见张石头傻得有趣,俱都为他欢呼打气。张石头见这么多各路的英
雄为他加油,晃着大脑袋,似笑不笑地例着大嘴,更加得意。清瘦老人看了朱彩
蝶的骇人轻功,已经有了自知之明,这时又见朱彩蝶神色自若,一直笑嘻嘻地看
着她这位傻师兄,对她这位大师兄的过关,似是极有把握,愈加不敢轻易出手。
尤其,金拂盲尼是天下出了名的难惹人物,在这么多英雄面前打败了她的傻徒弟
,那还了得?再说,就是胜了,也不光彩,势必落个以大欺小,万一被这傻小子
击败了,当着三山五岳的数千英豪,这一生的英名就完了。
清瘦老人思而想后,进退维谷,任他是多年的老江湖,这时也不禁暗暗叫苦。
于是,心智一动,仰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接着自我下台地笑着道:「不是老朽
不愿与阁下过招,只怕动手落个以大欺小……」、
张石头听得一瞪眼,正待说什么,蓦见坐在长凳上的一个彪形大汉,突然跃
起,震耳一声暴喝:「在下王光禄来陪你!」暴喝声中,飞身扑进场内,身形一
落,继续欺进,右掌迎空一挥,一招力劈华山,猛劈张石头的天灵。
张石头环眼一翻,轻蔑地沉声道:「哼,你来你倒霉。」说话之间,急上两
步,非但不出手,反而用头迎。
朱彩蝶一见,深怕闹出事情,惊得脱口急呼道:「打不得。」
清瘦老人和标致少妇亦看出情形不对,因而也惊得齐声阻止。彪形大汉心知
不妙,慌得暴喝一声,急忙撤掌变招,同时也惊觉得到身体不能被张石头的大肚
皮撞着,于是,身形一斜,猛向右倒。
张石头见对方闻声突然变招,得意地嘿嘿一笑道:「真是草包。」包字出口
,横臂一格,碰的一声击在大汉的肩头上。彪形大汉的身形正在斜倒,哪里还禁
住张石头的挥臂一格,一声闷哼,蓬声大响,一个彪形的身体,应声跌在地上。
三面围立的群豪,本来就是凑热闹,这时一见,纷纷怪声为张石头叫好。张
石头见大汉被自己挥臂格在地上,不由望着清瘦老人,得意地道:「怎么样?我
可有资格做你们的特级客人。」
清瘦老人的神情十分窘迫,但仍装出一副笑容可鞠的神态,哈哈一笑道:「
当然,当然!」说话之间,无可奈何地在绒盘内取了一朵金质兰花,显出一副息
事宁人的样子,在群豪的怪声叫好,热烈喝彩的声浪中,亲为张石头佩在胸襟上。
但谷中的气氛,较之方才更热闹,而前面的构岭上,仍大批大批的武林人物
,向谷中涌来。张石头在四个黑衣青年的拥护下,胸前戴着一朵金光闪闪的金兰
花,向着喝彩的群豪挥了挥手,跟在朱彩鸳身后,得意洋洋地向着彩门走去。
江天涛看在眼里,不停地暗自摇头,心想:今夜石头兄真是出足了风头。再
看场中,两个青年人已将地上的彪形大汉扶起,满头满脸尽是白灰土,看来跌得
还真不轻。清瘦老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实则,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围立
在三面的两千英豪,俱都看得出,清瘦老人的忍气让步,完全是畏惧金佛盲尼的
护犊怪癖。这时,全场一片议论人声,每人谈论的话题,都是张石头,不少阅历
丰富的人,早已看出张石头有一身横练功夫。
江天涛看看乌云密合的夜空,已分不出是何时辰,他既怕进去遇赵氏父子和
朱彩蝶,抽不开身去捉毒娘子,又怕错过今夜的大好机会。片刻过去了,竟没有
一人再进场交手。江天涛深怕清瘦老人突然宣布晚筵嘉宾甄审停止,因而决定先
行进山,然后再见机行事。既然一级以上的嘉宾均须报出师承姓名,索性取下剑
上的五步断魂丝巾,悄悄放回怀内。于是,分开前面的几人,大步向场中走去。
群豪见这么久才有人出场,顿时暴起一声久等不耐的欢呼。待等他们定睛一
看,发现竟是一位儒巾蓝衫,腰悬宝剑的英俊少年时,剎那间俱都安静下来。紧
接着,不少人的目光同时惊急地一亮。坐在长凳上的十数少女,见群豪中突然走
出一个剑眉星目,挺鼻朱唇的少年英俊公子,俱都不自觉地芳心抨跳,腮泛红云。
一直闷闷不乐,仍在暗自懊恼的清瘦老人,见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英挺中透
着书卷气的俊秀少年,只得由长凳上立起来,强自含笑道:「阁下要选哪一级?」
江天涛在白灰圈中立好,拱手谦和地道:「在下选的是特级!」
群豪一听,顿时掀起一阵议论和骚动,间有一两声轻蔑和怀疑的轻声讥笑,
但更多的是震惊和冷静。清瘦老人受了朱彩鸳的震吓和张石头的谐弄,已没有最
初那样冷静。尤其听了群豪中的笑声,更误以为在笑他的武功低劣和无能,以致
才有这些年纪轻轻的少年人物向他挑衅,因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于
是,微红着老脸,望着卓立场中的江天涛,冷冷一笑,略含轻蔑地沉声道:「阁
下可是看到别人获得特级太容易了?」话一出口,群豪中立时掀起一片震惊啊声。
江天涛听得一愣,顿时气得俊面通红,但他听了群豪中的震惊啊声,知道有
不少人已看出他的身份。想到老父一生宽宏的心胸,怒火一平,依然平静地道:
「老当家的怎可这样侮蔑热诚前来贵上的朋友?」
清瘦老人见江天涛话中意含责问,顿时大怒,正待发话,长凳上突然跃起一
个青年,飞身向他身前奔来。群豪中,又有不少人发出一阵感慨的叹息声。清瘦
老人见黑衣青年慌张奔来,误以为要出场向江天涛动手,立即横臂一栏,怒声道
:「让我来试试他……」
话末说完,黑衣青年立即慌不择言地悄声道:「坛主…卫明!」
清瘦老人不知何意,不由一愣,但仍沉声道:「什么卫明?」
黑衣青年无暇解释清楚,仅惶急地悄声道:「力拔山,击伤了力拔山!」
清瘦老人一听,脑际轰然一声,惊得神志顿时清醒了,同时也惊觉到群豪中
的惊啊,和对他昏庸的叹息声。由于骤然的震惊,心情紧张,面色如土,急忙抱
拳当胸,干涩地笑着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卫小侠……」
江天涛末待清瘤老人说完,立即拱手分辨道:「老当家的认错了,在下是幕
阜山的江天涛!」
清瘤老人已经心浮气躁,连翻骤变,简直闹胡涂了。在这时,蓦闻群豪中有
人高喊道:「看他腰悬的丽星剑……」如此一喊,清瘦老人和群豪的目光,立时
望向江天涛的腰间。
江天涛毫不感到惊异,因为满谷的各路英豪中,自是不乏认识「九宫堡」祖
传丽星剑的人,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齐向丽星剑注视的同时,又有人高声大喊道:
「孙元湖,别忘了佩带丽星剑的人,就是九宫堡的主人。」话声甫落,群豪震动
,景仰陆地神龙江堡主的黑白两道的英豪,顿时掀起一片震天欢呼。同时,立身
较后的人,纷纷向中央空场前挤来,个个要争睹甫自接任九宫堡的少堡主江天涛。
这时,清瘦老人看了悬在江天涛腰间的丽星剑,心头一震,面色立变,额角
上的冷汗,顿时渗下来。他根据每五年举行一次的武林龙头大会,知道九宫堡在
武林中的声望,并不低于少林、武当。尤其,德高望重的江老堡主,更是盛誉满
天下,今夜他的公子到来,竟受到他的冷傲和慢待,这要是让山主知道了,那还
得了。因为,九宫堡的堡主与各派的掌门,各帮的帮主,各会的领袖,具有同等
的至高地位,不管江天涛的武功如何,他都会受到与各大门派掌门人的同等礼遇。
尤其看了群豪对江天涛的热烈欢呼,和汹涌向前挤的声势,清瘦老人孙元湖的心
,更加惶恐不安。心念间,早已急上数步,抱拳躬身,恭谨地期声道:「大洪山
山主沈奇峰,蓝旗坛主孙元湖,参见江少堡主!」
在孙元湖躬身施礼之际,其余三十名青年少女等人俱都躬身肃立。正在万分
懊恼的江天涛,他绝没想到事情会弄得如糟,此刻再后悔已来不及了。这时见清
瘦老人如此恭礼,只得朗朗然向前一步,欠身拱手,谦和地笑着道:「孙坛主不
必多礼,在下欣闻贵山沈山主,明晨绝早举行论武大会,特地赶来一增见识……」
孙元湖不敢直身,依然躬身惶声道:「少堡主光临本山,山主以下各坛及全
山弟兄,无不欢迎之至,老朽昏庸无知,方才失礼之处,倘请少堡主宏量宽恕。」
江天涛爽朗地哈哈一笑,道:「些许小事,何必介意,孙坛主也太谦虚了。」
说话之间,四个黑衣劲装少女,共同捧着一个红绒锦匣,恭谨地走至蓝旗坛
主孙元湖的身边。江天涛趁势一看,只见匣中赫然放着一朵珊瑚为质,翡翠为叶
,直径约有三寸的牡丹花,闪闪生辉,极为醒目。